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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蝶仙乍闻那雷鸣子闻继天来了苗疆,不由吓了个失神落魄,直如半空响了一个焦雷也似,一时后退了好几步,面上变色道:“你说什么?那个老!老怪物真的来啦?”
燕青在床上叹息了一声道:“我岂会骗你?”
此时蝶仙已坐在一张椅子上,闻言后,发了半天怔,盈着一汪眼泪问道:“那可怎么好呢?可是你又怎么知道?莫非你见过他了?”
燕青苦笑着点了点头。
蝶仙张大了眸子道:“你见过他了?什么时候?”
燕青见她吃惊了成这样,心中更是难受万分,不由低低地叹了口气道:“唉!非但我见过他了,说起来这老头子还是我救命恩人呢!”
蝶仙更是不解,只是此时她脑中思想已乱,只顾想些可怕的问题,闻言之后,只是怔怔的看着燕青发骇。燕青苦笑道:“这老叟虽是诡异十分,他知道我此来是为你”他脸红了一下,看了一眼蝶仙,见她没有反应,才又接下道:“所以在我临危之时,故示可恶,想令我知难而退!”
说到此,更不由冷笑道:“哼!我又岂能上他的当?”
他说着不禁自身也触动伤怀,颇为伤感地看着裘蝶仙,恨声道:“无奈我爱妹妹太深此行本不顾生死,又岂是这老魔头所能吓阻”
他还要说下去,蝶仙却流泪道:“不要说下去了!”
这一刹时,她确是颇为感动,心想这燕青对自己也是太痴情了,其实以他武功,又岂能和雷鸣子相较?无异以卵击石,自己若再对他如此冷漠,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她心里虽这么想着,可是却低着头,连余燕青一眼也不看,只呐呐道:“那雷鸣子对你说了些什么?他可知我在这里吗?”
燕青点了点头道:“他知道!”
蝶仙把那双剪水双瞳翻了一下,似颇为吃惊地抖动了一下,实在地,雷鸣子闻继天,对她内心的威胁实在太大了,这几年来,只要一想到他,几乎都会令自己坐立不安,更何况耳闻他已来到此地,已经发现了自己?
余燕青不由顿了顿,道:“姑娘你也不要为此担心,好在我既来此,已安下心眼儿,要活我们一块活,要死我们也一块死,绝不能令那个老怪物称心如意”
蝶仙咬着唇儿,发了一会呆,此时苦笑了笑道:“我自然不会怕他,你也不要为我担心,先顾你自己眼前的身体吧!”
燕青窘笑了笑道:“我的身子已经不大妨事了,再养几天,总可以下地了。”
蝶仙此时低头在想着什么似的,只见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一会似发怒,一会又似发愁,黛眉颦颦,目如秋水。燕青一时也猜不出她脑中在想着什么。
忽然蝶仙猛一抬头道:“你告诉我,他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燕青不由一怔,心想这是怎么啦,莫非她还要找他去不成?
当时皱眉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蝶仙蛾眉一挑,目射奇光,道:“我找他去你快告诉我他住的地方!”
燕青惊得心里一跳,闻言之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慢说我真的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就算是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蝶仙蛾眉一竖,方要说话,燕青已把身子向上坐了一坐,叹息道:“蝶仙你听我说,你千万不能去找他,这个老怪物武功方面,实在不是好惹的,你就算找到了他,又有什么用,无异是飞蛾扑火”
裘蝶仙冷笑道:“那么,莫非我还等他来不成?”
燕青苦笑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想这事还是等令师秦老前辈回来之后,再想对付之法才好!”蝶仙不由黛眉微展,心中顿然开朗了许多,心中暗想:“我真是吓糊涂了,怎么会把她老人家给忘了!”
当时点了点头道:“你看我都忘了师父要知道他来了,一定会给他一个厉害!”
她本是阅历未深的一个孩子,心事一松,也不由顿时心情就开朗了许多。她把手中青瓷小碗,往茶几上一放,回顾着燕青,似笑又嗔地道:“怎么这事,你不早告诉我呢?”
燕青脸红了一下道:“我,唉!本来我都不想告诉你的,免得你心里又瞎想。”
蝶仙心里不由动了一动,不由暗自感伤道:“你也是太痴情了燕青!我终于会令你失望和痛苦的!”
想到这里,不由一时心情黯然,姗姗行到了燕青床前,见对方那只深情的眸子,正自含着无限浓情深深地顾盼着自己,不由愈觉难受,只好浅笑了笑道:“你!你老看着我作什么?”
燕青口中“哦”了一声,吓得慌忙把目光移向一边,蝶仙不由心里又是一酸,却格格一笑道:“呆子!我是逗你的!”
她说着一时忍不住,竟坐在了燕青床边,轻轻握住了燕青一只手。
可是,一刹时,她又为自己多情的举动,而感到冒失了,竟自发起呆来。
燕青紧紧地回握着她那一只柔似无骨的玉手,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和消受,一时情不自禁,方想说上几句深情相思之言,可是蝶仙却低低叹息了一声,由燕青手中挣回了腕子,遂即站起来,红着小脸,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你你怎么老毛病又犯了?”
燕青愣愣地看着她,这一会心里却由不住想,暗忖:似乎蝶仙对自己的感情变了许多,总似有意或无意地在逃避着自己!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二人一时各怀心事,四目相视,竟自久久不移,正自心事忧忧,却见云娜从室外行进,她双手小心地端着一碗药汁,一进来就尖叫道:“哎唷!姐姐快接过去,烫死人了!”
二人不由各自一惊,蝶仙脸一红,这才回身飞跑了回去,一面接过了药碗,一面笑道:“你呀,可真是没用,一碗药都端不好,快交给我吧!”
说着把碗接了过来,云娜此时双手连连的甩着,挤着鼻子哼道:“你不要说我,我就不信你不怕烫”
蝶仙此时已把药汁放在一旁桌上,回身笑道:“我才不怕呢!谁像你,大小姐!”
云娜瞟了一下燕青,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不由脸一红,举起一双雪腕,正要不依。
蝶仙慌忙双手连摇道:“好了!好了!别闹了,你看人家那里正难受着呢!”
云娜果然听了这句话就不闹了,忙走过燕青床前,低头看着燕青。
燕青本是心事重重,云娜这么一看他,不由使他感到一怔,愈发不自然,只苦笑了笑。
云娜吃惊地睁着一双大眼睛道:“燕哥,你怎么啦?”
燕青本没听见蝶仙说自己什么,此时闻言,更不由窘道:“我!我!”
云娜此时急得直想哭,红着眼圈道:“燕哥!你要知道你伤还没好,千万不要再多想,叫人多多不放心!”
说完了这句话,她才脸一红,想到蝶仙尚在身后,不由回头看了蝶仙一眼。
没想到蝶仙此时也正看着她,云娜脸愈发挂不住,羞了个绯红。蝶仙却掩嘴一笑道:“是嘛!叫人家多不放心!”
云娜哼了一声,正要不依,蝶仙却走上一步,轻把玉腕在云娜肩上一搭,正色道:“我是给妹妹你开玩笑的,你千万不要怪我”
她说着,又看了燕青一眼,明眸却又回到了云娜脸上,愈发正色道:“我们侠义道中,讲究的是心法意爽,妹妹虽非我道中人,可是倒没有一般闺阁女子忸妮之态,实在是难得的很”
说到此,她声音低了许多,目光竟不再盯视着云娜,可是仍然接道:“此次余兄若非遇见妹妹这条命也早就没有了!”
方言及此,燕青和云娜,都不禁各自叫了一声,一个叫“蝶仙”一个却是叫“姐姐”
可是前者语调凄苍,后者却是多少带了些羞喜的意味,反映着二人不同的心情。
可是蝶仙仍然低着头,连二人看也不看一眼,继续说下去道:“大丈夫知恩必报,我想余兄若是有一些良心,定不会令妹妹失望,好好报答你呢!”
燕青不由顿时心中一凉,脸色更不由一变。蝶仙此时看了他一眼,竟自带着一种莫名凄酸。
她紧紧地抚在云娜肩上,一时心思万缕,这几句话,却说得她自己直想哭。
云娜回过脸来羞道:“姐姐你今天怎么啦?老拿小妹取笑我!我”
蝶仙绷着小脸,似笑又嗔道:“怎么了?我的话说错了吗?”
这时燕青却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脸背向了里面,心中却在暗暗生气,也不知蝶仙究竟是对自己安着一份什么心,为何总似有意把云娜和自己凑在一块?这可真是奇怪!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然一动,暗道这就是了,她一定还是认为我和云娜之间
想到此,不由心中一冷,忙又把身子翻了回来,却见二女目光,都直直的注视着自己。
燕青想解释几句,可是到口的话,竟是无法出口,只是看着蝶仙直发愣。
蝶仙恐被云娜看出了蹊跷,慌忙回身笑道:“光顾了说话,药都凉了!”
她正想伸手把药端起,却见云娜已抢先过来,把药碗端起道:“姐姐,交给我吧!”
蝶仙笑了笑道:“当然该你喂他了,我已经喂过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已走向室外,口中却低低地吟道:“我去看看师父去,怎么她老人家,到现在还不回来?”
说着话,已走出了房间,燕青忍不住叫了声:“蝶仙”
蝶仙回头一笑道:“干什么?我在门口去看看去,就回来!”
燕青被她把自己要问的话先答了出来,一时反倒默默然,见云娜已走到自己跟前,生恐令她见笑,只好勉强笑了笑道:“我是怕你去找那个老怪物去”
蝶仙笑哈哈已出了室外,顺口回道:“我才不会呢?”
云娜闻言即一怔,此时蝶仙早已去外,她不由皱了一下秀眉道:“什么老怪物?”
燕青虽有满腹心酸,可是面对着这好心美丽的姑娘,却是无法吐露,此时闻言,不由叹了口气道:“姑娘!你哪里知道啊”云娜愈发不解的看着他,燕青遂叹道:“姑娘可知那为我治伤的老人是谁?”
云娜微微变色道:“他不是一个游方的郎中嘛?”
燕青冷笑了一声道:“姑娘可被他骗了此人并不是一野郎中,却是愚兄一个极大的仇人!”
云娜不由突然一惊“哎呀”了一声,燕青也不禁吃了一惊。
云娜不由抖声道:“什么?他是你仇人?那怎么会那怎么会!”
燕青苦笑道:“姑娘不要惊慌,他虽是我仇人,但这一次却没有害我。”
云娜翻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道:“是呀!他不是还为你治好了伤吗?怎么又会是你的仇人呢?他叫什么名字?”
燕青摇头哈笑道“此人心术诡异十分,决非姑娘所能想到,他所以救我,却是别有用心”说到此,不由长叹了一声。
云娜此时已横过燕青坐在一张椅子上,闻言愈发不解道:“什么用心?”
燕青看了她一眼,嘴皮动了动,只觉得这隐情万万不能道破,尤其关系着蝶仙英名,同时也不是一时半时所能说清楚。
当时转了一下眸子,苦笑道:“说来痛心姑娘还是不要问了”
云娜方自再想追问,偶一注视,却见燕青满面怅惘之色,心知这一定是他一桩痛心的往事,对方此时又在伤中,自己何忍再触起他的伤感?
这么一想,也不由把到口要问的话给忍住了,当时浅笑地点了点头道:“好!我不问。可是你也不要再为这事难过了,一切事都等你伤好了再说!”
燕青叹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云娜此时却东顾西看的惴惴不安道:“燕哥!我看这房子两面都是大窗,又启开看怪害怕的,你还是换一间吧!”
燕青不由感动地一笑道:“你不要担心,那仇人是不会来的,来了我也不会怕他!”
云娜皱眉道:“还是小心点好,你现在还受着伤,怎么能和他打?”
燕青笑道:“今晚上有蝶仙姑娘的师父保护我,我还怕什么?你尽管放心好了!”
云娜这才点了点头,可是她脸上带着一层迷惘之色,半天才道:“这老人到底是谁?为什么”
燕青叹了口气道:“姑娘你是不知道的这老人是武林中一个极为难缠的人物姓闻名继天,外号人称雷鸣子,和我有一段宿仇,却想不到,竟会在此,又和他遇见了,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了!”
云娜不由张大了眼睛,惊吓地问题:“他为什么又要救你呢?”
燕青叹了口气,只是摇了头没有说什么。云娜这才想起来,口中“哦”了一声道:“真对不起我说过不问你的,现在又忘了!”
燕青苦笑了笑道:“倒不是我不肯告诉你,实在是提起来令人痛心何况唉!还是不说的好!”云娜苦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这时轻轻由桌上把那碗药端了起来,走至燕青身前含笑道:“快些把这碗药喝下去吧!”
燕青见药色墨绿,浓如浆糊也似,却是透明的,试用舌尖舔一舔,竟是奇苦无比,不由皱起了眉来,云娜翻了一下眼皮笑道:“怎么了?苦是不是?”
她说着,由燕青手中接过了药碗,试在口边尝了尝,也禁不住连声尖叫了起来。
燕青见她苦得龇牙咧嘴,舌尖乱吐,也不禁失笑。此时接过了碗来,就近口边,一仰脖子“咕咕”几声,直把这一碗药汁,饮了个干净。
这时云娜已飞跑着出去,须臾又笑着跑回,手中却拿了一个小瓶,笑道:“我拿了几块冰糖,你吃一块润润口吧,要不然可苦得令人受不了!”
燕青一面接过瓶子,倒了块糖放人口中,一面皱眉道:“我生平随师出外采药,倒是从来也没有吃过像这么苦的药!”
云娜黛眉微颦,笑道:“我才倒霉呢!你吃药,我尝的又是那门子呀?”
二人说着话,天已慢慢黑了。
经此一闹,余燕青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只是他满心惦着外面的裘蝶仙,不由显得有时神色不安,云娜见状笑道:“姐姐怎么还不回来,我去瞧瞧去!”
她说着,转身出室而去,一直停了许久,才见她怏怏走回道:“真急死人!”
燕青不由一怔,呐呐道:“她一定是找师父去了姑娘你也不要急!”
云娜这才慢慢坐下,此时一个苗女姗姗而至,见室门未开,遂站在门口用苗语说了几句,云娜也回了几句,那苗女应声而去。
燕青问故,云娜遂笑道:“她说吃饭了,问你要吃些什么,我告诉她,给你准备一碗莲子羹,等会我自己喂你吃!”
燕青不由感激地点了点头道:“姑娘你太累了,其实我一点东西也吃不下去你快去吃饭吧!”
云娜遂站起来道:“我一点也不累,你先闭着眼歇一会儿,我去一会就来。”
燕青真希望自己一个人静一会,闻言点了点头。云娜遂又倒了一杯茶,放在燕青床前,小心嘱了一番,这才匆匆离室而去。
燕青待她走后,一个人沉沉地思索着,暗想“情”之一字,对人之干扰,实在太大了。
试想眼前二女,无不是冰肌玉骨,偏又都是如此大方雅淑,令人只一瞬,也是够刻骨留影。
尤其是蝶仙,燕青一想到她,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是一个每句话都得小心的妞儿,而且心眼极多,人又聪明透了顶。
这种女孩最爱为自己打死扣儿,有时候却会不顾一切地去做一件她自己认为对,而事实上并不对的事情,谁劝也不会听的。
燕青一想到此,两弯剑眉,不由紧紧凑在了一块儿
可是蝶仙那种亭亭玉立,绝世风华的佳影,跟着也就浮上了心头时,他又不禁展眉笑了。
而这云娜呢?
那是一个有着娇娜玲珑的身材,有着温存的个性,看上去是属于娉婷纤柔的一型。
自然她也是一个惹人喜爱的妞儿,可是她和蝶仙那种长眉入须,长身玉立,顾盼生姿的意态又不同了。
云娜的美完全是一种内敛的,安详的美,却不同于蝶仙那种于静中之外的美,即使不说话,也显得娇媚袭人,满座生风,那是含有一种外铄力的美。
本来就“美”字一言而论,二女如春兰秋菊,实可谓难分轩轾!
可是不知如何,自己总似不能忘怀于蝶仙,尽管是岁月匆匆,奔途迢迢,可是这少女的影子,只有在自己的脑海里,留下了更深的意念,在自己骨节上,刻下了更深刻的相思
今生今世,这一份腻情,将永随着自己,只怕遣之不去,挥之不离了。
余燕青脑中思索着这些恼人的问题,不由星目煦然,一刹时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辗转病榻,不胜唏嘘感叹不已
天空中群星密布,一弯新月冉冉复出云层,两畦花圃那挺高的花架子下,散放出一阵阵浓郁的丁香花香
余燕青转了个身儿,口中喃喃念道:“满怀离恨,付与落花啼鸟,故人何处去?青春老!”
言之未毕,云娜已笑着托着盘儿进来了
蝶仙匆匆由燕青房中走出,走了几步,待出了室门,脚步也就放慢了。
她似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沉闷,一时真想放声哭他几声,可是你如要问她为什么,她可又想不出一个理由来,反正就是郁郁不乐罢了!
她一个人郁郁不乐的走到了大门口,见几个苗兵,正自抱着雪亮的鬼头刀,来回走着,赤着黑亮的上身,露出一身虬粟肉,十分凶猛。
那苗兵见了蝶仙,双双弯腰施了一礼,口中咕哩咕噜地说了几句,双手连连朝着外面挥手,也不知他们是说些什么。
不过由他们形态上看来,似乎是绝无恶意。
蝶仙究竟是个姑娘家,脸嫩,不由一阵脸红,心知言语不通,给他们说也是白说。
当时只含笑点了点头,匆匆走出了大门,此时天已暮晚,景色苍然。
她一个人静静沿着这一条石道而下趟下去,不知不觉走了里许以外。
天色也就愈发的显得晚了,有几处石穴里,此时已掌上了灯,闪闪的散出黄光。
苗人掌灯习惯,和汉人不太相同,他们是用一只羊角,内盛油脂,以线捻紧燃之,插之门首,火光熊熊,油烟袅袅腾起老高。
裘蝶仙心中不禁闷闷地想着:“奇怪?师父怎么出去到现在还不回来?听燕青说,分明是追踪那雷鸣子而去,别是遇着了什么意外吧?莫非”
这么一想,不由令她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一颗心是再也静不下去了。
当时左顾右盼了一阵,见右边有一小丘,乱石杂陈。
蝶仙不由连跑带纵地走到了那小丘之下,一面用手分着些乱藤枯枝,爬到了丘顶,登高远望,想找一找这附近是否有师父的踪影。
就在这时,却听见一声颇为刺耳的声音道:“咳!咳!请问一声”
蝶仙不由一惊,猛然回过头来,却见一个年约四旬的道士,正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这道士头上挽着一个半尺许的道髻,一身黄葛布的道袍,其上积垢累累,远看都成了黑的了。
这道士一面把一匹瘦马拴在一棵树上,一面还回头口里招呼着说话。
蝶仙心中一怔,也不知道这道士是否对自己说话,当时把头转过一边,并不理他。
可是那道士拴好了瘦马之后,一路跑着过来,口里仍然叫道:“喂!喂!”
蝶仙禁不住回头又看了他一眼,心中这时才确定,他是向自己说话,不由内心微愠道:“怎么这道士一点礼貌都没有?”
当时看了他一眼,没有好气地又把头转了过来。这时那道士已跑至蝶仙身前,龇牙一笑道:“姑娘,贫道给你说话呢!”
蝶仙这时近视这道士,一张雷公脸,兔耳鹰腮,满脸油滑之色,一望即知不是善类,本就对他没有一些好感,此时闻言,不由柳眉一竖,哼了一声道:“哪里来的老道,姑娘可不认识你,你又给我说些什么,讨厌!”
说着又把脸转过了一边。那道士碰了一鼻子灰,非但没有一丝羞态,却把顶厚的嘴唇,用舌头舐了一下,露出一口黄牙,嘻嘻一笑道:“唷!好厉害!”
蝶仙哪有工夫给他瞎噜嗦,方自秀眉一挑,正要发作,却听那道士又接道:“裘姑娘你不认识贫道,贫道却认识你呢!这一个月来,可把贫道找苦了”
这一句话,倒不由令蝶仙吃了一惊,不由把本欲出口的话暂时忍住了,口中奇怪的“咦”了一声,道:“我与你这道士素未见过面,你怎么会认识我呢?道士你倒要说清楚!”
蝶仙说着话,玉手已轻轻摸向了剑柄,暗想只要一觉出苗头不对,先出手给这道士一个厉害。
那道士似已看出蝶仙脸色不对,不由双手连摇,嘻嘻笑道:“裘姑娘,你可别拔剑有话好说!”
蝶仙杏目圆睁道:“道士你说!你是哪个道观里的?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会知道我姓裘,要是有一字虚假,可怪不得本姑娘剑下无情!”
说着话,这姑娘还是真恼了,玉手一按哑簧“呛”地一声,竟把那口长剑给撤出了剑鞘,剑身上响出了一串龙吟之声。
这姑娘一抡掌中剑,用剑尖向那道士一点,杏目圆睁的叱了声:“你说!快说!”
这道士见状,心说好家伙,好厉害的姑娘,怪不得师父叫我遇着她,说话要当心呢!
当时见状,双肩一耸,冷笑一声道:“裘姑娘!请先收下了这杀人的玩意儿,贫道才好说话。贫道并非外人,说起来和令师秦瑛,也有些渊源呢!”
蝶仙一听不由一怔,见这道士一双黄眼珠子正自注视着自己,面带着一脸油滑之色,似怒似笑,真不知这道士到底是什么用心。
蝶仙不由略微愣了一下,暗忖这么拿着剑,也确实不像话,尤其不知道道人是何家数,万一真要是和师门有什么渊源,自己如此,岂不是大大的冒失了。
这么一想,只好勉强忍着气,把那口剑往地上一插,冷笑道:“你说吧!”
那道人嘻嘻一笑,冲着蝶仙打了个揖,道“裘姑娘万勿要多疑,小道法号上飞下云,家师”
他说着黄眼珠子转了一转,才又接道:“家师大名,恕小道不便直告,好在姑娘等一会一见即知!”
蝶仙低低念了声:“飞云”
遂冷冷的道:“飞云道人,那么你找我作什么,我可不认识阁下!家师外出未返,有什么话,等她老人家回来,你再当面对她老人家说好了!”
这飞云道人,闻言面容不由一喜,但瞬间即回复常态,口中“哦”了一声道:“原来秦老前辈竟外出了,叫贫道又扑空一趟,好不遗憾!”
蝶仙不耐地翻了一下眼皮,哼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吞吞吐吐的,你说清楚些!”
道人四下看了一眼,往前凑近了一步,笑道:“究竟什么事,贫道知道的也不清楚,不过家师和我找寻贵师徒已非一日,想不到今晚才无意找到姑娘的下落,咳!咳!姑娘要是不介意,现在不妨随贫道辛苦一趟,一并去见见家师”
蝶仙冷笑了一声道:“你我素不相识,还是等一下家师回来以后处理的好!”飞云道士脸色一红,怔了怔,遂点了点头,哼了一声道:“其实贫道只不过是遵命而行,姑娘不去,贫道自然也无力干涉,只不过事情似乎很急,若是为此耽误,可不是小道的责任。”
他说着不由诡异地笑了笑,转身就走。蝶仙闻言,不由低眉思索了一会,见道士已走出了好几步,不由口中喊道:“喂!道人且慢,姑娘有话问你。”
那飞云道人其实早知蝶仙有此一举,闻唤之后,心中不由一喜。
可是他仍然装着懒散的样子,慢慢转过了头来,冷冷地问道:“姑娘还有何事吩咐,请快赐言,小道此刻还需赶回回复师命呢?”
蝶仙不由玉面一红,微微皱了一下秀眉,吟哦了一阵道:“你方才所说,可都是真的吗?”
道人翻了一下眼皮道:“这是什么话?出家人不打诳语!”
蝶仙看了他一眼道:“令师真的和家师是朋友吗?”
飞云道人嘻嘻一笑道:“岂止是朋友,他们是几十年的交情了,此次家师因有一件极重要的事,要和令师商量,据闻贵师徒,已来苗疆我们才匆匆找了来,在此地苦寻了月余,不想无意间发现了姑娘的侠踪”
这道士缩颈舔唇地方言到此,蝶仙已不耐地摇了摇手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道人一怔,蝶仙这才微微一笑,脸色微微一红,道:“方才都怪我太冒失了,尚请道长不要见怪才好”她这么一笑,如春蕾开绽,直把那个飞云道长,看得内心一阵火热,一双猪眼都变直了。
只见他连连咽着吐沫,口中笑道:“那里!那里!”
蝶仙不由一阵恶心,忙自收敛笑容,皱了皱眉道:“令师清居,离此远近如何?”
飞云道人缩了一下脖子道:“不远,不远,由此下绕,顶多不过十里之遥。”
他一面说着,一面尚用手一指那瘦马道:“姑娘要是嫌远,小道这里还有一匹马尚可代步嘻嘻!”
蝶仙冷冷一笑道:“那倒不必了”
她低头想了想,暗道:“这道人的话,也许是真的,否则,他又如何会知道我师徒的名字呢?再则,他也不必给我打什么交道呀?我不妨就随他去一趟,看看到底有何事。”
这么想着,她不由又抬起头来,看看这道人几眼,忖道:“凭他这份德性,就是有什么事,我也能打发他回姥姥家去”
当时不由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我就随你去见令师一趟就是了。”
飞云道人不由大喜,忙自树下解下了那匹瘦马,一面笑嘻嘻地迎上道:“如此姑娘请上马,小道愿为马僮,一路牵引而行,嘻!”
蝶仙不由脸一红,随即愠道:“道长请上马先行,本姑娘在后跟着,十里路瞬息即至,用不着客气了。”
飞云道人不由心中一冷,心说好厉害的丫头,你先别凶,等会叫你知道我师徒的厉害!
可是这飞云道人,本系一色徒,虽是三清教门人,却从不服守清规,平日败坏在他手中女子不知凡几,今日一见蝶仙这种玉秀佳人,早不由色欲大起,若非心知这师徒二人来厉,此刻早已忍不住要动手了,此时闻言,虽是讨了个无趣,倒也不怒,当是又舔了一下厚嘴唇,嘻嘻笑道:“姑娘既不愿骑马,贫道也不便骑,我们徒步而行,也是一样”
他心中打算着,既不能效宋太祖千里送金娘一骑一行,并肩漫步,倒也情趣,所以自己这才舍马不骑,提议步行。
不想蝶仙自一见他,根本已把他厌恶到了极点,若非心念着他也许与师门有所关连,早就下手给他一个厉害了!
却不料这道人居然还想和自己同路并肩而行,当时闻言之后,忍不住蛾眉陡然一竖,却勉强忍住这番疾怒,冷笑了声道:“道长此言差矣,有道是男女有别,何况道长又是出家之人,同路而行,究多不便,道长如一定谦让,不如就作罢论”
说着脸色一寒,有如冰霜,自有一番不怒自威之态。
飞云道长不由丑脸一红,心说好厉害的丫头,道爷看你又如何能逃出我的手法?
他心中因存下了希望,对于眼前这些,倒也能不动声色的忍了下去。
此时闻言,唯恐这姑娘真个返身不去了,那可是自己白费了力了。
当时慌不迭连连暗笑道:“姑娘不要见怪嘿”他干笑了几声,才又接下去道:“贫道是怕姑娘跟不上所以所以”
蝶仙不由冷冷地道:“没关系,道长请上马吧”
说着话,把脸往别处一扭,连看也不看那飞云道人一眼。
飞云道人连连碰壁,心中也不禁有气,当时瘦手一按皮鞍,人已飞身上马。
他口中呵呵笑道:“既如此,贫道头前带路了,山路难行,姑娘足下可小心着点!”
他说着话,还把那双猪眼眯缝了一下,递了一个自以为风流的眼神,跟着双足一扣瘦马双腹,这匹瘦马拨刺刺已经窜出了数丈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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