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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苏沛之听天来说出"九命沉冤"四个字,便直立起来道:"我知道了,据兄所说,兄不是姓张。"天来吓得目瞪口呆,自悔失言。沛之道:"兄不必着急,这件事弟在北京,已经听人说过了,说广东有这么一个冤案。兄既是冤主,为着甚事到这里来?今夜又有什么大难临头?不妨告诉我,或者我可以助兄一臂之力,也未可知。弟生平最欢喜的是打抱不平。"天来见沛之义气勃勃,又是外省口音,料来不是贵兴一路的人。况且已经被他识破,势难隐瞒。只得把打算进京御控的话,约略说了一遍,又把祈富遇见喜来的话告知。沛之道:"他打发人赶来做什么呢?"天来道:"此人与弟有不两立之势,这回知道弟要御控,打发人赶来,必无好意。"沛之沉吟了半晌道,"喜来是凌贵兴的什么人呢?"天来道:"是一个服侍的小厮,近来很以心腹相待的。"沛之道:"不要紧,我来同你设法!"说罢,起身出去,不一会,带了栈主朱怡甫来。指着天来道:"这是一位穷途落难的朋友,请你另外找一个秘密的去处,给他住下。这是个与人方便的事,谅来总可以商量。"怡甫道:"可以可以!这当中有一座小楼,楼上供一位财神菩萨,向来是不住客的,可以搬到那上面去。"天来再三致谢,怡甫即刻叫了茶房,七手八脚,将行李铺陈,都搬到小楼上去。沛之、怡甫,别了出来。此时尚未交二鼓,秋热正盛,一众寓客,都在客堂上散坐,喜来也杂在里面。沛之本来是住了多天的客,寓客之中,多半都认得的了,只拣面生的看去。看到喜来,便猜着了几分,因靠在他旁边坐下,故意拉拉扯扯,同那些寓客谈风水、谈算命、谈卜卦、谈相面。
看官!这几行事业,是中国人最迷信的,中国人之中,又要算广东人迷信得最厉害,所以苏沛之专门卖弄这个本事,去戏弄别人。我想苏沛之这么一个精明人,未必果然也迷信这个,不过拿这个去结交别人罢了。当下沛之谈得天花乱坠,内中有两个请教过的,又极口夸赞他灵验。喜来听得熬不住,也要请教他相面。沛之先问他贵姓,他说姓凌。沛之把他打量了一番,却摇头不语。喜来再三请教,沛之道:"尊相有点与人不同的去处,不便说得。"喜来道:"但肯见教,何妨直说呢?"沛之又再三迟疑了一回,又取他的手掌来就灯下细细看来,还只是摇头,不肯便说。喜来再三相央。沛之道:"说了可不要见怪!尊相奴仆照入印官,主出身微贱。只这一句话,对不对?要是对的,我便说下去,不对就免谈了吧。"喜来道:"对对!对极,对极!请教吧。"沛之道:"后福却是不浅,并且发财就在眼前。但只一层,气色上面,却吉凶相混,则气已经旺极,却又有一重晦气罩住。这一重晦气,不是疾病,便是官刑,最要小心提防!双眼底下,有一条阴都骘纹,将近要现出来了。"幸而还没有出现,倘现了出来,那就一生衣禄,都无望的了!"喜来道:"什么叫阴骘纹?怎样可以叫他不出现呢?"沛之道:"这个就叫'修心补相'了。这阴骘纹,并非人人都有的,总是做下了恶事,方才生出来。老兄做过恶事不曾,我可不知道,但是这条纹已经隐隐的在皮内,将近要现出来了。"一席话说得喜来目定口呆。暗想这位先生,莫非是神仙?
当下敷衍了几句话,先自回到房里去,拿出一面小镜子,自己对着看,却只看不出来。踌躇了一夜,想道:"那人的话,一点也不错。他说我发财就在眼前,此刻三万银子:却现成的在我手里。他说我有晦气,不是疾病,便是官刑,想来大爷连年打官司,干下那种大事,不定一朝碰上了个清官,要闹到不得了。那时我当家人的,只怕也要连累。他又说我什么阴骘纹将要出现,我这回到南雄来,本来是要收拾梁天来一命的,明天认真要办了这件事,梁天来岂不要死在我手里!那时那阴骘纹只怕要现出来了。倘使不办,回去又如何回报呢?"左右盘算,总想不出一个主意来。想到了五更头上,忽然打了一个绝念道:"不如应了那先生发财的话,起了那三万银子,走到别处去吧。我放过了梁天来,也算做了好事。"想定了主意,便不能再睡,打算拿了三万银子,到哪里去?怎么安置?怎样做个事业,一直盘算到天明。梳洗已毕,等到同寓众人都已起来,便去寻苏沛之说话,把自己的行踪瞒过,只道出来经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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