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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人俊弃剑不能,只得拼死以腹内真力相搏,只觉得对方七人联手力道,有如拔山翻海,自己万难当受,拼死相搏之下,早已大汗淋漓,却有大股吸力,透过对方一双剑锋,一古脑的灌散了自己全身上下,提收之下,非但全身气血震荡,简直五赃俱倾,恍惚中直似觉得五脏俱将脱顶飞出。
对于苗人俊来说,这可是他生平从来也未曾领受过的痛苦感觉,心里却甚是明白,对方分明合七人之力,正自运施“大提吸”功力,待将自己内气真力生生摧散,以使虚脱致死。
这一瞬就连张嘴出声也难,诚然悲惨之至。
却是没有料到,君无忌灵智天生,猝然看出了其中端倪,眼前及时现身,一剑发出,正是关窍所在。
七人功力,分散灌注苗人俊身上,正待一举而将对方歼灭的当口,料不到君无忌竟会拼死犯难,这一剑正是时候,正是地方。由于当受者,为七人中枢,力道会合所在,说强最强,说弱也是最弱。君无忌料将一剑挥出,敌人万难当受,他自知身中剧毒,不便全力施展,这一剑老实说虚多过实,却是实中有玄,玄中又实,对方果真料定自己这一剑是“虚”可就又错了,只因为随时有“化虚为实”的可能,自不能真个以虚势应之,如是便只有挥剑出迎之一法,这么一来,可也就达到了他搭救苗人俊一时“燃眉”之急的功用。
果然,在君无忌剑势方出的一霎,那人便不得不分剑以迎,一收一迎,可就解开了苗人俊的一时之难。
力道猝收之下,空中“当”然一声作响,剑光火花里,苗人俊偌大长躯,有似巨鹰般蓦地腾空穿飞了起来。强大的力道,迫使他身子直直拔起了三丈高下,眼看着他猝起当空的身子,一个疾滚,咕噜噜直坠地面,一翻一滚,已是丈许以外。
苗人俊险中得生,却也由不住吓了个魂飞魄散。他自是知道厉害,乃自借助于滚动之际,将对方加诸于本身,残余的无比劲力,化解了一个干净。
吃一次亏,学一次乖。再一次站起身来,自不会重蹈覆辙,长剑直指当前,以收吓阻之效,一面运功调息,强自镇定。
这一霎,君无忌已自飕然来到近侧,二人贴背站定,其势犹是可观。
君无忌料定苗人俊内力震荡下,这一霎不宜对敌,敌方必将伺机反仆,自己体力难支,说不定还得迎上一阵,心里一时不无彷徨。
却在这一霎,身边上响起了一声女子娇柔的叹息之声,乍闻之下,君无忌吓了一跳,几当对方就在眼前,目光速转,才自看清附近井无有这么样的一个人,紧接着耳边上声音再起。依然是前闻女子口音:“你这个人可真是,难道只为了救别人,自己的命就不顾了!”
声音娇细,分明少女口音,仿佛就在耳边,却又缈乎其踪,又似回荡天际。
君无忌这才明白过来,敢情对方也同自己一般,施展的是“传音入秘”功力。
原来这“传音入秘”功夫,最是神奇莫测,本身非具有极高内气功力不卒为。施展时,发话人以无比内气功力,将声音包裹压抑传送出口,直至听话人耳,这才行散开,是以除听话人本身之外,皆不可闻。由于武林门户众多,各家路数迥异,一些奇人异士,为示其优于一般,每喜标新立异,是以乍闻起来,颇似不明所以,论及功效却是大同小异。倒是像眼前少女这般施展,给人以迂回天际,缥缈无踪感触的却还前所未闻。
这附近大树甚多,若是藏上那么一个人,保证不会被人看出。君无忌目光转了一转,看不出任何端倪,心中正自思索着对方的来路。
耳边上声音又起,显示着刚才少女的清晰伶俐口音道:“凭你和这位驼背朋友如此高明之人,竟然会看不出来,眼前这个七星天罡阵,只能智取,不能力敌!我只当你无所不能,今天一见,不过如此,实在令人齿冷。”
这番奚落,对君无忌来说,实属前所未闻,他为人要强好胜,智慧、武功,皆属今世罕见,咸信为少女一番奚落,定当难以当受,为之勃然变色。
他却并非如此。聆听之下,君无忌脸上竟然毫无表情。此刻情势,大非寻常,除了聆听少女话声之外,还得要提防着眼前敌人的猝然发难。不过,他既然已经留心了对方声音来处,即可测知对方藏身之处。既然少女不急于立刻现身,自己又何必急于一时,大可以静观变,借此反观察对方的真实意图。
纪纲先以必胜之心,满以为驼背人为自己七人内力吸住,正待以适当时机,联七人之内气功力,猝然发难,却不意竟为君无忌看穿,虚张声势地只出一剑,即破解了眼前驼背人的一时之难。
苗人俊以一时疏忽,险些送命,此刻心神略定,随即看出了此阵大非寻常。这就更证明了外传消息属实,那就是纪纲这一伙大内卫士,幕后仰仗于一绝顶高人支持指点,如果自己消息属实,这个人便是传说中当今海内硕果仅存的四位奇人之一的“九幽居士”盖九幽了。
这个突然的悟彻,使得苗人俊一时内心大为警惕,持剑以观,谋以后动。当下他随即向君无忌低声道:“你这一剑之赐,使我茅塞顿开,姓纪的伎俩不只如此,必有厉害的杀招,且先静以观变吧!”
话声方住,即见面前七人联手阵势之内,一灯晃动,其势未已,七个人己倏乎退身,隐于暗影之中。
君无忌、苗人俊几乎同时都看出了不妥,料定敌人即将发难。
偏偏暗中少女,居高临下,别具慧心,较诸君、苗二人,更着先鞭。
随着她的一声冷笑,猝然间空中爆发出一阵尖锐破空声,像是银瓶乍破,爆开了一天的银星,紧接着呼啸声中,分向四下里散落而下。敢情是一手“满天花雨”暗器的出手,对方少女显然是个中高手,这一招暗器出手,宛若神兵天降,俟到一定位置,才行自个爆散开来,耳听得一阵“波波”脆响,现场数十盏孔明照灯,尽数为之熄灭,一时间四下里黝黑一片。
暗中少女这一手“满天花雨”的暗器打法,原已神乎其技,其间更掺杂有“彩蝶纷飞”
的绝技,非极工此道的内行万难看出。
君无忌、苗人俊看在眼里,分别吃了一惊,却是各有感受不同,尤其对于后者来说,更像是促发了一种特别的感触,简直惊得呆住了。
现场原本极是光明,一下子变成了黝黑一片,对于敌方阵营来说,少不了一番惶恐,大呼小叫一霎间乱成一团。
把握着一霎良机,君无忌匆匆向背后的苗人俊打了个招呼,双双换了方位。二人动作均快,三数个起落,已自转入林内。
偏偏敌人阵营不乏精练之人,就是放他们不过,紧蹑着二人之后,传过来阴森森的一声冷笑:“想走么!可没有那么容易!”
一经人耳即知是发自纪纲之口,话声方出,人已如同旋风一阵,欹身而进。随着他前进的势子,双手抖处“哧哧”打出了一双“透骨钢针”
苗人俊走在后面,翻身抡剑,叮然作响中,已自把一双钢针格落地上。
空中人影翩迁,极快的一霎,已有多人自空快速纵落,依然是七人一组的“七星天罡”
阵势,显然不曾因为灯光的猝然熄灭而为之溃散。随着七人猝然下落的身势“叭嗒”声响中,一蓬火光发自纪纲手上,将此两丈方圆内外,渲染得甚是明亮,陆续已有灯光亮起。
纪纲似乎已了解到现场另有高人,尤其是方才满天而飞的暗器太过离奇,心中大是狐疑,站定之后,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频频在左近逡巡不已。
“这是哪一道上的好朋友,纪某人照子不明,多有开罪,还请现出金身,有话挑明了说吧?”话锋里已失凌厉,那是因为他已了解到,暗中这人不是好相与,君探花虽是碍于毒势,一身杰出武功不得施展,驼背人却非同小可,若是再加暗中这个人,自己这边尽管人多势众,却也难操胜算。
有了这番顾虑,纪纲才会改了一向恃强的口锋。却不意,暗中那个少女,却没有丝毫买账的意思。“姓纪的,少来这一套吧,凭你这手鬼吹灯,也只能吓唬一般江湖人物,还能唬得了谁?不过是从盖老怪那里学了点皮毛,就敢到这里逞能来了,不信姑娘就现两手给你瞧瞧,看看你能奈我何!”
语音清脆可人,仿佛自空而降,宛若天乐飘临,纪纲聆听之下,心里动了一动,这才知道对方竟是一个姑娘人家。说话人口齿伶俐、吐字清晰,略略带着些苏州口音,混合在北京官话里,听来尤其悦耳可人。对于现场几个人来说,这动人悦耳的少女口音,并非仅仅是“好听”而已,却有其不怒自威,慑人心魄的潜在一面。
各人的感受由是大有不同。君无忌尤其觉着耳熟,事实上他与对方少女像是宿缘深厚,不只是声音熟悉,便是这个人应该也非全然陌生。
苗人俊的感受就更不同了。其实,就在先时对方少女施展了那一手“满天花雨”中藏“彩蝶纷飞”的暗器绝技之时,他已似震惊不小。这时在聆听了对方一番道白后,更像是吃惊不小,两相印证之下。已确知了对方真实身分,他可是再也挨不住,非走不可了。
暗中少女话声方出,耳听得树上哗啦一声大响,万千枝叶一并摇落,有似一天飞蝗,一股脑地全数向着敌人阵营内飞落下去。
不要小看了这些残枝败叶,一经贯注了真力内劲之后,可是非同小可,较诸一般飞刀暗器,着实也差不到哪里。
有了前番少女“满天花雨”暗器熄灯的教训,各人已是深具戒心,生怕再陷前辙,纷纷维护着手中灯笼,这么一来,行动不无迟缓,便为枝叶所中,一时皮开肉裂,吃亏不小。
群情慌乱里,空中人影飘动,飞云天降般地已自落下一人。
君无忌先已分心多处,运功再三,身上毒质已有漫散之势,这一刻便自再也不敢存心旁骛,一面运紧真力,控制着体内毒气,使之聚拢下腹不使上窜,一面还得留神着现场的急剧变化。这番动静,说来容易,其实绝难,设非是具有君无忌这般超人功力,才得如此施展,换在另一人,功力稍弱少许,也只怕万无幸理。
这一霎,动态万千。暗中少女猝然的现身,不啻为现场带来了一番新的震荡,惊魂甫定的当儿,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于来人——这个莫测高深的少女,高挑的个头儿,细细的腰,隔着神秘的一层夜幕,亦可见她那双充满了睿智、灵活,较诸夜色更神秘的眼睛。
君无忌早在对方姑娘现身之初,已猜知她是谁了,不久前,一个神秘的夜晚,他们曾在孙二掌柜的“流花酒坊”里见过一面,由是这张脸便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不禁兴起了一种淡淡的伤感和自谴。原以为,他已经躲过了对方少女看似不怀好意的纠缠,没想到一番失算的瞎打误闯,又自碰到了一块。原应有足够的智谋,卓越的体能,大可与她分个高下,尚不知“鹿”死谁手。偏偏一朝失算,误饮毒酒,为宵小所乘,落得眼前下场,此番见面,不啻彩头尽失,想要在她面前,保持着一份原有的潇洒与自尊,便似万难了。
君无忌的心境,竟然纤细如斯,个中微妙,不能尽言,一霎时间的心态动变,也自个心里有数。老实说,他真不愿在此时此刻,看见她,自然也就更不欲她的援手嘉惠了。
偏偏对方这个少女,就是放不过他,敢情就是为了他才来的。随着她落下的身子,连闪了几下,已自换了几个不同的位置,现场敌人少不了又自引起了一阵子骚动,随着她的再次出手,一阵“波波”声响中,当前十数盏明灯,又自熄灭了大半。
君无忌心明眼快,早在对方少女现身之初,即己看出,她是在刻意制造混乱,好使自己得以乘乱脱身,这时见状,自不会坐失良机,当下乘着灯光猝熄的一霎时,蓦地转动身形,施展“移星换斗”身法,一连转了五六个不同的位置,摆脱了跟前一时之困。
这一霎,果然是天赐良机。
由于纪纲与一干手下,注意力全数集中在初现的少女身上,君无忌的身法,又是出奇的巧妙,再加上灯光猝然的黑暗,一时万难顾及,卒为君无忌趁虚而脱出重围。
君无忌巧施身法,连续几个快速转动,已是百十丈外。一脚方自站定,身边上一缕寒风,一口银光闪烁的弧形剑,已自右面直劈下来。
敢情敌人阵营不乏高手,依然有人放他不过。这一剑既快又狠,敌人施展得甚是高明,人到剑到,怒剑劈风,自斜刺里狠狠劈下。
君无忌为防毒势攻心,一些稍具功力的剑招身法,都不宜施展,只是揆诸眼前敌人怒剑加顶的一霎,却也万无坐以待毙之理。
这人自以为机智灵敏,与同伴二人独具慧眼,盯实君无忌,未容其脱,这一剑眼明手快,对方身子不便,万难逃开,却不知“强者浑身是眼”即使在伤势之中亦不容人随便欺凌,以君无忌之卓然剑术,自有其非常身手。这人挟雷霆万钧之势,一剑劈落,却不意剑势里,对方高硕的人身,忽然间为之一阵扭曲,简直像是一条蛇,却比蛇灵活多了。这人十拿九稳的一剑,竟自会落了空招。
一剑落空,便是再也没有转机,这人想是也已觉出了不妙,双脚方一沾落地面,霍地腾身便起,依然是慢了一步。
君无忌果真有杀害他的意思,眼前他便是死定了,然而这一剑依然只是惩罚的性质。
“哧”像是跃波直起的一尾银鱼,劈颊抡肩而至,其快如电,万难闪躲。
这人惊呼半声,霍地拧身闪纵,依然还是慢了半步。剑光过处,他只觉右耳际一阵子冰冷砭骨,一只耳朵连带着右颊边上一片皮肉,已被君无忌手上弧形剑削落下来。
弧形剑来自对方锦衣卫士之手,选自上好精钢,打磨得极其锋利不在话下,狠毒处更不只此。
原来纪纲用心狠毒,无所不用其极,即以这次拦路狙杀而论,事先确实经过周密计划,兵刃暗器上俱都淬过剧毒,见血封喉。想不到,急欲杀害的君无忌反倒没事,第一个受害的却是自己这边人。
君无忌固是不知,那人在失耳见血的一霎,早已毒发攻心,一只舌头肿大得抵住了喉咙,倒在地上的身子不过翻了个儿,登时一命呜呼。猛可里,空中扑落下另一条人影。这人与刚才死者,乃是跟踪君无忌而来的两个人,已有默契,搭配出手,想不到一上来便自折了一个,后来的这个人固是心胆俱寒,无如其势已显,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有拼死一搏。
随着他落下的身子“吱——”的响起了一声胡哨,意在指引同伴。
紧跟着这人上躯前塌,嗖地打出了一支“甩头”细软的钢链顶指,连着半尺来长的一截刃头,刷然作响,直向君无忌后心袭到。
无如却有人比他来得更快。他这里“甩头”方自打出,却有人自空而降,其势宛若飞星天坠,羽衣飘飞里,现出了前见少女的高挑身影。
简直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随着对方少女的出手,铮然作响中,那一截方自出手的“甩头”已被对方一只纤纤细手攒在了掌心。
这人一惊之下,用力就扯,却是料不到,那截锋头攥在对方手心里,竟是力逾万钧,一任他施出了全身力道,休想扯动分毫。
急切里,这人又自吹了一声胡哨,才自响了半声,却自对方少女平举的一个手势里,直直地倒了下去。
敢情这位姑娘晶莹剔透的十根手指甲里,俱藏有厉害的暗器——“弹指飞针”弹指即出,防不胜防。
这人虽说身手不弱,却也无能防躲,即为射中两眉之间“祖窍”一穴,当场昏死过去。
其状一如那日在汉王高煦行馆一般,如非赶救及时,时辰一过,对方这条命可就难保全。
长身少女猝然现身,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法,制伏了敌人,却已预料到敌人听见哨音,必将循声而至,事不宜迟,一个快转,已到了君无忌身边。
“随我来,快!”话声出口,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一伸手,便白向君无忌手腕上抓去,却为君无忌闪身让开。
事出仓卒,长身少女不禁愣了一愣,这才想到了是怎么回事,由不住脸上一红。“怎么回事?你不想走。”说了这句话,目光含嗔地盯着对方,情不自禁地脸上现出了一抹子“羞”随即转身,快速自去。虽是状似赌气,却预期着对方的心领神会,跟随自己,一连五六个起落,其势如免起鹘落,满以为对方碍于不能尽情施展,必当远远落后,想不到身方站定,不及回头,对方高硕的人影已是比肩而立。黑暗中固是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只是对方从容起落的身态,较之自己却不稍让。令她吃惊的是,对方像是很明白自己所施展的身法,以至于在举步之初,即能与自己并肩而行。
长身少女以自己出身玄门,师承高明,万万料不到对方君无忌竞是学兼各家,既博又精,所谓“一通百通”才能旁敲侧击的猜出了自己家数。
自然,长身少女功力极见精湛、广泛,如果认真与君无忌计较,孰胜孰败,还在未知之数,眼前却不是较量的时候。
话虽如此,她却也没有忘记伸量伸量对方,以为“知彼”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一挑蛾眉道:“跟我来。”
这一次施展的是“轻踩云步”身法,得受于“摇光殿”李无心的精心传授,料必君无忌万难跟随。娇躯轻晃,片刻间已十丈开外。
果然君无忌落后了不少。君无忌似乎在举步之初,便已看出了对方步法的高奥莫测,话虽如此,他的博大精深,却万万不容对方心存轻视。眼前碍于他不能尽情施展,却不容对方的趾高气扬,当下在对方少女注视之下,他轻移身躯,一步步向前踏进,看来不过是走了四五步。
长身少女师承高人,亦所谓“一通百通”正因为如此,才得看出君无忌这几步确实有异一般。敢情这看来毫不惹眼的四五步走动,却说明了君无忌已入轻功神髓境界的杰出造诣,名为“七雀步”乃是“陆地飞腾”术中最后一段的收尾步法。不要小看了这几步走动,妙在一牵百动,全身上下手、眼、身,步,连同发梢毫毛皆在牵动之中。君无忌虽是碍于功力的不便施展,自不能得此“七雀步”法微妙发挥,只是步法的本身,却已包涵了灵智的极境。话可要说回来了,设非是“摇光殿”出身,如眼前姑娘这般高明人物,一般人万万难以悟彻。
长身少女目睹之下,顿时呆了一呆,一时间目放异光,十分惊诧地向对方注视着,过了一会,她才微微点头道:“怪不得你目中无人,原来有些道行,只是哼”话中有话,正想说下去,却似警觉到了什么,目光向着侧方一瞟道:“他们来了,我们得赶快走,要不然可要大费手脚了!”妙目一转,轻咦了一声道:“他呢?”
君无忌先时已自觉察到苗人俊不在身边,只当他身法高明,自会走来相会,这时为长身少女一提,才自警觉到他并未前来,不由甚是惊异。
长身少女微微一笑说:“如果我眼光不差,你这位驼背朋友的身法,大有可观,可也不在你之下呢,我们这就走吧!”说时身势轻起,飘近君无忌身边,睁大了双眼道:“我知道你本事大,可是现在还是得听我的,要不然你休想出去,对方这个阵法,我暗中早已研究透彻,敢保比你清楚。”
二人对答,皆须传音。长身少女看似侃侃而言,其实也只得君无忌一人听见,即使有第三者在场,也只能见她嘴动,却是不闻其声。
一面说时,她随即将一截剑鞘探过眼前:“抓着!”
谈话之间,四下里已屡有骚动,大片火光就像是在身边不远,时聚时散,像是空劳往返。
君无忌不禁心有所悟,甚是钦佩对方少女步法之玄奥,不过是几个转动,竟能摆脱一时之险。敌方即使有纪纲这般强敌,亦为被惑一时。苗人俊更似未曾远离,方才声音显示,分明是他闹的玄虚,有意以身为饵,故布疑阵,旨在掩饰自己的脱困,果真如此,倒不便辜负他的用心。
心中想着,抬头一看,对方长身少女一双黑白分明的美丽眼睛,犹自盯向自己,手上连鞘长剑,仍自探出,期待着自已的把握,以为援手,神色里颇有怨尤,已似不耐。君无忌原本不打算承她的情,却也了解到时机的稍纵即逝,对方以剑鞘相示,更不似有任何轻佻,着实不便再为恃强,辜负了她的一片好心。当下道了声:“多谢!”一只手方自抓住了对方的剑鞘,只觉得一股极大吸力,发自对方剑身,方自悟出,正是内家极上乘的“提呼一气”内功,整个身势,已自情不由己的为对方拉扯得直飞而起。
长身少女料定了君无忌身手杰出,只是不便施展而已,才以上乘内气功力接引。这一手,果然发生了奇妙功效,君无忌只需配合起落纵飞的身法步眼即可,一切内里的功力,皆由长身少女施展,确是微妙奇特。
二人初次携手,竟然配合施展得惟妙惟肖,简直天衣无缝,设非心有灵犀,万难这般得心应手。
长身少女一经试探,甚是惊喜,便自不再担心。当下一面运施内气功力,借着手上长剑,将内力传向对方身上,使之与本身运力相当,一面施展早已忖量恰当身法,配合自己师门传授的极上乘轻功“轻踩云步”身法,一经施展,真个快若鹰隼,轻同幽灵,十几个起落之后,已自遁出眼前这片疏林之外。
眼看着一双人影,宛若飘风,宛若神兵天将,陡地自空而降,眼前清风明月、沙白水碧,正当流花河一处幽静隘口。
水声潺潺,凉风习习,一天星月恰与浅水丛石互衬得分外出色。至此敌踪已沓,确知已全数摆脱,长身少女的神机妙算,灵巧身法,不自禁地便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月色里,这个姑娘更似无限娇美,偏偏有那种“冷艳”的侠女气质,当她用那双剪水瞳子,直视向君无忌时,后者着实有一种强烈的心灵感受。
不自觉地他松开了紧紧握着对方剑鞘的一只右手,这才惊觉到,剑上已失去了应有的强大内力。正由于君无忌本身是此道健者,才愈加能以慧眼相识,一霎间,他内心充满了对长身少女的钦然与好奇,毕竟长身少女这等能耐,足以自豪,世罕其见。
“她是谁?”这个问号不经意的起自心底,透过了她的眼神,一径地传了过去。
月下佳人,分外明艳动人,像是无独有偶,也正自睁着一双澄波眸子,一径的向君无忌打量着。透过那双像是会说话的眼睛,交织着无限的悬疑、好奇。
然而,她毕竟是矜持的,尤其是对于这个来路不明,认识不清的人,存在着应有的戒心,更何况这个人在她潜在意识里,还未能脱掉“敌意”犹侍她进一步的刺探观察。
河风回荡,引动得二人身上长衣猎猎作响,除了双方隐藏在意识深处的强大澎湃的心声之外,便是眼前惟一能听见的声音了。
“多谢姑娘援手隆情”君无忌微微抱了一下拳,目光里交织着由衷的感激。他原想出言询问对方的姓名,只是话到唇边,却又吞了进去。忖思着自己的多此一问,因为对方无论如何是不会一上来就把真实姓名告诉自己的。
“你心里还有话,为什么不一次都说出来?”长身少女唇角轻启,颇有要笑的意思。她显然心具睿智、冰雪聪明,故而看出了君无忌的腹内机关。
君无忌怔了一怔,点头道:“那是因为”
“因为你问了也等于白问,是不是?”接着她微微一笑说:“那是因为我们相知还浅,过些时候也许就不同了!”
君无忌点了一下头,以沉默代替了他的回答。他真的觉得很累了,身上的“毒”尤其使他警惕着不敢掉以轻心,设非如此,他势将不会放过进一步观察对方这个奇特美丽少女的机会。然而眼前,他显然连多说几句话的力量都没有,尤其是在一次震人心魄的攻杀大劫之后,这种微弱的情绪就更为显著。
“啊!”长身少女才似忽然警觉到了:“我几乎忘了你身上的毒要紧么?”
君无忌摇摇头说:“不要紧!”
“我想也是!”长身少女说:“你内功深湛,想已到了打通‘天眼’境界,只消运功调息,将毒气逼出经脉之外,便可无事。”
君无忌由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很是惊讶她的观察入微。
分明是由于刚才一番内力的接触,才为她探出了虚实,相反,君无忌又何尝不然?
彼此“心有灵犀”的互看了一眼。长身少女颔首道:“我走了!”待得转身之际,却探手腰间,取出了一个羊脂玉般的小小药瓶,摇了摇,蛾眉轻舒道:“还好,不过也所剩不多了,每日早晚各服一粒,能使你加速复原,你留着吃吧!”
纤手轻挥,手上玉瓶“哧——”挟着一缕尖锐劲风,直取君无忌两眉之间疾飞过来。看似投递药瓶,手法中却另有微妙。
君无忌方才已眼见她施展过“弹指飞针”的暗器,悉知她指上功力了得,这一手信手掷瓶,看似无奇,其实却非同小可,妙在她两根纤纤玉指的那么一“捻”再加上手腕上那么灵巧的一”翻”
看来,她是在审量君无忌拿接暗器的手法,凑巧了君无忌正是个中高手。迎着对方玉瓶来势,君无忌一扬手,哪知玉瓶后劲儿极大,忽地在掌心一转,力道极猛,大有钻脱指缝,乘势飞出之势。
敢情对方少女施展的是暗器手法中极为罕见的“九曲一转”指功,君无忌一惊之下,所幸事先已留了几分仔细,慌不迭巧运指掌,一连转了两转,才将那枚小小玉瓶上加诸的力道化解干净。
长身少女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对方,如此才略略含笑地点头说:“真高明!”说罢仰头盼了一下道:“你的那位朋友,竟然弃你而去,到现在也没有现身。”
君无忌道:“他为人奇特,姑娘既现身相助,他自忖多余,也就不必再多事现身相见了。”
“是么?”长身少女挑动着一双遄起的蛾眉,脸色不无迷惑地道:“他是来自大漠?还是西藏?”
君无忌想到了苗人俊的当日托瞩、自不会道出他的真实身分,摇摇头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一定是,”长身少女思索道:“中原内陆,没有他这么一个人,一个你已经够令人奇怪的了,不可能又出来一个。”
君无忌微微摇头道:“姑娘这么说,恕难苟同。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对于我说,姑娘你又何尝不是一样?且莫自以为是,否定了别人的存在,姑娘以为是么?”
长身少女状似微嗔,却又改为笑脸道:“也许你说得对,我会记住这句话的。”
君无忌于对答之际,一直在运功调息,无如毒势由于上来控制不当,十分顽劣,这时更难制伏,对答之际不能专心,一时腹痛如绞,由不住神色猝变,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长身少女体察入微,见状愣了一愣,脸色间不自禁地便自出现了关注同情。无如限于眼前这个人的奇特身分,即使兴起了这类高贵的人性情操,却也不能尽情付诸施与。
略为犹豫了一下,一声不吭地掉头自去。她身法至为轻灵,依然施展的是“轻踩云步”
身法,转侧之间,已自消逝无踪。
君无忌原己支持不住,这番情景,势难返回居住之处。再者更得提防着纪纲的乘虚而入,当下便不假思索地即在附近觅得一方平滑的巨大石块,随即盘膝坐于其上。
这一坐定下来,略事调息,才自觉出全身上下百骸尽酸,显然体力透支,已是不胜负荷,紧接着出了一身大汗,更感遍体飕飕,才自觉出毒势凌厉,不若自己所想象的那般轻松。
天色益黑,除了当空一天星月,眼前河水沙石之外,别无所见,偶尔泼刺的小鱼,映着月色,其亮如银,人的思维至此便见犀利明锐。
方才一番打杀,自非偶然。纪纲这番部署,煞费苦心,用心至狠,分明意图将君无忌拦路狙杀于中途,不意事与愿违,先后出来了两个多事人,抱打不平,因此功败垂成,观诸纪纲所施展,十不及一二,尚不知有多少狠毒杀招未曾施展?以他素日为人之狠毒自负,焉能会受此羞辱,就此甘心!假面目既已揭穿,更厉害的杀招,将会陆续而来了。
这一霎,君无忌思域甚是广泛,由纪纲不自禁地便自联想到了汉王朱高煦身上。事实已甚为显明,这一切当然是奉命于高煦的唆使。那么又为了什么?难道说他已经知道了我的出身来历?是以才唆使纪纲用此卑劣手段,非欲置我于死地不可?君无忌只觉得遍体奇热,万难宁静下来,一颗心几乎为之粉碎了。
有关他离奇的身世,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亲生母亲,与他本人之外,只怕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事实上他那个自从稚龄即与判袂的母亲,对自己又知道多少?自己是死是活,她知道吗?甚至于母亲本人,至今是否还在人世,也在未知之数,果真如此,能确知自己身世的,便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君探花,君无忌!谁又能想到,这个浪迹流花河畔、餐风露宿的野人,竟然是当今皇帝的亲生儿子,说得实在一点,他的真实姓名应该是“朱高爔”乃当今永乐皇帝的第四个儿子,也是最小的一个儿子。
原来永乐帝共有四子,依序为“高炽、高煦。高燧、高爔”高炽即今日“太子”高煦受封“汉王”高燧封为“赵王”只有最幼的高爔,生来可怜,不及受封,便自“夭折”了。不只是“高爔”生下来就“夭折”了,他那个可怜的母亲“姜贵妃”也“早死”了。
这些都是传自朝廷的事实,距今不过二十来年光景,有心人认真追思起来,应该尚称清晰。
传说的情况是,高爔幼年是以“风疹”而暴卒的。他死后的第三年,姜贵妃住处寝宫“春暖阁”忽然着了一场火,姜贵妃不及逃出,便活活烧死其中了。
今日皇帝,当日还是“燕王”的朱棣,对这位贵妃,极其疼爱,曾为此事“三日不语”可见其爱之深了。
据说这位贵妃出身于精通“天仙”玄奥武术的军功世家,有一身杰出的武功,人又长得美,是以极得朱棣宠爱,想不到如此不幸,生了“早亡”之子,自己更不幸,竟会葬身于火窟之中,真个匪夷所思,令人大生太息了。
以上是见诸朝廷的公报传说。却有那好事之徒,暗里散布谣言,说是皇帝那个最小儿子“高爔”其实并没有死,那猝卒的“高爔”不过是买来别家原已生病快死的儿子,真的高爔,早已为其母送走了。
还有人传说,姜贵妃也没有死,大火之初,早已施展神技逃之夭夭,烧死的只是不及逃出的宫人
荒诞不经的传说,似乎不值智者一笑,听过不就算了,哪里还能当得了真?
偏偏这一次例外!这些被视为“无稽”复“荒诞”的传说,竟然是再真实也不过的事实!却似乎只有万幸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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