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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下葬完成,便百无聊赖起来,然后也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就准备入城歇息。
不过,一片小心翼翼之中,被诸多御前班直与要员簇拥的赵官家临行到一个张大嘴露着豁牙的将领身前时,却又忽然勒马停住,并和气询问:“卿便是王俊?”
“是......臣参见官家!官家万岁万岁万万岁!”王俊明显有些失神,但醒悟之后便不顾地上血污泥渍,直接伏地叩首。
“你此番作为朕都知道了。”赵官家望着此人微笑言道。“襄阳城能不战而破,你居功至伟,说吧,你要什么赏赐?”
王俊当然是想继续做自己的统制,甚至还想继续驻扎在襄阳城,因为他在此大半年,早已经在此处娶了爱妾,置了产业。
实际上,这个豁嘴之人也几乎便要将这些话脱口而出。
但是,等王俊刚一抬起头来,迎上背光立在马上的官家,望着对方那略显模糊、似笑非笑的表情,再加上刚刚范琼在坑底那不似人声的嚎叫,却是陡然一惊,然后强行将那些准备好的言语咽了下来。
非只如此,鬼使神差一般,此人复又在烂泥中低头叩首不及,再抬头时满脸泥污之上居然泪流不止,言语也哽咽起来:“好教官家知道,臣本是个有罪的混账,明明是官家的臣子,却随范琼这逆贼多有不义之举......这是大大的不忠!而范琼虽然是个杀千刀的混账,可臣到底是受了他的提拔,这次献城虽然说因为臣对官家的一片忠心与对满城性命的计较,并没犹豫,却也到底是不够义气的!臣这种人,哪还有脸讨赏赐?!官家不杀臣,臣就感激的不得了了!”
赵玖认真听着此人的漏风口音,全程都没有打扰,待对方说完,方才居高临下,微笑相对:“功臣就是功臣,有功不赏,有过不罚,岂不是言而无信,让天下人笑话?”
地上那豁嘴之人,只是叩首,并不敢多言。
“是这样的,之前便听林学士说,你在襄阳安家置业已经许久,也不想离开,而且他还说你是个有奇节之人,是个知忠晓义,难得有道德的君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赵官家依旧言辞温和。“不瞒你说,小林学士着实推崇你,而朕也着实喜欢你,便想存心抬举一番,你觉得如何啊?”
“臣都听官家的!”王俊还能说什么,只能再度叩首,赶紧表态。
“林学士。”赵玖回头看向身侧林景默。“你看这样行不行,朕最近不是正让各军州推荐人才破格使用吗,我觉得襄州这里,便是王俊最为出众,而朕今日一见,尤其欢喜,便想破例给他个出身,让他来做襄州通判,可又怕没有成例,他人不服......”
“恭喜王通判了!”王俊尚在茫然不解,那边小林学士却已经极速在官家身后出声,只能说不愧是玉堂学士,反应敏捷了。“从今往后你也是与我同列的文臣之属了,咱们一定要好好亲近。”
说到此处,这小林学士方才在马上朝赵官家正色拱手言道:“官家不必忧虑他人议论,有才德之士从武臣转为文臣,是有先例的......大苏学士便曾力推右殿班直何去非转为文阶,一时传为美谈,臣虽卑鄙,也想仿效大苏学士的风流,为国家荐才!”
“说得好,前有大苏,后有小林,学士胸襟,自有风流。”官家连连颔首不及。
话说,小林学士扭头去跟官家说话的时候,王俊就已经醒悟过来身前这对君臣之意......出于一个军头本能,他自然想要反驳,但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提,刚刚范琼的惨像尚在目前,却又如何敢出声?
而且再说了,在大宋这种上百年**武贱的风气之下,这小林学士让他转成文臣,虽然有剥夺军权的明义在里面,却如何能说不是天大的恩德?!
一时间,这向来计算清明的王俊竟然也糊涂了起来。
“王通判!”就在王俊茫然不知所措之时,小林学士却扑通一声跳下马来,不顾满地腌臜,直接在烂泥中将王俊扶了起来,然后言之凿凿。“既然做了文臣,便要有士大夫的样子,便是官家这里也不好下跪的!快快起身,朝官家拱手谢恩!”
王俊张开大嘴,露出硕大豁口,竟然是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林学士捉着,当众朝官家拱手谢恩。
既然王俊行礼完毕,当众受了恩赏,另一边,赵官家便也微笑转身入城,小林学士也赶紧上马追上。而周围武将军官却都不敢怠慢这位官家特赐出身通判的,纷纷上前恭喜,但恭喜后打马追上赵官家入城时,却不免有啧啧之声顿起,却不知道是艳羡还是嘲讽了。
就这样,当日并无大事,只是刘晏先取了范琼部七百骑兵中的两百佼佼者归于本部,又替杨沂中选拔了两百甲士,然后王德自引御营其余诸将宛如分饼子一般,兀自兼并了这范琼部一万之众。
城中风平浪静,皆大欢喜,宛如无事一般。
然而,到了当日晚间,襄阳城内的州府之中,赵官家枯坐廊下,对着烛火检视南阳送来的书信、札子许久,却又忽然向身侧一人开口相对,无端生事了:“德甫......”
“臣在。”扶刀而坐的刘晏慌忙俯身。
“在想什么事?”赵官家似笑非笑。
“并无他事,只是出神。”刘晏赶紧摇头。“臣不如杨统制那般警醒,让官家见笑了。”
“说起来,还记得你、我、正甫三人在明道宫那夜相会吗?”赵官家收起那些札子,借着案板侧身捏腮相询。
“自然记得。”
“那你是不是在想,当日那个轻松赦免了赤心队中逆贼的官家,今日如何这般不动声色想出那般残忍法子来?”赵官家轻松发问。“而且晚间还能无动于衷,就在这个房内落脚。”
“臣......不敢。”
“那便是了,”赵玖不由失笑。“跟正甫比,你还是不会说话。”
刘晏愈发慌乱,但正如官家所言,他这人不善言辞,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而慌乱之中,这位御前班直的副统制也只能向房内另外一人,也就是一直在帮官家处置札子的小林学士使眼色求助起来,可是低头书写不停的小林学士却置若罔闻。
“不要慌。”赵玖没在意对方小动作,而是幽幽叹道。“其实朕从明道宫出来,一路上辗转到此,偶尔也会深夜之中问问自己,有些作为到底值不值,对不对......但今日事不在其中,范琼罪该如此!”
“是!”
“景默。”
“臣在。”小林学士赶紧应声。
“写封文书......私人书信那般,不是旨意......给在扬州的李相公,将范琼作为列举清楚,然后替朕质问一下,他当年到底是怎么想的?乱世之中,文臣失节他不能忍,一个张邦昌喊打喊杀,可武臣失节的后果他就没想过?为何当日就能以文武之分那种荒唐理由放过此人?”赵玖缓缓而对。“言辞要激烈些,问问他什么唤做率兽食人......署押便用沧州赵玖好了。”
“臣谨奉谕!”小林学士毫不犹豫,直接俯首受命。
而既然下了此令,赵官家也不犹豫,直接转回还有些砍杀痕迹的舍内休息去了,刘晏与林景默更是无话可说。
一夜无言,而赵官家在这栋不知道锁了多少冤魂的舍内,果然也一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