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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自袖底卷飞而出。
夏秋莲识得厉害,一吸气,收剑疾退。
这一股劲气,有如实体一般,竟把柳凤阁打来的两点寒芒震飞,波然一声,钉在横梁上。
黑衣人虽然有着蒙面黑纱,但仍能使人感觉到他双目中迸出的冷厉杀机。
柳凤阁吁一口气,凝聚了全身功力戒备。
他本想招呼杨非子等由那黑袍人身后攻上,但精神的压力,使他无法分神说一句话。
夏秋莲也感觉到退无可退,不知何时,两人已转到大厅一角。
突然间,黑衣人停下了脚步,两目盯在柳凤阁的双手之上。
原来,柳凤阁左手抓着两枚棱形暗器,右手中,却执着一把寒光耀目的匕首。
这黑袍人虽然功力深厚,一身气功,刀枪难入,但对柳凤阁手中之物却有着很多的顾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吃过了柳凤阁一次大亏之后,不禁对他生出了很大的戒心。
以柳家财势之雄,搜购江湖中的利剑、宝刀确非难事。
柳凤阁目睹那黑袍人,两道目光,全都贯注在自己身上。心中大为震动暗道:他如是全力对我出手,我决难逃过他的毒手。
黑袍人目光凌厉,似是已洞穿了柳凤阁的心意,冷冷一笑道:“柳凤阁,你是否有些怕了?”
柳凤阁紧咬着牙关,默然不语。
黑袍人又是一声冷笑,道:“你可是不敢说吗?”
柳凤阁沉声说道:“柳某人就算死在阁下之手,但至少可以取回一些代价”
黑衣人冷哼一声,接道:“鳌山之光,岂足以和日月并明,你那点微末之技,又能收回些什么代价?”
柳凤阁道:“你右手伤得很重,柳某人手中宝刀,只要能再伤到你的左手,大约,你就无法逃脱包围。”
这虽是柳凤阁说的壮胆之言,但却也是真实情形,黑袍人畏惧的,就是柳凤阁手中宝刀,有削铁穿金之能。
不论何等高明的气功,也无法避得那削铁如泥的宝刀。
对柳凤阁的生死,他可以漠不关心,但对夏秋莲的生死,却是大为关怀。
夏秋莲取得的蛊毒解药,直接关连他的生死。
龙腾、虎跃、狼心,都和杨非子的想法一样,如是那转动面具中机簧的钥匙,真的因夏秋莲之死而失去了所在,必将死在面具内的毒针之上。
杨非子一有行动,四人也悄然欺了上来。
猪头人似乎是伤的不轻,接下黑袍人一击之后,一直肃立不动,似是正在运气调息。
黑袍人目光转注到夏秋莲的身上,冷冷说道:“现在,你如愿重与老夫合作,老夫还不究既往。”
夏秋莲美丽的脸上,如罩着一层寒霜,也流现无比的紧张。
这黑衣人的武功太高了,江湖之上,大约再没有第二个人,有他这样一击的功力和威势。
只要他目光投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人就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但夏秋莲却咬紧了牙关,冷冷说道:“我不会信你的话。”
黑袍人突然敞声而笑,道:“最毒妇人心,古人是诚不欺我,老夫授你武功,助你夺取柳家的财富,你竟然恩将仇报。”
夏秋莲道:“你杀害了我的丈夫”
黑袍人冷冷接道:“老夫要杀他用不着暗中下手,也不屑暗中下手。”
夏秋莲微微一怔,道:“不是你”就在她一怔神间,黑袍人突然欺身而上,左手一探,疾向夏秋莲右手腕上扣去。
那份惊人的快速,有如疾来的一道闪光。
夏秋莲惊慌之中,短剑一沉,刺向黑袍人的左腕。
黑袍人对那百练精钢的利剑,直同视若顽铁,屈指一弹,正中剑身。
夏秋莲只觉右腕一麻,手中短剑,脱手飞去。
黑袍人去势不停,五指仍然扣向了夏秋莲的右腕。
就站在夏秋莲旁侧的柳凤阁,竟有着救援不及之感。
原来,那黑袍人在攻向夏秋莲的同时,施展大移挪身法,转到夏秋莲的右侧。
柳凤阁虽然近在咫尺,但却被夏秋莲的娇躯,挡着了出手的方位,一时应变不及。
眼看夏秋莲那柔腻的右手,就要入黑袍人的掌握,忽然一缕劲驶,飞射而至,直取肘间的“曲池穴”
这是攻其必救的方法,黑袍人虽然武功精奇,有真气护身,但也不敢弃置要穴不顾。
而且,出手认穴奇准,劲气直取穴位。
黑袍人为势所迫,只好一沉左臂。
这就给夏秋莲一个避敌的机会,一仰手,退后三步。
黑袍人避过了要害,却用手臂硬接了对方一击。
转头望去,出手人竟然是那身中制穴金针的人。
此刻,目中精光闪动,显然是根本未被金针制穴,想不到竟被他瞒过。
出手人,正是凌度月,运集了全力,点出一指,解了夏秋莲几遭生擒之厄。
这一阵工夫,杨非子和龙腾、虎跃、狼心、猿手,一齐涌到。
杨非子当先拍出一掌,击向黑袍人的后背。
黑袍人感觉到掌风袭背,已然来不及转身迎敌,右肘一撞,竟然向杨非子的掌势上迎去。
他头未转顾,目未见敌,这一腕,击去取位准确之极。
杨非子早已有备,掌势上移,拍中黑袍人的右臂。
但杨非子的小臂,也被黑袍人一肘撞中。
只觉右臂一麻,臂上力道忽然失去,被撞之处,骨疼如折。
这黑袍人,运集了功力之后,全身有如坚石、精铁一般。
幸好杨非子早已有备,一提气,纵身而起,飘落了一丈开外。
猿手忽然一伸左臂,一式“仙猿摘果”拍向了黑袍人的背心。
黑袍人身子一侧,猿手一拳,竟从黑袍人的身上滑过。
这一拳有如打在了一条泥鳅身上一般,拳被滑开,用不上一点气力。
但猿手整个的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栽。
黑袍人左手回转,五指箕张,抓向猿手的咽喉。
虎跃怒吼一声,一举捣出,击向黑袍人的左臂。
狼心却悄无声的一扬手,一道寒光,直击黑衣人的左目。
黑衣人虽然有护身奇能,但也不敢使眼睛接下对方的兵刃,冷哼一声,身躯背转收回了抓向猿手的左目,横里向寒芒上抓去。
狼心人不但戴了一个狼心面具,而且其人奸猾,也如狼一般,右腕一挫,竟把打出的寒芒收了回去。
取回的乃是一把带着细小钢炼蛇信枪。
虎跃的一股拳风,掠着黑袍人的面前而过。
黑袍人怒喝一声:“找死。”
飞身向狼心扑去。
龙腾、虎跃,联手而上,分由两侧攻上,狼手一探臂,抓向黑袍人的肩头。
黑袍人已不顾两侧和身后的攻势,准备先把狼心击毙。
但龙腾、虎跃,都是江湖中第一流的高手,出拳估算十分正确,黑袍人暴出怒火,失去了镇静,但闻蓬蓬两声,两肋各中一拳,冲扑之势,竟被两拳遏止。
龙腾、虎跃被那强大的反震之力,迫得向后倒退四尺,但黑袍人也觉心头震动,气血受阻,中拳处隐隐作痛。
这时,猿手的五指,正好抓在黑袍人的衣领之上。
他担心那黑袍人的回手反击,转身向外奔去。
人虽转头跑,手却未放开,刷的一声,扯裂了一件黑袍。
黑袍人狂怒至极,竟然不顾衣袍碎裂,反身向夏秋莲扑了过去。
龙腾、虎跃、狼心、猿手,一齐扑了上来,拦住了黑袍人。
黑袍人右手受伤,单用一只左手独斗龙、虎、猿、狼,仍是当者披靡,没有人敢硬接他的拳势,各凭一身闪避身法,和佳妙的配合,和黑袍人游斗。
但四人仍被迫得团团乱转。
杨非子大喝一声,道:“柳兄,一起上吧!此人武功之高,世所罕见,今日如不能把他搏杀于此,此后,咱们是席难安枕,食不甘味了。”
柳凤阁道:“杨兄,说的是。”
对答之中,两人也扑了上去。
黑袍人左掌力道,有如急漩、洪流,发出了旋转掌力,六个人常常被他掌势的旋转之间,带得乱了方向。
虽然六个合殴,仍然占不到一点便宜,反而常常有险遇。
夏秋莲吁一口气,捡起了地上的短剑,也攻了上去。
七人联手,也只堪堪和黑袍人,保持不胜不败之局。
黑袍人似有无穷无尽的内力,各人拳、脚、兵刃,交互运气,仍然被迫得以闪避拒敌。
柳凤阁、杨非子,愈打愈是惊心,此人的神勇,只恐江湖上,再难找出第二个人了。
不大工夫,双方已搏斗了百招以上。
凌度月一侧观战,也看的心神震动,黑袍人如此凶猛,真是万夫莫敌之能。
只听夏秋莲柔声清音,传入耳边,道:“兄弟,你也该出手了。”
凌度月暗道:这多高手,还难胜他,单打独斗,我岂是他敌手,说不得,只好加入群攻了。
心中念动,侧身攻上。
黑袍人一面急发掌力,独斗八大高手,一面冷冷喝道:“还有什么未露头的高手,索性一齐上吧!”
凌度月虽然赤手空拳,但却勇猛过人,拳指攻势,都指向黑袍人的要害大穴。
黑袍人常常被迫得回拳自救。
这一来,夏秋莲,逐渐取得了优势。
黑袍人又支持了五十余合,仍未能伤到一人,同时,也感觉到八人之中,压力最强的是凌度月,不觉间,把心中一股忿怒之气,全移到凌度月的身上。
觑准了一个机会,黑袍人突然转向凌度月迫攻过去。
凌度月对挡了十余招后,也改变了打法,掌、指齐施,竟和黑袍人打前夺先之机了。
在七人兵刃,拳掌的相助之下,凌度月攻势也更威势。
黑衣人让过狼心的蛇信枪,忽然一个转身,直扑凌度月,左掌一挥,当头劈下。
凌度月冷笑,双掌齐出,迎了上去。
双方掌势还未接实,忽然一缕金芒,一闪而逝。
黑袍人突然发出一声怪啸,左手全力发出一掌,掌力如狂飙骤至,迫得杨非子、柳凤阁等纷纷让避,黑袍人却借势一个飞跃,穿出大厅,消失于夜空之中。
没有人追出大厅,也无人敢追出大厅。
大厅中,恢复了原有的宁静。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杨非子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好厉害,当世之中,竟有如此猛勇之人,在下实未想到。”
柳凤阁叹息一声,道:“他右手受伤,单凭一支左手,就打得我们这多人,全力抗拒,如是他右手未伤,咱们几人,只怕要有些伤亡了。”
言下之意,无疑自觑今宵一战中,居功最伟。
杨非子笑一笑,道:“柳兄说的虽然十分有理,不过,兄弟觉着,今日如非凌少侠及时出手,咱们七个,再战一百合,也难使他负创而退。”
柳凤阁脸上戴着面具,无法瞧出他脸上的神情变化,只听他呵呵一阵大笑,道:“杨兄说的不错,如论居功首位,自非凌少侠莫属了。”
夏秋莲突然叹息一声,道:“如若他个个击破,分别找你们报今日之仇,只怕是诸位都难逃死亡的厄运了。”
全厅中突然间静了下来,每个人,都被夏秋莲提醒了什么,一时间鸦雀无声。
杨非子打破了沉默,轻轻吁一口气,道:“三夫人对那黑袍人了解的最深,想必早已有对付之法了。”
夏秋莲黯然欲泣,道:“杨兄,想已知夏妹苦衷了,此人不除,小妹终生难摆脱这条枷锁了。”
杨非子轻轻咳了一声,道:“我明白,我明白,三夫人,如有使兄弟效命之处.我是万死不辞。”
夏秋莲黯然说道:“多谢杨兄,小妹担心是今宵在场之人的安危”
目光转动,打掠了厅中群豪一眼,接道:“就小妹所知,他是一个气量十分狭小的人,而且,心地阴沉,手段恶毒,照他的为人而论,必然会报复今宵之恨,且是为时不远。”
这番话,说得全场中人,个个心中怦然不安。
大家心中都明白,如是那黑袍人真要分别报复,所有的人,都不是他的敌手。
柳凤阁轻轻咳了一声,道:“三弟妹,对这件事?可有高见?”
夏秋莲摇摇头,道:“我是妇道人家,为形势所迫,不得不执剑自卫,学用心计,但这等大事,我又能出什么主意呢?大伯和杨神医,都是当世俊才,智机绝人,还望两位能想一个对敌之法。”
柳凤阁道:“这个这个杨兄有何高见?”
杨非子道:“如若单以武功而论,兄弟觉着,至少要咱们四人联手,才可胜他?”
柳凤阁道:“哪四个人?”
杨非子道:“柳兄,三夫人,凌少侠,和区区在下。”
柳凤阁道:“龙、虎、狼、猿、猪”
只听猪头哇的一声大叫,口鼻之间,涌出鲜血,缓缓说道:“我不行了,我已经尽力求生,拼一口元气,支撑着不倒下去,但我内腑已碎”
蓬然一声,倒摔在地上。
柳凤阁本来要驳斥杨非子,觉着龙、虎、狼、猿、猪等,都是这一战中的功臣的说话,但见猪头倒地而逝,忍下了欲待出口之言。
他内腑震碎,苦撑了如此之久,才倒地而逝,这一份深厚的功力,实是叫人佩服。
望着那横卧地上的尸体,杨非子亦不禁黯然一叹,道:“无法救了,他已真的被震碎了内腑。”
柳凤阁冷冷说道:“杨兄有宇内第一神医之称,怎会真的束手无策。”
杨非子道:“那要怪你杨兄给他戴上这一副面具了,如果,兄弟能早些看出他受伤情形,不让他苦撑如此之久,或可救援,此刻,就算华陀重生,也无法救他性命了”
回顾三个弟子的尸体一眼,接道:“如若兄弟真有起死回生之能,岂会不救兄弟门下的三个弟子。”
柳凤阁道:“这么说来,杨兄的神医之举,是江湖的溢美之词。”
杨非子冷笑一声,道:“断臂、残肢、裂肝、穿肠,只要他们有一份生机,兄弟就可救治,但如剑断心肌,掌碎内腑,兄弟医道再高明,也是回生无术。”
柳凤阁突然长叹一口气,不再多言。
凌度月突然大步行近猪头身侧,道:“柳凤阁,这人是谁?”
柳凤阁沉吟了一阵,道:“当年他们被戴上这面具之时,柳某人曾经答应过他们,不洞漏他们出身姓名,这一点,还望凌少侠赐谅。”
杨非子道:“他人已死去,怎还有这多顾虑?”
柳凤阁道:“兄弟为保护柳家拥有的财富,也许手段辣了一些,但我说过的话,一向是言而有信。”
凌度月道:“你不说,我可以打开他脸上的面具看看。”
柳凤阁道:“你不会认识他,看了也是白看。”
凌度月道:“杨非子可以认识他是什么人?”
杨非子道:“不错,只要是武林中很有名望的人,兄弟可识它个十之八九。”
柳凤阁道:“那面具是精钢混入白金作成,坚牢无比,很难打开”
目光一掠夏秋莲,接道:“除非,三弟妹肯交出钥匙。”
夏秋莲道:“可惜的是,钥匙不在我身上。”
凌度月道:“他人已死去,自然用不着担心这面具中有毒针射出了。”
伸手捡起一把短剑,默运内力,缓缓向那猪形面具上划去。
柳凤阁大声喝道:“住手!”
凌度月抬起头,短剑横在前胸,道:“柳大东主,可是拦阻在下吗?”
柳凤阁有些焦急地,道:“你这是何苦呢?”
凌度月道:“我要看看他是什么人被你迫害利用?”
柳凤阁是透出森寒的目光,道:“凌少侠,大敌当前,凌少侠何苦要先在自己人中,引起一番风波。”
凌度月回顾了龙、虎、狼、猿一眼,道:“四位的意下如何?”
龙、虎、狼、猿彼此换了一个目光,却无人答话。
杨非子低声说道:“凌少侠,他们目光没有恶意,不会出手。”
搏斗黑袍人时,凌度月已看过了龙、虎、狼、猿的武功,无一凡俗,如若这四个合力群攻,极难对付,再加上一个柳凤阁,凌度月自知决难抵拒。
杨非子、夏秋莲,两个人又是那样的不可捉摸,难作凭仗。
身历诡异多变的情势,凌度月也学会动用心计,缓缓说道:“杨神医,如是柳凤阁下令他们出手呢?”
这几句话说得声音很高,使得全厅中人,个个听到。
杨非子微微一笑,道:“凌少侠,别忘了柳凤阁掌握这些的仗持,已落入了三夫人的手中,这些人对他积恨很深,他失去仗持,他们怎么还会听命行事。”
凌度月笑一笑道:“杨神医说的有理,不过”
杨非子道:“不过什么?”
凌度月道:“如是一旦他们合手而上时,杨神医准备如何?”
杨非子道:“世上如真有这些不识时务,不知好歹的人,兄弟愿助凌少侠一臂之力。”
夏秋莲突然开了口,莺声燕语地说道:“杨非子,你怎知我不会下令他们出手。”
杨非子怔了一怔,道:“相当悦耳,难道三夫人要帮这个忙。”
夏秋莲道:“死的可以不管,但不能伤了活着的人心,龙、虎、狼、猿,都不愿意暴露身份。”
杨非子道:“死后万事空,还担心这多的事情作甚?”
夏秋莲道:“这是你的想法”
目光凝注在那戴着猪面具的尸体之上,缓缓说道:“你们可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替柳凤阁卖命吗?”
凌度月道:“原因虽多,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戴了一副面具。”
夏秋莲道:“那副面具,使他们和亲友脱离,也使他们和故旧隔绝,没有人会再认出来他们!所以,他们在死亡与听命之间,选择了听命行事,一旦要拿下来,他们脸上的怪异面具,恢复了他们本来的面目,他们宁可粉身碎骨,也不愿听从我的令谕。”
凌度月沉吟了一阵,道:“三夫人,在下的看法不同。”
夏秋莲道:“愿闻高见。”
凌度月道:“龙、虎、狼、猿,虽然都不愿暴露出自己的身份,但他们却极希望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想”
夏秋莲道:“猜想什么?”
凌度月道:“猜想别人的身份来历。”
夏秋莲道:“就算你说的有理,但我也不愿冒这个风险,猪头死了,但龙、虎、狼、猿还在,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一身非常高的武功,也有着生死不敢违命的忠诚,我要借重他们的忠心帮助,保护我们寡母,弱女,我也要尽柳家未亡人的本份,保护柳家的财富,我要好好待他们,比柳凤阁更好上十倍、百倍。”
凌度月叹一口气,道:“看来,三夫人,也是个雄才大略的人。”
夏秋莲道:“形势迫人,我又有什么法子?”
凌度月道:“三夫人,在下觉着,这件事何不问问龙、虎、狼、猿?”
夏秋莲道:“问他们?”
凌度月道:“不错,问问他们?事实上,他们心中也许很希望,看看这带着猪面具的何许人物。”
夏秋莲道:“这个,这个”
目光一掠龙、虎、狼、猿,接道:“四位的意下如何?”
四人又互望了一阵,龙腾却突然开口,道:“不知他们三位的心意如何?在下却很希望看看这位死去的兄台是何许人物!不过,咱们为自身着想,却又不愿步上覆辙,所以,只好按下好奇之心。”
“凌少侠,你已得到了很明确的回答了?”
凌度月缓缓弃出手中的短剑,道:“龙腾兄,你能代表他们三位吗?”
龙腾点点头,道:“自从戴上这怪异的面具之后,我们原来的身份,早已死去,现在活着的,只是在这怪异面下隐藏的一具行尸走肉,过去的已成过去,但我们却又没有未来,就这样活下去,全为了那面具隔断了我们和人间的一切关系,唇亡齿寒,我们不希望同道中被人揭露出他真正的面目。”
夏秋莲黯然叹息一声,道:“四位可以放心,只要过了这一阵风雨江湖,武林中平静下来,我会分别把诸位脸上的面具取下,放四位自在逍遥。”
龙腾道:“真有那么一天,我也无法断言,我们是否还能活得下去。”
凌度月突然哈哈一笑道:“四位被一个面具改变了一生,真在俗语之中,确有着很多道理存在。”
杨非子道:“凌少侠,那句是什么样的俗语?”
凌度月道:“人要脸,树要皮,一个人的脸上被一面具遮去,连他们的心,也一样会变。”
夏秋莲叹口气道:“凌少侠,这些都已成事实,你也不用枉费心机去改变它了。”
凌度月神情肃然地说道:“夫人,你救过我的命也数度加害于我,敌也、友也,在下有些茫然了,诸位多保重,在下告辞了。”
杨非子轻轻咳了一声,道:“凌少侠留步。”
凌度月道:“杨神医,还有什么高见?”
他吃过杨非子弹指迷药的苦头,对他有着很大的戒心,立刻全神戒备。
杨非子道:“凌少侠要去了?”
凌度月道:“是的!这几日来的经历,真有着如梦如幻地感觉,也是在下体会了人心多变,险诈江湖。”
杨非子道:“凌少侠混入此地,想必有很多的事情,可都已办好。”
凌度月道:“没有,不过我觉着此刻时机不宜,来日方长,以后再办也不迟。”
夏秋莲突然开口,道:“你不能走!”
凌度月道:“为什么?三夫人可是要留下凌某?”
夏秋莲道:“别误会我的意思,是那黑袍人,不会放过你。”
凌度月道:“夫人的意思是”
夏秋莲道:“我知道那黑袍人的阴险,而且,他的气量也狭小得很。”
凌度月道:“就算你三夫人说的不错,留在这里,和我离开此地,有什么不同?”
夏秋莲道:“不同处大了,咱们已证实了一件事,柳大东主,杨神医和凌少侠,如若肯和小妹合手,咱们就胜他一筹。”
凌度月想一想当时的情形,却也不错,当下说道:“当时还有他们四位加入,夫人可曾算过?”目光一掠龙、虎、狼、猿等四人。
夏秋莲点点头,道:“不错,他们四位也参与了,不过,咱们取得优势,还在你出手之后。”
凌度月道:“就算三夫人说的有理,在下也不能常在此地吧?”
夏秋莲道:“为什么不能,咱们之间,不论任何人,都不是他敌手,只要落了单,就很可能被他所杀害。”
凌度月道:“照你三夫人的说法,咱们岂不是永远无法公平了吗?”
夏秋莲道:“那倒不是,至少咱们在杀了他之后,就再无后顾之忧了,或者咱们找出了一个别的代替方法。”
凌度月道:“找一个能够代替我的人。”
夏秋莲道:“我们四个人来说,人人都有着一样的机会。”
凌度月心中暗道:“夏秋莲说的也是,那黑袍人如若潜藏在外面,等待机会,我如坚持离去,岂不是首当其冲。”
想了一想,道:“好吧!在下再留上一阵工夫。”
夏秋莲目光转动,望望柳凤阁和杨非子一眼,道:“两位如肯彼此解去身中之毒,才能够忠诚合作。”
杨非子道:“对!三夫人说的不错,如若咱们都不能解去身中之毒,那岂不是很难忠诚合作。”
柳凤阁道:“杨兄言之成理,兄弟也有此感,不过,在下身上的药物,都已经交给了三弟妹。”
夏秋莲道:“大伯,我如全数把它交给杨非子,大伯同意吗?”
柳凤阁点点头,没有说话。
夏秋莲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递了过去。
一下子,把自己控制的解药全数交出,杨非子忽然间,生出了一种惭愧之心。
轻轻叹息一声,伸手接过玉瓶。
他乃是用药的大行家,打开瓶盖,倒入掌中,瞧了一眼,道:“多谢三夫人。”
夏秋莲微微一笑,道:“全数的解药,都交给了你,如何一个用法,要你自己安排了。”
“这个不劳夫人费心。”
夏秋莲突然提高了声音,道:“大伯,诸位英雄好汉,小妹有几句话,说出来,诸位如有什么不同意的地方,只管说出来。”
柳凤阁、龙、虎、狼、猿等,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夏秋莲的身上。
夏秋莲轻轻叹息一声,道:“大伯,我无意占有柳家的财富,这一点先请大伯放心。”
柳凤阁道:“贤弟妹,柳家的财富,本就有你一份”
夏秋莲淡淡一笑,望着龙、虎、狼、猿四个接道:“诸位!只要黑袍人一伏诛,我就把身上控制几位的钥匙,交还给诸位,还给诸位本来面目。”
四个人互相望了一眼,突然一屈双膝,对着夏秋莲拜了下去。
夏秋莲双手连摇,道:“四位快快请起,小妹当受不住。”
龙、虎、狼、猿站起身子,没有说一句话,但却缓缓移动身子,站在了夏秋莲的身后。
那证明了一件事,他们自愿作夏秋莲的侍卫,而且,表示出忠诚。
柳凤阁望着四人移动的身子,强自忍下去到口之言。
凌度月目睇夏秋莲在片刻之间,竟然把柳凤阁控制数年的人,全数拉了过去,而且轻轻松松不着痕迹,心中暗暗赞叹,忖道:“这女人,有绝世姿色,和人所难及的才慧,但是叫人难以抗拒的,是那股艳媚之气,柳凤阁辛辛苦苦建立的基业,看起来,很快要完全落入她的掌握了。”
只听夏秋莲轻轻叹一口气,道:“凌少侠,贱妾有几句话说出来,不知是否应该。”
突然间,凌度月又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夏秋莲的做作,真是唱做俱佳,叫人无法分辨真假。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三夫人有何吩咐,但管请说。”
夏秋莲道:“贱妾觉着,少侠和我那位大伯之间,纵然恩怨纠缠,但此刻,也不是结算的时间。”
画龙点睛,一句话使凌度月和柳凤阁之间,打上了一个死结。
柳凤阁想辨驳,但却忍一忍,没有出口。
原来,他忽然发觉,自己已一无所有,五个近身侍卫投入了夏秋莲的手下,一个死亡,自己只有听受摆布的份儿了。
凌度月暗暗吁一口气,道:“三夫人的意思是”
夏秋莲接道:“贱妾觉着,我们目下的处境,有如同船过渡,对我威胁最大的是那黑袍人,纵然,我们自己之间,有一些恩恩怨怨,也必需暂时放弃。”
夏秋莲继续道:“等到对付过那黑袍人之后,渡过了共同的危难,再谈不迟,但不知凌少侠的意下如何?”
凌度月道:“在下进入江湖不久,谈不上和人有什么恩怨,因为,这是龙凤镖局的事”
夏秋莲接道:“我知道,妾一直在这个漩涡中心,只是,贱妾那时间无法排解,因为,那黑袍人,几乎是无所不在,我不敢动,也不敢乱说一句话。”
凌度月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夏秋莲道:“其实,事情的经过,我都很清楚,但等此间事了,贱妾愿和大伯,同时去见欧阳老堡主,把中间的重要误会,解说清楚。”
杨非子道:“对!把事情摊到桌面上来,都可以讲个明白,倒省了不少刀来剑往的搏杀。”
凌度月虽然觉得夏秋莲的说法不对,但却又一时间,无法驳斥夏秋莲的话。
夏秋莲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凌少侠,这中间身受委屈最多的,就是你了,就忍辱才能负重,希望你多忍耐一些。”
凌度月只觉无言可对,只好点点头,道:“三夫人说的是。”
夏秋莲笑一笑,道:“杨神医,那位黑袍人一身功力,似是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不但一般刀、剑兵刃,无法伤他,就是杨兄的奇毒,也许无法伤他,对付这等人物,杨兄有什么高明之策呢?”
杨非子道:“在下心中有了一个克敌之策。”
夏秋莲道:“请教高明。”
杨非子低声在夏秋莲耳边低言数语,听得夏秋莲不住地点头。
他说的声音很低,连凌度月也无法听到。
只听夏秋莲说道:“好吧!咱们就这样作。”
杨非子微微一笑,道:“三夫人,天下没有办不到的事,不过,要看那办事人的才慧如何了?”
夏秋莲目光又转到了凌度月的脸上,道:“凌兄弟,就目下情势而言,杨神医,和柳大东主,及贱妾已无法分开,万一走单了,必被那黑袍人个个击破。”
凌度月想一想,也是道理,点点头却未开口。
夏秋莲道:“现在,一场大风暴,暂时过去,那黑袍人一两天内,也许不会再来,诸位可以回房去休息一下。”
凌度月被带到一座雅致的上房中。
带路的是一位黑衣大汉,由带路入房,到离开,一直没有说过一句。
凌度月目睹那大汉离去之后,掩上房门,熄去灯火,盘膝坐在木榻之上。
他具有很高的智慧,但却太缺少江湖阅历,他觉着夏秋莲有些不对,但却又无法说出哪里不对。
连番的受制、遇险,使他提高了警觉,处处小心。
忽然间,一阵轻微的弹窗之声,传入了耳际。
凌度月正想喝问,却又突然忍住,悄然行下了木榻,隐身窗后。
果然,片刻之后,木窗轻轻启开,一条人影,捷如狸猫一般,闪身而入。
这时,正是黎明前的一段黑暗,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那人很小心,轻轻放下了木窗。
凌度月隐在窗下看得很真切,只见来人穿着一身黑衣,身材很矮小,脸上也包了一块黑衣。
但却赤手空拳,未见携带兵刃。
凌度月直等那黑衣人转身向木榻行去时,才突然一伸手,扣住了那黑衣人右腕。
那是一只很光滑,柔腻的手腕。
黑衣人有些意外地怔了一阵,道:“是凌少侠吗?”
凌度月已听出声音,竟然是柳若梅,心中暗暗冷笑,口中却低声说道:“不错,正是凌度月,柳姑娘可是来取在下之命吗?”
柳若梅道:“好心没好报,快放开我。”
凌度月道:“姑娘,在下的无形剑出手很快,希望姑娘别作逃走的打算。”
他确实未把柳若梅放在心上,松开她的右腕。
柳若梅吁一口气,道:“快跟我走!”
凌度月道:“跟你走!到哪里去?”
柳若梅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凌度月接道:“见令堂吗?”
柳若梅道:“这地方不宜谈话,咱们出去再说。”
推开后窗,一跃而出。
凌度月略一犹豫,跟着飞跃出去。
柳若梅很小心,转着廊沿下去,走的十分谨慎。
凌度月也只好跟在她身后而行。
柳若梅路径也很熟,带凌度月行入花园中,在一处花草丛中停了下来。
凌度月道:“姑娘把我找出来,不会只为了让我惊奇一下吧!”
柳若梅叹息一声,道:“幸好小妹及时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如是我没有听到”
突然住口不言,双目盯注在凌度月的脸上瞧着。
凌度月道:“你怎么不说了。”
柳若梅道:“其实,我既无法行刺你,别的人一样无法下毒?”
凌度月怔了一怔,道:“为什么?”
柳若梅道:“他们行近室外,一样会惊动到你”凌度月笑一笑,道:“姑娘,什么人想对我下毒,是杨非子还是柳凤阁?”
柳若梅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娘”
凌度月一皱眉头,道:“你娘,她为什么要加害我?”
柳若梅道:“别这样追着我,这里你不宜再住下去,快些走吧?”
凌度月道:“现在就走吗?”
柳若梅点点头,道:“这围墙外面,就是街上,你快些去吧!”
凌度月道:“在下本该找令堂问个明白,但却怕牵到姑娘身上,你多保重,我告辞了。”
柳若梅欲言又止。
凌度月人已举步而出,却突又停了下来,回头说道:“姑娘说带我去看一个人?想来,那是一句随口的应付之言了?”
柳若梅摇摇头,道:“不是,不是,我本来想带你去见见他,但现在时间不早了,这一阵黑暗,就要过去,天色快亮了。”
凌度月哦了一声,未再多言,纵身而起,越出围墙。
柳若梅望着凌度月的去向,出了一会神,转身疾步而去。
就在柳若梅离去不久,围墙上突然又落下一条人影。
竟是刚刚跃出围墙的凌度月。
他似是早已胸有成竹,脚未停步,立刻转向花园的另一处奔去。
柳若梅很快地奔回自己的卧室,推开门,解下了面巾,和衣躺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