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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烧红的一硕大铜锣,太阳从遥远的海面慢慢在爬升,白沙礁的水道上,由于落潮而使得海面在晨阳的照射下,散放出点点七彩灿烂的金星,有些耀眼,可也十分好看!
洞头岛在温州湾,岛上的大户邱长泰,他家的大门正对着附近的白沙礁虽然说住在洞头岛上的人全是靠打渔为生,但邱长泰却不是,因为邱长泰有商号开在内地,所以日子过的着实惬意,除了老伴以外,两个儿子全承欢在膝前,除此以外,还有两个丫头两个伙计,八个人全住在一个四合院里。
不过邱长泰的大儿子是个大公子,平日里手提鸟笼,尽在岛上闲晃荡,有时候也在湾里坐上自己小划船在海面上钓鱼,日子过的挺舒坦呢!
二儿子邱太冲喜弄拳棒,十几岁就跟括苍山双龙庙一个老和尚学了几年功夫,如今年已二十刚出头,邱长泰把他找回来,准备给他娶房媳妇!
一大早,从海面上刮来阵阵咸风,也刮来一艘三桅大帆船,就在洞头岛后面湾里,那艘三桅大船下锚泊住,然而船虽然停泊在洞头湾,就是没见人下来,望上去透着一股子神秘!
邱长泰一手端着水烟袋,光着两只脚丫子,坐在一张躺椅上,边抽着水烟,边望向海面上的那艘三桅大船,心中在琢磨,这条船是干什么买卖的,总不会是最近传说的那艘神秘海盗船吧!
本来年头不对,改朝换代没几年,北方就闹天灾,于是北方土匪做乱,南方却闹海盗,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过午不久,大门口邱长泰叫住又要外出的大儿子邱太极,指着海面那艘大船道:
“太极,最近传说有海盗,咱们又是住在岛上,处处都得小心一些,要你看海面那艘大帆船是干什么的?”
鸟笼举得高高的,邱太极望向海面,冷笑道:
“竖横不过是一艘船,就算是装了一船海妖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不要说爹的本领,单就太冲也叫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邱长泰的卧蚕眉扭结着,道:
“咱们这洞头岛上住的人家太散了,彼此实难集中照顾,万一海盗摸上来,怎么得了,再说你兄弟也只能挡几个,如果遇上大股海盗,可就难招架了!”
邱太极道:
“爹,你老别担心,如果海盗敢上来,只要咱们敲响锣,洞头岛还是能集结个七八十人呢!”邱太极说完,以极轻松的样子走出邱家大门!
就在邱太极走后不久,突然门口有人问道:
“有人在家吗?”
邱家长工正在搓麻绳,闻言走到大门口:
“你找谁?”
是个中年文上模样,穿一件天蓝长衫,紫马褂,头上挽头白色带子,双目精芒毕露,笑意昂扬的道:
“在下文通,请问邱老爷子可在家?”
长工回头望望,早听得邱长泰高声道:
“有客人来就请屋里坐。”
长工侧身一让,道:
“你请进!”
邱长泰已自躺椅上站起来,却见文通人才进院门,就已双手抱拳呵呵笑道:
“真是不好意思,打扰老爷子清福了!”
邱长泰急忙回礼,一手捋着灰髯,边让文通坐下来。
长工替文通送上香茗,退到堂屋外面。
“文先生请用茶!”邱长泰依旧抽他的水烟。
随意的喝了一口茶,文通这才笑道:
“我就是那条船上的人。”
邱长泰顺着文通指的方向,望着海面上的大帆船,道:
“船大人多,开销就大了,再说这北从三门湾,南到南魔山,这么大段的水路,来回的航行,兄弟们替这一方海上保平安,赚些卖命银子可也真不容易呀!”
邱长泰一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由笑道:
“文先生,我懂你的意思,说吧,你要多少?”
文通干笑一声,道:
“好,老爷子真是快人快语,那文通就不客气了!”
邱长泰低垂头,双目尽看着手中的水烟袋
只听文通缓缓道:
“这是头一次向老爷子开口,说多了不好意思,少了呢,老爷子一定笑我们没出息,再说老太爷有字号开在内地,这样吧,老太爷先五千两,另外”
邱长泰几乎是跳离座位的,高声道:
“五千两?你们拿我邱长泰当财神爷呀!”
文通一笑,道:
“老爷子,对你来说那只是九牛一毛呀!”
邱长泰怒道:
“你们与海盗何异?”
“老爷子,你何必说得那么难听?”
邱长泰喘着气道:
“你说除了银子,另外还有什么?”
文通一笑,道:
“府上传说有一把宝剑,叫什么龙泉的,我们想把这把神器请到船上镇邪,还望老爷子成全。”
邱长泰一听大怒,道:
“你们听谁说的?”
文通笑道:
“不会是假的吧!”
“纯属子虚!”
文通道:
“何必呢,为了一把剑,大家撕破脸!”
邱长泰怒道:
“如今海面上有海盗,大家讨生活不易,你们找我姓邱帮几个银子,我姓邱的不会拒绝,百二八十两我会双手捧上,合着不该来个狮子大开口,硬拿我姓邱的当肉头,开口就是五千两,另外还要加上我邱家的传家之宝,这未免欺人太甚。”
文通缓缓放下茶碗,站起身来,冷笑道:
“有些人拿银子买平安,有些人为银子不要命,看来老太爷你是后者了!”
邱长泰大怒,厉声道:
“我们这里用不着别人保护,对面永嘉也只隔一条小小海峡,良民按季完粮,自有官府保护,姓文的你请吧!”
冷然看了邱长泰一眼,文通道:
“老太爷,望你高枕无忧,长命百岁!”突然哈哈大笑着走出邱家大门。
就是那么两句话,听的邱长泰全身不自在,不知这姓文的究竟是干什么的!
邱长泰倚靠在自家的大门口,遥望着文通绕路到了海边,一只小划子把他送上那艘三桅大帆船,直到那大船扬起帆出海而去,邱长泰还在发楞!
大船出海走了,邱长泰忙把两个儿子找回来:
“事情我总觉着不太对劲,咱们这是住在孤岛上,天高皇帝远,如果他们来打劫,眼前亏咱们就得先顶着。”
老二邱太冲道:
“爹说的是,早晚咱们得防着些。”
邱长泰望望自己两个儿子,长叹一声,道:
“你们跟我来!”
堂屋右面是卧房,那是两老睡的地方,邱长泰掀起门帘,举着一盏灯,推开床后一扇假墙,把两个儿子领进去,顺着石阶,来到一处地下室中,邱长泰把灯放在一只木箱上面。
父子三人望望石室中的几只箱子,那是历来邱家的遗产,子孙成才,所以这些金银代代在增多!
掀起一只长箱子,邱长泰拿出一把黄缎子包的宝剑,那酱红色的剑穗,雕龙纹的剑匣,邱长泰颤抖着双手,就以黄缎在剑匣上擦拭着,道:
“我怎么会让别人从我手中把你夺走?”说着缓缓拔出宝剑来,立刻一室光华,而使得箱上的烛苗摇曳不定
“啊!真是好剑!”兄弟二人齐声赞叹
就在轻微一声龙吟中,邱长泰还剑入鞘,连着黄缎子递向老二邱太冲,道:
“你们兄弟二人,就你的武功扎实,如今我把它交在你手中,有两句话你要牢记!”
“噗通”一声,邱太冲跪在地上。
邱长泰壮严的道:
“剑在人在,剑失人亡!”他似是卸下一件沉重包袱似的,长喘一口气,那真是一声极端复杂的叹息声!
像被人咬去一个缺口的大饼,酱红色的月亮三更天才由海的那一面升起来,而使得深蓝的海水,明显的呈现出一条月光大道,从洞头岛直到远方的月亮下面,而海面上,那条三桅大帆船,竟然乘风破浪,疾快的又驰向洞头岛,可怕的是那在中桅柄上悬挂着一面黑咕隆咚的海盗旗!
就在三桅大船接近洞头岛的时候,三桅大船并未驰向洞头水道,而是贴着岸边竟安全的接到一处悬崖停下来,显然这艘三桅海盗船上有洞头地方的人,否则他们是不敢这么大胆的直靠尽是暗礁的石岸边的!
就在大船一贴住岸边,几个壮汉跳上岸,把粗缆带上,然后好长一个跳板搭在岸,立刻像一群无声无息的饿狼般,从船上跃出三十多个红巾包头的大汉,每个人全拎着砍刀冲上岸,月光下,只见前面走的可不正是那个叫文通的,这时候只有他手中握着一把宝剑。
这时三更将过,但邱长泰双目如炬的仍然望着黑暗中的屋顶,他在想,平安的生活,自然会发觉人生的乐趣,而一个人,一生中既无忧于精神上的压力,更无虞于生活上的匮乏,那么这个人才真正是幸福一生,只可惜这种人生究竟是太少了,如今自己生活在孤岛上,仍然会有麻烦找上门,可见太平日子的不易得!也只有麻烦找上门,才体会出平时过的那种太平日子是多么的难得与可爱!
月光尚未自窗外洒进来呢!邱家院子里已有了响动,邱长泰尚未坐起身来,就听老二邱大冲骂道:
“操那个娘,你原来是海盗!”
早听得文通哈哈笑道:
“小子,你这时候才醒过来不觉太迟了!”
这时邱长泰与大儿子长工等也都拔刀在手冲出屋外,只听邱长泰戟指文通道:
“你好大胆子,竟敢领人来打劫!”
有如抢窝蚂蚁一般,从邱家的院墙上噗通噗通跳下三十多个大汉,其中两个坦胸大胡子壮汉,走到文通前面道:
“老三,邱家就是他们几个大男人?”
文通微笑,道:
“宫雄大哥,邱家也就是这几个人毛!”
只听姓宫的仰天哈哈大笑,道:
“老子从北方的大山里杀到这南方海面上,杀人如麻,不料杀来杀去就面前这几个人毛,也用得老三费什么唇舌的,他娘的,你们一闪开,看我宫雄收拾他们!”只见他双手握住特号砍刀,刀举过顶,呲牙咧嘴的向邱家父子处杀来。
邱长泰怒吼道;
“你们这群强盗,我邱长泰同你们拼了!”
不料邱太冲一跃而上,口中叫道:
“爹,由孩儿来领教他几招!”一摆手中龙泉,奋力迎上去,立刻就听“呛”的一声,刀剑之间爆裂出一蓬金星火花,宫雄暴退一丈,伸手摸向刀刃,不由骂道:
“奶奶的,原来这小子手中拿的是宝剑,好!宝刀对宝剑,看咱们谁拼过谁!”话声中大砍刀飞闪狂扫,在他那粗壮高大胡力的挥舞中“咻咻”之声不绝于耳,冷焰波激溢中,整个身子直欺而上,没有闪避,也没有退让,完全是力与气的结合,也只几招下来,一旁的邱长泰心中已明白,今晚是个血腥夜,只这个姓宫的一个,就够折腾的,更何况四周那么多酷似狼目的大盗环伺!
心念间,不由一咬牙,高声道:
“太冲快退回堂屋来!”
就在邱长泰喝叫中,邱太冲狂劈一剑,人已回窜到堂屋里,邱长泰立刻吩咐大儿子与一名长工,三人死守住堂屋大门,在流出最后一滴血之前,绝不让一个海盗冲入这间堂屋,只听他边挥刀拒敌,连高声道:
“太冲快走,往后你该怎么做,就不用爹多吩咐了。”
邱太冲一惊,道:
“爹!”邱长泰已是浴血奋战,边厉叫道:
“快走!”
不料月光下,邱太极双手握刀站在邱长泰前面左右狂斩不休的,叫道:
“我同你们拼了!”
不旋踵间,邱太极已跪在当门,仍然是挥刀乱砍!
屋里的邱太冲心中沥血,就在邱长泰的怒骂中,只得狠心跺脚冲进内室而去
拚斗就在邱太冲一叶片舟漂在海上的时候结束了,因为邱太冲在海面上看到了火光,那是他的家,如今已被海盗洗劫一空,然后是一把大火
于是邱太冲跪在船板上哭了,他千万个不愿意的自地道中逃出来,如今娘也不知逃走了没有,眼前大海茫茫,一时间只得在海上候着,等海盗走后再回去找娘了!
天还未亮,西南方突然出现了卷卷黑云,席卷着海面浪涛,把邱太冲的小舟颠簸得难辨方向,然而,跌坐在小划船上的邱太冲,却捶胸顿足,凄厉的叫道:
“爹!娘!大哥!咱们招谁惹谁了,偏就遇上这群海盗,这帮杀胚!”
他哭喊,但海风吹走了他的声音!
他垂泪,却又被掀上小划船上的海浪所冲去!
而划船的摇晃,早又令他昏昏沉沉的闭上双目!
上天如果要捉弄一个人,那么这个人才真正是霉运当头,如今“祸不单行”这句话正落在邱太冲的身上
邱太冲被海浪颠簸得昏一阵醒一阵,昏昏沉沉比酒醉还要难过十分,也不知是黑天还是白昼,一股像高山瀑布似的大浪,直压向小划船,把昏睡中的邱太冲又击醒过来,睁开眼,面前浪涛似层峦叠嶂,狂风刮面似刀,于是邱太冲浑身湿透,那令他作呕的海水,使他不敢轻易开口。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饿已使得邱太冲有些虚脱,累更令他肢体发软!
透着仍有的求生本能,一股强大的责任感,而使得邱太冲竭力承受着各种折磨!
渐渐的天又黑了,阳光成了他的奢望,因为第二天不知会不会再看到阳光!
不过这一夜小船似摇篮,摇得邱太冲好一场沉睡,直到二天一早,邱太冲被饿醒过来。
缓缓仰起身子,解去缚在腰上的绳子,邱太冲伸头向四下望,不由叫了声:
“天呀!”
因为他什么也看不见,当然除了四下里尽是绿泛黑的海水外!
不过邱太冲自小被海水泡大的,求生本能多少还知道一些,于是他运用自己智慧,先得弄些吃的!
有道是:风浪过后小鱼水面溜,这话真是一点不假,邱太冲只要把左手往水下伸去,就会有小鱼游过来,他就是利用这机会,着实叫他刺中几条鱼!
邱太冲像享受一顿丰盛大餐似的细嚼慢咽,一条小鱼,那真是有生以来最令他愉快的一顿美餐,因为他连那咬不烂的鱼骨,也一咬再咬的不忍丢弃。
风小了,浪也小了,海面上成群的海鸥在飞翔,而使得邱太冲知道附近陆地,也许有海岛,就像自己的家乡洞头岛那样,于是他流泪了,因为自己的家已毁在海盗之手,那个叫宫雄的大海盗之手!
邱太冲很想看到陆地,但他直到天黑还是没有看到
终于又是一个黑夜的到来,而使得邱太冲无可奈何的倒卧在小划船上沉沉睡去!
片片碎云,反射出东方天空的鱼肚白,就在一阵呼叫中,邱太冲揉着眼皮醒过来,却听得附近有人在说:
“人还是活的,没有死呢!”
邱太冲一骨碌爬起来,发现附近有几个大岛,一条单桅帆船,向他的小划船驶来,心中不由大喜,立刻连连挥手不停
邱太冲终于被救到了帆船上面,只见船上一个青年劲装俊男走过来问道:
“兄台可是前天一场暴风把大船吹毁的?”
邱太冲有些虚脱的道:
“我是遇上那场暴风了,眼前可否给在下一些吃的?”
青年早招手叫一个伙计送上一大碗粥与小菜,邱太冲不及言谢,先一口气把粥吃下肚子,这才抱拳道:
“请问兄台贵姓大名,此处是何所在?”
那青年一笑,道:
“在下南宫年,正由普陀返回象山湾,准备前往中原去呢,这儿叫舟山群岛,请问兄台是”
邱太冲一听大惊,道:
“怎么我已由洞头吹来定海了吗?真是不敢想像!”
要知南宫年在荆紫关遇过女侠黑牡丹,得知黑牡丹是师父一心禅师师妹一澄师太的弟子,这次是特来普陀询问师父有关一澄师叔的一切,如今正准备重回中州,去寻找女侠黑牡丹,因为南宫年自见过黑牡丹以后,难忘伊人倩影,更何况他曾在女侠中毒镖之后,亲自背她去急救!
但他却想不到会在大海救了邱太冲,倒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
单桅帆船行驶中,邱太冲把几天前发生的祸事说了一遍,且说海盗头子名叫宫雄,是个北方大盗,手下还有个武功不错的文通,就在这闽浙沿海为害,也详细说了一遍
南宫年听完,不由咬牙道:
“这些强盗真是可恶,如果不是在下要赶往中原协助师妹黑牡丹灭除流窜在伏牛山区的八大盗,在下一定相助邱兄一臂之力的。”
邱太冲长叹一声道:
“海盗人多势众,盗魁武功高强,即算有兄台相助,怕也难与抗衡!”
南宫年道:
“在下送兄台登岸以后,兄台准备做何打算?”
邱太冲凝望着远方,道:
“括苍山双龙庙距离我家不太远,原是在那儿学了几年武功,可是想起师父年迈,又不好去惊动他老人家,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要知邱太冲年不过二十一,又未行走过江湖,自然不认识什么人,如今突然发生这种事,一时间还真令他有手足无措之感!
南宫年道:
“兄台可有什么亲戚可以投奔的?”
邱太冲道:
“我家在金华有商号,这仇我是非报不可!”
南宫年沉思有顷,这才对邱太冲道:
“既然一时间兄台没有良策,倒不如随同在下先到北方,协助在下师妹,剿除伏牛山区八大盗以后,在下必商请师妹一同南下,协同一致,为兄台报仇,要知在下师妹武功高强,嫉恶如仇,尤其在下曾在丹江见她水下功夫,也十分了得,到时她必定会答应一同前来的!”
邱太冲一听,稍作思忖,当即点头道:
“为了联络志士,共同消灭海盗,在下愿先追随南宫兄前往北方一行!”
南宫年一听大喜,道:
“好!既然邱兄愿往,南宫年深知眼下邱兄心情,不过在下倒是诚恳的相劝邱兄,从现在起,应化悲愤为力量,同仇敌忾,消灭强盗!”
邱太冲早热血沸腾,血脉喷张的道:
“在下一定听南宫兄的就是!”于是南宫年的船进入象山湾,就在象山靠岸,然后改为双桅帆船。
这时早有几个伙计向南宫年禀报一切货物全都装载完毕,就等南宫年回来开船!
要知象山南宫世家,专做海产干货生意,所谓海产类在沿海来说并不值银子,但如果运入内地,尤其中原一带,就成了奇货,干贝、海参、鱼翅、淡菜、海蜇,尤鱼之类,全是调节上珍品,所以南宫家的货船,把这些海产运入内陆,马上一本万利,然后再把内陆山珍特产人参之类装船运回,自然又是大赚一笔,自不在话下了。
双桅船自象山出海,穿过沈家门航向上海,由吴淞入长江,直驶向汉口,船上南宫年与邱太冲二人相聚甚欢,言及年龄,南宫年长邱太冲两岁,于是邱太冲以南宫年大哥呼之。
逆江而上,船行较慢,大半月以后,船才到汉口,已是初冬季节了。
南宫年在汉口把船上的货已出清,空船驶向老河口,然后沿丹江而到了荆紫关。
于是南宫年就把船上一切安排妥当,当日就叫船返回舟山,自己与邱太冲二人先到了荆紫关的那家药铺,方大夫自是十分欢迎,大家谈起大破卧虎山庄事,不由哈哈笑开怀
只是南宫年急于找那朝思暮想的师妹黑牡丹,二人在荆紫关才住一天,第二天就买了坐骑离去
雨淋日炙,时光如云烟过眼,山道崎岖,虽有坐骑亦不能放马奔驰,南宫年与邱太冲二人绕过荆紫关往东,直人八百里伏牛山区,沿路黄叶飘零,霜浓风寒,眼看着灰云罩顶,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就要飘落了
这日傍晚,二人骑马缓缓来到内乡县境的夏馆小山城镇,就住在东关内的一家小客旅中,也就在这一天夜里,好大的一场雪,鹅毛般的落下来,眼看着二人就困住在这家小客栈中了,一时间无计可施,只好等雪停了才能上路!
深山出俊鸟,夏馆一枝花。
深山鸟儿长的美,但夏馆一枝花却是指的一个人,一个年约二十的女子,凡夏馆的人,谁都知道东门周员外的掌上明珠芸娘是个美人胚子,见过芸娘的人,全都在惊艳之下,不由自主的赞美几句!
如今,外面下着大雪,而周员外的前院西暖厢中,却是一只大火盆,火盆上架着酒壶,一张八仙桌上,周员外面对符家庄的退职捕头白长庚,正殷殷的举杯劝酒。
只听灰髯壮硕的白长庚右手举杯,左手大拇指竖起老高的夸赞道:
“令嫒生得可真是冰肌玉骨,色艳桃李,仪态大方,杏面生春,何止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简直就是天仙化人一般美丽。”
阿谀赞美之词,周员外总是一笑置之,但如今出自白捕头之口,那就令他从心眼里高兴,因为白捕头是他远从几十里外的符家庄来的上宾,其目的也就是试探着女儿的亲事。
周员外家大业大,骡马成群,年已五旬,也只有芸娘一个女儿,偏就芸娘又生得国色天香般艳丽,在这夏馆小城镇上,早有人提过亲,却因芸娘是文武全才,人坐闺房,刺得一手好绣,走出户外,骑马射箭全有一手,而使得上门提亲的知难而退。
暖厢中,周员外的国字脸上,浓眉一扬,抚髯哈哈笑道:
“白兄谬赞,往后还得白兄多多指点呢!”
白老捕头丹凤眼一眯,含笑道:
“指点不敢,倒是白某能获员外下交,甚感三生有幸。”
两人正在这暖厢中对饮对酌,暖厢门已被推开了,只见一个十分挺拔,目芒冷沉青年,仰首仲眉跨进来,刹时一副笑容的向周员外施礼,道:
“员外交办的事,全部订制好了,后天就可以取来了。”
周员外呵呵一笑,道:
“好,好,来,我同你引见一下,这就是从符家庄来的白老捕头,如今县衙捕头一职已由儿子接替,现正在家乡享清福呢!”一面又对白长庚笑道:
“这位是丁管事,来到夏馆投亲未遇,他家乡又闹灾荒,半年前投身在我这儿,人很忠实可靠,也有一身本事,这年头天灾加上人祸,丁管事能出淤泥而不染,不做那为非做歹的事,而投入我这里,这种年轻人也真是难能可贵的了。”
白捕头上下打量这丁管事,抚髯笑道:
“倒是难得!”一面礼让丁管事一旁坐下来,下人立刻又添加杯筷,白老捕头道:
“丁老弟府上是”
丁管事立刻回答:
“小地方卫辉府。”
白老头一笑,道:
“比起这山里来,那算是大地方了。”
丁管事腼腆含笑,一副老成的样子,频频向周员外与白长庚二人敬酒,边随意问道:
“闻说县城捕头姓白,原来竟是白老爷子大公子,倒是令人可敬!”
周员外抚髯笑道:
“这就叫做老子英雄儿好汉,英雄好汉出少年,哈”白长庚得意的笑笑,道:
“全是县太爷抬爱。”
周员外道:
“能干上捕头,那也得要真才实学,令郎二十四五岁,就能在这乱世里当此大任,也是白仁兄平日教导有方。”
白长庚一笑,道:
“还嫩得很呢,靠大家支持罢了”
于是员外举杯道:
“来,咱们先干一杯。”
三个人放下酒杯,周员外这才缓声对白长庚道:
“三个月前,白仁兄大公子领了七八个捕快入山办案,曾在我这儿落脚一阵子,对于大公子那种温文尔雅,儒将风节,我是十分心仪,再说我那个刁蛮的女儿,又眼高过顶,除非是拔山盖世的英雄,来清去白的丈夫,她是绝不会中意的,放眼咱们县境中,值得一交的,也只有白仁兄,所以这才厚颜相询,不知大公子可曾订过亲事没有?”
白长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公门中退职的捕头,能与周员外攀上姻亲,这是他不敢想像的。
就在他大喜过望中,当下起身抱拳道:
“这是我白氏门中光彩,也是小儿福气,老实相告,我也正为小儿终身犯愁呢,如今能得员外垂青,白长庚真是求之不得了”
两个老的说着说着竟然把臂哈哈大笑起来,而一旁的丁管事,恰巧喝醉酒一般,满面胀红,已是不能自己,一阵沉默中,只见他起身强笑的抱拳,道:
“外面正在下雪,我得去外面照顾琐碎杂务,恕小的告退了。”
白长庚与周员外二人把臀言欢,举杯对酌,就在外面大雪而暖厢一室生春中,哪还会去注意丁管事有什么值得注意的表情!
儿女婚事似乎就在杯洒言欢中敲定了,又过了一天,大雪似乎是转小了,于是白长庚立刻迫不及待的要把这天大的好消息带回符家庄,临去,周员外命丁管事把两件赶着订制的新棉袍送给这位未来的亲家翁携回去,那是两件绣工颇精的蓝缎棉袍,冬天穿着可正好御寒。
丁管事从马厩拉出两匹马,言明要替员外送送白老爷子的,虽经白长庚一再拒绝,但丁管事还是陪着白长庚骑马走出夏馆那个矮城门,朝着夕阳山驰去。
三天大雪,把个夕阳山粉妆得一片柔白,那座上七下八的夕阳顶上,上百只老乌鸦“呱呱呱”的叫声此起彼落,从远处望向夕阳山顶上,有如一位白净的雀斑姑娘脸蛋,只是山顶上的小黑点不时的会移动而已!
半山腰的山道上,又见那棵大柿子树,只是这时候除了一树的乌红柿子以外,树上连一根树叶也没有,白长庚与丁管事二人到了大柿子树下面,把树梢上几只正啄食柿子的乌鸦惊飞上半天空,却听白长庚道:
“丁管事,你回头吧,告诉员外,说我白长庚诚心诚意的谢谢他的美意了!”
丁管事面含笑意的翻身下马,道:
“有件东西,在下忘了交给白老爷子带回去。”说着伸手在怀中掏摸
白长庚笑道:
“员外真是破费了,白某倒是过意不去呢!”一面也翻身下马来,他这一转身之间,但觉一束比山上雪还要亮的冷芒,一闪而划来,劲急中挟带着刮面的“咻”声!
白长庚不防丁管事有此一招,急切间横臂上架,左腿暴抬猛踢,口中厉喝道:
“丁管事你啊”丁管事一声冷笑,白芒破空划过,撩起一溜血雨滴洒在雪地上,紧接着拧身刀闪,躲过白长庚拚命一脚,冷凛的笑道:
“姓白的,你该死!”他话声中手中短刃上撩如电掣般劈向惊楞受伤的白长庚,刀法犀利,有如天外流星。
扭身强忍左臂见骨刀伤,白长庚像游鱼一般一闪而自坐骑腹下穿过,就听身后“沙”的一声,坐骑竟被丁管事一刀破腹,那马痛极怒奔数步跌毙在雪窝里。
白长庚面对冷如寒冰的丁管事,咬牙问道:
“姓丁的,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对白某下此毒手?”
嘿嘿一阵笑,那声音就像树头上的乌鸦叫声,丁管事戟指白长庚,道:
“姓白的,就凭你父子二人是干捕头的,丁某也足够理由杀你了,另外嘿”就在一阵冷笑中,丁管事又道:
“你儿子只不过是个小小捕头,有什么资格娶芸娘为妻,拿我丁某摆在什么地方?”
白长庚一听大惊,道:
“你究竟是谁?”
丁管事一步步逼向白长庚,一面冷冷连哼,道:
“当你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我会告诉你我是何许人!”
这时白长庚臂上大量出血,在寒冷入骨风吹之下,仍然强忍着伤痛,厉叱道:
“这么说来,你是非要老夫的命了!”就在他话声中,只见他暴抬右足,撤地横扫飞扑过来的丁管事,就着身形一矮之势,斜里横窜三丈,扑向丁管事的坐骑而去。
白长庚右手攀鞍,人才往上跨坐,突然间背上一紧,全身力道尽失,然后是澈骨一阵绞痛,缓缓的倚着马腹,翻转身来,双目喷火道:
“姓丁的,你会不得好死!”白长庚的那只高扶在马鞍上的手,随着身子的倒下而滑下来。
于是白长庚就那么死不瞑目的卷卧在雪地上,双目凸出的望着一脸狞笑的丁管事!
一脚踢翻白长庚的身子,丁管事拔出白长庚背上尖刀,一咬牙在自己的臂上与腿上狠狠划了几刀,当然全是划在不要紧的地方,这才跨上坐骑驰回夏馆。
丁管事受伤返回周府,还真把周员外吓一跳,午时未到,怎么转眼间就出了事?
周员外夫妇与芸娘就在大厅上一面找人请来大夫为丁管事疗伤,边又急急的询问出了什么事!
喘着大气,忍着伤痛,丁管事缓缓道:
“那帮王八蛋,一定是老爷岭上赵长腿的几个下人,要不然我与白老爷子应该可以应付的!”
周员外大惊,道:
“你是说你与白老捕头遇上土匪了?”
又是一声长叹,丁管事道:
“可不是嘛!七八个呀!”
周芸娘惊问道:
“白老爷子呢?”
无奈的望了芸娘一眼,丁管事心中在冷笑,嘴巴却是另一套的说:
“他死了,死在夕阳山后,好惨哟!”
周员外一家大惊失色,这可如何是好,大老远把人请来,喜事才冒个泡,味道还未闻着呢,就见祸事临头。
周员外搓手顿足,来回踱步的道: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我怎么向他儿子交待呢!”
早听芸娘“哇”的一声,扶在老娘肩上哭起来
丁管事狠声道:
“赵长腿这般家伙,我丁某人豁上命也要同他们拼了。”
周员外急又道:
“如今先得把白老爷子尸体运回符家庄,着人快到县城告诉他儿子呀!”
丁管事的伤也包扎妥当,这时也站起来,慷慨激昂的道:
“老爷天寒地冻,白老爷子尸体不如由我们这儿抬去一口棺木,暂时殓在现场,等他儿子相验,至于通知白捕头,为了小姐,我丁管事就是忍着伤痛,也要亲去县城一趟。”
周员外一时也没有更好主意,只得以丁管事安排行事,先着人买了一口上好寿材,抬上夕阳山去!
这时周员外拍着丁管事肩头,感激的道:
“丁管事,我不会亏待你的,你多辛苦吧!”
丁管事回头望望泪眼婆娑的芸娘,心中直想,如果这几句话是你芸娘说的,那该有多好,只可惜
一切依照丁管事的安排,一口棺材就把白长庚的尸体暂厝在夕阳山后半山腰的大柿子树下面,而丁管事却离了夏馆,直奔县城而去!
其实丁管事如果真的直驰向七八十里外的县城,那才叫令人费解呢,因为在他决心搏杀白长庚的时候,就已经在心中有了底案,去县城当然要去,而且是事在必行,但他却在去县城之前,人却先到了夏馆以东三十里的老龙湾,在那儿有条青龙河,顺着河往北行,不出一日就是老爷岭的地盘。
丁管事可不会冒着大雪往老爷岭去,他只是人往青龙河上的那条渡船上一坐,渡船在河面撑渡中,对船上一个送茶水的年青汉子交待几句,事情全成了!
青龙河上的渡船靠上积雪的河岸,登上渡船的丁管事并未上岸,而船上的那个年青汉子却披上蓑衣,脖子上围着布巾,跳上河岸直奔老爷岭那个方向而去
于是,青龙河上的渡船又回来,丁管事登上河岸,回头对渡船上的汉子道:
“今天夜里把船拢在对岸,一定要及时把他们送过河,绝不能误事!”
渡船上的汉子扬扬手,应道:
“丁爷放心,绝误不了事的!”
丁管事走到柳林下,枯枝上正有几只乌鸦冲着他干叫数声
不料丁管事不以为然的笑道:
“你们这群扁毛畜牲,这时候冲着丁爷聒噪,可是在为丁大爷预报喜讯?哈”丁管事拉过坐骑,轻松的翻身上马,只见他不疾不徐,口中吹着口哨,听他吹的调子,可不正是山区最流行的曲子戏,调子悠美好听,只可惜全是黄不拉叽的戏!
马蹄翻起雪花,留下一地蹄印
丁管事心中暗笑不已,因为他那么轻易的拔去眼中钉,如果他正要把县衙那位新任捕头不久的白大少爷,也邀到夕阳山上,准备给他们来个父子会呢!
这正是:
“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
等着瞧吧!困住在夏馆东关内的南宫年与邱太冲二人,想不到一到北方来,就被一场大雪困住,三天下来,两个人已无精打彩的围着火盆喝闷酒,南宫年不时的倚着房间木门望望天,接着就是摇摇头!
店里的伙计早笑道:
“客官,大雪天急不来的,像你们南方来的,山路不熟,地形崎险,加上三天大雪,一旦遇上山里雪崩,那可不是好玩的,还是安心住着,眼前这场大雪也该停了呢!”
倒是邱太冲,坐在火盆旁发怔不已,他不知道自己跟南宫年到北方来是对还是错,自己应该是先回洞头岛,至少先把爹娘尸骨收殓才是!
想起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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