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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誉的笑脸自大朵艳中探出,将她连人带花抱了个满怀,顺势用脚踢上门。
“程誉!”她惊喜地叫着,双手勾住他颈项,身子被他腾空抱起,一直到桌前才放下。
“哇来看看我的小妻子为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程誉故作惊叹着,手指拈起一只虾子正要放人口中,突然被若璃拍掉“去把手洗干净才可以吃!”她站在他旁边,假意怒瞪他。
他闻言委屈地皱起整张脸“老婆,你真罗嗦。”
她望着他不情不愿走向洗手间的背影大笑。这不就是她理想中完美的婚姻吗?不需要每天浪漫惊喜,不需要时刻轰轰烈烈,平淡的日子里,只要时常有那么一点点小火花,幸福就唾手可得。呵,程誉,她多么爱他!
心喜地找了个水晶花瓶把百合插起,回到客厅,见程誉已经端坐于桌旁,正笑笑地冲她举杯“老婆,等你一起喝酒。”
她笑着坐到桌前,亦高举手中红酒“程誉,结婚一周年快乐。”
“敬世界上最美丽贤惠的妻子。”他大笑了,啜着杯中深红色的醇香液体;今晚的若璃尤其美丽夺目,让他酒未入肠便已先行醉了。
两人开心地对饮片刻后,若璃突然放下酒杯,正色道:“程誉,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恩?”他挑眉,已有几分薄醺。
若璃深吸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说出心中酝酿了好久的念头“程誉,我打算复学。”
程誉的眉头马上皱了起来。他亦放下酒怀“你已经退学了,记得吗?”
“所以我才说,我想复学。”她表情恳求地望着他“程誉,我不希望自己每天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我想要完成自己的学业。”
“看,你并没有无所事事,你把这个家操持的井井有条不是吗?”他的眼光中开始抹上几丝不悦“若璃,我需要一个好妻子在家替找打理一切,我希望每天工作回来后能见到你,吃到你亲手做的晚饭。”
“可是,家里不是有佣人”
“邢我就把他们通通辞退!”程誉蓦然加重声音,表情带上了怒意“若璃.你已经嫁给我了,我程誉的妻子并不需要每天上课下课,和那群幼稚的毛头小子终日混迹一处。”说到底,他是怕再有男人觊觎她的美貌而起心追求。她已经是他程誉的人了,谁也别想招惹!
他不容置喙的强硬口吻令得若璃也生气了,她微微提高声音道:“程誉,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
“我没有!若璃,你很自由,比谁都自由,觉得无聊的时候你可以出去逛逛,去健身房,去市区买些东西,我的信用卡随你怎么刷,不是吗?你还想要什么?还有什么不满足?”
若璃猛然抽气:程誉在说什么?他一直都是这么看她的吗?认为她一直生活在他的恩泽之下,是故没有理由不知足?她气得站了起来“程誉,你太霸道!我不想跟你吵架”
“那你最好乖乖地闭嘴,不要再提任何会惹我生气的话题。”他突然用一只手指点上她的唇,眼神中的冰冷瞬间冻结了她欲出口的反驳。她在他的注视之下感到惊惶,不由自主地收了声。
她怕程誉,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怕他。因为太爱他,因为太膜拜,她竟然不敢忤逆他的命令。若璃瞠着大眼,跌坐回椅子上,心中第一次浮上这样一个可怕的认知他们之间的爱情,从来都是不平等的。
她爱程誉,爱到崇拜他,仰视他,不敢冒险触怒他,因为她太珍视他的爱,太怕自己会失去他!而程誉他宠爱她,供养她,他把她当做乖巧怜人的宠物,把她当作精美易碎的玻璃娃娃。他对她的爱,是上对下的施舍,是高对低的怜惜,他从来不曾把她当作平等的个体来对待!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他主导着一切,从来不曾问过她的意见;他左右她所有的心情,她的喜悦、恼怒、悲伤这一切都是由他的情绪来决定。她是那么爱他;然而他却只爱他自已。
若璃没有哭出声音,但眼泪愣是控制不住,一颗又一颗顺着脸颊滑下,她缩着脖子,不敢看他含怒的双眸,更不敢去发现他的眼神中已经带上了几分嫌恶。
她无声哭泣的模样令程誉觉得心烦意躁,他抚着额,强迫自已收起凶恶的表情,哀叹道:“若璃,你就不能收起你那该死的眼泪吗?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的日子,我们应该很开心的不是吗?我们应该快快乐乐地享受烛光晚餐,说尽甜言蜜语,然后回到床上亲热,为什么非要哭不可?为什么一定要把它搞砸了?”
一听这活,若璃的泪水更汹涌了,她哽咽着,抽抽搭搭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惹程誉生气了,她让他觉得讨厌了!天,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事,而它竟然发生了!
程誉看着若璃在他面前痛哭,脸上的妆被泪水弄花,使她看起来很狼狈得近乎丑陋,他叹了口气,起身拿起车钥匙,冷声道:“我出去透透气,等你哭够了我再回来。”说着便转身毫无留恋地走了出去。
“程誉不要”她在他身后叫唤,奈何声音轻得像蚊子叫,他连头都没有回就离开了家,大门碰地甩上,她听到汽车发动的引擎声响起,程誉走了。
偌大的客厅只剩卜她一个人,佣人们都怕事地躲了起来,不愿被牵扯进这夫妻间的争吵。程誉带回来的香水百合正怒放着氤氲芬芳,而若璃跌坐在地板上哭得像一尊被人毫不留情丢弃的玩偶。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此刻这么卑贱。她第一次可悲地发现,她对程誉的爱,已经让她失去了所有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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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誉又是一夜未归。天快亮时,他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家里,发观若璃正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他皱起眉,上前摇醒她“老婆,醒一醒,回床上去睡。”
若璃猛然睁开眼睛,正对上程誉无奈的双眼。她马上跳了起来,七手八脚地抹去脸上的泪水,慌乱而讨好地道:“你同来了?累不累?要吃早餐吗?我去准备好不好?”
程誉沉默地注视着她。她竭力讨好他的样子令他莫名地感到一阵厌烦。曾几何时,她的眼泪已经不能再让他心疼了。对她的感觉已经淡了吗?是她变了还是他变了?他摇了摇头,企图甩掉这叮怕的念头。然后,他强迫自己对她展开笑容“可以给我一杯咖啡吗?我头痛得快要炸开来了。”
“哦,我马上去煮!”她飞快地跑进厨房。程誉皱眉,跟上她。
见她在料理台前忙碌的样子,他突然觉得一阵愧疚,自己实在不该对她恶言相向的。他走上去,由身后抱住她“老婆,还生我的气吗?”他在她耳垂上呵气。
若璃身子一颤,脸红心跳地推开他“没、没有,我没有生气。”
“那就亲我一下嘛”他无赖地要求,把嘴凑了上去,心想这是个求和的好时机,若璃被他微微散发着酒气的热力包裹着,神思有些恍惚。程誉,他又回到她身边了呵这一次她发誓,不,以后的每一次都是如此,她发誓再也不惹他生气了。她承受不起失去他的后果。
她柔顺地将脸庞贴上他的胸膛,聆听他坚定而有力的心跳声。程誉你还爱我吗?她在心里悄悄问着他,却不敢开口发出声音。
忽地,她的表情僵住了;在程誉衬衫的领口处,赫然印着一个紫红色的唇印。耶样粘腻暧眯的红,刹时像血一样剌痛了她的眼睛。
程誉背叛了她?历史重演了吗?一年前,他为了别的女人丢下她远赴重洋;现在,他又要重蹈覆辙了吗?她知道自已不该这么敏感,可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幻想那些令她心痛的画面:他和别的女人他和别的女人
她猛然挣出他的怀抱。转身背对着他,慌乱地找了个借口掩饰她的失常“水开了,我要泡咖啡。”
程誉狐疑地看着她慌乱的背影,水壶在火上呜呜地呜叫着,她根本忘了关火。
她又怎么了?
他低下头,衬衫上的唇印令他刹时明了了一切。昨夜酒吧里有个女人一直往他身上磨蹭,躲都躲不掉,这唇印是那时候小小心蹭上去的吧?若璃是误会了。
“若璃,我”他试着开口,他唤她的声音令她肩头猛然一抽,瑟缩地道:“你要浓一点的咖啡吧?快上去换农服吧,待会还要上班呢。我煮好了,马上替你端上去。”
程誉沉默了。看着她微微发抖的背影,听着她竭力装作无恙的声音,他顿时连解释的兴致都失去了。他没有再说一个字,大步跨出了厨房。
而若璃只有在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以后,才敢偷偷举起手,拭去脸上早已泛滥成灾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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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然而,一切都不一样了。从那天起,程誉开始晚归,有时候甚至整夜不回家,留若璃在客厅里等到天亮。他去了哪儿?去做什么?若璃不敢问,程誉在外面有女人的臆测像一根针,总是浅浅地刺着她的心,每次他的晚归,都会在她脑中自动幻化成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画面。
平日里,他们还是像一对平常的恩爱夫妻那样,一起上街采购,回家后讨沦今天的晚饭要吃什么,在偶尔程誉准时回家的日子里,他们会头挨头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讨论剧情的发展。
他们依然在一起,每人四目相对,谈心的时间却越来越少。程誉并没有因为别的女人的存在而薄待了她,他依然宠爱她,给她她想要的一切,然而,他不再能容忍她的哭泣及她偶尔的歇斯底里,通常当争吵发生时,他会一言不发地躲出去,喝个酩酊大醉再回到家中,倒头便睡。
他们依然会亲热,程誉从来不曾冷落她,可是她知道,程誉一直在避孕。他并不想要他们的孩子。
而她呢?她惟一能做的就是容忍并且接受。程誉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天、她的神祗;对于他所做的一切她只能毫无怨言地接受,而从来没有反抗的余地。
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会叫佣人开着车送她去市区的大型商场,疯狂地买东西、刷卡,当大笔大笔的钞票流出去的时候,她才能感到有一丝快慰。她觉得自已再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梦幻少女萧若璃,而是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个世俗琐碎的妇人。她依然美丽无双,眼神却失去了当初的光彩。
就这样,他们的婚姻平淡却稳妥地走过了五个年头。在这五年里,程誉会在每年的结婚纪念日送给她一样礼物,有时候是价值不菲的首饰,有时候则是盛开的一大捧繁花。而若璃也会在每年的这一天精心准备晚餐,两人在烛光氤氲的气氛下用餐,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然后上床亲热。
时间的机器仿佛坏掉了,一年又一年,他们过着同样的日子,所不同的是,若璃的心慢慢失去了热度。她还爱程誉吗?有多少个无眠的夜晚,她这样反复问着自己,然而,答案却再也无法肯定。
有的时候她会想,也许大凡人口中的地久天长就是这个样子吧?绚烂只是一时,平淡中走完一世,那曾经以为比生命还重要的爱情,到头来却轻得彷若一丝鸿毛。
既然是这样,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程誉一直在她身边呵。过去她所要求的全部,不就是这些吗?
然而,在他们结婚五年后,一件意想不到的巨变袭击了程家。
在这一年程氏的股东大会上,季礼哲取代程誉坐上了程氏董事长的位置,原因无他,自从程誉接手程氏以来,公司的业绩在逐年下滑,而程誉在外界的风评极差,外界上经常传播着他和某知名女子厮混的消息。人们都说,程誉根本不懂经商,他惟一的本事就是玩女人。
程誉被董事会扫地出门了,他挂着副理的头衔,在公司里成了毫无用处的闲人。他不甘心,开始动用自已手头上的资金做投机生意,而这样做的结果是:他更让自己陷入了一败涂地的窘境。
那一年,他们搬出了程家在半山的别墅因为这所豪宅被抵押了,只好迁往靠近市区的小鲍寓。
程誉的生意若璃从来都不过问,正如她从来不过问他那传得沸沸扬扬的婚外情一样。关于程誉的花边新闻时常像阵风一样吹进她耳中,从报纸、媒体上,她知道了程誉的生意失败.她知道了程誉和某名模传出恋曲,她知道了程誉是上流社会名嫒淑女们竟相爱慕的对象等等等等,云云云云。而可悲的是,关于这一切,她竟然都不是从程誉本人口中听来的!报纸上说,程誉这样,电视上说,程誊耶样、而程誉自已呢?他从未向她承认或否认过什么,她不问,他也就不说,两人都默许着绯闻包围他们的生活。
包可悲的是,她发现自己已经不那么在意了。以往会为了程誉的婚外情传闻而嫉妒发狂的她,现在往往能对着当天的报纸一笑置之。难道说,她已经不爱程誉了吗?不,也许更确切的说法是,生活的重担已经让她没有气力去考虑什么爱不爱的问题了。程家落魄了,她也开始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庭主妇,开始学会用并不丰裕的家用来维持两人的生活。她每天忙着洗衣做饭拖地板,在程誉不拿钱回家的时候,她甚至会回到东大兼任学生辅导员的职务来补贴家用。
在这样的困境下,他们走向了婚姻的第六个年头。
这一天,是两人结婚六周年的日子,若璃剪短了长发,坐在窗前等待丈夫的归来。
桌上的饭菜热了又凉,凉了义热,程誉依然没有回来。看来他忘记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若璃的眼眸垂了下来,六年了,不管如何艰难也好,平淡乏味也好,他们的婚姻住风雨飘摇中度过了六年。然而到了现在,程誉已经丝毫不在乎了吗?
她心里悲苦,却没有眼泪,生活的磨砺已教会她眼泪并不能解决问题。她坐在窗前等着,将近午夜时分,程誉终于回来了。
“老婆,你剪了头发?”刚放下钥匙,程誉就注意到坐在窗沿上的娇小身影,不由得心下奇怪“为什么?”
若璃见了他,连忙跳下窗台,走到客厅里接过他手上的包,微笑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换个新形象罢了。”她小心地掩饰好自己的落寞,六年的婚姻生活已经让她彻底明白,要与程誉和平相处,惟一的方式是自己消化掉所有的负面情绪。程誉不喜欢纠缠不休和歇斯底里的女人。
“哦?”程誉眼含笑意,拉她一同到沙发上坐下,轻抚着她有些凌乱的短发,道:“老婆,我还是喜欢你长头发的样予,温柔得像水一样。”
若璃苦笑了下,把头枕进他的胸膛,没有答话。她怎能告诉他,被生活琐事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养护打理这头长发了,她靠着他宽厚的胸肌,柔声道:“别动.别动程誉,让我靠一会,我有些累。”
程誉讶异于妻子今天难得的娇柔乖顺。结婚这么久了,若璃不再会像新婚时那样肆意靠进他的怀里撒娇,她是个无懈可击的好妻子,然而,太过贤惠温婉的她却总像是少了某种当初叫他疯狂着迷的特质,他欣赏她,甚至敬重她,却不再有当初那种想将她一把掀翻在床垫上好好亲吻的冲动。
时间,的确是最怪硬的齿轮,不知不觉中磨去了生活中的所有棱角和火花。一转眼,他们都不再年轻了。
如今,他们的婚姻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安静。他们不再吵架了,也开始习惯于目前的这种相处模式,生活像缓缓流淌的小溪,不再有任何波澜。
也许这样就是一辈子吧?有时他会想。他们会一直陪在对方身边,休戚与共,在心里却横亘着一光年的长长距离。也许平淡,才是一段婚姻的最终归属。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不知足?若璃是个多么称职的好妻子,有妻如此,夫复何求?程誉闭上眼,舒服地叹了口气,享受着若璃在他怀中磨蹭的馨香。
“程誉?”她突然唤他。
“嗯?”
“你可不可以握着我的手?”她小声地要求。把有丝冰凉的小手主动地置于他的手掌中央,他笑了下,用力握紧。
“有什么不可以?我是你老公啊。”
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大掌中滑动,她轻声问:“有什么感觉?”
“有什么感觉?”他奇怪地重复她的问话,有些不能理解她为何有此一问。
“嗯,握着我的手时,你有什么感觉?告诉我,我想知道。”她仰起了脸,直视他的双眸,目光柔情中又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坚定。
“嗯有什么感觉呢?有些凉吧,还有,你的手比以前粗糙了,那一定是因为你做了太多家事的缘故为什么这么问?”他直觉地认为今天她有些反常。
听了他的话,她泛起一丝苦笑,缓缓道来:“我曾经听别人说过,婚姻是爱情的焚化炉。结婚久了,握着老婆的手时,就再也没有当初热恋时的那种激越感受了,反倒反倒比较像是自己的左手握着自己的右手,是那么的平淡,没有任何感觉。”
“自己的左手握着自己的右手?”程誉微愕了一下,然后进发出有趣的大笑.“哈哈,左手握右手,真是个经典的比喻啊!”他笑得如此畅快,以至于没来得及去发观,若璃依然微笑着的俏脸上,已经凝上了一抹属于绝望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