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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玉珠和汪兆雄拼命往林深处逃。
汪兆雄功力比她强,在前一丈多,时时回过头来看她有没有跟上。
这一逃,足足逃了半个多时辰。
在林中七绕八绕,也不知怎的,竟绕回了官道上。
汪兆雄这才停下脚步,让气喘吁吁的陈玉珠停下来休息。
“你跑得好快,也不想想,山主她们怎么办?”
陈玉珠上气不接下气埋怨道。
“贼人人多势众,若我们两人不借机逃出,岂不是被人家一网打尽么?”
陈玉珠道:“你说的虽有道理,可是”
“我知道你牵挂着山主她们,我又何尝不牵挂骆大哥他们?我们脱了身,再想法儿去救,只是,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我们去干,两件事只能做一件,这便如何是好?”
“除了救骆大哥他们,哪里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你乱说!”
“咳,还要不要救兵部侍郎那官儿?”
“管他干什么?”
“他要是被杀了,谁来惩办沐家父子?”
“我不管,先救山主他们要紧!”
“好,我们先救骆大哥他们。”
“那就快走!”
“走?往哪儿去呀?”
“这还用问?救山主他们!”
“他们现在何处?”
“这”“看,急也没用,得想一想”
“那你就快想吧!我担心山主她们已经被”
“不会不会,他们大概被捉住了!”
“唉,真急死人了,你快想办法呀!”
汪兆雄道:“沿路追赶,设法打听消息!”
两人遂沿官道奔去。
傍晚,到了一个小镇,汪兆雄去买了两匹马,第二日一早赶路。
陈玉珠问:“往哪儿走呀?”
汪兆雄告诉她,若骆天杰他们被捉,这沿途总会有些消息,因为那些鹰爪一定将他们押到云南总兵府去邀功请赏,所以只要一直追下去,总会有迹可寻。就这样一连几天,他们晓行夜宿,直往江西境内赶。
陈玉珠未出过远门,不谙路途,全由汪兆雄带路。
路上停歇,专拣途中小镇停宿,据他告诉陈玉珠,骆天杰等人既被抓,只会秘密送往云南,自不会在城市里招摇。
陈玉珠道:“古大哥他们怎不见影儿?”
汪兆雄道:“情况险恶,古大哥他们只三个人,多半也中了圈套和骆大哥他们拘押在一起。”
陈玉珠道:“不信不信,古大哥何等身手,鹰爪们休想制得住他!”
汪兆雄道:“古大哥身手虽高,也并非天下无敌,人家高手多着呢,寡不敌众啊。”
“哎呀,听你这么一说,好叫人丧气!”
“珠妹,你不想想,东厂是朝廷的利剑,尽招武林高手,那三山五岳的好汉,谁不想图个功名富贵、光宗耀祖?江湖上打打杀杀、恩恩怨怨,不知何时有个了结,如果为朝廷效命,情形又不大相同。试想,武林各大派也罢,帮会也罢,又怎能与朝廷抗命?东厂高手如云,锦衣卫更是人才济济,这天下只怕没有一个帮派能与之抗衡。更何况,东厂锦衣卫之中,不也有各大派的弟子?所以”
“哎呀,得了得了,照你这么说,古大哥、山主他们岂不是糟糕了?自古邪不胜正,我就不相信鹰爪们胜得过江湖豪杰!”
“那么,孰为正孰为邪?东厂锦衣卫是朝廷衙门,云南布政使司也是朝廷衙门,我们置身其间,站在布政使一方,那不也成了鹰爪?”
“咦,你”“我说的不对么?”
“不对不对!我们是好人,鹰爪是坏人!”
“我们为布政使司效命,东厂锦衣卫则为朝廷效命,这又有什么不同?”
“这个”陈玉珠答不上来了。
她自幼在山寨长大,涉世不深,汪兆雄的话她觉得也有道理,可又觉得有些什么不对,但她说不清楚。
“玉珠妹妹,官府间的明争暗斗本是屡见不鲜的平常事,我辈卷入到其中来,不是有些不划算么?斗来斗去,与我们并不相干的。”
“沐朝弼横行霸道、鱼肉乡民,我们行侠仗义,不该将他除去么?”
“沐老贼的劣行,天怒人怨,是该除去,不过他身居要职,牵涉面太大,还是由朝廷惩治为好,古大哥他们的意思,不也如此么?”
“是的,所以我们才来保护兵部侍郎呀。”
“东厂锦衣卫奉命除掉这位兵部侍郎,这其中的渊源有谁说得清?只好说是‘各为其主’了,你说是不是?”
“”他们并辔而行,边走边谈。
“玉珠妹妹,你想过没有?这次与东厂锦衣卫较上了劲,只怕以后永无宁日,妹妹可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过呢。”
“那就现在想想吧。”
“唔,以后嘛,何用我多想,山主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跟一辈子么?”
“自然啦。”
“山主嫁了人,你在旁边也跟着,不碍事么?”
“这”“你瞧见了么,山主对苏老弟含情脉脉,苏老弟对山主也倍加关切,他们俩正好是天生的一对呢!有道是:凤凰共栖,鸳鸯并立,我对他们倒真羡慕得紧!”
陈玉珠脸皮薄,只见他议论男女情事,脸红得柿子似的,心也跳得快了。
汪兆雄见她低头不语,面带羞色,便有意问:“你说呢?”
“我说?说什么啊?你羡慕得紧,那就让我去告诉山主姐姐好了。”
“告诉她?这又为了什么?”
“你羡慕山主姐姐呀。”
“不是不是,我仰慕的人不是她。”
“那人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你乱说!”
“人生大事,岂敢虚言!”
“我不信!”陈玉珠扬手一鞭,纵马而去。
“哎,你”汪兆雄打马追赶。
陈玉珠芳心大乱,又喜又惊。
她情窦初开,从见到古山紫、苏晨的时候起,芳心就曾动了情。她觉得,若有他们这样的年青俊彦作伴,那才是终身有托。
她看出来,古山紫与夏姑娘早有情份,而苏晨却又让山主袁翠莲占了先。现在,总算老天有眼,突然又来了个汪兆雄,武功杰出,人品斯文俊雅,一颗芳心便系上了他。
但是,作为女儿家,怎好意思开口说出自己的心事?眼看骆天杰和孟霜雁、古山紫和夏紫菊、袁翠莲和苏晨虽然未公开议及婚娶之事,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只有自己一人孤孤单单,不知该找谁作伴?三妹王晓燕尚在年幼蒙昧之期,成天和白石斗嘴耍笑,也不好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她。
哪知汪兆雄居然也钟情于自己,实在是天凑良缘,这样的如意郎君,又到何处去寻?
一时间,她又喜又羞,便打马狂奔。
由于初次接触男女情事,一个男子当面向她述情,又把她惊得一颗芳心狂跳不止。
他说的是真心话吗?他这个人靠得住么?
可是,不管有多少纷乱的思绪,她知道自己准会答应他。
马蹄得得,她边想边奔,竟听不见汪兆雄的呼喊。
突然,一声大喝起自前面,眼前有个人影一闪,把马儿惊得唏聿聿一声呜叫,前蹄高举,差点儿没把她摔下来,吓得她紧紧握住缰绳,定睛一看,却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正挡在马匹前。
她不禁大怒,一扬手,一鞭向对方击去。
那人冷笑一声,朝后退了一步闪开。
她正待要打第二鞭,汪兆雄已经赶到。
“住手!珠妹,你不认识这位仁兄了么?”
“那人正要喝骂还手,听汪兆雄一说,便忍住不发,将两人上下打量。
紧接着咧嘴一笑:“原来是两位少侠,多谢救助之恩!”
陈玉珠这才认识,此人是兵部侍郎的贴身护卫,只是不知姓名罢了。
汪兆雄跳下马来,双手抱拳:“一别十数日,邹大人想来平安。”
那人道:“多亏各位拔刀相助,邹大人安然无恙。”
“为何只有仁兄一人在此?”
“邹大人和陈兄已走出五里地,在下听见马驰甚急,以为来了追兵,故留下阻挡,没料到却是二位,其他几位怎没有和两位在一起?”
“一言难尽”
陈玉珠道:“你还说呢,骆大哥他们,恐怕已被鹰爪孙们捉去了!”
“啊,这是那一伙刺客么?”
“不是他们还有谁?那日你们逃之夭夭,我们却被人家围住”
汪兆雄道:“路上不是说话的地方,到歇脚处再说吧。”
那汉子道:“在下王达,邹大人一路上都惦记着各位呢,我们快快禀告大人吧。”三人扬鞭急赶,顿饭功夫才赶上了邹应龙和陈忠。
“邹大人,曾助大人脱险的义士,如今见到了两位,特来参见!”王达双手抱拳。
“在下汪兆雄,参见邹大人!”
陈玉珠不惯见客,只说了声:“陈玉珠见过大人。”
邹应龙颔首微笑,也抱拳行礼:“多谢两位义士救助,不知两位从何处来,还有几位未和两位同路么?”
汪兆雄三言两语把大概情形说了。
邹应龙皱起了眉:“你们说行刺匪徒是东厂与锦衣卫的人?”
“也许是假冒,还未有足够的证据。”
“你说骆大侠他们被解往云南沐总兵处?”
“是的。此次行刺大人的刺客,沐府中人就占了不少,也许就是他们冒充东厂锦衣卫的人,所以我和玉珠一直沿路追来,一是打听大人消息,一是解救各位弟兄。”
邹应龙叹:“各位义侠为救下官,反被贼人所擒,叫下官怎能心安,看来,只有沿途授命各地官兵,沿官道隘口严查”
陈忠道:“大人,到前面住店时,再从长计议,荒野之中,不便久留。”
于是,五人策马同行。
一个时辰后,太阳已落山,他们便在一个小镇歇息。
晚饭后,五人在邹应龙宿处议事。
两名贴身护卫陈忠、王达冒死救出邹应龙,趁众侠与刺客大战之际,拼命蹿逃。脱险后,两人认为便装行走,专拣僻静小镇歇宿,这比派上一队官兵前呼后拥要安全得多,所以汪兆雄一路上打听不到他们的消息。
邹应龙再次感谢汪兆雄陈玉珠,对众侠失手被擒之事也十分关切,重申要下令沿途官府,派人盘查过往行人,以解救众侠。
对于东厂锦衣卫行刺之说,邹应龙认为决不可能,定是什么人冒充,以搅乱视线。
等陈玉珠、汪兆雄离开,他与两个侍卫说的话便不同了。
邹应龙紧皱浓眉,压低了声音:“想不到竟是东厂锦衣卫的人来行刺下官,莫非皇上对下官”旋即又摇了摇头“不会,此次奉钦命巡抚云南,皇上曾面授诏书,令我到滇后相机行事,若沐总兵果如布政使上书所言,则将此人那么,该是东厂督主背着皇上,想将我除去,这个奸佞小人,倒是干得出来的!”
陈忠道:“大人,怪不得刺客个个都是高手呢。不过,沐府中人恐怕也不少。”
王达道:“沐府又为何知道大人受钦命入滇,对他行不利之事呢?”
邹应龙道:“自然是京中有人走漏消息与他。哼!身为一品大臣,竟然眷养江湖豪客,刺杀本官,真是横行到了极点,不除去此人,国无宁日!”
陈忠道:“大人,若是东厂锦衣卫那班凶徒,再加上沐总兵手下的黑道人物,这一路上风险实在太大,为大人安全之计,只有调集数百将士护驾”
邹应龙道:“不必兴师动众,我们便衣上路,并不惹眼,一时半时也无奈我何。”
王达道:“在下与陈兄势单力孤,若不是汪兆雄等拼死救助,哪里还能走到这儿。大人,要是再往下走,只怕”
邹应龙摇手道:“二位不必担心,现在又来了汪陈两位,只要我们小心,不会有事。”
陈忠、王达面面相觑,不知要如何劝说这位兵部侍郎大人。两人当他贴身护卫数年,深知他刚直不阿的耿直脾气,再何况身负朝廷使命,路途不能耽搁太久,纵是刀山火海,也只有踩着过去。
邹应龙又道:“东厂自成立之日,谋害忠良,茶毒百姓,实乃国家大患,只可惜皇上唉,不提也罢,提起来倒叫人徒自伤怀,做臣子的,只要上对得起皇上,下对得起黎民百姓,也就可以心安了。古谚曰:‘千人所指,无痛死’,东厂这班奸宦,迟早遭到报应!”
陈忠道:“大人乃朝中栋梁,这班奸贼竟敢背着皇上行刺大人,巡滇之行归来,当上奏皇上,严惩东厂督主”
邹应龙将手摇了几摇:“东厂督主深受皇上恩宠,我们又拿不出证据,上奏皇上仅会招来大祸,不妥不妥!”
王达道:“东厂毛贼,权势熏天,在西湖行刺大人未遂,便欺瞒浙江都指挥使伪言古大侠等人是‘钦犯’,出动兵卒,全城搜捕,滥用权限已到了毫无顾忌的地步,大人若不设法铲除东厂头目,国家”
邹应龙制止道:“不必再说,说也无益,下官对东厂的恶行素有所闻,朝中大臣无不畏忌,但却又无可奈何,又岂是下官搬得动的?时候不早,两位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呢。”
陈忠、王达告辞出来,回到房中相互叹息。
在别人面前,邹大人连东厂派人行刺都不承认,只有在自己人面前,才敢坦露心胸。东厂的权势,只恐连阁老们也自叹不如。
陈忠道:“前途艰险,大人又不愿惊动地方官府,只凭我们四人,又怎能保护得了大人安全?你我双拳难敌四手,只能尽力而为了。王贤弟,愚兄先睡,上半夜你就辛苦一会吧。”
王达配上雁翎刀,抬个凳子出来,支在邹应龙门口坐下。
从杭州出来,两人轮流值夜,十分辛苦。
此刻,厢房门一开,汪兆雄踱了出来。
“少侠还未安歇?”王达问。
“值夜之事,把在下也算上吧。”
“不必烦劳少侠,有在下与陈兄便可,路途辛苦,少侠还是早些安歇,明日好赶路。”
汪兆雄道:“贼人人多势众,倒要十分小心,骆大哥他们也不知怎样了,要是有他们同行”
“他们永远不会与你们同行了,人一旦进了地府,阎王老爷还能把他们放回来么?”
声音来自对面屋檐上,立着的一个黑影。
两人大吃一惊,未等王达有所动作,汪兆雄已经跃起,直朝黑影扑去。
陈忠听见有人,连忙开门出来。
王达道:“陈兄你守着,小弟去追”
陈忠道:“不能动,小心人家调虎离山!”
陈玉珠屋里没有动静,她年龄轻,一路风霜,十分疲劳,头一挨枕,便睡了过去,哪知外面情形。
邹应龙在屋里问道:“怎么,又来了刺客?”边说边走了出来。
陈忠道:“快叫醒陈女侠,此地不能久留,赶忙上路吧!”
王达去敲陈玉珠的房门,陈玉珠慌忙提着剑出来:“咦,汪大哥呢?”
“追贼去了,我们快上路!”
“不等他?”
话才落音,天井里已落下一人,正是汪兆雄。
“贼人呢?”陈忠问“看清是谁了么?”
“那家伙身法好快,看不清。”
“恐怕是来探消息的,我们走吧!”
五人到柜台叫醒店家,付帐牵马出店。
中秋已过,天气转寒,凉风飕飕,骑在马上赶路,颇有几分寒气。
五人一气奔出三十里,才放慢行速,让马儿喘口气。
突然,道边土坡上“嗖嗖嗖”一连跳下几个人来,一字排开,挡在了道上。众人慌忙勒住坐骑,又听身后“嗖嗖嗖”又跳下了几人,把后路堵住。
事情明摆着,他们已无路可逃。
陈忠连忙靠近邹应龙:“大人不要下马,紧跟着在下伺机冲出。”
王达两腿一夹,手挥雁翎刀,纵马冲去。陈忠解下三节棍,大喝一声,紧跟而上。邹应龙也挥鞭赶马,跟着陈忠。陈玉珠愣了愣,也冲了过去。
王达这一冲,拦路的人便往两旁一闪,同时响起几声暴喝,几件兵刃往马身上招呼,只听马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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