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节彼尔霍金官运的开端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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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请您听半分钟,太太,我用两句话就可以对您说明一切。”彼尔霍金用断然的口气回答说。“今天下午五点钟,卡拉马佐夫先生凭交情向我借去了十个卢布,因此我清楚地知道他没有钱,可今天九点钟的时候他到舍间来,手里却明晃晃地攥着一把一百卢布一张的钞票,大概有两千或者甚至三千卢布。他满手满脸全沾着血,神气就象是发了疯似的。我问他,这许多钱从哪里来的?他明确地回答说是刚刚从您这里拿到的,您借给他三千卢布,好象让他到金矿上去”
霍赫拉柯娃太太的脸上忽然现出异乎寻常的、病态的激动神情。
“主啊!他这是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她举起两手紧紧握着叫道“我没有给过他一分钱,一点也没有给过!唉,快跑,快跑!什么也别说了!快去救老头子,快去看他的父亲,快跑!”
“太太,这么说,您没有给他钱么?您的确记得您没有给他一点钱么?”
“没有给,没有给!我拒绝了他,因为他不知好歹。他发狂似的走出去,跺着脚。他向我扑过来,我躲开了。我还要对您说,因为我现在对您什么也不想隐瞒了,他甚至朝我、朝我啐唾沫,您能想得到么?可是我们干吗老站着?哎呀,请坐呀,对不起,我不过您最好快去,快去,您应该跑去把可怜的老人从可怕的死亡里救出来!”
“要是他已经杀死了他呢?”
“唉,我的天,是呀!那么现在我们怎么办?您想,现在该怎么办?”
她说着让彼得-伊里奇坐下,自己坐在他的对面。彼得-伊里奇简单而十分明白地对她讲了事情的经过,至少是今天他亲眼目击的那一段经过,还谈到刚刚找过费尼娅,提到关于小杵的事。这一切细节使这位情绪激动的夫人万分震惊,不时地手捂住眼睛叫喊起来。
“您瞧,这一切我全都预感到了!我有这种本领,无论我料想到什么,结果总会真的发生的。我有多少次,多少次见到这个可怕的人,心里总是想:这个人早晚会杀死我的。现在果然就发生了。我是说,即使他现在杀死的不是我,却是他的父亲,那也是因为显然有上帝的手在保护着我,再说他自己也觉得杀死我未免惭愧,因为我还亲自在这里,就在这个地方,给他在脖子上挂上了一个从大殉道者瓦尔瓦拉遗体上取下来的肖像。那一会儿我的性命真是太危险了,我当时一直走到他面前,紧挨着他站着,他还把脖子伸得长长的好让我挂哩!您知道,彼得-伊里奇(对不起,您好象说过您的名字是彼得-伊里奇吧),您知道,我并不相信奇迹,但是这个神像,现在我所遇到的明显的奇迹,真使我十分震惊,让我又要对不管什么都愿意相信了。您听见佐西马长老的事么?哦,我真不知道我现在在说些什么。您瞧,他居然带着脖子上的神像对我啐唾沫。自然只是啐唾沫,没有杀死我,接着接着就一下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但是我们上哪儿去,现在我们该上哪儿去,您打算怎样?”
彼得-伊里奇站起身来,宣布他现在要直接去找警察局长,把什么全告诉他,以后怎么办,他会知道的。
“对,他是好人,很好的人,我认识米哈伊尔-马卡雷奇的。当然,正应该去找他,您真是会想主意,彼得-伊里奇,您真是想得好;您知道,要是换了我不会想到这层!”
“因为说起来我跟警察局长也是很熟的朋友。”彼得-伊里奇说,还站在那里,显然想设法赶紧离开这位一直不让他有机会告辞的感情冲动的女太太。
“您记着,您记着,”她嘟嘟囔囔地说“您一定要就来告诉我,您在那里见到和打听到些什么,发现了什么,怎样处置他,判他流放到哪儿。请问,我们不是没有死刑了么?不管怎么请您一定马上来,哪怕半夜三点也行,哪怕四点钟也行,甚至四点半也行。您叫人把我唤醒,假如我不醒,把我推醒。唉,天呀,我压根儿也睡不着了。您说要不要,我也同您一块儿去?”
“不必了,但是如果您现在亲笔写两三行字准备着,声明您并没有借给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任何钱款,那倒也许不会多余的,有备无患。”
“完全对!”霍赫拉柯娃太太欢欣地跳到书桌旁边。“您知道,您在这类事情上那样会出主意,那样能干,真叫我惊奇,简直是使我吃惊。您在本地任职么?听到您在这里任职,真是太令人高兴了。”
她一面继续说话,一面迅速地在半页信笺上草草写了下面三行粗大的字:
“我一生从未将今天的三千卢布借与不幸的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卡
拉马佐夫(因为不管怎样他现在总是不幸的),而且从来,从来不曾借给
过他任何其他款项!我可以以世上最神圣的一切的名义起誓。
霍赫拉柯娃签字。”
“这是我写的字条!”她迅速转身朝着彼得-伊里奇说。“快去救他吧。这是您的伟大的功绩。”
她朝他画了三次十字。她甚至跑出去一直送他到前屋。
“我真感谢您!您简直不会相信,我现在是多么地感谢您,因为您首先到我这里来。怎么我们以前没有见到过?以后如果您能常到我这里来,我会感到非常荣幸。您就在本地任职,这真叫人高兴。您办事那样精细,那样会出主意。不过他们应该器重您,迟早应该了解您,只要我能替您帮忙,请您相信哦,我真是喜爱青年人!我简直爱上了青年人。青年人是现在我们这个苦难的俄罗斯的支柱,是它的全部希望。哦,您去吧,您去吧!”
但彼得-伊里奇其实已经在往外跑了,要不然她还不会这样快放他走的。不过霍赫拉柯娃太太还是给他留下了极愉快的印象,甚至使他因为牵连进这样糟糕的事而产生的恐慌心情也减轻了些。人们的趣味是各不相同的,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她并不怎样老,”他愉快地想“相反地,我简直会错把她当成了她的女儿。”
至于霍赫拉柯娃太太,她简直是被这青年人迷住了。“多么能干,多么井井有条,在我们的时代有这样的青年人!还加上那种举止和外表。有人说现在的青年人什么事也不会做,这就是给他的一个反证”等等,等等。因为尽这样想着,她甚至连这个“可怕的事件”几乎都忘却了,直到她躺在床上,忽然重新想起自己当时“性命多么危险”的时候,才又感叹道:“这真是可怕,这真是可怕!”但是说着立刻就沉入了十分深沉和甜蜜的梦乡。不过,假如方才我描写的一个青年官员和年纪还不算老的寡妇两人间这次奇妙的相遇,以后不成为这个规矩细心的青年人一生事业的基础的话,我是不会提这些不相干的细微末节的。这在我们的小城里至今回想起来还使人不胜惊叹,而下文,在我们快要讲完这个关于卡拉马佐夫兄弟的长长的故事时,也许我们也还要特别就这件事说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