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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到三更多天,四太太说:“广太,你歇歇去吧,天不早了。”三爷说:“我要走了。”说着,站起身来,到外面把姜玉叫过来,说:“贤侄,我有句话与你说。我是明天要走,把所有的箱子都交给你了。我这一去,一年半载不定,我是有紧急大事,不能在此久待。要回明了大人,又怕不叫我走,那时倒费了话了。我是不辞而别,如要是大人问我的时节,你就说我出去有事,不知往哪里去了。”
说罢,收拾物件,带小包袱一个,天有五更时候,换上了衣服,将所有应用物件,带在身旁。天色已亮,自己出离了按察司衙署,也就去了。姜玉自己安歇。
次日,张三爷顺大路往前行走,无非晓行夜住,饥餐渴饮。
这一日,走到一个镇店,见有一个挂货铺内挂着一个弦子,是楠木的,里边带胆,甚是时样。三爷甚是爱惜那个东西,遂问:“要卖多少钱?”铺中人说:“一两银子。”三爷给了一两银子,带着那一个弦子,心中想:“我到了无人之处,先弹弹好不好,然后我到店内,若遇高兴之时,我可以弹弹,就是拿它解闷就是了。”自己想着,甚是高兴。自己无人之处弹了会子,晚半天住店。自己喝着酒高兴,弹着弦子,唱了几句岔曲。次日,又往下走。
这一天,到了福建省地面一个小山庄儿。村西头儿有一个野茶馆,座北向南,大天棚里边甚是凉爽。三爷也就进了茶馆,落座吃茶。方才喝了两碗茶,只见从外边来了一个人,年约三十多岁,五短身材,黑面,环眉,阔目;身穿青洋绸大衫,青缎快靴,手中举着一把凉桑方一进茶馆,见众喝茶之人一齐让道,说:“侯大爷,你来了么,这里喝吧。”那个人说:“众位别让。”坐在张广太的对过的桌上。跑堂的连忙拿过茶来,只见那边众人齐让侯爷茶钱。那人说:“众位别让。”遂将跑堂的叫过来,说:“那边搁着弦子的那个先生的茶钱,我会了。”
遂拿出钱来给跑堂的。跑堂的说:“先生,侯大爷会了你的茶钱。”
三爷广太方才要让,那姓侯的过来说:“先生,你是哪里的人?”广太说:“顺天府的。”那人又问:“贵姓?”广太说:“姓张。”三爷遂回问道:“尊驾姓侯么?”那人说:“姓侯,名福。我与先生荐个事,你可愿意?”三爷说:“什么事?”
侯福说:“我家庄主是本处一个大财主,从前几日就派人在各处找弹唱曲词的先生,我看尊驾拿着弦子,必是会唱的吧?”广太信口答言说:“是。”自己心中一想,说:“我自离太原府,来在此处,尚无有哪投奔,又不知道路在哪里,何不跟他前去,见机而作。”想罢,遂说:“侯大爷,此事甚好。我也是来此处访友不遇,何妨尊驾代我一谋。”二人用完了茶,出离茶馆,来至正西八里之遥,有一座大庄院,座北向南的大门,周围群墙,外面有护庄濠沟,里面房屋甚多。大门以外,一带垂杨柳树,映着雪白的群墙。门外上马石两个,大门以内放着板凳两条,里边坐着十数个人,俱是衣帽齐整,彪形大汉。一见侯福同广太进来,俱皆站起来说:“管家来了?”侯福并不答言,带着广太进了二门。里边是五间大厅,东西各有厢房,院中搭着天棚,摆着鱼缸、山子石及各种奇花,灿烂可观。带着广太至厅落座,见摆着陈设俱全。
侯福叫手下人来倒茶,只见来了一个书童,年纪十五六岁,身穿毛蓝细布大褂,白袜子,青缎双脸鞋,面如白玉,一个伶牙俐齿的童子,挽着漂白袖口,手拿海棠花的铜茶盘,内放着青花白的细瓷茶碗,与广太倒过一碗茶来。侯福说:“你在此稍坐,我去回禀庄主。”说罢,转身出去。广太喝了两碗茶,问这个书童说:“这庄子叫什么名儿?你家庄主姓什么?”书童说:“我是伺候我们管事的侯二爷的。这庄子名叫太保庄,我家庄主姓侯,名叫起龙。”正说到这里,只听外面有人说:“张先生这里来,里边庄主叫你。”张广太将包袱放在厅房,站起身来到屋门外。这一入后院,要惹出一场是非。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