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臂紧紧地拥抱了他。
“噢,杰克,你是多么勇敢啊!可是这没有用——你一定要逃走!今天晚上走,杰克,今天晚上走!这是你唯一的希望了。他一定要害你。我从他那凶恶的眼睛里看出来了,你怎么能对付他们那么多人呢?再说,他们身后还有首领麦金蒂和分会的一切势力。”
麦克默多挣开她的双手,吻了吻她,温柔地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来。
“我亲爱的,请你不要为我担惊受怕,在那里,我也是自由人会的一会员。我已经告诉你父亲了。也许我并不比他们那些人好多少,所以你也不要把我当圣人。或许你也会照样恨我的。现在我已经都告诉你了。”
“恨你?杰克!只要我活着,我永远不会恨你的。我听说除了此地,在哪儿当个自由人会会员都不妨,我怎么会因此拿你当坏人呢?可是你既然是一个自由人会会员,杰克,为什么你不去和麦金蒂交朋友呢?噢,赶快,杰克,赶快!你要先去告状,要不然,这条疯狗不会放过你的。”
“我也这样想,'麦克默多说道“我现在就去打点一下。你可以告诉你父亲我今晚住在这里,明早我就另找别的住处。”
麦金蒂酒馆的酒吧间象往常一样挤满了人。因为这里是镇上一切无赖酒徒最喜爱的乐园。麦金蒂很受爱戴,因为他性情快活粗犷,形成了一副假面具,完全掩盖了他的真面目。不过,且不要说他的名望,不仅全镇都怕他,而且整个山谷三十英里方圆之内,以及山谷两侧山上的人没有不怕他的。就凭这个,他的酒吧间里也有人满之患了,因为谁也不敢怠慢他。
人们都知道他的手腕毒辣,除了那些秘密势力以外,麦金蒂还是一个高级政府官员,市议会议员,路政长官,这都是那些流氓地痞为了在他手下得到庇护,才把他选进政府去的。苛捐杂税愈来愈重;社会公益事业无人管理,乃至声名狼藉;到处对查帐人大加贿赂,使帐目蒙混过去;正派的市民都害怕他们公开的敲诈勒索,并且都噤若寒蝉,生怕横祸临头。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首领麦金蒂的钻石别针变得愈来愈眩人眼目,他那非常豪华的背心下露出的金表链也愈来愈重,他在镇上开的酒馆也愈来愈扩大,几乎有占据市场一侧之势。
麦克默多推开了酒馆时髦的店门,走到里面的人群中。酒馆里烟雾弥漫,酒气熏天,灯火辉煌,四面墙上巨大而光耀眩目的镜子反映出并增添了鲜艳夺目的色彩。一些穿短袖衬衫的侍者十分忙碌,为那些站在宽阔的金属柜台旁的游民懒汉调配饮料。
在酒店的另一端,一个身躯高大,体格健壮的人,侧身倚在柜台旁,一支雪茄从他嘴角斜伸出来形成一个锐角,这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麦金蒂本人。他是一个黝黑的巨人,满脸络腮胡子,一头墨黑蓬乱的头发直披到他的衣领上。他的肤色象意大利人一样黝黑,他的双眼黑得惊人,轻蔑地斜视着,使外表显得格外阴险。
这个人品他的一切——他体形匀称,相貌不凡,性格坦率——都符合他所假装出来的那种快活、诚实的样子。人们会说,这是一个坦率诚实的人,他的心地忠实善良,不管他说起话来多么粗鲁。只有当他那双阴沉而残忍的乌黑眼睛对准一个人时,才使对方畏缩成一团,感到他面对着的是潜在的无限灾祸,灾祸后面还隐藏着实力、胆量和狡诈,使这种灾祸显得万分致命。
麦克默多仔细地打量了他要找的人,象平常一样,满不在乎,胆气逼人地挤上前去,推开那一小堆阿谀奉承的人,他们正在极力谄媚那个权势极大的首领,附和他说的最平淡的笑话,捧腹大笑。年轻的来客一双威武的灰色眼睛,透过眼镜无所畏惧地和那对严厉地望着他的乌黑的眼睛对视着。
“喂,年轻人。我想不起你是谁了。”
“我是新到这里的,麦金蒂先生。”
“你难道没有对一个绅士称呼他高贵头衔的习惯吗?”
“他是参议员麦金蒂先生,年轻人,'人群中一个声音说道。
“很抱歉,参议员。我不懂这地方的习惯。可是有人要我来见你。”
“噢,你是来见我的。我可是连头带脚全在这儿。你想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哦,现在下结论还早着哩,但愿你的心胸能象你的身体一样宏伟,你的灵魂能象你的面容一样善良,那么我就别无所求了,'麦克默多说道。
“哎呀,你竟有这样一个爱尔兰人的妙舌,'这个酒馆的主人大声说道,不能完全肯定究竟是在迁就这位大胆放肆的来客呢,还是在维护自己的尊严“那你认为我的外表完全合格了。”
“当然了,'麦克默多说道。
“有人让你来见我?”
“是的。”
“谁告诉你的?”
“是维尔米萨三百四十一分会的斯坎伦兄弟。我祝你健康,参议员先生,并为我们友好的相识而干杯。'麦克默多拿起一杯酒,翘起小拇指,把它举到嘴边,一饮而尽。
麦金蒂仔细观察着麦克默多,扬其他那浓黑的双眉。
“噢,倒很象那么回事,是吗?'麦金蒂说道“我还要再仔细考查一下,你叫”
“麦克默多。”
“再仔细考查一下,麦克默多先生,因为我们这儿决不靠轻信收人,也决不完全相信人家对我们说的话。请随我到酒吧间后面去一下。”
两人走进一间小屋子,周围排满了酒桶。麦金蒂小心地关上门,坐在一个酒桶上,若有所思地咬着雪茄,一双眼睛骨碌碌地打量着对方,一言不发地坐了两分钟。
麦克默多笑眯眯地承受着麦金蒂的审视,一只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另一只手捻着他的褐色小胡子。麦金蒂突然弯下腰来,抽出一支样式吓人的手枪。
“喂,我的伙计,'麦金蒂说道“假如我觉出你跟我们耍什么花招,这就是你的末日了。”
麦克默多庄重地回答道:“一位自由人分会的身主这样对待一个外来弟兄,这种欢迎可真少见。”
“喂,我正是要你拿出身份证明来呢,'麦金蒂说道“要是你办不到,那就别见怪了。你在哪里入会的。”
“芝加哥第二十九分会。”
“什么时间?”
“一八七二年六月二十四日。”
“身主是谁?”
“詹姆斯h斯特科。”
“你们地区的议长是谁?”
“巴塞洛谬威尔逊。”
“嗬!在这场考查中,你倒很能说善辩呀。你在那儿干什么?”
“象你一样,做工,不过是件穷差事罢了。”
“你回答得倒挺快啊。”
“是的,我总是对答如流的。”
“你办事也快吗?”
“认识我的人都晓得我有这个名片。”
“好,我们不久就要试试你,对于此地分会的情况,你听到了什么吗?”
“我听说它收好汉做弟兄。”
“你说的不错,麦克默多先生。你为什么离开芝加哥呢?”
“这事我不能告诉你。”
麦金蒂睁大眼睛,他从未听到过这样无礼的回答,不由感到有趣,问道:“为什么你不愿告诉我呢?”
“因为弟兄们对自己人不说谎。”
“那么这事一定是不可告人的了。”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这么说。”
“喂,先生,你不能指望我,作为一个身主,接受一个不能说出自己的履历的人入会啊。”
麦克默多现出为难的样子,然后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片剪下来的旧报纸,说道:“你不会向人泄漏吗?”
“你要是再对我说这种话,我就给你几记耳光。'麦金蒂发火地说。
“你是对的,参议员先生,'麦克默多温顺地说着“我应当向你道歉。我是无意说出来的。好,我知道在你手下很安全。请看这剪报吧。”
麦金蒂粗略地看了一下这份报道:一八七四年一月上旬,在芝加哥市场街雷克酒店,一个叫乔纳斯平托的被人杀害了。
“是你干的?'麦金蒂把剪报还回去,问道。
麦克默多点点头。
“你为什么杀死他?”
“我帮助山姆大叔私铸金币。也许我的金币成色没有他1的好,可是看起来也不错,而且铸起来便宜。这个叫平托的人帮我推销伪币”
“做什么?”
“啊,就是说让伪币流通使用。后来他说他要告密。也许他真告过密,我毫不迟疑地杀死了他,就逃到这煤矿区来了。”
“为什么要逃到煤矿区来呢?”
“因为我在报上看到杀人犯在此地是不太引人注目的。”
麦金蒂笑道:1uncle sam美国政府的绰号。——译者注
“你先是一个铸造伪币犯,后是一个杀人犯,你到这里来,因为你想在这儿会受欢迎吧。”
“大体就是这么回事,'麦克默多答道。
“好,我看你前途无量。喂,你还能铸伪币吗?”
麦克默多从衣袋里掏出六个金币来,说道:“这就不是费城铸币厂制造的。”
“不见得吧!'麦金蒂伸出猩猩爪子一样毛茸茸的大手,把金币举到灯前细看“我真看不出什么不同来!哎呀,我看你是一个大有作为的弟兄。麦克默多朋友,我们这伙子里没有一两个坏汉子不成,因为我们得保护自己呀。要是我们不把推我们的人猛推回去,那我们可要马上碰壁了。”
“好,我想我要和大家一起尽一份力量。”
“我看你很有胆量。在我把手枪对准你时,你却毫不畏缩。”
“那时危险的并不是我。”
“那么,是谁呢?”
“是你,参议员先生。'麦克默多从他粗呢上装口袋里掏出一支张开机头的手枪,说道“我一直在瞄准你。我想我开起枪来是不会比你慢的。”
麦金蒂气得满脸通红,后来爆发出一阵大笑。
“哎呀!'他说道“喂,多年没见象你这样可怕的家伙了。我想分会一定将以你为荣的喂,你究竟要干什么?我不能单独和一位先生谈五分钟吗?为什么你非打扰我们不行呢?”
酒吧间的侍者惶惑地站在那里,报告说:“很抱歉,参议员先生。不过特德鲍德温先生说他一定要在此刻见你。”
其实已用不着侍者通报了,因为这个人本人已经把他凶恶的面孔从仆役的肩上探进来。他一把推出侍者,把门关上。
“那么说,'他怒视了麦克默多一眼,说道“你倒抢先到这儿来了?是不是?参议员先生,关于这个人,我有话对你说。”
“那就在这儿当着我的面说吧,'麦克默多大声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怎么说,全由我。”
“啧,啧!'麦金蒂从酒桶上跳下来说道“这样绝对不行。鲍德温,这儿来的是个新弟兄,我们不能这样欢迎他。伸出你的手来,朋友,和他讲和吧!”
“决不!'鲍德温暴怒地说道。
“假如他认为我冲撞了他,我建议和他决斗,'麦克默多说道“可以徒手搏斗,他要不同意徒手干,随他选择什么办法都行。嗯,参议员先生,你是身主,就请你公断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为一个年轻姑娘。她有选择情人的自由。”
“她可以这样做吗?'鲍德温叫道。
“既然要选的是我们分会里的两个弟兄,我说她可以这样做,'首领说道。
“啊,这就是你的公断,是不是?”
“对,是这样,特德鲍德温,'麦金蒂恶狠狠地盯着他说道“你还要争论么?”
“你为了袒护一个素昧平生的人,难道要抛弃一个五年来恩难与共的朋友吗?你不会一辈子都做身主的,杰克麦金蒂,老天有眼,下一次再选举时”
麦金蒂饿虎扑食一般扑到鲍德温身上,一只手掐住鲍德温的脖子,把他推到一只酒桶上去,要不是麦克默多阻拦,麦金蒂盛怒之下准会把鲍德温扼死的。
“慢着,参议员先生!看在上帝份上,别着急!'麦克默多把他拉回来。
麦金蒂松开手,鲍德温吓得奄奄一息,浑身颤抖,活象一个死里逃生的人,坐在他刚才撞着的酒桶上。
“特德鲍德温,好多天来你就在自找这个。现在你总算满意了吧,'麦金蒂呼呼地喘着,大声叫道“也许你以为我选不上身主,你就能取代我的地位。可是只要我是这里的首领,我决不让一个人提高嗓门反对我,违抗我的公断。”
“我并没有反对你啊,'鲍德温用手抚摸着咽喉,嘟嘟哝哝地说道。
“好,那么,'麦金蒂立刻装成很高兴的样子,高声说道“大家又都是好朋友了,这事就算完了。”
麦金蒂从架子上取下一瓶香槟酒来,打开瓶塞。
“现在,'麦金蒂把酒倒满三只高脚杯,继续说道:“让我们大家为和好而干杯。从今以后,你们明白,我们不能互相记仇。现在,我的好朋友,特德鲍德温,我是跟你说话呢,你还生气吗?先生。”
“阴云依然笼罩着。”
“不过即将永远光辉灿烂。”
“我发誓,但愿如此。”
他们饮了酒,鲍德温和麦克默多也照样客套了一番。
麦金蒂得意地搓着双手高声喊道:“现在一切怨隙都消释了。你们以后都要遵守分会纪律。鲍德温兄弟,会中章法很严,你是知道的。麦克默多兄弟,你要是自找麻烦,那你很快就会倒霉的。”
“我担保,我不轻易去找麻烦的,'麦克默多把手向鲍德温伸过去,说道“我很容易和人争吵,吵过就忘掉:他们说这是我们爱尔兰人容易感情冲动。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会记在心里的。”
因为麦金蒂正目光凶狠地瞪着他,鲍德温只好和麦克默多敷衍地握握手。可是,他那闷闷不乐的面容显然说明:麦克默多刚才说的话,丝毫也未能感动他。
麦金蒂拍了拍他们两人的肩膀。
“唉!这些姑娘啊,这些姑娘啊!'麦金蒂大声说道“要是我们的两个弟兄之间夹着一个这样的女人,那就该倒邪霉了。好,因为这不是一个身主所能裁断的,这个问题就由这个当事的佳人去解决吧。这样做连上帝也会赞同的。咳,没有这些女人我们已经够受了。好吧,麦克默多兄弟,你可以加入第三百四十一分会。我们和芝加哥不同,有我们自己的规矩和方法。星期六晚上我们要开会,如果你来参加,那么我们就可以使你永远分享维尔米萨山谷的一切权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