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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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持续唱着,她一动也不动。歌声停了,她才抬起头来,倾听村中广场传来的欢声笑语、呼喊喧闹。笑语叫声停了,她仍然还是那样,扬着头,坐着不动。昂代斯玛先生坐在椅子上动来动去。
小女孩开始笑了起来:
“您这椅子,快要散开来了,”她说。
她站起来,他这才认清这曾经见过的小女孩。
“我块头大,”他说“椅子又不是给我定做的。”
他也笑了。可是,她一下又变得不苟言笑,板起了面孔。
“我父亲还没有来?”她问。
昂代斯玛先生急切回答说:“他就要来,他就来,你要是愿意,你可以等着。”
她留下来没有动,不过,很通情知理地想这段时间怎么消磨才好;父亲是把她忘记了,转眼之间,她也成了孤儿。因为刚才穿过树林迷失方向,一阵心慌,她的神色就像孤儿那样仍然显得孤僻而且粗野。她把手伸到脸上,用两只手在嘴上抹了一下,又揉揉眼睛,就像刚刚睡醒时所做的那样。
她在水塘边上怎么玩的?她的手让干泥弄脏了。她先是把那一百法郎硬币还给昂代斯玛先生,大概后来松手让它滑落下来了。实际上她两手空着放下来垂在裙边。
“我走吧,”她说。
昂代斯玛先生猛然想起瓦莱丽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米歇尔阿尔克的大女儿和别的女孩不一样。米歇尔阿尔克认为他这个女儿与众不同。听说,病并不那么严重。不过有些时候,一下子把什么都遗忘得干干净净。可怜的米歇尔阿尔克,他的女儿真是不一般。”
可怕又不得不顺从
她嘴上说她—定要走,可也并不急于想走。也许在这老人身边她感到心安?或者,在这里或在别处反正都是一样,都无所谓,宁可在这里等着,也许会另有想法出现,反比刚才想要回家的想法更好?
“我去告诉父亲说您还要等他好久,要吗?”
她微微一笑。她的脸相完全呈现出来了。她在等昂代斯玛先生回答的这一瞬间,有某种狡狯意味暗暗渗入她的微笑。而昂代斯玛先生脸颊涨得红红的,高兴地叫着她。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天没有黑下来,就一直等米歇尔阿尔克?”
这样的回答她听懂了吗?是的,她懂了。
可是,她走了,她在平台的灰色沙地上看见那块一百法郎硬币。她注意地看了看,俯下身去,又一次把它捡了起来,把它拿给昂代斯玛先生。她的眼色是一目了然的。
“您看哪,”她说“有人把它丢了?”
她还在笑着。
“是呵,是呵,”昂代斯玛先生肯定地说“你收着吧。”
她的小手,准备要攥起来,啪的一下就合起来了。
她又变得迷迷惘惘,神不守舍的样子。她往昂代斯玛先生身边走近几步,伸出她的左手,一百法郎硬币不在这只手上。
“过后我会害怕的,”她说“我跟您说再见啦,先生。”
她这手是热热的,还沾着水塘里的污泥,被弄得很粗糙。昂代斯玛先生想伸手拉住她的小手,可是她的小手怵怵地又巧妙地避开了,她的手柔韧纤细,即使做出种种动作,也像是从地上拔出来的一枝嫩草一样。她手伸出来,心有所不愿,伸出来又后悔,她伸出手来如同一个很小的小孩明知可怕又不得不顺从。
“说不定米歇尔阿尔克到夜里才来吧?”
她指着山下,下面山谷里村上正在举行舞会。
她说:“您听。”
于是她站在那里不动,她那身体的姿态令人费解地就那么固定化了。随后,不知为什么,她那姿态一下子解体,变了,也许因为下面舞会已经停止?
“你在水塘那边干什么了?”昂代斯玛先生问她。
“什么也没有干,”她说。
她沿着刚才那条橙黄色的狗走过的山路走了,有把握不会搞错方向,很乖觉的样子,慢慢地走了。昂代斯玛先生动了一动,像是要拦住她不放她走,她并没有看见。于是他站起来,想办法留住她,想想怎么说好,但是来不及了,他叫着:
“你要见到瓦莱丽”
她已经走到山路转弯那个地方,转过去就不见了,她答了一句什么话,可是她没有掉头往回走。
昂代斯玛先生听到吹口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