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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金丹,活人无数,请即发慈悲,救他们一命吧!”

    寺主连声叹息道:

    “师弟,你还不知道散香囊的厉害么?只要着了道儿,任谁也无法救转!”

    蟹脸僧语音战抖道:

    “师兄,难道他们都已死去?”

    “脱元而死,厉害处,如走火入魔!”

    舒儿还隐身竹子里,两人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不由抽了一口凉气,暗骂:

    “这女人真是死有余辜,幸亏没有让她逃出手下!”

    “适才那女子似被人用一种最厉害的暗器,把她收拾,大约此时犹卧尸竹林,抵当她一身罪恶!”雁峰寺主感叹连声。

    “哈哈哈!”

    一条人影,如幽灵也似,从竹子里,缓缪而出,雁峰寺主铁镜禅师,恍如未觉,人到身侧,竟连头也不回,那人影怔了一怔,冷声怪气道:

    “湘衡旧友,茶陵一别,已是三十寒署,故人远来,连个招呼也懒得理会,岂不让识者齿冷么?”

    禅师侧转身子,合什一拜道:

    “雪宫道长,大约你易颜有术,这等容颜,贫僧实无法辨认,万望海涵!”

    舒儿一听来人竟是雪宫道人,几乎惊叫失声。

    星光照在地上,似立着一位骷髅,脸上皮包骨,一对眼睛,仅剩下一对窟隆,观眸内陷,闪闪绿光,一开一关,远达丈余。

    一对手掌上,十指又细又长,如鹰爪一般,八卦袍披在身上,幌幌荡荡,如骷髅之上,罩着一具衣袍,那种怪像,简直不能形诸言表。

    身子幌荡间,却看出这奇异骷髅的背上,背着一具三寸见方,长逾三尺的铁盒,不是剑柄露在外头,几乎看不出这是一具剑鞘。

    舒儿内心一怔,心说:

    “雪宫异人,貌相不恶,为何不到一年,却变成这等怪像,莫非来人有假!”

    怪骷髅冷森森地朗笑一声,那声音醋似破锣,续道:

    “变与不变,谁也控制不了,也不是你我相逢时主题之一,我只问你,囊昔一重旧案,你如何了法?”

    铁镜禅师,立把双眸一睁,冷笑道:

    “我二弟死于非命,堂前二十余位弟子,被你打发涂山余孽,活活害死,天道人心,像你这样,别说佛祖不容,也会引起人间公愤,雪宫道友,你难道要自陷迷途,不知悬岩勒马?”

    这位活骷髅,把一双怪眼,朝四周一掠,最后,把目光落在舒儿的竹林丛中,绽口大喝道:

    “无名道兄,请替我搜索竹林,三妹生死,弄出起落之后,立刻清算旧账!”

    “那还会让这班秃驴,逃掉一个!”

    一条人影,从右边掠过,疾若惊鸿,星泻而降,落地之后,那无名怪客,突地大声断喝:

    “媚娘已死,娄师弟,我和你得为她报仇雪恨,否则,南天八奇的匾额,无殊给人蒙土一块污点!”

    这老丐,竟不顾血污,把死人背负而出,似就星光之下,检查死者何以致死!

    伤口,就在死者前胸,暗器洞穿心脏,脱背而出,无法检查究为何物!但媚娘身上之物,诸何香囊、兵刃、暗器。却是一件未留。

    雪宫老怪,伏着身子,似乎伤感已极,突地把头一抬,朝寺主大喝道:

    “铁镜僧,你可知道,毁人取物,仇上加仇,你打发谁作出此事,赶紧把人交出,犹可稍释前仇,否则,这数百年的古刹,将成劫后余灰,你可知道?”

    禅师微笑道:

    “就是老僧所为!”

    紫光缭绕,一柄三尺来长,光华夺目的利剑,已到了活骷髅的手上,不用说舒儿已知道正是雪峰山葫芦谷所炼之物。

    双方兵刃一亮,场中形势,顿感紧张,铁镜禅师,双肩一摇,宝镜自落。

    镜上有柄,边沿如刃,有如一面铜锣,只是表面进出闪闪银光,活骷髅倒提利剑,丝毫不把雁峰寺主放在心上,缓步而前,狂啸一声“赐招!”轻雷立作,电掣霞飞,当头笼罩而至。

    禅师为江南一带首领人物,曾以两面铁镜,震撼武林,立把友手一举“推云招月”右手却横扫而出“浪卷天浮”这是一招双式,疾厉无伦,连舒儿也看得心惊,暗中凝神注视双方手法。

    不意剑光和镜影一接,立发出轻微锵响,禅师如中蛇蝎,中途撤招,倒退数丈,竟被剑锋削了一条。

    寺主已知今晚情形,一败涂地,只好豁出性命不要,小心一拼。

    镜光绵绵,匝地而起,光迎星月,使人迷离,活骷髅又狂又诡,仗着那宝剑锋利,一步紧逼一步,禅师双镜,顾忌颇多,这一来,顿把功夫受了无形限制,相形之下,已大为见拙了。

    蓦地紫光暴涨,金星乱进,剑如河汉星泻,百丈狂涛,拦腰便卷。

    那无名异丐,也从囊里取出一条身如赤炭,长约尺许的细蛇,这是湘黔交界之地,所产的赤炼,奇毒无比,蛇善纵跃,其快如风。

    只一出手即朝禅师左耳,激冲而至。

    伏豹禅师,左臂受伤之后,半爿身子全麻,这时已不顾自己安危,扑出抢救。

    赤炼蛇飞近左耳,身子一长,张开毒吻,乱吐红狺,点头便咬。

    禅师顺手一抄,夹住蛇身,正待甩出,但抓的却不是地方,蛇头疾卷,正在禅师脉腕上,啄了一手,但闻一声惨号,立时扑地不起。

    竹林中,突发出一声清咤道:

    “恶魔无耻!”

    一溜碧光,掠空而来,直穿人紫光之内,因为来势太猛,雪宫道人,如不撤招后退,势必两败俱伤,忙沉腕收剑,朝下疾落。

    铁镜禅师,把双镜一翻,将罡风挡退,旋又侧身倒纵,算是把命保住,暗中打量这位私发暗器力救自己的人,不由心头震撼不已!

    论年龄,这位少年,不过十之五六,生得星眸粉面,瑶鼻通梁,猿臂蜂腰,丰神绝世,专就那种从容不迫,举止安祥之状,就绝非常人可比。

    雪宫老道,只一见着这少年,就如撞上深仇大敌一般,两道逼人的绿光,森森然大有鬼气,朝少年一扫之后,立和无名怪丐,对看了一眼,大踏步朝少年走来。

    舒儿知道,情况异常危险,眼前这柄怪剑,就无法可以克服,但他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老丐从嘴里发出吱吱之声。

    活骷髅面带狞笑,止步不前。

    那赤炼大蛇,如同卸命,把头一抬,身子往前一冲,朝舒儿额上便咬。

    这孩子,冷笑道:

    “这么点点大的毒蛇,尚还难我不倒!”

    随手一抄,把蛇头七寸之处握住,似若丝毫不惧蛇毒,此举不但铁镜禅师,暗中称奇,连那无名怪丐,也大感诧异,心说:

    “赤炼蛇不经特殊训练,几乎无人可捉,何况,我这种金丝赤炼,皮肤之上,蕴有奇毒,小子,如不自己找死,除非天生命长!”

    蛇在舒儿手里,已失挣扎之能,尾巴下垂,全身发抖。

    舒儿豪气蓬勃,朝铁镜禅师道:

    “令师弟命在须臾,无药可救,晚辈一时也难想出别的办法来,只好尽人事一试!”

    他拿手在革囊里摸索一阵之后,即朝伏豹禅师躺卧之处走近,随手在地下画了一道大圈,对寺主微笑道:

    “请赶紧找块破瓷,代令师弟把蛇伤之处划开,弟子立即设法除毒!”

    铁镜禅师,此刻却将信将疑,因为不到一盏茶久,伏豹简直换了一个人形,头如麦斗,五官已被浮肿所掩,隐而不现,手臂和双脚,全是一片紫黑,口中白沫,津津而出,口鼻中已无呼吸的份儿。

    铁镜禅师,不觉暗中悲伤,但他为保持自己的身份,只有口宣佛号,正拟着师弟手臂,灵舒忙止住道:

    “老禅师,留神中毒!”

    禅师一怔,忙捏碎一块新瓷,就创口一划,虽有黑血流出,但创口不久却又自动合紧。

    舒儿忙靠近寺主,低声道:“我们赶紧退出圈外”铁镜禅师,才知道这少年已暗有安排,但还看不出来,这一圈,有何力量,但也只好闪身飘开。

    灵舒笑了一笑,把蛇朝地上一放,那毒蛇,如受重创,半死不活,旋把头部缓缓抬起,忽被伏豹禅师手腕上血腥所激,往前游行,创口处,尚有一丝黑血黄水渗出,毒蛇把口一张,似欲咬上。

    铁镜禅师,勃然色变,但他感激舒儿,小心失礼,一双目光,不自然地朝灵舒望去。

    舒儿因为强敌环侍,不敢交语,却走出圈子,指着无名怪丐喝道:

    “以南天八奇的成名人物,与人动手时,欲是这般不择手段,晚辈虽然年轻识薄,默默无闻,欲也不耻你们所为,今夜之事,彼此都有死伤,吃亏的一方,还是雁峰寺主,如再不愿罢手,不妨订期改约,如何?”

    活骷髅阴森森的冷笑道:

    “订期与否,暂可不论,我问你,三师妹是否为你暗器打死?”

    “明人不做暗事,是又怎样!”

    “那剑柄,想必也带来了!”

    “虽是废铁,却还未丢!”

    “如此,即请拔剑!”

    碧光起处,顾媚娘的蛇头剑,却在舒儿手上。

    “无名道兄,代我守住四周,切勿让他们伺隙而遁!”又复绽口大喝:

    “狂徒接招!”

    宝剑从他手上脱出,如一道紫红,朝舒儿当胸刺来,灵舒来不及发招,朝左一横一转,以蛇头剑护住全胸,往来剑挡去。

    红光刺目,威势骇人。但剑口仅仅挨着紫光,锵声震耳,蛇头剑拦腰而断。

    舒儿惊怔之余,突地一矮身腰,往斜刺里一弹,活似一只大青蛙,身法奇异无比。

    无名怪客,对舒儿的一举一动,无不凝神倾注,顿感这少年,与初遇之时,大不相同,而且自己的豢蛇之术,似也被他所克。

    老怪最是阴险狠辣,顿萌杀机,心说:

    “如果被你走脱,这笑话,可闹大了!”他随手探囊久久不出。

    灵舒和活骷髅,却在俟隙而动,紧张之状,使人心寒,自蛇头剑断,活骷髅立即预料,对手又得重施故技,启用那柄自己视为珍宝,但不慎被这孩子夺去的剑鞘,如此一来,心存顾忌,等于神剑失威,自难取胜了。

    他不待舒儿落足,早已扑上前来,剑尖远对着舒儿目光,俟隙而动。

    灵舒手头上仅有一柄断剑,对方紫光太强,自一入目,不但令人眼花,而且头脑晕眩。

    正待抽取剑鞘。

    雪宫异人手上的紫光,似乎脱手飞来,舒儿知道,这是道家玄门驭剑的功夫!十步之中,取人首级,直如探襄取物,不由心头大骇。

    丝丝之声,震耳欲绝,紫光如虹,矫天而至。

    铁镜禅师,大声咤道:

    “小侠勿慌!”

    手起处,两柄铁镜,全部飞起,朝紫光迎来,舒儿也打出那柄断剑。

    四柄兵器相接,呛啷一声震耳,断剑铁镜,虽把紫光击退,但被紫光削为数段,降落尘埃。

    灵舒忙从斜刺里跃落,赶紧抽取剑鞘,起而再战。无名怪客,突阴森森的狂道:

    “小子,你尝尝此物!”

    右手五指一扬,星光中,也不见有何物发出,舒儿只觉一股奇腥之气,直透脑门立感双目难睁,头胀欲裂,老丐乘机前袭,探爪朝他胸前便抓,得意笑道:

    “我这毒蛇涎粉,任是天仙人物,也难承你?”

    这一句,突把舒儿提醒,雄黄精力克蛇毒,怕他何来?手上犹有余末,朝鼻孔一吸,顿觉舒畅很多,遂也朗笑道:

    “可惜你天生遇着克蛇的主儿!”

    只几跃,灵蛙身法,奇快绝伦,刚把怪丐避开,雪宫老道,又挥动手中紫光,拦腰便卷。

    舒儿剑鞘在手,毫无畏惧,一旋身,如一条怪蟒,迎着紫光反击。

    这一式,拼着两败俱伤之念,迫使活骷髅中途撤式,突闻无名怪丐笑道:

    “老乞儿还有绝着!”

    两手平胸一推,打出千丝寒风,暴袭铁镜,老禅师侧退一步,也挥掌反击,不意怪丐意不在此,竟胡地下奄奄一息的伏豹禅师冲来。

    眼看这恶丐劫伤夺蛇,挟人为质,以屈辱禅师和舒儿,灵舒双眸一睁,精光暴射,杀机陡起,双肩一摇,大喝道:

    “恶徒看打!”

    碧光闪烁,疾如电掣,护着一口青梭,周身似有碧鳞,出手便是丝丝锐啸,朝无名怪容兜胸撞来。

    恶丐噫了一声,后退不遑,但他毕竟功臻绝顶,有使人意想不到之处,腰间大铁锤,突于此刻飞起,把青梭反击而回。

    突闻嗤嗤之声大作,梭头上,立吐出千丝碧光,青梭击回,碧光前射,竟远出无名怪客意外,虽然挥动铁锤。但耳鼻口中,尚被射中不少之处。

    场中,发出一声惨厉震人的惨叫,老怪身子前扑,挟着铁锤,朝灵舒扑来。

    这孩子,知道他犹作困兽之斗,杀机末泯,略挫身腰,避过来势,五指乘隙一抓,正好把铁锤抄在一旁,左臂一横“横敲金钟”结结实实打在无名怪客腰身之上,人如断线风筝,飞落两丈开外,双脚一挺,七孔流红,眼见南天八奇中,一位大名铮铮,阴阴绝伦的狠毒人物,竟死在一位籍籍无的少年手下。

    铁镜禅师,绝想不到这孩子身上怀有这种绝毒暗器,而且积石山的无名怪客,竟也无法抵挡,人死乱子大,这定会激起武林里一场绝无仅有的恶斗,只好长叹一声,暗中着急。

    那活骷髅已是凶威大敛,把宝剑护着全身,阴森森的冷笑道:

    “罗道友仇未报成,却着了这小狗的暗器,虽说是武林人物,生死难凭,但南天八奇的人,绝不容人任加伤害,铁镜秃驴,你算是闯下滔天大祸了。”

    禅师笑道:

    “老僧愿担当一切就是!”活骷髅朝着地下死尸,望了两眼,纳剑还鞘,不作一语,只几纵,立投入林中,不知去向。

    禅师望着地下数十具死尸,不由点头叹息,连宣佛号,舒儿见事情已了,虽未消涡灾祸于无形,但毕究也算救转一劫,不待长者来谢,即上前告辞,寺主忙一把拉着他的手,笑慰道:

    “老僧真不知如何感激少侠,不嫌寺院落寞,何妨人内小住?”

    灵舒见他辞意恳切,只好答应下来。

    伏豹禅师,经那赤炼火蛇吮毒之后,身上青肿已消,火蛇没入竹丛,不知去向,禅师也被值堂弟子,抬入后院而去。

    尸体就地掩埋,朝元大师,于翌日火化,骨灰安置舍利塔后,雁峰寺一场惊扰,总算平息下来。

    铁镜禅师,对舒儿至为喜爱,曾动问舒儿家世和师承,灵舒也毫不隐瞒,据实相告,禅师突地皱眉问道:

    “一字玄功,为江南江北二位异人的独有身法,但分左旋和右旋二种,不知少侠学的那一种,如能见示,或可看出一点端倪!”

    禅堂高敞,舒儿也未推辞,就势一纵,腾身而起,如龙观九空,飘旋一匝之后,即降落地面。

    禅师双眉一皱,紧现困惑道:

    “按少侠身法,与老僧所知道的人无关,似乎今日武林里,懂得一字玄功的人,已舍弃左旋右旋之法,真是怪事!”

    说话之后,禅师似乎立感困倦一般,竟不由自主地连打两个呵欠,舒儿忙告辞而出,返房安歇,却暗中怀疑,为何一观功力,禅师似乎立即闷闷不乐,莫非他从我功力方面,已看出有什蹊跷不成!

    窗棂之上,突有人弹指作响。

    舒儿把窗子朝外一推,伏豹禅师,竟从窗外一纵而入,含笑相谢道:

    “贫僧蒙小侠相救,得获生痊,救命之恩,愧无以报,只好请小侠多盘桓数日,略示寸心!”

    舒儿忙笑答道:

    “老禅师,那里话来?天下人管天下事,目今武林,纷纷扰扰,尤以南天八奇,毒害武林为尤甚,遇着此事,惟有破此被刀相助,纠全力以制止!”

    突有一丝冷笑之声,从宙外传来,伏豹禅师,喝问:“何人?”

    一穿掌,朝窗外纵去,舒儿也随身跟出,月明星稀,冷露沾裳,除桂子花香,梧桐叶落,清秋景色,使人迷离外,四周围,一片岑寂,那有什么人影?

    伏豹禅禅师,默默无言,仰望长天,凄然叹息道:

    “武功一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一次,重启刀剑,如能免去兵解,真是佛祖慈悲,待我太厚!”沉默一阵,禅师黯然返回禅房。

    舒儿也觉索然无味,第二天清晨,正待向铁镜禅师,告辞就道,不料踱到方丈室,守门小沙尔,恭身施礼,低声婉阻道:

    “方丈已罹重病,还未起床,万望小侠稍待!”

    灵舒暗地一惊,心说:

    “练武的人,昨夜还好,如如何还突然得病?”

    竹帘起处,走出伏豹禅师,他似乎带着一脸严肃困惑疲倦之状,大约心有所思,未曾注意舒儿,几和他擦身而过,却未曾招呼一语。

    舒儿剑眉一挑,为之怫然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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