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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可以这么认为。”
“这样的话,我真想到你的世界里,也就是我的梦里来生活。”
“这倒是一个难题。如何从一个梦里搬到另一个梦里来住不知道有没有人尝试过。”
“如果我现在不醒来的话,应该就可以了吧?”
“但你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来。比如做美梦的时候,正高兴,却突然醒过来了。没办法,控制不了。”
“那倒是的。所以刚才我说,很可能有一天,我就不再梦见你了。”
“到时候说不定就梦见别人了。”
“谁知道呢。不过,知道你在我不做梦的时候仍然存在,不是完全消失了,还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或者别人的某个梦里,这就行了。”
“是。好像也没有谁梦见过一个人的一生的。说不定我们存在于同一世界呢。只是碰巧梦见了对方,但现实中却从没见过。”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可你现在明明醒着,看见我。而我正在梦里。除非我在梦游要是梦游,你现在就可以把我叫醒,我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你了你为什么叹气?”
“你很年轻,有很多幻想。”
“一起幻想不好吗?”
“也没什么不好。但对于真的把幻想当成希望,还是有些提不起信心来。毕竟我比你经历过更多事情。”
“我也希望我快点老去。老了就不会心存不现实的希望,说不定那个时候,我们之间能达成更多的沟通。到现在我仍然觉得,对你一无所知。我希望你能对我多说说你。”
“那其实也不是很重要的。再说,对于我自己,我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的心里突然一阵哀伤,好像有一股冰冷的空的气体正在心脏附近膨胀着,同时又被心脏压抑着,整个胸腔又疼又涨。
“也许我永远也无法了解你了。”我说。
“但我是了解你的。”
“这倒有点奇怪。我梦见你,却不能了解你,但你梦见我,却能了解我。好像反过来了似的。”
“所以说,梦是不由人控制的嘛。”
“对了,想跟你说说我最近的事。”
“嗯,说吧。”
“不知道怎么开头。反正,跟张韶涵的海报有关。这张海报莫名其妙地被寄给我,后来寝室里有两个同学失踪了,我怀疑她们已经出事了。但他们每次失踪前,都和海报有关。第一次是我梦见了海报,还在梦里杀死了我的同学,也是好朋友。醒来以后,她就失踪了。第二次,是我陪那个同学一起去她舅舅家里拿东西,当时她身上带着那张海报,结果那天也失踪了。宿舍楼下看门的张师傅在同一天死在门口。最近,我的男朋友告诉我,我有人格分裂的症状,经常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做一些事情。我担心,我就是那个杀人凶手。后来,另一个人,他叫马尔,他告诉我说,人是可能在潜意识受到暗示的情况下,做一些超出自己想象的事情的。我很相信他的话。”
“既然这样,你又担心什么呢?”
“不是担心。只是纯粹想听听你怎么看。”
“虽然我并不是十分了解这件事的细节,但我能给你的建议就是——顺其自然。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但要仔细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要受外力的影响。而且,你要想到,如果你真的是杀人凶手,那么无论如何,你就是杀人凶手。如果你不是,那就更不需要担心。”
“要怎么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问自己,我是怎么想的?我该怎么做?产生怀疑时,要多问一句,我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你都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吗?”
“多半的时候都能。这也要靠训练的。即使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也要专注。”
“怪不得你脸上的表情总是若有所思的。”
“是吗,”他笑着说“我倒没有经常照镜子看自己的表情。”
“其实在我的生活里,有个人倒挺像你的。不是长得像,而是有一种相同的气息。”
“那个马尔?”
我点点头,沉默了很久。一种有什么即将来临的预感让我开始有些慌张。
“姜为,我真希望自己不要醒过来。你试试拉着我的手不松开,这样行不行?”
他缓缓地摇摇头“没有办法。上次,你是从椅子上凭空消失的。”
“就是前几天那次?”
“对。其实当你真正明白我到底是谁的时候,可能我就再也不会出现了,因为我在你的意识里已经不再具有神秘感,你也就没有再依靠我的必要了。”
“哦,那么说,你是知道你自己到底是谁的,是吗?”
“是的,其实现在对你的心理有影响的男人有两个,一个是马尔,另一个是张生,我事实上是他们两个人相结合而产生的一个想象,比如我喜欢抽半支烟等等是和张生相似,而我的感觉又和马尔相似,你在梦里想找到一个安全的可靠的形象来安慰自己,保护自己,但是这种形象来自哪里呢,就来自你现实中的印象,正巧给你这种印象的就是你的男朋友张生和曾救过你的马尔。”
姜为的解释似乎将梦境变得可以理解了。然而一个梦中的人在解释他自己,无论如何都显得十分奇怪。那时,酸胀疼痛的感觉又来了,难道我真的要就这样永远地失去他了吗,他再也不会出现了吗?
“对了,”姜为说“我们好像还从来没合过影呢。”
“好像是。你有相机吗?”
“有,等一下。”
他走进卧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台数码相机。
“这大概是第一次做梦的人和梦里的人合影。”
“能照到我吗?”
“应该能吧,既然地上有你的影子。”
“可我还穿着睡衣呢。”
“那有什么关系。将来看见照片上的你穿着睡衣,我就可以很方便地跟人介绍说,这个人就是正在梦见我的人。”
我笑了。
“好吧。”
姜为把相机摆在沙发对面的电视上,然后调整为自拍模式。十秒之后,相机就会启动,留下我和姜为的合影。
“可惜我不能带走照片。”
姜为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搂住我的肩膀。他把脸凑到我的耳朵边上,轻声地说:“那有什么关系,我们彼此都在对方的心里了。”
照相机上的红色亮点突然停住,接着,咔嚓一声,闪光灯发出刺眼的光芒。我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我刚想对姜为说,好像眼睛闭上了,再拍一遍吧,就从梦里硬生生地回到了现实中的床上。
闪光灯在眼底留下的一片黑影似乎仍在眼前晃动。屋子里空空荡荡,没有门口的鞋架,没有舒服松软的沙发,没有装了半杯水的杯子,没有塞满半截烟蒂的烟缸。
没有姜为。
什么也没有。
直到第二天早上再次醒来,我都没有梦见姜为。也许,就这样,再也不会梦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