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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这个孩子不能留
去绿林孤儿园的路上，两人的心情都颇为沉重，谁也没有先开口话，涟漪一直闭着眼假装熟睡，她不敢睁开眼睛，不习惯睁着眼睛时和陆琛保持安静的状态，她想，陆琛也不会习惯的。
陆琛撇一眼身旁的女人，把车子停在路边，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轻轻的披在了她身上。
车子继续行驶，约摸快要到目的地时，她故意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嘟嚷一句：“睡得真香啊”“肚子饿吗？后座上有吃的。”
陆琛温润的。
她摇摇头：“不饿。”
“今天晚上你回来吗？要是不回来，我明天让苏亦正过来接你？”
“不用，我跟你一起回去。”
“恩，行。”
两人是下班才出发，到孤儿院时已经是暮色时分，车子停在大门口，涟漪拉开后备箱，刚要伸手提东西，陆琛制止她：“我来。”
他一个人提起了所有的东西，率先进了孤儿院的大门。
涟漪跟在他身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呀，涟漪姐姐来了，涟漪姐姐来了。”
孤儿院里一名孩子最先发现了她，高兴的欢呼，接着便一窝峰的出来许多孩子，将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想我了没？”
她笑着大声问。
“想。”
孩子们异口同声。
“真乖。来，这里面全是好吃的，你们拿去吃。”
她把一大包各式各样的零食递给一个稍大的孩子，大孩子手一举：“分东西喽。”
一帮小朋友便像猴子似的跟着他跑了。
“陆先生，方小姐 ，你们过来了。”
院长微笑着过来招呼，涟漪点头：“恩，小玉姐呢？她还好吗？”
“很好，母子平安，走，我带你们过去看看。”
穿过一条长廊，到了一间门口摆着几盆水仙花的屋子前，院长敲了敲房门：“蒋小姐，涟漪和陆先生过来看你了。”
“请进。”
蒋小玉生完孩子后声音还有些虚弱，但不难听出欣喜之意。
三个人踏步走进去，涟漪第一个冲上去：“宝宝呢？让我看看。”
“在这呢。”
蒋小玉身子挪了挪，涟漪便看到她的腋窝下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儿，那粉扑扑的脸蛋嫩的像一只熟透了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好可爱喔，他怎么这么小”
“呵呵，刚生下来肯定小了。”
蒋小玉一脸幸福的模样，以前对自己做出的选择不后悔，如今看到了孩子，就更不后悔了。
“他为什么不睁开眼睛啊？”
涟漪趴在床上，兴奋的抚摸着小婴儿的身体，眼中绽放着异样的光彩，那抹光彩再一次刺痛了陆琛的心。
他早就知道，她不是不喜欢孩子的。
一旁的院长笑眯眯的解释：“刚出生的婴儿还不太适应外面的热闹，过几天就会睁开了。”
“这样子啊，对了，你看我给宝宝买的礼物，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呢。”
涟漪手一伸，陆琛把手中提的大包小包递了过去。
陆琛对蒋小玉微微一笑：“蒋小姐恭喜你。”
“谢谢。”
涟漪拆开包裹，拿出各种物品，吃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蒋小玉有些受宠若惊：“涟漪我欠你的已经很多了，你这样我将来都无以回报。”
“没事的，报什么啊报，帮助别人是一件快乐的事，我可没想过要你报答我，我才帮助你的。”
涟漪撇一眼床上的小人儿：“我能不能抱抱他？”
“当然可以了。”
蒋小玉马上把孩子抱起来送到了涟漪怀里。
涟漪激动的双手接过，看着孩子巴掌大的脸蛋，她心里一阵伤感，现在她的肚子里也有一个这样的天使，可是那个天使，却没有机会来到她身边。
“好香啊，这是什么香味？”
“是孩子天生的奶香味。”
“他的鼻子上为什么有小点点？”
“好像是脂肪粒，过一段时间自然就会消失的。”
陆琛看着涟漪对孩子爱不释手，以及那掩饰不了的好奇心，黯然的转过身，悄悄的出了房间。
他走到一处安静的角落边，从怀中抽出一支烟，点燃，心事重重的抽着，最近，他对这东西似乎越来越依赖了。
不知抽了多久，天已黑透，肩膀忽尔被人重重一拍：“你跑这来了，难怪我找不到你。”
他回转身，看到涟漪一脸埋怨的瞪着他。
“你们女人家在一起聊的热闹，我一个大男人站在那边很别扭，所以就出来透透气，抽支烟。”
“嗬，你是抽支烟吗？我看你是抽堆烟吧？”
她手往地上一指，他才发现自己竟是抽了不少。
“你们聊完了？”
他尴尬的笑笑，迅速岔开了话题。
“嗯，聊完了，我们回去吧。”
“好。”
二人到了前院，院长留他们吃了晚饭再走，她摇头，望天：“不行，回去得要两个多小时，这天看着马上就要下雨了。”
“那住一晚再走不行吗？”
涟漪耸耸肩，手指向陆琛：“他是大忙人，哪能随便在外面过夜。”
院长也不过多挽留，稍作寒暄后，他们便离开了孤儿院。
回程的路上，陆琛从后座上拿出一包零食递给她：“先吃一点垫垫肚子，进城后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打开零食包，拿出一块三明治咬了一口，问：“你要吃吗？”
“我不吃这些。”
陆琛温柔的冲她笑笑。
涟漪不太喜欢吃饭，但零食却是比较热衷，她每天坐陆琛的车子上班，他的车上自然就不可或缺的堆着这样或那样的零食。
“蒋小玉的孩子很可爱吧？”
“恩。”
“你有没有看出来长得像谁？”
陆琛直视前方：“没，我没太仔细看。”
“我感觉像蒋小玉，一点不像你大哥，不过别人都，男孩是像妈妈的。”
陆琛笑笑，不置可否。
“我昨天想了一晚上，结果还是忘记给夸夸买一样东西。”
涟漪很早以前就替蒋小玉的孩子取了名字，男孩，蒋夸夸，女孩，蒋哇哇。
当时只是随口胡掐，不过蒋小玉这名字很好，以后就用这名字了。
“什么东西？”
“长命锁啊。”
涟漪鼓起腮帮：“孩子出生后不都由娘家给买这些东西的吗？小玉妈妈去世的又早，现在与家里也不联系，我们应该替她的孩子买了的。”
“下次来的时候再买就好了。”
“嗯，也可以。”
“涟漪。”陆琛欲言又止：“你好像很喜欢那个孩子？”
她怔了怔，僵硬的笑道：“只是觉得他比较可爱，也没有多喜欢啦，我要很喜欢的话，今晚就留下来了，也不会半夜三更跟你回来对不对？”
陆琛明知道她撒谎，却也没有点破。
之后的路途他们没再话，她继续装睡，想着和蒋小玉聊的那些话。
蒋小玉看出她对孩子的喜爱，：“涟漪，你那么喜欢孩子，赶紧找个男人也生一个吧？”
蒋小玉不知道，她肚子里其实已经怀了一个。
她目光闪烁的回答：“喜欢孩子跟生孩子是两码事，我现在还不太适合生孩子。”
蒋不玉听不明白：“什么叫不适合？”
她没有过多解释，只是一笑之置：“因为我还没有做好被拖油瓶拖住的准备啊。”
后来，蒋小玉给孩子喂奶的时候，她问：“玉姐，现在是不是感觉忒幸福？”
蒋小玉一脸温和的笑：“当然，很幸福。”
涟漪也笑了，她从不曾相信命归天定，只觉得自己的幸福该自己争取。
她相信总有一天，她和陆琛，会走向幸福的阀门，开辟幸福的天地，过幸福的一生。
幸福，多么美好又让人向往的字眼，以后她生的孩子，就取名幸福好了。
到了城里，陆琛直接把她带到了一家餐厅，点了满满一桌佳肴，江南水晶虾、玉珠大乌参、原笼荷香鸭、蟹粉烧白玉、珍菌鲍鱼酥、雪笋蒸黄鱼、沪上扒时蔬、酒酿小圆子、合时鲜生果，她看得眼花缭乱，弱弱的问：“点这么多，吃的完吗？”
“能吃多少吃多少。”
他知道她现在没什么胃口，所以点的多，希望能有一样合她的胃口。
餐后，两人回了陆家，各自进房间，涟漪在房间里坐了一会，打开房门来到隔壁，她想要跟陆琛商量一下打胎的事。
平常陆琛一进房间就开始工作，今晚却破天荒的进了浴室洗澡，涟漪没有出声喊他，径直走到他的办公桌旁，耐心的等着他出来。
看着他的桌子有点乱，她伸手去替她整理，在一堆稿纸里面，忽尔一张设计稿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怔怔的盯着设计稿看了又看，那是一幢像蘑菇一样的房子，以前他们约定好，以后有了孩子，就放在这样的房子里嬉戏玩耍，没想到，他还记着。
她盯着那张稿子看了很久，思绪也飘得很远，就连陆琛什么时候出来，她竟然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进来的？”
陆琛穿着浴袍站在她身后，眼中满是柔情。
“哦，有一会了，这是你画的？”
陆琛缓缓点头。
“送给我行吗？”
“好。”
她把那张设计稿小心翼翼的叠整齐，然后，塞进了口袋里。
“我是想来跟你商量下，我们打胎的话要不要到外地去，在本地会不会被狗仔队拍到，到时候又夸张的写出一些负面报道来。”
“没关系，这方面我会安排好，当然，如果你想到外地去也可以。”
她摇摇头：“如果你觉得没问题那我就没问题了，我就是比较担心你。”
陆琛胸口有点闷，隐忍的盯着她看，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穿透，她觉得自己在他的注视下，所有的心思都快暴露了出来，局促的起身“没什么事了，你忙吧，我回屋了。”
她刚走出几步，突然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将她紧紧圈住，陆琛的脸埋在她柔软的发丝中，她有些错愕，短暂的沉默后，他忧伤的嗓音传入她耳中：“对不起，明知道你喜欢孩子，却也没有强硬的让你留下，还有对不起，作为男子汉，我支持你的决定，无视你内心真实的渴望，就这么虚无的放弃了。还有，谢谢你，就算我是这样的家伙，你也一直站在我这边。 耿叔出我的身世，我能承受我父母的死，却难以承受的我的处境，之所以我能克服，这些都是多亏了你。我绝对不会忘的，也不可能忘记的。”
陆琛从来没有过这么伤感的话，涟漪听得心都碎了，她用力眨了眨眼，待眼前的氲氤散去后，转过身：“笨蛋，你以为我真的全是为了你，才不要这个孩子的吗？我也是顾虑到祖祖，你知道，我不能得罪陆建廷的，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所以不要再觉得有愧于我，ok？”
没等陆琛回答，她便逃也似的离开了他的房间，回到自己屋里，把门一关，所有的伪装顷刻间瓦解，她无力的蹲下身，背靠在门板上，从口袋里摸出那一张蘑菇房，梦想汇聚成一颗颗热泪，缓缓滴落在光洁的白纸上
周末这天，万里无云，天空阴沉。
一如人的心情。
涟漪思考了一夜，才坦然的跟陆琛走进了这家医院。
手续他都已经提前办好，直接到手术室做手术就可以。
“我就在这里等你。”
陆琛紧握着她的手，眼中满是红血丝，看来他一夜没睡。
“嗯。”她想缩回手，才发现他拽的实在太紧。
“陆琛，我要进去了。”
陆琛张开了手指，她的手从他的手里脱离了出来。
“我很快出来。”
他点点头：“别怕，有我在。”
她转身之迹，他突然拉住她：“涟漪，真的想好了吗？”
陆琛从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可在孩子这件事上，却犹豫的让人心疼。
涟漪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想好了。”
她毅然决然的走进了手术室，医生让她躺下来，她照做了，医生戴着口罩跟她：“我现在给你打麻醉剂，你睡一觉，不会觉得疼的。”
她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是头胎吗？”
“嗯。”“没结婚吗？”
“嗯。”“哎，你们现在这些女孩子啊，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就算是无痛人流伤害小，那也多少会对身体造成一些伤害的。”
她没话。
“下次记得要做好安全措施，真是可惜了，头胎孩子是最聪明的。”
她别过了头，眼眶湿润了，这个医生还真多话。
“你躺好，现在要我要注射了。”
她摆正身体，看到一名医生拿着针管向她走来，另一名医生在摆弄着刺眼的器具。
心没来由的慌乱起来，脑子里闪过一张张稚嫩的孩子的脸，她紧张的闭起眼睛，可心也没有因此而安定，反而变本加厉的慌乱了，耳畔这时又传来熟悉的哭声，是婴儿的哭声，从绿林孤儿院归来后，连续几个晚上，她都做着同一个梦，梦里她什么也看不到，就只能听到一个孩子的哭声，像鸟的翅膀在空气里振动，那是一种喧嚣而凛裂的，充满了恐惧的声音。
“不要——”
猛得尖叫出声，她坐了起来。
医生被她吓一跳：“怎么了？”
她的额头渗出了大颗的汗珠，木然的摇头：“我不做了，不做了。”
浑浑噩噩的跳下手术台，她冲出了手术室，陆琛听到脚步声，赫然抬头，便看到她苍白着脸，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他怔了怔，马上向她迎过去，按住她的肩膀：“涟漪”
涟漪嘴唇蠕动了一下，想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不出来，她不知道该怎么跟陆琛交代，在最后的关头，她做了逃兵。
陆琛似乎看出了什么，伸手温柔的替她擦拭掉额头上的冷汗，什么也不再问，只一句：“我们回家。”
然后，牵起她的手，走出了医院。
陆琛把车子开到了海边，傍晚的海边，海水满盈盈的，夕阳映射之下，浪涛像顽皮的小孩子似的跳跃不定，水面上一片金光。
他站在沙滩上，挺拨的背影像一座耸立的大山，她踩着软绵绵的沙子奔过去，伸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哽咽着：“对不起”
他的大手抚上她的手，轻抚了一会后，转回身“没关系，既然舍不得，那就留下吧。”
“我”
涟漪咬住了自己的唇，她已经不知道该什么好了，要打掉这个孩子的人是她，从手术室里跑出来的人也是她，明明只要忍一忍，所以的痛苦和困扰都会结束，可她却如此的不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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