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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首相府的高林,命令司机驱车前往松涛。
那是以前鸟羽靖一郎也曾经“伺候”过的宅邸。“大人”的本宅虽是在镰仓,在东京的住处则住于此地。
进入玄关大厅的高林,遇到了正要回去的白发肥胖老人。
高林认识这个男人。在这个国家大概是最不可靠的职业——自称政冶评论家,协助政府的情报运用,颇有智慧的流氓地痞中的一人。对首相或阁僚政冶家加“君”的称呼,以和他们打高尔夫球、宴会同席而自傲,并且到处宣扬描写,自己本身也想要握往权力,俨然羞耻心缺乏症的重病患者。
“高林君啊!您也来向大人问候请安吗!好好地干,偶而让我们来说些赞赏的话吧!”
高林对着假装豪爽的对方,形式地敬礼之后,马上前往里面的起居室。
“大人”船津忠严,正在好像是备忘录的东西上写字,一看到新的客人,马上放下钢笔,取下老花眼镜。
“听说竜堂家的银行储金已经封锁了。”
“是的,正如您所料的,兵粮攻略的确很有效果。在效果出现的时候,正打算伸出接触的手,可是”
“有伏兵吗?”
老人顿时失去笑脸,恐惧的高林两手交旦低头认错。他小心地不向上翻弄眼珠,技巧地探索老人的表情。
“您觉得如何呢?大人。对于这个帮助竜堂兄弟,鸟羽多余的女儿,是否有必要加以惩罚呢?不妨给她冠上适当的罪名”
“什么罪?领取自己名下的邮政储金之罪吗?”
老人大笑,高林更是怃然。忽略邮局定存储金等有价值的东西,的确是他的失策。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有这个东西存在。他甚至连鸟羽家的银行储金或有价证券等,都布下了监视网,可是,他确实不知道可以凭着一张像支票的证书,在邮局当场兑取相当于面额的现金。
“即使是秀才官僚也不见得通天下事,算了。”
“真是抱歉。不得不承认上了大当。敌人的确是很厉害。”
“你也不必言过其实”
“尚且不管如何,大人。我想直接将竜堂兄弟带来见大人,您意下如何!”
“你直接带来,凭暴力吗?”
“是的,如果您允许的话。但是,因为手下比较粗暴,恐怕会伤了他们”
瞬间的空白被老人的笑声划破。尖锐而高频率的大笑声,使得站在庭院各处像雕像般的保镖,刹那间身体为之一震。高林有点目瞪口呆,以低姿势抬头看着老人。
“伤了他们兄弟!”
老人的笑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
“你自己没有发觉吗!有时候你会发挥像喜剧演员的素质,实在令人捧腹不已。”
高林感到在体内循环的血,温度不断地上升,或许因为对作为绝对者的老人产生的愤怒不容许表现的关系,在他的精神世界中奇怪地扭曲变形,最后转变成对竜堂兄弟的憎恶。
“但是提到他们兄弟的血缘,鸟羽家夫妇和女儿我实在不清楚。只有他们兄弟如此,或者是那对夫妇和女儿也这样呢!”
对于老人的疑问,高林似乎无法回答。况且、老人的话中自问的色彩很浓。大概是从刚才就一直考虑的事,他只是无意中说出口而已。
“好吧!高林,你就试试看吧!让我看看你和古田不同的处理能力,我会静心等待!”
“遵命!”
不合时代的应答和叩拜,对老人或高林而言都显得很自然,纵使起居室外是民主主义社会,起居室内却不是。老人看着叩拜的高林微秃的后脑,心中喃喃自语。
“对头衔和权力都用不上的对手,这家伙能做什么呢?也罢!如果上了这家伙的当,不也表示竜堂家的兄弟们没什么才干”
高林公私两面繁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返回纪尾井町的个人事务所途中,他在车内打电话给奈良原。一来确认奈良原是否处在可以随时动员警卫的状态,二来顺便询问是否有绑架竜堂家兄弟的好方法。
“依照我的想法,将四兄弟的老幺绑架,诱逼年长的三个哥哥前来。”
“没出息!”
高林大骂。
“那是低能的古田使用的策略。而且,笨拙地失手了。不仅如此,父子俩还重复使用相似的策略,结果闹出在日本待不下去的丑态。你难道要我重蹈复辙吗?真是陈腐的手段!”
“所谓陈腐,是因为用过几次还在用,而之所以用过多次,也是因为有效果吧;我认为有值得您考虑的价值存在!”
“哈!别说大话!”
高林的冷笑挂在唇边。他凝视着司机被包在深蓝色西装内的背部,沉默地深思。
高林向“镰仓御前”求得权威及权力的泉源。相对缩影的话,奈良原向高林求取权威及权力之泉源的企图不正与之相映,或许是知道高林小小的失策,使奈良原更有自信。
高林打算陷竜堂兄弟于经济的窘状,精神上加以压迫,再慢慢料理。以前有几件公安事件,也曾以这种做法处理,也曾派间谍潜入左派团体。
但是,从不起眼的小洞,水也会漏光。“不卖东西给龙室家”的威胁,若是在小乡镇也就算了,在大都会是不可能通用的“饥饿作战”的失败是预料中的事。
“那么,如果让他们发挥暴力,当作现行犯逮捕,您觉得如何!然后,压制烦人的刑事警察和检察厅的特搜部以副长官的威势,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事”
奈良原夹杂着些许嘲笑,技巧地逢迎谄媚。高林没有发现。水准比他低的对手,不可能嘲笑,批判他。
“是吗?试试看吧!”
当黄金周结束之后,始前往银行使存款冻结解除。当然,这一定是来自总公司的指示。支店长一再向小他二十多岁的始鞠躬行礼,不断重复辩解,硬要塞几个礼品给他,始对这些都没有兴趣。只要敌人懂得放弃兵粮攻略也就算了。
始走到外面,走到第十四步的时候停往脚步。一名眼光阴险凶暴的中年男子挡住始的去路。男子的头顶只抵得到始的下巴。
“竜堂始!”
始只用白眼瞪一下男子,不说一句话想再往前走。被忽视的男子,提高声音大叫。
“为何不回答!”
“家训的教诲。称呼第一次见面的人不加敬称的家伙,等于猴子的同类,根本没有必要回答。”
愤怒的黑潮布满男子的脸。
他粗暴地抓住正想通过的始的肩膀,从西装的内口袋取出黑皮革的小笔记本,在始的跟前晃一晃。
“我是警察!”
“这样的话,说话更应该客气!我是纳税人!”
始本身虽然无意使对方生气,但是他的话仿佛刻意激发对方的阴险怒气。自称是警察的人,视线转向站在周围围观的人群。
“啊、大家不必惊慌。”
他亮出黑皮革的小笔记本,表情和声音都非常柔和,和一般的警察没两样。
“这是执行公务。有人检举这个人是左派激进派,危险人物请勿接近。”
把我当做猛兽?始愤愤地想着,腰部被一个有硬角的东西顶住。
“逮捕了社会的敌人和市民的公敌,感谢各位鼎力相助。”
另外一个男人在始的手腕上拷上手铐,脸贴近始的耳边,轻声地胁迫。
“在众人面前施展异常的能力妥当吗?乖乖地坐上警车,比较聪明吧!”
始刹那间露出危险的目光,仍然冷静沉默地移动身体进入车内。车子开始移动的时候,才发出声音。
“我想看看逮捕令。如果有的话”
“没有必要。”
“嘿、为什么?”
“上级的命令。”
“所谓上级是谁?”
“没有必要对嫌疑犯说明。你们没有批评法律的资格。犯罪者非国民!”
“‘非’,是指哪儿的国家了?”
始的嘲弄似乎唤醒了这些像公安刑事的男子们心中的怒气。坐在右侧的男子眼露凶光。
“对你这种反抗的家伙,有必要加以教育!否则,将来一定不是好东西。”
被左右夹住坐在车子后座的始,没有办法闪躲。手肘像鼓点似的强烈敲击他的腹部。瞬间,喘不过气来,不快感迅速扩散至全身。一般人的话,想必已经反胃,昏厥过去了。
“!”
“毫无反应吗?这也是爱的鞭策。警察也负有正面教育指导国民的责任呢!”
“那就反应吧!”
始的回答很简短,动作非常无情。只有轻轻地屈膝,将自己的鞋踩在公安刑警的鞋上。这个无情的动作,使得公安刑警的脚背碎裂了。
凄惨的尖叫声响彻整个车内的空间。
被这种没有经验过的剧烈疼痛袭击,刑警的身体不禁向下卷曲。
始花不到五秒钟,便控制往整个车内的情况。匿名的警车停在荒废的工场后面,里面的三个男人好像被用烂的旧抹布,全在车内昏迷不醒。他们喜欢给无抵抗能力的对手增加痛苦,反而却不喜欢受到痛苦。接着,他们被逼表白自己并非警官,而是某警备公司的职员。
“这样的话,你们才是伪造身分呢!”
始原本就不相信警察中立的事实,如果警察是中立的话,为何只放任右派团体用扩音机怒吼广播呢?为何警官出身的国会议员,全部都归属执政党呢?既然如此公然绑架,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真正的刑警难道不会这么做吗?始如此思索。
“没用的家伙!”
高林以古田重平曾经用过的字句大声叱责奈良原,身为警备公司社长的奈良原卑屈地缩着头挨骂。手中拿着无线电对讲机。
“好歹,他来到这栋大楼了。要杀要剐就随副长官的高兴了。请随意。”
高林只对奈良原投以阴险愤怒的眼神,沉默下来了。
对于权力这种绝对的武器却无法有效发挥的现况,确实令人气结,存款冻结和不当逮捕两个做法,以往是多么有效地让高林铲除不少敌人,其数目简直不胜枚举。然而,现在却丑态百出。
高林深知以“镰仓御前”为顶点的权力金字塔构造,并加入其组织,相信其绝对性。无视且敌视这个构造的人,和叛逆上帝的邪教徒是一样的。借着无线电对讲机窃听到竜堂始对假公安刑警的态度,心想即使他没有特殊的能力,也是一个不能闲置的危险人物。
在某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始下了车。
冒牌的警车内,三个假刑警亲密地昏睡在一起。他们的上可如果有人情味的话,公司会替他们付医药费吧。纵使没有,始也不知道。始环顾左右,以缓慢的步调走向电梯前厅。门钮不动。
正想用力按的当儿,门突然往内侧开了。
始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摇摇晃晃进到电梯前厅。
刹那问,特殊警棒忽地敲向始的后脑勺。有人埋伏在此。
若是常人的话,至少会脑挫伤,铁定要入院好几个月。落入植物人下场的“社会公敌”也有好几个例子。
社长命令必须“手下留情”他们忠实地执行命令,确信植物人已经产生了。
突然,生起了暴风。
五名警卫的确吓到了。正觉得胸部和腹部接触到什么东西的当儿,视野突然上下颠倒,身体向后方飞去。
他们穿着假警官制服的身体,撞向水泥柱和地板,停放在停车场的车子,以及堆积的大圆铁桶,使得整个地下停车场响起一阵壮烈的管弦乐曲。在地上的人们,或许有几个人以为是人工地震呢!
轻轻地摸摸后脑站起来的始,发现周围的阴暗是被黑幢幢的人影围住而产生的。
这些穿制服的男人们,持着特殊警棒或木刀,更有催泪瓦斯枪和硬铝盾,全副武装,人数之多有如忠臣藏的赤穗浪士。也有人带着散弹枪或来福枪,但是,当面对跟前的景象,似乎个个都失去胆量,寻求指示地回头看后方。
“攻击!射杀他!”
高林在安全的后方呐喊。
“妥当吗?副长官。”
“没关系。这种程度就会死的家伙,大人也就没有烦恼的价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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