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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伯爵就不是心甘情愿地追随波坦的。只是因为没有自行其道的势力,所以只有跟着强者走。然而,这个时候,他的心中吹过了一阵风,他觉得赌上自己一生的时机到来了。
柯利安迪伯爵的士兵有二千人。他突然叫道"投靠吉斯卡尔殿下",从波坦军的左侧背袭杀了过来。如果波坦军是团结一致而战的话,应该不会有这种背叛的情况发生的。可是,柯利安迪伯爵的动摇和叛变却以万马奔腾之势传染了整个军队。应该是因为大家对波坦的不满和不信任已经到了极点,就像满水位的池子,只消一滴水就可以使之完全溃泛了。
波坦军一下子陷入了溃乱的状态。
"可恶,这些叛教者!该遭天谴啊!"
波坦对着灰色的天空咒骂着。前方那些无法挡住吉斯卡尔军攻势的武将们相继要求波坦下指示。然而,波坦原本就不是战场上的英雄,他无法下正确的指示,只能手足无措的坐在轿子上。就在这段期间,乘势追击的吉斯卡尔军投入了最后的预备兵力,斩断了波坦军的阵列,逼近教皇的身边。飞箭发出冰雹般的声音从天而降,轿子上插了五、六枝箭,击垮了波坦的虚张声势。
叱骂过抬轿的士兵们之后,波坦开始逃了。
"教皇逃走了!"
近似哀叫的声音响起,波坦军的战意全飞向神明所在的天空的另一端去了。这个时候,波坦军的兵力因为相继倒戈而锐减到一万五千名。减少的数目就成了吉斯卡尔军增加的数目,兵力优劣的情况逆转了过来。
当掺杂着血和泥水的战事结束的时候,萨卡利亚原野上横躺着一万五千具的尸体。其中有一万二千名是波坦军的将兵。吉斯卡尔军虽然追杀了教皇,然而,就差那么一点点竟让他给逃了。波坦跳下轿子,徒步逃命去了。空轿被当成战利品送到吉斯卡尔面前。
"这家伙总是逃得比别人快。在下一场仗中,我要用枪把这家伙的两脚钉死在地上。"吉斯卡尔的脸上沾满了水和雾雨,他开怀地大笑着。他以这个豪迈的笑声将被赶出帕尔斯以来所受的苦难和屈辱都一扫而空了。
有一个人跪在他脚边祝贺作战胜利,那就是柯利安迪伯爵。吉斯卡尔见状从马上跳下,拉起了恐惧不已的伯爵的手。这个时候正是上演一出政治好戏的场面。
"你回到正道来正是时候,我那死去的王兄一定也会因你对王室的忠诚而感到欣慰的。当我们打倒假教皇波坦的那一天,我会重重地酬谢你的。"同时,吉斯卡尔还拜托柯利安迪伯爵说服他的朋友们投到自己的麾下来。柯利安迪伯爵大喜,立即写了十封密函分送给各地的朋友。
马尔亚姆国内的态势因为"萨卡利亚之战"而起了很大的变化。屏息观望的诸侯蜂拥而来,加入了吉斯卡尔的阵营。尽管如此,吉斯卡尔之所以没有一举消灭波坦是因为他必须防备好国都,再把依亚尔达波特的神旗插在城头之故。
于是,在帕尔斯历三二四年,马尔亚姆处于分裂为二的状态。北方为教皇波坦所支配的神圣马尔亚姆教国,南方则为临时国王吉斯卡尔所统治的领域,后者占了国土的七成左右。
波坦经由海路送给密斯鲁国王荷塞因三世的亲笔信函是在帕尔斯历三二四年的秋天,也就是荷塞因三世在迪吉列河败给帕尔斯军之后到达的。荷塞因王在王宫中从宰相手上接过信函看过之后,用力地发出了啧啧的声音。
"哼,波坦打算把密斯鲁当成自己的傭兵吗?把自己的麻烦丢给别人,他想得可真美!""陛下,您有何打算?"
"就算拿到一半的马尔亚姆也没有用。更何况,开出这样的条件,以我的武力打不倒吉斯卡尔公爵的话,不是连一片土地也拿不到吗?"荷塞因三世把波坦的来信丢到地上。信的内容是说,如果荷塞因三世帮助波坦把吉斯卡尔打倒的话,就把其占领领地交给密斯鲁国管理。
从海路而来的援军直戳吉斯卡尔军的腹背,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战术;只是,对刻意建立船队前往马尔亚姆的密斯鲁军而言却是一件很辛苦的工作。经由海路到马尔亚姆要花八到十天的时间,如果派遣一万人前往,就必须准备三十万人份的粮食。上岸之后也需要粮食,而且冬季已来临,还需要准备御寒衣物。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动员兵力。
"马尔亚姆的领土没有出兵占领的价值,只是徒然浪费军费和人命罢了。可是"荷塞因三世陷入沉思。如此一来,他是可以对支配马尔亚姆的鲁西达尼亚人建立其政治上的优越地位。这是一个不坏的选择。既然马尔亚姆分裂为两派,那么,最重要的课题就是该以哪一边做为自己的同志。如果选择了波坦而让他把马尔亚姆的南半部割让给密斯鲁的话,密斯鲁的领土就会大幅度扩张,西方和北方的海路也可以尽落到密斯鲁手中了。问题是,和吉斯卡尔作战未必会获胜;就算打赢了仗,一定也会受到损伤。到时候,波坦是不是会遵守了当初的约定呢?波坦是从不把异教徒当人看的。或许他不但会破坏和已经弱体化了的密斯鲁的约定,说不定还会率军进攻密斯鲁,把密斯鲁军逼落海中。
"总而言之,不能助波坦一臂之力。这么说来,该和吉斯卡尔联合阵线了。不过,由我方提出这个要求的话,只是让自己被抓住把柄罢了。不,等等,我有一个求都求不来的礼物哪!"荷塞因三世在自己的膝盖上重重地拍了一拍。
波坦派来的使者被抓了起来,关进铁栏里。荷塞因三世派出一艘军船,把被抓起来的使者送回吉斯卡尔所统治的马尔亚姆。波坦所派遣的使者被迫当成外交人质。
就像帕尔斯国有基兰海港一样,辛德拉国也有一个有名的港都。这个港都叫做马拉巴鲁,从海外来的旅人和货物都在这里上岸,籍着运河和道路,在两天后就可以到达国都乌莱优鲁。
从密斯鲁国来的船是在十一月的某一天入港的。港都的总督接到报告,密斯鲁国王荷塞因三世的使者来访。使者进呈了五百枚密斯鲁金币给总督,希望谒见辛德拉国王拉杰特拉二世陛下。总督满怀诚意地处理了一切事务,把使者们送进了国都乌莱优鲁。
"哦,来自密斯鲁的使者?"
拉杰特拉的眼睛闪着亮光。他刚从和邱克尔军的战役中回来,正在罂粟花盛开的中庭一角进餐。南方国家辛德拉在进入十一月份之后,早晚也透着凉意。不过,白天则因为冷气笼罩,而让人觉得神清气爽。拉杰特拉的额头和颈部因为喝了加了辛香料的汤水而渗出汗水。拉杰特拉一边要侍女为他拭去汗珠,一边问王宫护卫队长普拉嘉将军。
"身份没有问题吗?"
"他们确实有黄金铸成的身份证明。要求面见陛下,把他们国王的亲笔信函呈上来。""好,带他们上来。我就听听看他们要说些什么。"被带领经过中庭的只有一个使者。而在使者面见国王之前,呈献给辛德拉国王陛下的物品已经送了上来——包括由八十个工人花了四年时间所织成的绒毯、密斯鲁特产的香油、龙涎香、黄金艺品等。接受别人的馈赠之后,拉杰特拉是会就这一件事对人表示谢意。这是他的个性。
"呀!真是周到啊!请代我向密斯鲁国荷塞因陛下表示谢意。"拉杰特拉一边愉快地说道,一边观察着使者。他看得出来对方不是道地的密斯鲁人。这个密斯鲁人没有擦他们一向喜欢的香油,衣服的色彩也显得极为雅致。最显眼的地方就是他的右颊上有一个又大又深的伤口。
辛德拉国王和来自密斯鲁的使者开始对话,只是,使用的语言却是帕尔斯语。因为那是大陆公用的。相对的,只要懂得帕尔斯语,便可以和任何一个国家进行外交和贸易。而现在,使者把话题切入主题。主旨是希望辛德拉国和密斯鲁国缔结攻守同盟,从东西方挟击帕尔斯国。对辛德拉国而言,这是一个外交方针的大转变。拉杰特拉当然不会那么轻易地就答应了。
"假使我国和密斯鲁国联手的话,我国到底能获得什么利益呢?""可以帕尔斯国的手中将大陆公路的支配权夺过来。""哼?"
拉杰特拉微微笑了笑。
"只有这样吗?真是胡来。"
"大陆公路为帕尔斯带来巨额的财富。陛下说'只有这样吗'似乎有些低估其中的价值了。""我还是要说,只有这样嘛!"
这一次拉杰特拉的话语中明显地带有嘲讽的意思。
"这的确是巨额的财富,可是,那也要能让帕尔斯吐出来。难道,密斯鲁一点也不觉得心痛吗?我认为你们没有道理这样施恩于我们,是不是,使者大人?"使者没有立刻回答,拉杰特拉什么话也不说,私底下盘算着。
从东西方挟击帕尔斯的效果固然好,可是,现实性却是很薄弱的。要横越帕尔斯广大的国土相互联系是一件很困难的工作。以帕尔斯的立场来看,他们的国土本身就是一个障壁,可以阻断东西两方的敌人。
密斯鲁是在挑唆辛德拉和帕尔斯作战。然后,密斯鲁本身也和帕尔斯作战。如果真是这样那倒还好。如果帕尔斯对密斯鲁提出有利的条件要求讲和,而密斯鲁又接受了的话,那又如何?帕尔斯在了却后顾之忧之后,必当尽全力攻进辛德拉吧?获利的只有密斯鲁而已,而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辛德拉则陷入了存亡的危机当中。在这样的顾虑之下,辛德拉绝对不能轻易地就答应密斯鲁的要求。最低限度也要以密斯鲁国真正出兵和帕尔斯作战,把帕尔斯的大部分兵力牵制在西方为首要条件。密斯鲁起码得表现出这种程度的诚意。
辛德拉的北方也有一个不可轻视的敌人觊觎着。邱克尔国王卡鲁哈纳有什么企图目前还不得而知,但是,假使他们对辛德拉发动了全面攻击的话,辛德拉就需要帕尔斯的武力做后盾了。不能轻易地就加入包围帕尔斯的阵线当中。先是帕尔斯被击灭,接下来就是辛德拉,如果事情真的演变至此,那可就不好玩了。
"使者大人,你知道吗?我拉杰特拉和帕尔斯国的亚尔斯兰王有着兄弟情谊的交情。""在下知道。"
"唔,既然知道,为什么又要劝我讨伐帕尔斯呢?这种作法无异是要兄弟反目啊!""那么,恕在下提出一个疑问,拉杰特拉陛下,您真正的兄弟现在又在哪里呢?""真是讨厌的家伙啊!"拉杰特拉心中忖道。
使者嘲讽的是他在即位之前和同父异母的兄弟卡迪威争王位,将之处刑的事情。
"哪,怎么样?你的话虽然甜如蜜,可是,吃过了之后却会因为牙痛而欲哭而泪,这会让人后悔莫及的。"拉杰特拉无视于卡迪威的事情,装出了满脸的笑容。那是卡迪威生前最痛恨的笑脸。卡迪威总是批评他:"他那张看来充满稚气的笑容底下藏着算计他人的心思"。话是没错,这样又怎样?拉杰特拉是这么想的。他欺骗的都是一些王侯贵族,却从来没有欺骗过民众。
使者微微地探出了身子。
"请陛下想想,大义名分是在我们这一边的。自称为帕尔斯国王的亚尔斯兰是一个僭王,是个僭称为王的篡位者。讨伐他们不就是正义的代表吗?"拉杰特拉扮出一个无趣的表情。
"说僭王、僭王的是你们。王太子只不过是在安德拉寇拉斯王死去之后即位罢了。于法而言,他有什么问题吗?""亚尔斯兰没有王家的血统。"
"那又怎么样?亚尔斯兰自己已经把这件事公诸于世了,这不是什么弱点。"拉杰特拉满怀恶意地笑了。在知道亚尔斯兰并不是安德拉寇拉斯的亲生儿子的时候,拉杰特拉也吓了一大跳。不过,仔细想来,这种事还是公开来的好。秘密如果被隐藏起来,总会变成一种武器,假如让大家知道的话,那就不再具有任何杀伤力了。第一,帕尔斯周边各国的王家血统方面也存有不少疑点,所以,亚尔斯兰这种事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忍受。
拉杰特拉又对着沉默不语的使者说道:
"帕尔斯的枪尖应该是对着密斯鲁的,如果我国也开始觊觎,他们是不会罢休的。因为帕尔斯太强了。最了解这一点的大概要算是鲁西达尼亚那个遥远的国家吧?"拉杰特拉把手伸向了侍女。银盘里盛着木瓜,上面还浇了蜂蜜和乳酷,侍女恭恭敬敬地呈上去。接过水果之后,拉杰特拉暗地用视线下了命令。一个会意的侍女若无其事的站了进来,朝建筑物内部走去。拉杰特拉一边用银匙舀着水果,一边刻意用充满活力的声音说道:
"刚刚我已经听过你那些有趣的话题了,然而,作为一国之主,我不能做不负责任的约定。我已经了解了密斯鲁国王的想法了,今后再看着办吧!"拉杰特拉的意思是,对方的赠礼固然可贵,可是,对方的要求却让他无法接受。
拉杰特拉现在的态度大概就是所谓的满不在乎吧?
"那么,就容在下就此告辞了。"
"离开这里之后,你要前往何处?"
使命失败之后哪能这样厚着脸皮回去?拉杰特拉就是基于这种心理问使者的。
"到帕尔斯国王那边去。"
男人说完,刻意压抑着自己的表情看着拉杰特拉的脸。拉杰特拉不说话,把已经空了的水果盘放在桌上。
"我要这样告诉帕尔斯国王:辛德拉国王拉杰特拉陛下破坏了和帕尔斯的和平条约,和密斯鲁缔结了同盟。赶快出兵讨伐辛德拉吧!您觉得如何?"男人的两眼似乎闪着光芒。
"好象有趣得太过分了。"
拉杰特拉眯起了眼睛。声音也相对地降低了。他是喜欢骗人,却不喜欢被人所骗,被人威胁更是令他无法忍受。这个右颊有伤,来自密斯鲁的使者竟然跑进辛德拉国王的宫殿,意图胁迫这里的主人。拉杰特拉立刻下了一个决定。既然这个不受人欢迎的家伙还在眼前,就应该将他解决掉。如果留他活口事后再后悔,神明是不能原谅的。
"我就在这里把你杀了吧!这么一来,你就不能任意鼓动你的舌头到处煽惑人了。""您做得到吗?"
右颊有伤的男人一点也不惊慌。或者,他只是装出镇静的样子。二十个左右的辛德拉兵拿着弯刀或棍棒将他包围起来。当然,这是那个照着拉杰特拉的眼神行事的侍女对侍卫所下的指示。
"如果我在两天后的天亮之前没有回到马拉巴鲁港的话,船立刻就会出航,逃进帕尔斯国的基兰港。然后告诉帕尔斯人,拉杰特拉王和密斯鲁国王联手和帕尔斯作对。这样是不是很有趣?"拉杰特拉闻言笑了开来:
"这样的威迫谁会就范啊?我把你的尸体送到帕尔斯的王都,再把事实做个说明,亚尔斯兰一定会相信我的。第一,与其让你活着跑到帕尔斯国王那边去,不如把你杀了还比较能消我的气。对不对?"""
"我已经受够了。既然不能说服我,而竟然还想对帕尔斯动手动脚,简直是痴人说梦话。对密斯鲁国王来说,这是一个好教训。"拉杰特拉搓响手指头。士兵们闻声开始行动。他们朝着来自密斯鲁的使者杀过来。可是,有两个人的行动比他们更迅速。
来自密斯鲁的使者拔下了腰带,用力地挥甩。拉杰特拉意识到危险,就着椅子往后倒,避开了攻击。腰带挥甩到盘上的水果,水果应声切断,在半空中飞舞。腰带上绑着细刃。来自密斯鲁的使者志不在斩杀国王而在逃命。他不追杀逃离刀刃范围的拉杰特拉,翻过身把腰带往横向一甩。腰带连续发出尖锐和钝重的声音,一个士兵的颈部被砍成了两段。而他拿着棍棒的右手腕也飞向半空中,中庭里响起了惨叫和怒吼声。这些声音被建筑物和树木挡住而减低了音量。拉杰特拉恢复镇定,再度坐回椅子上。不久之后,王宫警卫队长普拉嘉将军缩着他巨大的身躯回到国王面前。
"逃了吗?"
"真是愧对陛下。属下立刻发动骑兵追赶。"
"不,不用了。"
拉杰特拉挥了挥手。赶走奇怪的使者就已经对亚尔斯兰仁至义尽了。好不容易撒了种,有时候也该显露一下的。拉杰特拉这么认为。帕尔斯、密斯鲁、再加上邱尔克。和哪个国家联手?和哪个国家作战?这可是需要各种技巧的运用的。今天看来似乎和密斯鲁已经产生了闲隙,不过,密斯鲁应该不会突然就发动大船队,从海上进攻辛德拉的,双方的关系还有修复的余地。今天就暂且先收下密斯鲁的礼物吧!
"啊,对了,普拉嘉将军。"
"是,陛下,有何差遣?"
"因为你让人逃了,就罚你交出五百枚金币做为惩戒吧!""多谢陛下宽大的处分!"
普拉嘉将军深深地低下了头。如果因此而下狱或降职,他也无话可说。如果光是罚金就可以摆平的话,那还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拉杰特拉又郑重地埋葬了被来自密斯鲁的使者所杀的士兵们,并下令致送慰问金给其遗族。在这方面,他可不能吝啬。对一个王者而言,士兵们的人望是最大的宝藏,这是他从亚尔斯兰身上学到的。
邱尔克王国的首都赫拉特位于国内最肥沃的山谷间,四周为万年积雪和冰河山所包围,靠着六条山路和一条水路和外界相通。只要以些许的兵力固守这七条通路,外敌就无法侵攻,山谷整体就形成了一个难攻不落的要塞,守个十年也不是什么难事。
在晴朗的日子里传来远雷般的声响是因为某处的山里发生了雪崩之故。早晨,西方的群山在朝阳的映照下散发出蔷薇色的光芒,傍晚,东边的山脉则承受着夕阳而泛着紫色,当地的居民都自豪这里"就像天上的仙都"。
王宫位于俯视赫拉特街道的偏北方的高台上,是沿着斜面建造的建筑物。
这就是被称为"赫拉特的阶梯宫殿"的建筑。最上层是空中花园,种满了灌木、草坪和花。羽毛被切掉一部分的孔雀在里面活动,池子里有色彩鲜艳的淡水鱼悠游自在地游着。在一角,有一栋有着巨大水晶玻璃窗的建筑物。那是国王的书斋。
邱尔克国王卡鲁哈纳已有五十几岁了,黑瘦的脸上有着尖挺的鼻子和细细的两眼,还有着漆黑的胡须,除此之外,他也有一副突出的身材。其实可以说是长得有些怪异。他原本是个武将,由于娶了前前代国王的长女,便由宰相做到摄政王,然后即位为王。
现在有一位客人站在卡鲁哈纳的面前。年龄看来为三十左右,均匀而欣长的身材中散发出身经百战之战士所具有的迫力和风格。他的长相虽然堪称端整,然而,脸的右半边却有薄布覆盖着。这个男人对卡鲁哈纳行了一个礼。
"蒙陛下相助,在下得以顺利办完妻子的丧事。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对陛下的感激之情。"卡鲁哈纳微微笑着,轻轻地举起一只手道:
"哪里的话,我今天也因为你的武勇和机智而捡回了一条命。尊夫人之事虽然遗憾,但希望你节哀顺变,不要因此一蹶不振。"这一次,男人默默地行了一个礼做为答复。那只没有被布遮盖着的左眼遥望着堆满万年雪的山岭。时刻已近黄昏,西斜的太阳把紫色的光影投射在山岭上头。男人把他那年轻病死的妻子遗体葬在山岭的一角,连同在他妻子肚子里面的孩子也一起葬掉了。卡鲁哈纳王知道这些事情。他让客人坐了下来,待男人坐定之后,卡鲁哈纳另起了话题。
"你虽然在这个国家里安静地过日子,但在胸口内熊熊烧着的烈火却是无法熄灭的,对不对,席尔梅斯大人?"男人只是以"是的"做了最简短的答复,他不想在卡鲁哈纳王的话中加上自己意见。卡鲁哈纳满怀热忱继续说道:
"你才三十几岁,要离群索居未免言之过早。尊夫人也不会希望你从此就隐遁起来。等你心情好了之后,我将以客卿的身份重用你,你意下如何?"席尔梅斯再度行了一个礼。
"不胜感激。承蒙陛下的厚意,让在下得以在这片土地上暂时停下了翅膀休息一阵。在下虽然不才,但愿尽一己之力为陛下效劳。"席尔梅斯微笑着,然而,他的笑容中却隐着不知该说是自嘲或是叹息的表情。
"如果在下的妻子还健在的话,就可以有收复马尔亚姆王国故土的大义名分。只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是啊!马尔亚姆距离遥远,详细的情形虽然不得而知,可是听说支配者鲁西达尼亚人之间起了内讧,现在正陷入一片血腥当中。如果现在插手,也只是沾得满身腥。"卡鲁哈纳冷笑着批评着。席尔梅斯提起了另一件事。
"听说前几天陛下曾出兵至铁门。依在下之见,试探帕尔斯、辛德拉两国的兵势固然好,陛下的用意到底何在呢?""帕尔斯实在相当强悍,偷袭和劫掠都行不通。所以我在想到底是该往北偷袭已经衰疲的特兰呢?还是往南进讨伐辛德拉?可是"在接触到席尔梅斯冷静的视线之后,他好不容易才开了口:
"总而言之,禁闭在这个山间之地将会赶不上大陆全土的趋势,今后也不会有什么展望。我希望能在我这一代打好邱尔克百年大计的基础。"夕阳隔着水晶射了进来,把主人和客人的影子长长地映照在地上。由于地处高地,夜晚的冷气似乎也提早窜了进来,然而,卡鲁哈纳王的声音中却饱含着热气。
"我国距离海岸极远,如果能朝辛德拉国南下,拿到卡威利河的自由航行权的话,就可以打开直通路线了。""难道不能和辛德拉国王进行谈判吗?"
"你了解辛德拉国王拉杰特拉的为人吗?他是一个会在铜币上涂上黄漆当成金币来欺人耳目的骗子。如果我开口要求航行权,到时也不知道他会狐假虎威提出什么要求。""那为什么帕尔斯国王亚尔斯兰会相信这种人,并且和他缔结盟约呢?""因为帕尔斯国王对人太好了。"
在如此下了断言之后,卡鲁哈纳马上变了表情,否定了自己前面说的话。
"这是世人的评断。但是,一个只会对人好的人是无法建立一个新王朝的。他稳定地控制了部下,掌握士兵们的信望;如果轻视了就会被飞窜的火烧伤的,就像鲁西达尼亚一样。""是的。"
卡鲁哈纳很注意地倾听席尔梅斯回答的声音。他觉得对方的声音中似乎隐含着苦涩之情,可是又叫人无法确定。
"我很信任你,席尔梅斯大人。"
卡鲁哈纳充满了热情:
"当大事底定之日,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我会以王族的礼遇相待,如果你有自立之意,我也会倾全力相助的。""不胜感激。"
从卡鲁哈纳王面前退下来的席尔梅斯默默然地在空中庭园走着,天空急速地为暮色所覆盖,在王宫中工作的奴隶们开始在庭园的各处点起灯火。席尔梅斯也已经习惯了在山羊油中掺上香料的灯火味。
"看来,我也只有以敌将的身份才能回到帕尔斯了。虽然我不屑被命运当成小道具来耍,不过,暂且就这样走下去吧!"心中这样喃喃说着,帕尔斯旧王家的最后残存者慢慢走向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