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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黑鹤一眼,不由剑眉一皱道:“你看你心真狠,把它打成这样,弄不好伤了骨,以后就不能飞了!”

    说着忙向前蹲下身子,那鹤儿见主人到来,竟自把身子凑了近来,一双目中,竟弥弥地淌下泪来,犹在那少年身上连连磨擦不已。

    蝶仙本是一少女,心地至厚,童心并未少改,此时见状,竟自不由差一点流下泪来。

    此时也走上几步,弯腰皱眉道:“我也不知道会打得这么重,这这怎么办呢?”

    少年正在与那鹤儿看伤,闻言扭回头,见蝶仙那副小孩样子,不由一笑道:“你也别伤心了,既然知道错了,总算心还不恶”说着抬头看了一下天道:“天可不早了”

    说着由长袋中取出一白色小瓶,双手递给蝶仙道:“这是我去年从家师在青城山习艺时,家师采集百草所练的丸药,功能强血生肌,去腐生新,一共赠我三瓶,这一瓶就送给姑娘吧!”

    忽然他觉得第一次见面,平白无故送人东西,实在是冒昧得很,不由脸一红改口道:“姑娘可取出两三粒,与这鹤儿服下,它的伤就无妨了”

    蝶仙这一走近,和少年这一对对谈,越觉其五官俊秀,气宇不凡,无形中更生了无限好感,此时单手接过那药瓶,低低地道了声:“谢谢你!”

    少年露出编贝之齿一笑道:“不要客气!”

    于是他又看了一下天,正巧蝶仙也在看他,他不由脸红了红又说了声:“天不早了”

    蝶仙也跟着看一下天,少年似无理由再多逗留,叹了口气道:“我要走了!”说着移足走了几步。蝶仙此时闻言不由一惊,由不得以那双剪水双瞳,注定着这俊美的少年,她多么不愿叫他走啊,只是她又怎么说得出口呢?

    少年走了两步,又不由回过了头,脸一红道:“姑娘!你贵姓?可否将芳名赐告?”

    蝶仙低了头,小声的道:“我姓裘!”

    少年接问道:“裘?芳名?”

    蝶仙羞道:“蝶仙,蝴蝶的蝶,仙人的仙。你呢?”

    只可惜最后那两个字,声音太小,以至于那少年没有听到,仅听少年口中反复的念着:“裘蝶仙,裘蝶仙,这名字太美了”

    良久,蝶仙觉得对方还没有回答自己的话呢,不由得慢慢抬起头来向对方一看。

    她的脸色不由变呆了,原来那少年此时竟已无踪,蝶仙忍不住扑上前,四下一望,满林阳光,哪有那少年的影子了?

    她不由忽然感到一阵寂莫之感,多少年了,她从来也没有这么感觉到,只是这一刹那,她觉得自己变了,她觉得这个人生,并不如她往日所想的那么恐怖,那么痛苦然而这种感觉,也只是一刹那而已。

    如今少年偶然的来,带来了一阵阳光;他突然的去,却又把阳光带走了。

    留下的更是无比的痛苦和失望,更较先前为甚。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里,正是多么需要如此一个人啊需要这么一个和自己一样年青的人有了他,自己就可以忘了眼前的痛苦,忘了那老人

    然而,少年的来是那么突然,难道自己幸福竟是这么微微的一闪么?

    想着想着,这可怜的姑娘由不得芳心尽碎,一交手扒在一方大石上痛哭了起来。

    那哭声直如幽咽的流水,那么婉转,那么凄惨,闻之足以令人一掬同情之泪。

    她边哭边摸着那只黑鹤的羽毛,此时倒不是为别的伤心,主要是她想到了自己以往眼前的遭遇,她想到自己年纪青青这一辈子将如何是好啊?

    难道这一辈子永远都住在山上么?难道永远一个人就像这么一个孤儿似的么?

    想着她不由哭得更伤心了,这两年来她从未这么伤心地哭过,这一哭足使天地为之动容,草木为之含悲。

    正当她哭得伤心的时候,一个大头的老人正由对山提着食篓往这三元峰顶石室行来。

    他照旧把食篓放于门口,拿起昨天的食篓,反身就走,忽然他听到了蝶仙的哭声。

    雷鸣子不由大吃一惊,他慌忙的遁声往觅,发现了蝶仙,见她正抱着一只黑鹤在石上失声痛哭。

    雷鸣子不由痴痴地立在一旁,他想上前去劝问一番,但是他是那么自愧,由蝶仙的哭声里,他听出这哭声是包含着多少久远的伤心啊!

    他不由在一旁也陪着落下了不少的眼泪,他用心声泣求道:“可爱的姑娘,你不要再伤心了吧你原谅了我吧!姑娘!都是我害了你我雷鸣子如今既做了天大的罪人,来世但求变犬马以谢姑娘”

    想着这雷鸣子一时哭得好不伤心。蝶仙正在伤心不已之际,隐闻得不远处传来阵阵抽搐之声,不由顿止哭声,抬头一望,却见自己居处林前,站着一个矮小的黑衣老人,那正是害了自己一生的雷鸣子!

    裘蝶仙不由一时转悲为怒,娇躯一纵,已至雷鸣子身前,带泪叱道:“你还来干什么?雷鸣子!我真想杀了你!”

    雷鸣子不由后退了好几步,带泪道:“姑娘!你你不要哭了你说吧!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蝶仙泣道:“我要你做什么?我看见你就讨厌,你还不走?”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剑,雷鸣子不由喟然长叹了口气,落了几滴老泪掉头而去。

    蝶仙待他走后,注视着他矮小的身影,心中不知是悲是怒,暗忖道:“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是我害了他?还是他害了我?”

    想着怏怏返身而去,手中的鹤儿犹自呱呱鸣着,蝶仙把它抱进石室内,打开了先前那少年所赠的药瓶,一阵异香扑鼻而出,果然大非寻常药丸可比。

    瓶中所置满满一瓶绿色丸药,那黑鹤呱呱连鸣两声,不待蝶仙喂食,已张开了大口,目光注定着药丸。蝶仙不由依言给它服了几丸,收瓶人袋,细看那黑鹤一身黑羽,油光发亮,一双大眼红光四射,端的是神俊无比。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此时新得异禽,这么一调弄,竟把先前一腔忧愁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如此蝶仙每日练功弄鹤,日子倒也相安,转瞬之间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这些日子里,她偶然也会想到那少年,只是奇怪他到底从何方而来?为何匆匆一面,竟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这一天时已巳初,蝶仙由石室中踱出,觉得十分无聊,阵阵山风吹在身上,微微觉得有些冷嗖嗖的,当空中闪着几颗星儿,顺步往对面的小林中行去,只见片片石林,被当空那轮皓月映得一片银色,像穿了一件霜衣似的。

    空山狼啼,闻之令人毛发悚然。蝶仙边行边观赏这番景致,由不得在月上展开了轻功提纵之术,倏起倏落地向前疾窜着。

    正在兴致头上,忽然听到一阵婉转笛声,直如鹞鸾出谷,荡回林中,十分动听。

    蝶仙不由即速止足,闻那笛声,吹弄得十分凄婉,由远而近,随风送闻,好像就在眼前似的。细听之,直如二情侣互诉幽情,如泣如慕,闻之几令人泣然而下。

    蝶仙本是多情之人,此时闻声,几乎听呆了,一时怔立当地,一直听到一曲末了方如梦初醒,暗叹道:“此人真是一至情之人,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心中不由大奇,这附近居然还有如此雅士,自己居然会失之交臂,诚可憾也!

    正自后悔方才只顾听那笛声,竟自忘了循声往觅,以致错过了一瞻高人雅士的机会,方怨艾间,忽听笛声再起。

    这一次却一转悲哀为壮烈,小小一枝笛管,被这人吹奏出金马铁戈,虎啸龙吟之音,闻之令人不胜振奋之感。蝶仙感奋之余,忙循声往觅。

    进入一片小林,来至一座乱石小峰,石木错落颇为难行,蝶仙生恐错过时机,笛声又止,忙展开了轻功提纵之术,身形倏起倏落,一路腾纵而上。

    不想身形已近,笛声忽止。蝶仙此时正立身一石上,微闻有人一声轻叹道:“独坐青石梢,引笛惊宿鸦,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仰颈苍空里,星星知我心”

    音调清晰,字字清圆,蝶仙不由寻声望去,见一人跌坐石峰之上,面朝峰下云海,正自喟叹感语。

    夜色中,但见此人一身儒衣,被风吹得左舞右荡,翩然若仙,右手持着一管绿闪闪的翠笛,感叹方毕,竟自又将翠笛往口上凑去。

    于是笛音又起,直如仙乐自空飘临,裘蝶仙不由痴然凝目,一时竟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几步。

    她究系一明理少女,心虽早为笛声陶醉,却不便现身示人,是故只想偷听数曲即归,却不知此时意恍心乱,足下未免放重了些

    那儒士正自凭月吹笛,闻声忽然停住,猛一回头,月光之下,但见一素裳少女,正立于身后不远,不由大吃一惊。

    单掌往石上一按,就像一只野鹤似的拔空而起,在空中大袖一扬,已经飘飘的落在了蝶仙身前。

    蝶仙乍惊之下,不由脱口惊叫了一声“倒莲拔步”娇躯一连后退了七八步。

    那人口中方喝了声:“什么人?”

    不想目光扫处,俊眉一展,脱口喜叫了声:“是裘姑娘么?”

    蝶仙乍惊之下,只疑这人欲向自己用武,正侧身以防,闻声一惊,月光之下,但见这人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细一认之,芳心不由大喜,当时赶上了一步,笑唤道:“你是余相公”

    只因少年今夜去冠,改束发髻,故乍看起来却少别于昔日,蝶仙乍看竟未认出。

    少年为蝶仙这么一呼,不由一笑道:“咦?奇怪!你怎么会知道我姓余的?”

    蝶仙此时面对少年,但觉其英姿超然,长身玉立,英俊之中别具体贴之感,尤其这少年一颦一笑,一语一行,均似有无比的吸力,左右着自己的灵魂,使自己一看见他,就有一种舒适安全之感。

    蝶仙听对方这么一问,状极率直,不由羞笑道:“你忘了那天你自己说的?”

    少年此时已含笑走近,对面而立俏皮的皱眉问道:“那天我说了?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蝶仙不由哼了一声,有意压低了嗓子学着少年那天的口气道:“姑娘何故逼人过甚,难道余某当真就怕你不成?”少年被说得玉面一红,蝶仙也跟着笑了。

    那脆铃也似的笑声划破了寂空,衬着这少女娇柔的倩姿,偶尔吹来的小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用雪脂也似的手,轻轻的拢着头发。

    这些少女细微的动作,看在这少年的眼中,是多么富于诱惑的力量啊那少年不禁看得呆了。

    蝶仙见他只是痴痴的望着自己,先只觉得好玩,谁知良久亦然,不由有些害起羞来,她斜瞟了他一眼,连羞带笑的嗔道:“喂!你是怎么了?有完没完呀?”

    少年似大梦初醒的“哦”了一声,自觉失态,也不由显得不十分自在,口中吃吃道了声:“今夜幸逢姑娘一时喜极,竞自失态,尚请你不要见怪才好”蝶仙嫣然一笑道:“谁怪你来着?”说着眨了眨眼又笑道:“倒真看不出,你这人不但武功出众,而且还吹得一口好笛子哩那曲子真把我迷住了!”

    少年汗颜一笑道:“空山无聊,引笛自娱,却不知竟惊动了姑娘真是罪过,姑娘可别见笑。”

    蝶仙这一就近交谈,更觉对方文静儒雅,由不得芳心微微起了一阵波纹,少不得多瞟了他一眼。而多情的少年男女,常常把内心深处的感情,借着目光的流传,而抛向对方这一眼,已使她和他都深深的陷于感情的圈子里了

    蝶仙本是落落大方惯了,不管对任何人,永远是那么率直天真,从未因交谈而令自己害过羞。因为她从来对任何人,没有动过感情。

    这意思并非说是她没有感情,而是她真正的感情,却潜在内心的深处,正如初懂感情的少女,时常把感情封锁到内心的深处一样。她们尽量把自己伪装成冷冰冰的态度,那样子人家乍看起来,定会说她们没感情,而事实呢?我相信世上没有一个人,是没有感情的,正因为他们是有所拘束,有所顾虑,一旦他们发现了适当的用情对象,那感情就会在情不自禁的情形之下,牢牢盘结在对方身上。

    蝶仙正和如今普通的少女心情一样,只不过她有一段惨痛的遭遇而已,然而那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感情,却依然是那么真纯,那么洁白,那么甜,那么美!

    此时她忽然对眼前这少年,感到害起羞来,同时举动也显得不大自然了。少年每一顾视她,都令她感到无比娇羞,但却有一种兴奋感。

    二人相对良久,山风阵阵,吹得二人裙裳飘扬,少年咳了一声道:“此处风大,姑娘可愿随愚兄绕至后坡一谈么?”

    蝶仙只是点了点头,少年见状颇喜,随放步前导之,边行边笑道:“上次巧遇姑娘,还只以为你是偶而游山至此,如今判来,姑娘莫非竟也住在此山不成?”

    蝶仙见他边说着话尚且只顾回头,不意间脚下一绊,差点摔了一交,忍不住噗的笑了一声。

    少年脸一红尴尬的回身笑道:“光顾说话了,竟差一点摔了一交”

    蝶仙哼了声道:“可惜没摔着,要不然才开心呢!”

    遂一绷小脸笑道:“你别竟问我,我还没问你呢!见了两次面了,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呢?”

    少年闻言嫣然一笑道:“我姓余叫燕青,去年别师后,因遵师命要在此山采集几种药物,故独自暂居在这莫干山,已经来此快半年了姑娘你呢?”

    蝶仙闻言不由低下头,转念一想,不便以实言告之,只笑了笑道:“我也住在这山上”

    少年似颇喜道:“要知道你住在这里,我早就去找你去了”

    蝶仙仰脸微笑道:“你找我干什么呢?”

    余燕青不由脸一红,遂也低下了头,呐呐道:“我也不知道自从那天见了姑娘以后”说着他又叹了口气,抬起头,蝶仙正以那双剪水双瞳注视着自己那流动的目光中,荡漾着异样的情意,竟自落下泪来。

    但她瞬即低下了头,用手把流出的泪擦干了。少年见状大吃一惊,只疑自己说错了话,吓得上前一步,抖着声音叫了声:“你你我不是故意的”

    忽然那姑娘抬起了头,泪儿虽又流出了,但她的脸上,却是带着甜甜的笑,兴奋地道:“你说下去。我不怪你,我喜欢听”

    少年一怔,一刹那也不知是同情还是冲动,他竟拉起了蝶仙的手,抖道:“裘姑娘”

    蝶仙仰起了脸,让流泪的眼,看着这俊美的公子,她一任少年握着她的玉手,多少年自己以为生命已干枯了,已幻灭了却不知竟会蒙得这年青人的青睐,她不由感极而泣

    余燕青握住她的手,觉得她的手是那么战抖着,正自心奇,忽见这少女仰起脸儿,那苹果似的小脸上,现出了一对梨涡,失神地微笑道:“你看我还年青么?”

    少年不由一怔,心想这真是小孩,遂接口道:“当然”

    蝶仙又羞问道:“我很美么?”

    少年痴然的连连点头,忽然蝶仙竟扑到他的怀中,竟伏在这少年的肩上哭了起来

    余燕青只当是这少女定是受了什么委曲,见她哭得如此伤心,一时不知如何,竟也跟着莫名其妙地伤起心来,俊目中竟也流下泪来。

    这是心情的感应,人常常会为至情所感动,作出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更何况一对久怀相思的少年男女了,似这么对注了好一阵子。

    蝶仙哭了一会,心中猛然想到,自己这算什么呢?

    由不得止住了哭,心中这么一想,自然回复了正常形态,不由从少年肩上仰起头来,出乎意料之外,却见那少年,反倒泪流满面,一个劲抽搐不停。

    当时不由回泪为笑地推了他一把道:“你哭的是那门子呀?真奇怪!”

    余燕青被蝶仙这么一笑一推,顿时一怔,遂即破涕为笑红着脸,一时不知所答,只吃吃道:“我我”

    蝶仙此时已挣开他怀中,闻言笑道:“我我我,真没羞!一个大男人,人家哭,你也跟着哭?”说着忽然顿时又笑道:“我问你,你哭什么呢?”说着仰着脸笑眯眯地看着燕青。

    余燕青窘笑道:“我也不知道,只是看着姑娘伤心,我也跟着伤心”

    蝶仙不由叹了口气,一时觉得这少年人真难得,自己今生如能委于此人,该是多么幸福啊然而她转念一想,自觉此身已是花柳残身,即使这少年对自己真有情意,自己又有何面目去接受于他。想到此,就好像由头到脚,突然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那先前热情之念,顿时冷了一半。

    闻言后仅叹了口气,就把头低下了,忽然她竟觉得自己万万是配不上对方,与其以后痛苦,还不如现今先疏远他好些。

    想到此不由猛一抬头,正碰着燕青那双痴情的目光,由那双目光里,可看出这年青人,是多么真诚,多么坦率,那是多么纯洁的一份感情啊!

    看到此,蝶仙的心竟突然又软了,到口的话,竟再也说不出口了。

    燕青见状不由爽朗一笑道:“姑娘如有兴,不妨到寒舍一玩如何?”

    蝶仙微微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天太晚了,我想回去了”

    少年不由面现失望之色,少停又复笑道:“那么,我送姑娘回去可好?”

    蝶仙闻言不由微叹了口气,正想拒绝,忽然她看见对方那种真挚的表情,竟自不忍心再令他失望,当时微微笑道:“还得走很远呢,你不怕累呀?”

    燕青展眉道:“再远也没关系,我才不怕呢!”

    蝶仙白了他一眼,芳心被他这两句话,颇为感动,当时一笑道:“好吧!那我们这就走!”

    说着转身行了几步,不由又回盼笑道:“我们比一阵轻功如何?看看谁快?”

    余燕青不由一皱剑眉道:“我看还是慢慢走些好,天太黑了”话未完,蝶仙已娇笑着腾空纵起,边道:“偏不依你!”

    跟着竟自展开了“燕子飞云纵”的轻功绝技,一刹那已扑出去数丈以外。

    余燕青见状只好跟纵而上,几个起落已追在蝶仙身后。边跑边笑道:“姑娘好快身形,愚兄怕是追不上了”

    蝶仙回眸哼了一声,笑道:“你装什么傻,谁不知道你轻功好?”

    说着躯一弓一弹,这一次却使出“草上飞”的绝上身法,一提丹田之气“嗖嗖!”一连几纵,直如脱弦强弩,一径向那三元峰疾驰而去。

    然而背后的少年,一任自己跑得多么快,他总是仅仅差着自己一尺之距,一盏茶后,二人已相继扑到了蝶仙所居的那间石室。

    蝶仙猛然将身形顿住,一回身,那少年赫然在目,这一阵疾驰她已由不得娇喘吁吁,香汗淋漓。然而再看那少年,却依然面色镇定,衣衫平整,并无丝毫喘息之色,顿时脸色一红,芳心不由对这少年佩服得五体投地,知道对方无论那一方面武功,都比自己高得太多了。就以这阵轻功而论,自己已施出浑身解数,对方却似没事一样的,所以没有超过自己,定是怕自己害羞,有意落后尺许替自己保全面子,似此心性,真是难得!

    想着不由羞笑道:“余兄神技,小妹真是自愧不如了”

    燕青尚自谦道:“姑娘好快的脚程,愚兄才是自愧不如呢”

    蝶仙脸色一红,顺手一指面前石室道:“我就住在这余兄请回吧!”

    燕青似尚想再说几句,蝶仙已微微一笑道了声:“再见!”竟自回身入室而去,燕青注视着她婀娜的身材一直走进了石室,这才含着一腔似悲又喜的心情转身而去。

    蝶仙由门缝里,偷瞧着他走远了,她的眼泪竟不由又弥弥流下她想:“多么美的一个少年”

    她心情此时是如何的矛盾,既想疏远他,却又想接近他,正是剪不断,理还乱喃喃的听她泣诉道:“天啊我该怎么办呢?”

    就这么她含着一腔更沉重的心上了床,展转到天快明了,才昏昏的睡去。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天大概微微才有一些透明,一阵微微的敲窗之声,使她猛然由梦中惊醒,翻身下床,叱问了声:“谁?”

    外面微弱低沉的回答道:“姑娘是我我”

    蝶仙不由秀眉一展,笑嗔道:“是余燕青么?怎么你又来啦?”

    然而话虽是这么说着,也由不得她芳心一阵惊喜,慌忙将窗子推开,窜身而出。

    目瞟处果见余燕青远远的立在一方大石之前,他见蝶仙突然现身,面色一红,生怕蝶仙出言责怪,忙抢言道:“姑娘早啊”蝶仙目不转睛地笑视着他道:“当然早罗天还没怎么亮呢我问你,你这么早来找我做什么?”

    燕青不由低下了头低声道:“昨夜我唉!一夜也睡不着”

    蝶仙俏皮地皱眉道:“你来就是告诉我这个?”

    燕青忙摇手红脸道:“不!不!我是想请姑娘帮我去采一种药,不知你可答应么?”

    蝶仙一面揉着眼,一面笑道:“我可没时问还是你自己去吧!”

    余燕青闻言脸色不由大失所望,苦笑了笑道:“好吧”说着叹了口气,才转身走了几步,却听见蝶仙笑唤了声道:“你回来!”

    余燕青闻言转身,红着脸道:“姑娘,何事吩咐?”

    蝶仙由昨今两度交谈之中,一颗芳心实早已系在了这少年身上,只不过她心性娇顽,有意于言语之间逗对方发急,借此取乐,这本是一般少年男女的常态,取乐自在不言中。

    且说燕青傻瓜也似的回过了头,蝶仙却忍不住银铃也似地一串笑声道:“你别急啊我问你,你是真心想请我去帮你采药呢?还是别有原因呢?”

    燕青红着脸道:“自然是诚心诚意我不懂姑娘你的话”

    蝶仙不由玉面一红,遂冷笑一声道:“既如此,你去采你的药吧”说着秀目一红,竟似要落下泪似的,一转身就往石室中行去。

    燕青见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大急,慌忙追上了三四步,喊道:“姑娘请回!你”蝶仙闻言停步不走。燕青慌忙转身到她面前,一时情急,由不得握起了她一双玉手,惊道:“妹妹!我不会说话莫非有什么话得罪了妹妹”

    蝶仙闻言挣开了他手,红着眼圈道:“谁是你妹妹?不害羞!”

    说着由不得破涕为笑,但马上又忍住了。燕青见状不由叹了口气道:“唉!可把我给吓死了我是说,没有说错什么话嘛,怎么妹妹会生了气?”

    蝶仙闻言哼了一声,抬头看了他一眼,见其今晨着一色纯表,外罩玄色披风,再衬上他那斜挑的剑眉,俊朗的眸子,更显得挺秀不俗。

    燕青见她抬头看自己,不由一笑,正想又上来温存,蝶仙已退后了一步,低头道:“算了吧,人家都寒心死了”

    燕青皱眉道:“好好的寒什么心嘛?”

    蝶仙不由得脸一红,哼了一声道:“我只以为你是谁知你是想我去给你采药”

    燕青闻言不由被逗得哭笑不得,才知她伤心竟是如此,一时摇头笑道:“唉!你真是误会我了”说着往前又移近了点,轻声道:“我一来时不是告诉过妹妹说,昨天我一夜都没睡着么?”蝶仙不觉顿时羞得玉面通红,啐了口笑道:“谁听你胡说”

    然而她内心,却对燕青这句话,感到无限受用,一腔多心的伤感,顿时消除。伤感既去,脸不由又重新布上了欣喜之色,微微露出一对小酒涡道:“你说去采什么药?”

    燕青闻言不由喜道:“妹妹不提,我几乎忘了我们快去吧,迟了那东西可能就溜走了”

    蝶仙本是一懂事不深的孩子,这一听不由喜形于面道:“什么东西呀?怎么药还会走不成?”

    燕青笑道:“岂只会走,简直还会跑呢。妹妹一看可就知道这东西有多精了!”

    蝶仙听完不由笑道:“好!我们就去,你等等我。”

    说着回身窜入窗内,须臾已持剑而出,笑道:“那我们就快走吧!”

    燕青见状一面回身前行,却笑着打趣道:“刚才叫你去你不去,现在你也知道好玩了吧!”

    蝶仙笑白了他一眼道:“要是找不着,我才再给你算账呢!”

    谈笑间,这对多情少年,身形展处倏起倏落,却一径往远山奔驰而去。

    在他们笑声的尾音尚未消除以前,却在石屋之后又出没了个呆痴的人影。

    那人正是不满三尺的武林怪杰雷鸣子,他来此送饭,不意间,却令他发现了这件事。

    他的心就同万把刀扎了似的,忽然想到蝶仙所以对自己如此冷漠的原因,定是这突出的少年所影响的,看着那少年,他的双目几乎喷出火来忍不住头上的短发一阵颤抖。

    本想扑出一掌结果那少年,然而当他看到蝶仙对他那种温情的态度之后,他的心忽然又软了。

    他觉得在蝶仙眼前,去伤害这少年,那太不是一件聪明的事情了。

    虽然他对蝶仙,自认一切都差得太远,自己只愿终身侍她如仆,别的一切都不敢妄想,然而,不可否认的,他衷心仍是多么的痴爱着她

    “爱情是自私的”这话一点也不错,那是不容许任何第三者加足的何况雷鸣子视为圣明如神的她,更是不容许任何人对其染指!

    “再怎么说,她一度和我有过不平凡的关系我又怎能容许第二个人去接近她?”

    雷鸣子思念着这些问题,五内俱焚。一个人也许可以原谅忍受对方的气,却往往受不住自我嘲笑,雷鸣子就是在自我的侮辱情绪之下,感到不可忍受,感到无比的震怒,因此他狂吼一声,劈空击出一掌。

    那无比的罡劲之风“咔嚓”一声,将二十步以外的一棵杨树一折为二。

    接连着他那矮小的身体,像皮球也似的暴跳如雷,他用手抓落了自己的胡子。

    忽然,他竟落下了两行眼泪此时他却是深深的陷于痛苦之中。

    然而威震武林,曾为一派掌门人的武林奇人雷鸣子,他并不是一个毫无思想的人,他也并不是一个可任人轻易辱侮之人!

    当他痴呆地行过这片林中之后,他已酝酿着一个解决这问题的办法。

    现在再回过头来,看那一双活跃的男女吧!二人以不寻常的轻功提纵之术,一前一后,一刹那已扑向了一片浓密林中。

    此时东方微微透出些红霞,太阳尚未出来,这片树林俱是些不高的灌木,成群的鸟雀在林中穿飞嬉叫成了一片,蝶仙方自笑问道:“怎么还没有到呀?”

    燕青忽然停步,小声的比了手式,轻声道:“轻点!就快到了,别把他给吓跑了”

    遂小声道:“这是一成年的肉芝,已成了形了,往常在日出以前出去活动,我们只要偎在它根边,小心地等一会就可看到了。”

    蝶仙闻言不由惊喜十分,还想再问个仔细,燕青已拉着他尖足而行,二人低穿过那片灌木丛林,眼前美景豁然开朗,杂花漫生,飞瀑如雨,眼前遍生着高仅尺许的细草,尚有一道流溪。

    燕青前导转过左侧崖角,猛觉一股幽香袭人鼻端,心刚为之一快,眼前形势又变,先是一片挺然松杉古木挡着去路,林前谷抱峰环,展开大片平地,四下千株杂花,妃红丽白,萼绿蕊黄,疏密于间,巨细高下,屈伸偃蹇,千姿百态,齐放芳华。

    晨霞弥拔,望将过去,五色缤纷,灿若云锦。正中耸立着一方青石,直似琼瑶世界中,簇拥着一圈绵绣。蝶仙虽在此住了甚久,但似此旖旎风光,却是从未见过,不禁看得呆了。

    正在心旷神怡之际,忽闻燕青口中低道了声:“快蹲下!”

    蝶仙忙避向一方石后,却见燕青满面惊喜之色,一面用手向那方青石连连指动,蝶仙心知有意,忙顺手望去,差一点惊得叫了起来。

    原来目光望处,正有一匹全白的小马,在那青石之上仰首窜跳着,那小白马,大约有一尺见方,一双红眼,红似玛瑙,滴溜溜满处乱转,惹人怜爱已极!

    若非是蝶仙亲眼见它满石乱跑,真不敢相信天下会有此怪事,完全以为那是一只玉石雕制而成的小玉马,此时一看,不禁看得呆了。

    再看那小白马在大青石面上扑跑了一阵,不时仰首天上,似颇快慰,悠然自得,偶尔低音,嚼食石面生出的几根野草。蝶仙由不住凑近燕青,小声道:“我们现在还不下手,等什么时候?

    燕青却微微一笑,摇头道:“你别慌,我现在正在找它的根在那,否则你还没上去呢,它早就跑了,以后一辈子也别想再出来了!”

    蝶仙听后,又惊又喜,当时真还不知世上居然有此奇物,偶由古史上记载得知,千年以上首鸟,有成形者,多为人表,食之对人极补。却尚不知竟有能变成马形,居然尚能四处走动,真是闻所未闻的怪事了!

    想着,忽见一大鸟震翅飞过,那小马吓得娇鸣一声即无影踪。蝶仙心方一惊,燕青已解说道:“没关系,它只不过是暂避一下而已,等会还会出来的!”果然那大鸟只在石上盘旋一阵,似自知无此口福,振翅而去。

    须知这等灵物,无论任何动物,只需食其肉汁,俱可收长年延寿之功,所以人兽鸟禽等,只一见,无不欲得而甘之。

    那小白马本是千年成形肉芝,平日幻成马形在土上吸收日出华气,小调其身,已有了七八分功候,只待再后一年,即可成为人形。虽依然生于石土,却可兼为动物生象,无论水火石土,均可通行自如。这种成年芝马,最是精灵小心,自知得天独厚,遭百类馋涎,故日常出入都极为小心,只要有任何鸟兽在旁,决不出游,听嗅感觉都极为灵敏。所以林中各兽,虽均知有此一物,却是干看着丝毫奈何它不得。

    且说那大鸟方振翅飞去不久,果就见那小白马又由石中钻出,顾视左右了一下,竟由那石上跃下地面,一路疾驰而去。

    蝶仙方要纵出去追,突觉右手被燕青紧拉住了,微闻其喜道:“任它走呢?”

    此时那芝马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了,却见燕青面带喜色的往起一站道:“好了!现在我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到那青石之上,去找一找那芝马生根之处了!”

    蝶仙不由惊疑地跟着他翻上那大青石,这石面虽不甚大,却也有三丈见方,最奇是上面竟有一半漫生着青草,绿油油的十分可爱。

    蝶仙正暗疑,却见燕青微微皱着眉头,往那石面青草走去,蝶仙也尾随前往,忽见燕青笑道:“果然是这里了!”

    蝶仙不由忙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燕青笑着似乎向一片草中指去道:“石面生草本属罕有,但是你看这一片草,却比四下的草色更为油绿,所以那肉芝定就在这草丛中无异,我们不妨到里面细心的搜寻一下。”

    蝶仙闻言细一注视,果然不错。燕青手指那片草地,非但颜色较常草更为翠绿可爱,而且长度也远较石面上别草为高。

    当时抽出背后长剑,随着燕青一路拨草而入。此时燕青由另一面进入,二人面对向草中寻去,似如此在那片草中转了好半天,竟一无所获。

    眼看东方红霞愈浓,日出当在不久,燕青不由着起急来,生恐太阳一出,那芝马转回,定必又要易处生根,再要想找它,可就千难万难了!

    谁知就在此时,蝶仙方以手中剑斩着杂草,无意中剑过处,似着一物迎刃而过,不由行前低头视之,见一矮小植物,紧贴地面而生,有叶八片,叶形如掌,却是又厚又红,自己方才剑过,竟无意间,削落了其中一片叶子,淌下了不少白色汁液,又浓又多,蝶仙这么就近一视,竟感到异香扑鼻,忍不住“咦”了一声。

    余燕青见状忙赶了过来,蝶仙指给一看,燕青不由大喜道:“果然被你找到了!”

    说着忙走近那小红树之旁,以剑沿石轻轻挖下,数十剑后,竟将那小红树起了出来。

    蝶仙见生根处,竟是一匹白色小马,只是其上满布根须而已。

    燕青将那本肉芝交在蝶仙手中,一面拾起一旁地上的一片被削落的叶子,叹到:“可惜,这叶子竟被你削落了损失了不少青汁,看来最少一年,才能补上”

    话说之间,红光忽然一盛,二人偏首视之,东方日出,刹时之间,就听身后一声娇鸣,声如儿啼也似,二人忙回头一看,不由又惊又喜。

    目光望去,竟见那匹小白马又回来了,在石端跳啸不已。同时蝶仙手掌中那本肉芝,生根处,竟似有一种力量连连鼓动着,似欲夺手而出。

    燕青见状忙叫:“蝶妹千万抓紧,叫它掉在地上就完了”

    蝶仙笑道:“你放心,它跑不了!”

    此时手中肉芝跳了半天,那小白马在远处石上,似已跳得力竭,不由连声嘶呜了起来。

    朝着二人,竟将一双前蹄跪了下来,连连向二人叩首不已。蝶仙见状不由秀眉一皱道:“我们放了它吧,看它样子怪可怜的”

    燕青闻言不由笑道:“千万放不得,这东西最会装这副样子,你可别上它的当,不信你一走近,它马上就跑!”

    蝶仙闻言一试,一走动,那小白马果然翻身就跑,同时手中芝根,又再猛跳了起来,因一时大意,竟差一点被它跳落在地,这才知道,果然这东西灵异无比。

    站定之后,燕青已偎近身旁,蝶仙不由得皱眉道:“那马捉不到,怎么办呢?”话说之间,燕青似见石后小白马微一探头,知道它竟在偷听,不由一笑,有意大声道:“既然捉不到,干脆我二人就把它分吃了算了,听说还是大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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