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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紧张的气氛,令人窒息。
童光武的额头鼻尖沁出了汁珠,而武同春的情况稍为好些。
这种对峙,是内力和定力的比拼,较之挥剑搏杀还要凶险,只要一方稍弱,致命的打击立至。
足足盏茶时光,人僵化了,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也僵化了。
“鬼叫化”在一旁也随着凝住。
一声暴喝,打破了凝冻的空气。
震耳的金铁交鸣,随青白两道剑芒的绞缠而传起,一触而分,很短暂。
武同春霜刃横斜,人没移动。
童光武退了数尺,手中剑虚虚下垂,脸如紫血。
“鬼叫化”不由自主地“啊”出了声。
震世骇俗的一个照面。
童光武的身躯在颤抖,脸上的肌肉开始抽动,久久片言不发,弹身飞逝。他败了,败得很修,因为在他心目中一对手不是他要找的正主。
“鬼叫化”略显激动地道:“这小子是名杰出的剑手,可惜碰上的是老弟。”
武同春徐徐收了剑,心里有一种怅然之感,胜利并没有使他高兴,他想象得到失败者的心情。
“鬼叫化”像发现了什么似地栗声道:“不对”
武同春吐了口气,道:“什么不对?”
“鬼叫化”道:“老弟的功力似乎比两月前突然高了许多。”
武同春心中一动,他还不能说出西门尧转交“无我大师”遗丹的事,那样将暴露身份,但一时又无法自圆其说,空了片刻,才含糊地应道:“是吗?在下却没这感觉,大概是全神专注的关系。”
顿了顿,故意岔开主题道:“在下有件事请教您老。”
“鬼叫化”心中疑念未解,但没再追问,轩眉道:“什么事?”
武同春道:“当今江湖上有什么人物以古制钱作标记?”
“古钱?”
“是的!”
“这倒没听说过。老弟!怎会有此一问?”
“证明一个人的来历。”
“谁?”
“灰衣人!”
“灰衣人?他用古钱作标记么?”
武同春掠起身形,在废虚内绕了一圈,确定没人潜伏,才又回到原地,把灰衣人赠古钱与华锦芳吊挂在门,以及证实杀害江姥姥与一再追杀自己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沉声道:
“您老有何高见?”
“鬼叫化”惊震不已地道:“有这等事?灰衣人什么来路?”
武同春道:“以您老江湖阅历之深,想不出古钱来历么?”
“鬼叫化”期期地道:“阅历深,只是见闻比一般人多些,仍有其限度,一个人岂能尽知天下事,尤其武林诡谲万端,不知道的东西多着呢!说到信物标志一类,有的是公开使用,代表某人,有的只能说是对某些特定的人所用的一种暗号,局外人无从知道。”
武同春皱眉道:“这么说还须从他本人身上追查?”
“差不多!”
“这可难了,灰衣人的行动令人莫测”
“从他杀害武家老管家江姥姥这一点上追查,看是什么动机。”
武同春心思又呈紊乱,如果说,灰衣人就是二十年前伤害父亲的凶手,杀江姥姥是为了灭口,可是他为什么又以古钱作记,维护华锦芳,华锦芳是武家的媳妇呀,只有一个很勉强的解释,他的确是妻子华锦芳的父执,可是亮出古钱,岂非自暴其短,予人以追查的线索?
“鬼叫化”悠悠地道:“你说灰衣人自承是武家媳妇的父执之辈?”
“是的!”
“可是他没抖露过来历?”
“是的!”
“嗯!这当中有问题,放长线钓大鱼,伪造身份,有所图谋。”
武同春连连点头,道:“极有可能,除此别无解释。”
“老弟见到武同春了么?”
“这见到了!”
“要饭的口讯带到了么?”
“带到了!”
“他怎么说?”
“目前尚未竟功,还无法来见您老,但他表示绝对照‘无我大师’的遗愿去做。”
“很好!”“天地会主究竟是何许人物?”
“鬼叫化”摇头道:“这实在妙,堂堂一个江湖大帮派的首脑,竟能隐秘住身份而长时期不泄,武林中还很少听闻,老要饭的舍全力查探,非揭开他的真面目不可!”
突地,武同春想起了丑女“魔音”与紫衣少女素心,她俩是异母姊妹,都是天地会主的女儿。
紫衣少女曾把一面“彩玉牌”借自己挡过“天地会”高手的追杀,两姊妹久已不见现身。
记得数月前“魁星娘娘”与丑女设计,以自己作工具,想陷害紫衣少女失身,是“鬼叫化”解的围。
如找到紫衣少女,就可套出她父亲的来历。
心念之中,武同春眸光一闪,道:“您老记得送子庵中,紫衣少女那回事么?”
“鬼叫化”约略一想,道:“记得,怎么样?”
“紫衣少女自称素心而无姓,她是天地会主前妻的女儿”
“噢!”
“这是条好线索。”
“好,老要饭的马上着手去办!”
他可是说走便走,声落,人已疾风而去。
夜幕已垂了下来,废墟内顿呈一片阴森。
望着凝碧的墓,武同春心想:“世间根本没有鬼,鬼魂之说是因缘附会而来的,凝碧显魂,当然是人扮的,自己在此地待了四十九天,为什么扮鬼的女人不再出现?遗珠的失踪,必与那装鬼的有关,她是谁?”
呆立了一阵,他突然想起今天是父亲的忌辰,记得厅地上曾散了祭品香纸,那当是华锦芳来尽人妇之道。
于是,他弹身奔向前堡旧屋,迳上后楼。
祖宗龛前,有烧残的素烛和纸箔,看来妻子已拜祭过了,面对父母灵位,他伏跪下去,用泪水来尽哀思。
就在此刻,一条幽灵似的人影,无声无息地来到了楼廊窗边,向里窥视,武同春懵然未觉。
尽哀之后,武同春站起身来,望着父母灵位,喃喃地道:“爹,您在天有灵,保佑孩儿找到当年伤害您的凶手。”
江姥姥临死遗言,又响在耳边:“灵牌灵座”
一线灵光,像闪电般划过脑海,武同春双目放光,若有所悟,立即跪下叩了个头,然后恭谨地捧下灵牌,启开灵座。
他的心跟手一样在颤抖。
灵座内,赫然藏有一个小纸卷。
武同春的心几乎跳出口腔,手抖得更厉害,打开纸卷,是数行蝇头小字,屋里太黑,看不清。
想了想、把灵位复原,然后移步窗边。
窗外的人影隐去。
就着窗户透入的微光,武同春以其超人的目力,辨认纸卷上的字。
上面写的是:“字遗示吾儿同春,汝见此柬之时,当已艺业有成,香烟有续,余南下川湘,遇‘至上剑客’华容,无理挑战。以无敌与至上不能并存武林”武同春眼前一黑,打了个踉跄。
“至上剑客”华容,锦芳的父亲,这太可怕了。
武同春痛苦地厉哼出声,振起精神往下看:“双方比剑,约定败者必须退出江湖,永远除名,华容在剑斗中,突使‘无影戮心手’,余重伤而退,自知不治,特留此柬,意非报仇的,乃为维护武道,使屑小丧德之徒有所戒。父武进遗谕。”
像灵魂被聚然撕离躯壳,武同春紧倚窗框,支持将倒的身体。
太残酷了,仇家竟然是自己的泰山大人。
江姥姥定然不知道凶手会是“至上剑客”华容,不然她会阻止自己娶华锦芳进门,同时临死时,不会只说灵座,定会抖出凶手之名。
华容二十年前客死南荒,华锦芳没见过生父之面。
灰衣人自称是华容生前至友,这一点没错,他杀人旨在灭口,想使这件公案,永远的湮灭。
凶手已死,血债讨不回,父亲将永远含恨九泉。
武同春像突然得了重病般,口里发出了呻吟,这是痛苦的极度表现。
父仇无由报!
妻罪无从赎!
他歇斯底里地狂叫出声:“我是人么?我不是人!”
一口鲜血,呛了出来。
无比的怨毒攻心,使他迹近发狂。
一个冷酷的女人声音隐隐传来:“武同春,你没有人性,根本就不是人!”
麻木中心头剧震,他昏乱地冲出楼廊,不见人,他停住了,此刻,他甚至无暇去研判女人声音的来源,痛苦与恨,已经填塞了他的心胸。
冷酷的声音又告传来:“武同春,你还是自己暴露了身份,掩饰的功夫还不到家!”声音似远又近,像来自虚无的空中。
武同春狂吼道:“你是谁?是鬼么?”
冷酷的声音应道:“不错,我是鬼,鬼!哈哈哈”厉笑声远去。
武同春发了狂,跃下楼廊,冲到前厅,奔出,冲向后堡废墟,像一头疯了的野兽,到了凝碧墓前,他栽了下去,又爬起,扶着墓碑狂喘。
气氛死寂而阴森,仅有的,是武同春的喘息声。
可怖的声音又告传来:“武同春,你偿付代价的时候到了,凝碧不能白死!”
猛打了一个震颤,武同春清醒了些,他听出声音了,粟声道:“‘黑纱女’!”
“不错,是我!”
“你要替凝碧报仇?”
“不,她会自己来报!”
“她她自己来报?”
“你等着吧,怨气可以使精灵不散,不报仇她不能投生。”
恐怖的厉语,使人不寒而栗,但武同春没有怕的感觉,赎罪的心理,使他产生了一种求解脱的意念,咬着牙道:“你是凝碧的什么人?”
“代言人!”
“什么样的关系?”
“你不必知道。”
“好,你说,要我付什么样的代价?”
“你后悔了么?”
“后悔!不,这两个字不足以代表我对凝碧的亏欠。”
“你怕了,是么?”
“怕?”
“如果你不是怕,不会说出亏欠这两个字,她是淫妇,她不守妇道,她辱没了武家的门楣,她该死,她”
武同春掩耳狂叫道:“不要再说了,求你,不要”
“黑纱女”的声音道:“你不想听?你怕听?武同春,这是八年前你口里吐出来的,我只不过是加以复述而已。”
武同春坐了下去,狂乱地道:“说吧,你准备如何折磨我?”
“那是凝碧自己的事。”
“为什么还要假托鬼魂?”
“不信么,转头向后看”
武同春回转头,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冻结了,五丈之外,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人影,身体的确像凝碧。
鬼?世间真的有鬼?擦擦眼睛再看,白色身影消失了,像突然化去。
“黑纱女”的声音道:“你看到了,她随时在你左右,她不会放过你。”
武同春厉叫道:“没有鬼,世间根本没有鬼,‘黑纱女’,你说好了,要怎样报复我?
要我付什么代价,我完全照办,只要你说出来。”
一阵冷极的笑声“黑纱女”道:“信不信由你,我只是代言人。”
难道凝碧没有死?不可能,是自己拣的骨,而且在七年之后才出现。不错,是“黑纱女”故弄玄虚,目的代凝碧报仇。
武同春站起身来,努力一咬牙道:“好,算凝碧英灵不散,她要我如何做?”
“要你活下去!”
“活下去?”
“不错,好好地活下去,慢慢地的品尝你一手造成的恶果。”
惨酷的报复手段,比杀人还残忍。武同春凄厉地道:“再重的罪,再严厉的惩罚,没有大过死的,我在墓前用死赎”
“你不能死!”
“我已经打定主意了。”
“武同春,死不够代价”
“我只能付出这么多了!”
说完,举掌拍向天灵。
“经渠穴”一麻,武同春拍向天灵的手垂了下来。
不见人影,对方是如何打的穴?夜暗之中,认穴如此之准,的确骇人。
“黑纱女”的声音道:“武同春,你想死么?堂堂无双堡的继承人,未免太丢人了吧?
死并不能解决问题,你不见得毫无牵挂,死了,留下的未了之事,由谁负责?”
居心恶毒,但说的却不无道理,武同春窒住了。女儿遗珠下落不明,江姥姥的血债未讨呀“无我大师”的遗愿未竟的确是还不能死。
“黑纱女”又道:“对了,你是被谁毁了容的?”
戮中了武同春的痛处,也激发了他生的意志,寒声道:“这不干芳驾的事!”
“黑纱女”无情地道:“当然不干我的事,随口问问而已,毁容也好,残肢也好,与旁人无涉。”
武同春心念一转,道:“芳驾凭什么带走遗珠?”
这一问是单刀直人,而且出其不意,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被问的心理上没有准备,很容易露出马脚。
果然不出武同春所料“黑纱女”没有立即传回答话,半晌才道:“你似乎很笃定?”
一阵激动,武同春紧迫不放地道:“芳驾想否认也不成,事实非常明显!”
“我不想否认,不错,有这回事。”
“请把她交还在下。”“办不到!”
“什么,办不到?”
“是办不到。”
心火骤发,武同春厉声道:“芳驾凭什么要虐害一个无知幼女?”
“虐害,谁说的?”
“在下只问芳驾,拆散人家骨肉,居心何为?”
“骨肉?”
继之是一阵刺耳的厉笑。
武同春狂声道:“这有什么可笑的?”
“黑纱女”敛了笑声,冷酷地道:“骨肉?武同春,你们心自问,你把她当作骨肉么?
你妻子对她有过怜悯么?她是孽种,自小就被遗弃,你只差没除掉她”
像无数把利刃,插在武同春的心上,脱口大喝道:“住口!”
“黑纱女”分毫不让地道:“你敢否认?”
武同春像斗败了的公鸡,咬着牙,垂头道:“我不否认;当着凝碧的墓说,我是亏待了遗珠,但那已经过去了”
“什么,过去了?”
“是的,那是个可怕的误会,误会已经澄清了。”
“什么误会?”
“八年前用恶毒阴谋陷害凝碧的,是本堡被逐的师爷段秀峰”
“谁说的?”
“在下结拜兄弟许中和,他也是被害人,是他调查出来,并手刃了段秀峰,在下亏负了凝碧,要在遗珠身上补偿。”
空气突趋死寂。
久久之后,才又响起“黑纱女”的声音道:“武同春,就凭你几句轻松的话,能安抚屈死之魂么?”
武同春沉痛地道:“在下愿接受任何酷烈的惩罚,只请把遗珠交还在下。”
“我说过办不到!”
“你”“凝碧不愿再离开她的骨肉。”
“你别太残忍,为什么假托鬼魂”
“凝碧刚才已经显魂,你看到了,我只是代言人。”
“那是假的,假的!”
“信不信由你,交人办不到。”
武同春双手握拳,挥动着狂叫道:“我求你,‘黑纱女’我求你把遗珠还给我,我你要什么?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称心,你说吧?”
“黑纱女”道:“我没资格说,那要看凝碧的意思。”
情绪有如鼎沸,武同春咬牙切齿地道:“为什么尽说鬼话,你代凝碧报复我,我接受,我罪有应得,请把女儿还给我,别的我全认了。”
“黑纱女”道:“对不起,我办不到!”
武同春的理智崩溃了,狂喊一声:“还我女儿来!”
身形弹起,在废墟中盲目奔撞,他要逼出“黑纱女”他要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他又回复不久前的意念,愿以死作代价。
一圈又一圈,他发狂地游奔,但什么也没发现。
如果他没带面具,如果他脸没被毁,此刻,他的神情不知有多凄厉可怕。
“黑纱女”再没声息,她是走了,还是蓄意折磨他不得而知。
最后,武同春又回到墓前,颓然木立,是狂激之后的消沉,此刻,恨也没有了,怨也没有了,脑海呈现一片空白。
突地,一个声音道:“注意!”
是“黑纱女”的声音,是用传音之术发出的。
本能上的反应,武同春闪电般斜里弹开八尺,一看,骇然大震,但随之的是浓炽着杀机了。
眼前站着两条人影,不知何时来的,一个是不久前铩羽而去的童光武,另一个赫然是他誓要得之而甘心的灰衣人。
目中杀芒一闪,道:“来得好!”灰衣人嘿嘿一笑道:“能一找便找到你,的确是很好!”童光武接着道:“该叫你‘冷面客’还是‘鬼脸客’?”
灰衣人会与童光武走在一道,的确是意想不到的事。
两对目芒,如冷电交辉,武同春在狂激中还保持了三分冷静,心念疾转:“两人的功力,比自己差不了多少,单打独斗,绝无问题,如果对方合手,情况便两样了,两人武功之和,当然是超过自己”
心念未已,灰衣人开口又道:“冷面客’,老夫查实你是武家仇人之后,坦白说一句,武氏遗孤武同春是不是已经遭了你的毒手?”
武同春猛一挫牙,道:“灰衣人,用不着鬼话欺人了,你杀害武氏管家江姥姥,又一再追杀本人,是为了灭口,想掩盖二十年前华容以卑鄙手段,暗算武堡主的公案,对不对?”
灰衣人向后退了一步,厉声道:“老夫不懂你在胡诌些什么,华容暗算武堡主,这倒是稀罕事?”
“你不敢承认?”
“笑话,老夫与华容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他赴南荒之前”
“那你杀人的目的何在?”
“维护武家!”
“放屁,江姥姥是武氏三代管家,你”“‘冷面客’,别狡辩了,那老虔婆是你一路的,老夫干脆点明,老虔婆是‘九指剑客’的师姐,你是‘九指剑客’的传人,而‘九指剑客’的一个手指头,是堡主‘无敌剑’武进所削落的,你受备索仇,对不对?”
说的凿凿可凭,武同春愕住了,他根本不知道“九指剑客”的事。
童光武似已不耐,冷声道:“他已经默认了,动手吧!”
武同春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照对方的说词,江姥姥是被误杀,这笔帐该如何算呢?灰衣人沉声道:“冷面客’,你拔剑保命吧!”
“呛!呛”两声,灰衣人与童光武齐齐亮剑,站成犄角之势,不可言喻,他俩个准备联手合击。
武同春骑虎难下,不应战,便得抖出真面目,不抖出真面目,便得应战。
灰衣人又道:“你真是鬼话连篇;华容的女儿,是武同春的妻子,你说华容二十年前暗算武堡主,根本就不像话。”
童光武大声道:“拔剑!”
武同春目注童光武道:“姓童的,你不是专程找武同春寻仇么,现在跟着起哄,为什么呢?”
童光武阴声道:“我的事你少管,武同春死在你手下,我现在杀你,天公地道。”
有理说不清,武同春无可奈何地拔出剑来。
二对一,三剑相峙。
武同春突发豪性,他要试一试玄黄剑法在全力施展下的威力,于是,他摒除杂念,凝神抑志,把功力运至极限。
可怕的沉默,但为时短暂,因为灰衣人与童光武自认稳操胜算。
暴喝声起,二青一白三道剑光碰击,绞扭,分开,剑气四溢,裂空有声,泣鬼惊神的一瞬,像一块巨石,投人熊熊的火堆,星火怒迸,又趋于沉寂,但那厉人的瞬间印象,却留在脑际不去。
童光武退到三尺之外,胸衣见红,他已挂了彩。
灰衣人也后移了数尺。
武同春凝立如天神,剑仍扬着。
他已接下了两个盖世剑手合攻的一击,表面上看是如此,但他自己内心明白,这一个回合,无与伦比的压力使他几乎吐血。
童光武目爆厉芒,迫进到原来位置。
灰衣人也跟着挪步取势。
如果缠斗下去,后果十分难料。
蓦在此刻“黑纱女”的声音倏告传来:“住手!”
灰衣人目芒一闪,沉声喝问道:“什么人?”
“‘黑纱女’!”
“什么?‘黑纱女’?”
“不错!”
童光武惊声道:“‘黑纱女’?”
灰衣人大声道:“你意欲何为?”
“黑纱女”的声音道:“没什么,二对一不公平,我们一对一试试看。”
灰衣人厉声道:“你凭什么横岔一枝?”
“黑纱女”道:“看不惯!”
童光武怒声道:“很好,现身吧,区区倒要见识一下中原道上令人丧胆的‘黑纱女’,到底是什么样的脚色?”
冷哼一声“黑纱女”道:“我一现身你就没命了,你还没见识我的眼福。”
董光武手中剑一抖,道:“区区不信这个邪!”
“黑纱女”道:“你最好是相信!”
灰衣人目芒连闪,道:“‘黑纱女’,老夫今夜买你一个面子,下不为例!”说完、目光扫向童光武道:“我们走!”
童光武竟似不愿地道:“走?”
灰衣人道:“听老夫的话准没错!”
说完,当先弹身离开。
童光武当然有自知之明,沉声道:“‘冷面客’,后会有期!”
声落,跟着弹逝。
深泽透口气,武同春收了剑,心头又回复昏乱。
“黑纱女”的声音道:“我代你保持了身份的秘密,再见了!”
武同春脱口大叫道:“你不能走!”
“我为什么不能走?”
“遗珠”
“遗珠怎么样?”
“求你还给我!”
“这不是废话么?”
“你可以把任何残酷的手段加在我身上,我绝不逃避,可是孩子无辜,你不能”
一连串的冷笑“黑纱女”道:“我对她很好,她愿意跟随我,她已经懂事了,她记得她所受的待遇,她不需要那个使她痛苦的家。”
武同春狂叫道:“你你真的这一残忍?”
“黑纱女”悠悠地道:“完全相反,这是仁慈,你别忘了,你的脸,她还认得你么?”
无情的一击,击碎了武同春的心,的确,遗珠还认识这面目全非的父亲么?这面目能见她么?后果会如何?以往,由于误会,父女之间没有建立半分感情,现在如何向她解说?伤心痛泪流了下来。
久久,才哀声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凝碧的代言人,遗珠的保护人!”
“身份,我问你真实的身份?”
“你定要知道,好,我是凝碧的同胞共乳人。”
武同春身形晃了两晃,激颤地道:“没听说过凝碧有什么姊妹”
“当初我反对你们的结合,她何必告诉你。”
“是真的?”
“你想会是假的么?”
吴同春颓然挪步,扶着墓碑,怆声道:“请让我看遗珠一眼:只看一眼,求你”“唔!可以,你不许出声。”
“我不出声!”__目光凝注处,只见远远一堵残垣上,出现一个小小身影,不错,是遗珠,骨肉之情,武同春凄哼了一声,飞身掠去。
到了残墙边,什么影子也没见到,像根本没这回事!
“遗珠!遗珠!”武同春声声凄唤,什么反应也没有。
死寂的废墟,在武同春的心目中,是一座炼狱,在熬炼他的灵魂。
夜的帏幕撤去了。
初升的旭日,扫尽了废墟的阴霾,但武同春的心,仍是一片灰暗,没有一丝丝的亮光,他觉得似乎天底下的不幸,全集中在自己身上睑孔因坠谷而毁,变成了一个见不得人的怪物。
元配妻子吴凝碧,因为一场可怕的误会而惨死。现在她的同胞姊妹“黑纱女”出面讨债,还带走了爱女遗珠,骨肉活生生被拆离。
“父亲死于“至上剑客”华容的卑鄙暗算,华容已客死南荒,父仇欲报无由。
偏偏续继弦的妻子华锦芳是仇人的女儿,即使脸孔不毁,这辈子夫妻如何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