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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不徐吹的赵沟桥附近飞沙走石,大树小草呻吟似的呼呼啦啦响不停。附近过山岭上空,泼墨似的乌云,狂涛漩涡般的往赵沟桥这边卷来,墨云后面,一色灰惨惨的怒云挟着骤雨哗哗落下,在雷声闪电助威下,早把几个赶着要过丹江的行人,赶进距离赵沟桥不到十里的一座关帝庙门下面。
蹲在庙门下面的四五个行人,看来又不似是逃荒的,不过其中一个大个子,生得豹头环眼,鼻直口大,黑脸蛋上大胡子,看来二十三四年纪,只见他扛着一根哨棒,小包袱套在棒子上,右手叉腰望着大雨出神!
一旁似是两个不到五旬夫妇与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大雨不停,眼看快一个时辰了,突听那女人道:
“如果不是这场雨,我才不到这种鬼地方呢!”
就见她丈夫一白眼,道:
“你少说一句行不行?”
大个子回头看了二人一眼,大概不认识,所以也就没有问,不过大个子仍然回头往庙里而望,一个院子,墙边尽是翠竹,对正庙门的正殿上,门楣中门一块镶着金色字体的篆匾:“关帝庙!”
大个子伸头往里面望,似乎看到有几个边房,不料却听那女人冷哼一声,回头一看,女人正用白眼斜看自己,不自主的又看着庙门外,而庙门外的雨,似乎已在慢慢变小,因为过山岭这时候看起来好像洗了澡般清爽而绿蓝交叠,清澈得山上有人都看得见。
终于大雨停了,官道上湿湿的踩上去会沾上两脚黄泥巴,不过四野却在这场大雨后又见清新多了。
关帝庙门下的几个躲雨的,雨才稍停,就急不及待的往赵沟桥走去,只是那个壮硕的大个子,在走出庙门不远,又回过头来看望望这座看起来够壮观的大庙,这才调头走去。
夕阳快要落下过山岭后面了,黑牡丹骑着小黑驴,踩踏着稀软的泥巴路“七七嚓嚓”的往赵沟桥这边过来,还有十里地,不快些走就得摸黑走段夜路了。
从关帝庙侧边驰过来,黑牡丹双眉一皱,因为似乎听得庙墙里面女子笑那是一种媚笑,任谁也会听得出来,何况黑牡丹是个女子!
顺着官道,绕到庙前面的大门口,黑牡丹停下坐骑,往里面望,关帝庙内好静,稍一迟疑,觉得还是赶路要紧,因为天色不早,总得先找个住处再说。
赵沟桥在丹江东面二十里地不到的娘子山下,只要过赵沟桥就可以绕西面娘子山而入浙川,然后顺丹江而到老河口,那可是向江南去的水路。
这两年山区尽在闹土匪,而使得赵沟桥这种村不村镇不镇的小地方,几十户人家逃走一大半,如今就算饭店,也只有沿官道东头一家半掩门的没有招牌小饭铺了。
黑牡丹也刚来到这家小饭铺,就见一个黑大个子,手上抓着两个黄面馍,挟着一颗大葱,边吃着大踏步走去
毛驴拴在店门后,黑牡丹推开另一扇店门,只见一个十三四岁孩子走来:
“客官,就剩两个杂面馍已经被人买走了。”
黑牡丹微微一笑,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往桌上一放,道:
“今晚我就在你们这儿住下了,有东西吃最好,没有我也就忍一顿吧!”
小童一见银子,一把抓过,回身往店后面跑去
黑牡丹心中有些发酸,这光景不正是荒年乱世写照?
不旋踵间,一个老太婆盘着一双小脚走来,上下的看了黑牡丹一眼,微笑道:
“可不真是个姑娘家,坐吧,我去替姑娘弄些吃的来!”
黑牡丹扶住老太婆,问道:
“店伙计呢?你们这儿是谁当家主事?”
好长一声叹息,老太婆道:
“别问了,荒年乱世,谁都是一肚子苦水”缓缓抬头看了房子四周一眼,老太婆又道:
“太平盛世,日子好过,家不闭户,路不拾遗,每天这时候我们这家店总是住满客人,那些南来的京广杂货商,山里的药材贩子,总会在赵沟桥这地方喝几杯,唉不提了,我给姑娘弄些吃的吧!”
蹒跚着往后面走去,黑牡丹望着老太婆背影,心里沉甸甸的,因为她知道灾难年出妖孽,受灾受难的全是一般良善百姓。
坐在一盏小油灯旧木桌边,黑牡丹想着老太婆那饱经沧桑的一脸皱纹,那种干瘪的嘴巴里叨念的苦经,几个月来她早已体会出来,因为那不只是赵沟桥一个地方。
二门后,那个小童子双手托着一个木盘子,上面放着一大碗绿豆面条,几片青菜外带一个荷包蛋,小心翼翼的放在黑牡丹面前,然后远远的坐在暗隅。
黑牡丹很快的吃过面,这才站起身来笑道:
“带我去房里吧。”
小童把大门关上,带着油灯,领黑牡丹到一间小客房,临去,黑牡丹又摸出一块碎银塞在小童手中,道:
“烦小哥弄些草料,把我门口那头小驴拉进院子来!”
黑牡丹掩起房门,和衣而卧,斗转星移,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听得好长一阵咳嗽声传来,似乎听老太婆在劝说什么
黑牡丹起身推窗细听,可不正是那老太婆声音:
“阿成,这种年景,什么事全得看开些,再说那种女人,只能共富贵不能共贫贱,更何况她心肠又那么狠毒!”
“妈!她是我老婆呀!我怎么能甘心呢?”
那老太婆忿然的声音,道:
“她干下伤风败德的事,明敞着去住在庙里,你还想她干啥,再说咱们这种苦日子她也过不惯,就让她跟那和尚去吧!”
于是,又是一阵咳嗽,那男的又道:
“她不该叫那和尚对我下重手,这笔账我绝不会忘的!”
“不忘又能怎样,打又打不过,你听说了吗?关帝庙里还有个更厉害的大和尚,你要是碰上他,早没命了。”
那男的半天没有说话,偶尔还是一阵咳嗽声传来
黑牡丹一听,哪里还睡得着,一把抓过床头宝剑,人已越窗而出,顺着原路直往关帝庙风驰电掣般奔去
路程不过十里,哪消半个时辰,到了关帝庙外,抬着看,庙院一棵巨竹斜伸墙外,黑牡丹跃身攀上墙头,正准备从巨竹旁路下,突然间,从正殿那个窜出一个黑汉,只见这黑汉身穿盔甲,手握关刀,须发如戟,眦目欲裂,闷雷一声大吼,道:
“关圣帝君圣之地,岂容小子藏污纳垢,还不出来受死!”喝声中就听“砰”的一声,一扇厢门早被黑汉一脚踢开,厢房里一声女子尖叫中,只见一个年青和尚,手舞戒刀一冲而出
月影下,见是正殿上关公一旁的周仓,不由一哆嗦“咻”的一声,大关刀斜劈暴斩,而逼得和尚跃退不迭。
就在此时,庙门旁一个女子,罗衫不整,秀发披散,赤着一双白净小脚,倚门而立,惊奇的望着院子里舞刀周仓,光景是一付观战模样。
这时候那周仓又是一连三劈,不料全被那和尚躲过,渐渐的,和尚的一柄戒刀也施展开来,挟着一团刀芒,正觑空蹈隙扑杀而上呢,围墙上的黑牡丹早随手折了一段竹枝,抖手打去,就听那和尚哎呀一声,扯横倒下,周仓关刀及时砍去,冷焰激流中,血花飞溅,和尚一颗脑袋早滚向一边,吓的庙门口女子掩面大叫一声,急急又把厢门闩上,一面狂叫救命!
就在这时候,庙门外走进一个虬髯大汉,背着一把砍刀,手里还拎着个包袱,在那女人的叫声里,自露出一嘴黄板牙笑着,自言自语:
“这个娘们毛病大,总是紧要关头大叫救命,偏就我那兄弟喜欢她这种调调儿!
大汉才绕过殿角,迎面正碰见周仓横刀站在厢门外,地上正躺着他那风流兄弟,已是身首异处。
“嗖”的,声,砍刀拔在手中,破口骂道:
“他奶奶的吃老子一刀!”他走地有声,早被周仓发现,立刻举刀迎上!
双方只不过几个招面,那周仓已是举刀不顺,呈现出捉襟见肘,图穷匕现危机
就听那汉子骂道:
“哪里来的狗东西,装神弄鬼想吓人,偏就老子不信邪,看老子不把你心挖出来生吃”
他那里正骂不绝口,周仓却又连连往庙门那边退,黑牡月早听的不耐烦,夺目冷芒一圈,黑牡丹冷叱一声:
“贼子,休得逞能,吃姑娘一剑!”
就见锋利的剑刃,迷幻般的撒出一片碎芒,鬼火一般的附上大汉周身。
听见辨位,大汉横跨暴移,大砍刀就在身子旋转中,发出“呼”的响声,有似天外飞虹般劲劈而下!
锐啸破空声中,黑牡丹暴弹上跃起二丈有八,半空中,剑花成束狂点,宛如天雷般闪过大汉的大毛面庞,而使得一道血槽立现在大汉的脸上
周仓一见来了救星,不由精神大振,一摆手中关刀,早又杀回来!
那大汉一脸是血,一身是汗,面孔扭曲,手忙脚乱,就在他狼狈不堪,欲作逃走的时候,黑牡丹的宝剑已透进了他的腿肚里!
“哎唷!”
大汉狂叫一声,砍刀暴斩乱砍,而单腿撑地,仍欲作困兽之斗!
却不料那周仓竟然施出关老爷的绝活,回马一刀,正砍在大汉的头上!
刀钝,大汉的头未砍下来,但已把大汉砸得脑浆崩流“啊”的一声,倒在地上!
黑牡丹正要问那周仓呢,早听周仓道:
“姑娘你等等,周通把事办完马上回来!”也不等黑牡丹再说什么,抹头大步提刀冲入厢屋,于是从厢屋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不旋踵间,大汉一手提刀,一手提了一颗人头,来到院子里,只见他奋力把人头掷在那年青和尚身旁,骂道:
“好一双狗男女!”
黑牡丹见这黑汉性烈如火,嫉恶如仇,该是英雄人物,这才入剑归鞘,迎着黑汉走来。
只是那黑汉并不多言,走入大殿,脱去一身盔甲,又把关刀放进神案台周仓手中,走下来爬在地上连叩三个头道:
“一家子,我周通在你面前借刀杀了三个恶人,可是我!我”
他似是有着一肚子苦水,因为就在他拾起藏在殿角的哨棒,提着包袱来到黑牡丹面前时候,直着喉咙对黑牡丹道:
“姑娘,你才算得是红线一流女侠客,周通惭愧,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着,竟调头走入夜暗中,而使得黑牡丹连说话机会也没有。
黑牡丹返回客店时候,已是四更将尽,鸡子已叫头遍,翻墙进入客店,穿窗而入,她发觉客店内一片死寂,于是又在床上睡一歇,直到那小童用木盆端进洗脸水来,黑牡丹才起身收拾着准备上路,一面想着昨夜关帝庙的事,不知老太婆知道以后是喜是悲呢!
这天午时不到,黑牡丹早盘上形势险峻峭拔的大山,这座山方圆三十里,往北就是荆紫关,山南则是浙川县,有一条松林山道,盘着这座山绵延七八里,就在半山上,一大片如火般花林叶矮树,密密的直到山顶上,黑石青苔的深山坳里,隐约有一处小庄院,那是依着山壁而建,庄院不大,但那种红墙绿瓦,高翘屋檐下的龙头横梁,,闪耀着叮铃当啷的风铃声,给人一种特异的美感,在这种深山中,能看到这么一处庄院,给人产生一种天下太平的感觉,但事实上却非那么一回事!
顺着官道盘上山,黑牡丹却在一片老松林下面发现一座小茅棚,两个壮汉,正挑来两桶包谷稀饭,一盆小菜外带一大包杂面馒头,二人把吃的往茅棚内一张桌子上放好,这才拉了一张板凳,往茅屋外松林下坐着,一见黑牡丹骑着小驴到来,其中一个早迎在路当中,道:
“姑娘,你这是往荆紫关吧!何不下来歇歇吃些东西再上路!”
翻身跳下驴背,来到茅棚外面,黑牡丹指远处山庄,不轻易的问道:
“你们可是那边庄上的人?”
“不错,我们就是卧虎山庄的人!”汉子边说着,早端了一碗稀饭一碟小菜两个杂面馍,送到黑牡丹前面又道:
“高庄主积德行善,每天午时在此舍饭,姑娘来的巧,这顿饭免费,管你吃饱不要钱。”
黑牡丹一笑,道:
“一路行来,总算在此地遇上一位行善的人,倒是难得!”说着遂把宝剑包袱往桌上一放,端起碗来就吃,边又问道:
“你们庄主这种善行,实在令人欣佩,不知高庄主的大名如何称呼?”
“我们庄主叫高亮,卧虎岭北到荆紫关,南到淅川城,何人不知谁人不晓,姑娘是外地来的,大概没听人说过,不过只要你稍一打听,没人不竖起大拇指的。”
黑牡丹一笑,正要再说下去,突见十多人喘急的走来,他们肩扛扁担腰插山斧,上衣汗湿的挤进茅棚来,早听另一汉子不高兴的道:
“怎么天天就是你们这些人,难得有几个生面孔。”
只是这些人嘻嘻哈哈,也不多说,只是自己动手,早把一桶吃的,一扫而空,每个人捧着肚皮又走入山中。
高家的两个庄丁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把东西一收拾,咕哝着走回卧虎山庄,临去,一个庄丁对刚跨上驴背的黑牡丹道:
“这群王八蛋,是山上打柴的,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这些天来每逢正午,他们就跑来大吃大喝,吃完擦嘴走人,干脆俐落,不带谢字,一付吃孙喝孙不谢孙架式,真想一把毒药全毒死!”
黑牡丹一皱眉,庄丁早走去好远了。
顺着山道往北盘去,黑牡丹环着沿山道的两边密林,阴森森的有些慑人,正是削壁悬岩,穷山恶水,松枝连天而又虚幻幽幽,可不是野狼斑豹出没的地方。
大白天没有野狼斑豹,不过当黑牡丹绕过最后一个山角,眼看着快要脱出这大片松林的时候,突然间,自林中冲出一个虬髯大个子,只见那大汉好快身法,几大步已绕在黑牡丹前面,双手握着一根哨棒,黑团大脸,一件短背心,包不住一身坟起肌肉。
林yīn道上看的真切,黑大个子惊楞暴退,道:
“怎么是你?”
“你是周通?”
来人正是昨晚血战关帝庙内的周通,只听他吃吃的道:
“昨晚未见姑娘骑驴呀!”
黑牡丹一笑,道:
“那是周壮士没有看到,如今这种架式,周壮士可是要拦住我的去路?”
周通心里十分明白,自己绝不是这黑衣姑娘对手,心念间,急忙摇头,道:
“碰巧遇上,姑娘你好走,后会有期!”说完扛起哨棒急急的大步走去!
黑牡丹一见这种情形,大感迷惑,这姓周的到底是干啥的,怎么神秘兮兮的?
只是黑牡丹并未再稍作停留,当周通背影远去而消失在松林中以后,黑牡丹也催动小黑驴走去,天快黑的时候,她已到了荆紫关。
找了一家客栈,把小驴安置在栈房厩上,黑牡丹这才关起房门稍作梳洗。
荆紫关是个小城镇,距离丹江不远,在这山区一带,算是热闹城镇,只是这两年因为灾荒,山区不靖,往来客商锐减,各行生意也清淡多了。
黑牡丹梳洗完毕,款步来到前面饭堂上,要了一些吃的,边看着外面街道上,只见附近几家门前挂着灯笼,再往街里,已是黑漆一片了。
就在这时候,一辆马车停在门口,车上跳下一个汉子,伸手撩起车帘,且放了一张小凳子在车辕边上,就见一对年轻夫妇相继走下车来,随后又一个老妈妈,背着一个蓝色包裹,跟在后面下车来,小二拉过马匹上槽,四个人相继走入店里来。
看样子四个人相当谨慎,因为他们一直跟着小二进入后院,连吃晚饭也叫小二送入房间里。
一切似乎顺遂,因为二更不到,这家客栈已把大门关起来,住店的也全进房睡下了,店家相当细心,还亲自提灯四下巡视一遍,才回房睡下。
三更天,月当头,这家栈房的墙头上一条人影奔掠而下,只见这人身法怪异,鹤行中有似纵跃盘的却不带一丝响声,细看之下,这人一身黑色夜行衣服,一把钢刀已握在手上,包头黑巾连脸全包扎起来,只露出一对眼睛。
这人似乎对这家客店相当熟悉,一跃进后院客房,立即摸到大房间外面,毫不迟疑的钢刀撬落门闩,闪身进去,于是就在一声凄厉惨叫中,那条黑影早冲出房间门,几个腾跃,人已翻上墙头,而房内却正有一个汉子握刀冲出,口中大叫:
“强盗!”
只是他冲到墙下面,却无法跃上两丈高的墙头,急的大叫不已!
黑牡丹早握剑冲来,不及细问,纵身墙上追去,跃过几座房舍,正自登高观察,突听响声自右边,黑牡丹应声冲过去,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心中一怔,立即知道自己上当,急又身往左追去
看看已追到郊外,隔着一条小溪望去,月影下似是看到一个黑影闪人一片林中,黑牡丹一声冷哼,纵身踏石跨过小溪,直往林中扑去,她人尚未进入林呢,就听林中好长一声尖号:
“救命啊!”女子声音,是无奈的!
黑牡丹听这声音,心中立刻产生一种意念,那就是刚才发觉的人影,与客店里的强盗无关!也由于这一意念,而使得她反而不急于冲入树林中救人。
先是藉月色观看四周动静,就在林中女子痛哭流涕,呼天抢地,狂喊救命的时候,黑牡丹迂回的摸进林中
于是,她咬牙欲碎,早已双目喷火而不能自己,因为就在一棵大树下,一根麻绳把个年轻女子拴在一根树干上,只见女的头发散乱,罗裙被脱,上衣扣子全解露出一个大红兜肚,她双脚乱踢,眼泪直滚,光景分不清是否已被人玷污。
黑牡丹一冲上前,宝剑连挥,早把绳索挑断,女的“啊”了一声,跌坐地上直喘大气,一边连连称谢道:
“谢谢你,啊!原来是一个姑娘,谢谢你救命之恩!”
“恶人在哪儿!”
“跑了啊!你帮我把脚上绳子解下吧,我双手好麻啊!”黑牡丹还剑归鞘,蹲下来去解那女子脚上绳索,就快要解开了,却不料那女的伸手一扬手中丝巾,早有一股闷香气味冲入黑牡丹鼻孔
“不好!”黑牡丹伸手拔剑一增,双目已是灰惨惨的一片茫茫“哆”的一声倒在地上
夜枭一般笑声起自附近树上面,笑声中一条欣长人影,疾快的落在地上。
“我的乖,你可真会装腔作势!”
“年头不对了,单凭武力不一定能胜,多用头脑才能无往而不利!”说着,一脚把黑牡丹踢翻个身子来。
“啊!好美哟!这个姑娘可长的俏,老婆子你仔细看,冰肌玉骨,色艳桃李,真乃天生尤物,能得此女,此生不虚,我看”
冷哼一声,女的一边端正自己衣衫,边冷冷道:
“你看不如我看,你想在她身上打主意?老娘偏不叫你如愿!”说着“嗖”的一声,拔出黑牡丹长剑,一挽剑花,冷芒连间,就要招呼上黑牡丹的面孔上!
“你这是干啥?”
“先在她脸上划个大十字,消去你的欲火高涨,以求保障老娘未来不独守空房之虑!”
“你等等!”
“还有什么好等的?”
“我可爱的心肝宝贝,你怎么忘了,咱们不是还有个光杆兄弟吗?何不把这姑娘掳回庄去,晓以利害,她若答应,自然是好,若不答应,再杀不迟!”
女的又瞧了一阵黑牡丹,微点着头,道:
“嗯!这女子长的是美,就算我是女人,看了也会心醉,老四会喜欢的!”
于是,就听男的撮唇打了一声口哨,早从林中冲过来两匹健马,男的把黑牡丹手脚连着捆在马鞍上,再由女的翻身上马,二人一抖缰绳,两匹健马早冲出林中而去
走的方向却正是过山岭与赵沟桥那面,没有多久,两匹马已岔过一片大松林而进入卧虎山庄,这时候天也亮了。
那女的才下马,早有庄丁走来接过丝缰,另一个年长的庄丁迎上前来,道:
“庄主,夫人,燕窝粥粟子糕全备好了,辛苦一夜先吃过以后歇着,这里一切由属下来办!”
“老马,把这黑衣女子押到石室里,如果醒过来,就先给她些吃的。”
原来这夫妇二人正是卧虎庄主高亮夫妻,要知这卧虎山庄向不结伙打劫行路客商,他们远近市镇,布下眼线,如遇富商居贾,才会以独行大盗,夫妻二人携手出马,这天高亮夫妻就是得到密信,才到荆紫关这家客店做案,不想黑牡丹竟盯上高亮,于是二人设计把黑牡丹擒获。
这时高亮问道:
“四爷在庄上吗?”
“昨日出去至今未回。”
高亮边往庄内走,边对那年长庄丁道:
“四爷回来,立刻叫醒我。”
“是!是!”黑牡丹醒来的时候,还以自己双目失明呢,因为她什么也看不见,伸手不见五指,大概就是这种光景!
她想站起身来,却发觉手脚被捆着而难以伸展,几度挣扎,那麻绳相当结实,一时间难以挣脱,又觉腹中十分饥饿,正感无奈,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缕刺目阳光照射进来,而逼使黑牡丹急把目光紧闭起来,早见一个庄丁,手托木盘拾阶而下,另两个手持钢刀壮汉跟在后面下来。
外面有灯光,黑牡丹这才把石室细看几眼,不由心中叫苦,原来四周全是岩石,抬头上望,也只有光线进来的小石门,如果石门关闭,这间三丈方圆石洞,立刻黑漆一片。
哗啦啦一声铁链响,一个庄丁把黑牡丹双脚锁在钉牢石壁上的铁链,这才把黑牡丹双手松绑,笑道:
“吃吧!天都快黑了,该吃点东西了,等你同我们四庄主拜过堂,小的们还得向你讨赏银呢!”
黑牡丹似是心情平和,边吃着大白馍挟酱牛肉,随口又问道:
“你们这是哪儿?”
“卧虎山庄,声誉即隆,人缘又似以卧虎山庄。”
“那昨晚要把我擒来的一双男女中”
“什么一双男女,那是我们庄主夫妇!”
黑牡丹正要再问,早又看到洞口走下一位年轻女子,细看可不正是昨夜树林中装着被人强暴的女子。
“姑娘,你饿了吧,送来的东西可不可口?够不够?”
黑牡丹怒道:
“本来不够,只是你一来却够了,你知道为什么?”重重的放下碗筷,又道:
“因为我看到你就吃不下了!”
哈哈一笑,那女的道:
“你吃下吃不下已经不重要了,只为你生的容貌俏,又有一身本事,所以才把你留下来,准备给我们老四做一房老婆,这可也是你活命机会,想通了下趟我来听回话,执迷不悟,老娘就在这石牢里找来几个庄丁,先奸后杀,叫你脏兮兮的走入丰都城!”
黑牡丹听得凤目喷火,很想一拳捣去,却听那女人道:
“走!”
于是,石门“砰”的一声又被紧紧的关起来,而石牢中,黑牡丹急的泪直流
黑牡丹心中十分明白,自己如今既然知道这卧虎山庄是个盗贼窝,卧虎山庄的人绝不会轻易放自己逃走,如今已被铁链锁牢,看来真要丧命在这石牢中了。
生死并不重要,重要的却是自己追杀的八个大盗,才不过杀了个曹大胡子,还有七个正飘忽不定的在这八百里伏牛山里拉杆打劫,仇人不诛,死不瞑目
于是,就在她求生意愿高涨,复仇种子炽热之下,双脚把那铁链尽在石上磨蹭
潮湿的石牢中,那铁链本已生锈,只要时间够,铁链应不难被黑牡丹磨断!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黑牡丹全身湿透,双脚似出血,却见她咬紧牙关,手脚并用,沙沙沙沙的
突然间,石牢的石门又被人掀开来,而使得黑牡丹急忙斜身倒下来装睡。
星光月影下,只见一个大汉,急急的跳落石牢中,三两步已到了黑牡丹面前。
“是你!”大汉举着火摺子,黑牡丹也看清大黑个子正是自己救过的周通。
“壮士救我!”
周通忙熄去火摺子,急忙替黑牡丹打开铁链:
“姑娘能走动吗?”
“我没有受伤。”
周通一摆手,道:
“跟我来!”
周通领着黑牡丹,走出石牢,绕过卧虎山庄右侧,进入一片松林小道。
黑牡丹突然停下脚步,道:
“周壮土也是卧虎山庄的人?”
周通一叹,道:
“走吧姑娘,走的越远越好!”黑牡丹道:
“我得取回宝剑才走。”
周通一搔大胡子,低头一阵沉思,突然道:
“你等着,我去帮你取来。”说着早转身急急走去
望着周通远去,黑牡丹迷惘不解,好一阵苦思,却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心想这周通究竟是什么样人物?
就在黑牡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远处的卧虎山庄上一阵警锣声传来,紧接着一片喊杀之声
听声音似是往官道那面移动,隐隐约约的还看到一串灯球火把,看样子总有二十多人。
黑牡丹急冲而去,却不料中途被周通拦住,草丛中只见周通早把宝剑递来,且急急道:
“姑娘快走,千万不要莽撞。”
黑牡丹一咬牙,道:
“我还是会来的!”说完调头早冲入松林间!
不旋踵间,周通早被一众庄丁围住,高亮破口骂道:
“老四,你可知罪!”
高亮老婆林仙子也怒道:
“吃里扒外,不知好歹,那么如花似玉的姑娘,好心给你带回来,想不到你却恩将仇报,把人放了。”
高亮怒道:
“卧虎山庄是干啥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但就是不能叫外人知,你今放了那女子,卧虎山庄将因你一念之妇人心,而毁于一旦,想想你对得起大哥?”
周通大黑脸上骤现泪光,哑声,道:
“大哥大嫂,我不说你们还不知道,前些日我从赵沟桥那边关帝庙过来,为了诛杀一对淫僧,几乎死在关帝庙,还是这位姑娘救了我,如今她既有难,小弟怎能坐视?还望二位兄嫂体谅!”
高亮大怒,战指周通骂道:
“你这个浑小子,各做各的营生,谁叫你去关帝庙惹事生非,你可知道那两个淫和尚同落雁峡的杀人魔王张翠八是什么关系?告诉你张翠八正要拉他二人入伙呢!”
林仙子也道:
“你既然不忠于卧虎山庄,卧虎山庄也留不得你!”
周通一顿哨棒,道:
“我知大哥大嫂待我不薄,难道仅为此事,大哥就不会放小弟一马?”
林仙子抢说道:
“就算我们放你,只怕老二老三也不会答应。”
周通“噗通”跪在地上,对高亮与林仙子二人叩头,道:
“怨小弟不知好歹,坏了大哥与卧虎山庄规矩,这里给大哥大嫂叩头赔个不是。”然后双手紧握哨捧,巍然如泰山一般又道:
“从此周通不再是卧虎山庄的人,老实说当初只怨周通糊涂,干上你们这种比拦路打劫还黑心买卖,本想的抽身走人,却为投身他处不易,而哥又是宽宏大量,才未决然走去,如今看来,大哥这种宽大原是虚假,小弟已无留此必要,就算大哥一刀把小弟劈死,至少在小弟临死之前,已是个清白干净身”
高亮大怒,林仙子更是破口骂道:
“尿泡屎照照你那付尊容,我这作大嫂的总想给你小子讨房漂亮媳妇,想不到你不知好歹,恩将仇报,看老娘今夜如何收拾你!”一对弯刀交互挽个刀花,轻叱有声,暴弹上翻一个空心筋斗,冷芒交流中双刀已到了周通头上
周通侧身闪避,双手哨棒施力狂挥暴砸,挟着呼啸之声,拦腰抡向半空中的林仙子,端的威猛绝伦,不可轻视。
不料林仙子冷哼一声,左手弯刀撩向击来哨棒,右手弯刀平削如闪电,林仙子冷语含威,道:
“你死吧,姓周的,你死之后我们还得去追杀那个黑衣丫头呢!”
于是,就在她的话声中“叮当”“哎呀”之声骤然响起来,而寒光突展又敛,仿佛来自九天而消失于虚无,众人惊窒一瞬间,黑牡丹已仗剑卓立在周通身边。
“姑娘,你你怎么还不走?”周通惊问着,有些不大以为然的样子。
黑牡丹望着断臂坐在草窝里的林仙子,面无表情的道:
“如果我走去,这世上不就又少了一个好人!”
周通道:
“你来了,这世上会少掉一个真正好人,而我周通怎能算是好人?”
“你有生死人肉白骨之心,更能恩怨分明,这种人我黑牡丹岂有不救之理,再说那女的其心忒毒,差一点要了我的命,我更不会轻饶她”
这时林仙子右臂斩断,早痛昏过去,却被高亮双手抱住,边高声叫道:
“把这二人围住杀!”说着急忙把林仙子抱回卧虎山庄而去,他身法奇快,地势又熟,两个起落,人已消失不见,而现场却已是腥风血雨,哀号声此起彼落
随着喝叱怒骂声,围上的一众庄丁就在这荒林中忘我狂拼而上,却又在溜溜星芒幻眩夺目中,带着十彩艳丽鲜血倒下去!
也不过转眼之间的事,林中已倒下十几个,余众在高亮迟迟未来的情况下,早一哄而退向卧虎山庄而去。
黑牡丹正要追杀过去,早被周通叫住:
“姑娘,卧虎山庄你绝对去不得,趁着没人追来,咱们快些走吧!”
黑牡丹摇头,道:
“趁其败退,正可一举消灭他们,为何要走?”
周通急道:
“姑娘有所不知,卧虎山庄除了机关重重外,高亮的两个兄弟各有一身本事,你今伤了高亮老婆林仙子,那高亮绝不会同你干休,这时候没有找来,一定是在替他老婆治伤,我们还是快些离开此地,等着咱们先妥筹对策以后,再杀进卧虎山庄不迟!”
黑牡丹一听,也觉有理,因为万一中了机关,就再没有侥幸逃脱之理了。
心念间,当即点头道:
“好!咱们一同回转荆紫关去!”
周通一听往荆紫关,不由摇头道:
“姑娘你还不知道呢,荆紫关有卧虎山庄的眼线,就连附近丹江也有他们的人。”
黑牡丹道:
“难道这卧虎山庄还有水上武功?”
周通点头道:
“怎么没有,卧虎山庄的二庄主‘浪里蛟’卢壮,三庄主‘穿山甲’黄良,如今就在丹江做买卖而不在山庄,否则咱们会那么容易就杀败他们。”
黑牡丹稍一沉思,道:
“也好,早晚我会碰上这两个水怪,掂一掂他们的水性究竟如何了得!”说着当先往荆紫关方向奔去
周通一听,大感惊奇,世间竟有女子也会水中功夫,而面前这位姑娘的一身武学,已经是高深莫测了。
星斗转移,五更将临的时候,黑牡丹已经同周通二人到了荆关镇外,黑牡丹停下脚来,回身对周通道:
“周壮士,如果不是要借重你对卧虎山庄的机关熟悉,我是不会拦住你投奔他处的。”
周通义形于色的道:
“我周通弃暗投明,为的是不辱没我们周家老祖宗,免去家迹上有污点,而使周家后世蒙羞,当今灾荒之年,周通已没有好去处,就此跟着姑娘大干一场,虽死何憾!”
黑牡丹深为感动,微点着头,道:
“乱世出英雄,周壮士这种扶危定倾精神,黑牡丹十分感动,只等此事一完,我推荐壮士去一地方安身如何!”
周通忙谢道:
“姑娘盛情,周通没齿难忘!”
黑牡丹道:
“眼前你我不宜走在一起,今夜二更天,咱们在这溪边碰面。”
周通一抱拳,道:
“好,就依姑娘吩咐,二更天周通必在此恭候。”说完转身往另一方向走去
黑牡丹塑望天色,灰亮交错,星隐月暗,当即急步回到客栈中,早见客栈后院一片鼎沸
来到后院,只见七八个捕快,围在一间客房外面,客栈掌柜一付焦头烂额样子,客房中一片哭声传来
黑牡丹先走入自己房中,略事端正,小二已走进来,小二身后,却跟着一个年约四十上下的差爷,一听之下,原来这地方上来办案的差爷,捕头王中和。
黑牡丹起身礼让,王捕头早开口道:
“听说姑娘前夜追赶强盗去了,一天一夜未归,我们还正在替姑娘担心呢!”
微微一笑,黑牡丹道:
“多谢差爷关怀!”
王捕头道:
“姑娘可有什么发现?那强盗是什么样人?”
黑牡丹道:
“差爷何不先等一等,容我稍作歇息再说!”
王捕头一笑,道:
“姑娘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黑牡丹摇头道:
并非是什么难言之隐,只是这一带出了独行大盗,差爷是否早有耳闻?”
王捕头道:
“不错,是出了几桩无头凶案,县里正愁无法破案,姑娘可知道,独行大盗不比拉杆土匪,他们独来独往,杀人劫财,也真是怪,他们尽找些财主下手,昨晚这店里死的老婆婆,她睡下来也没有把包裹解离身子,不料传家金狮,还是被盗,而且她在争夺中,竟被大盗杀死当场!”
一对金狮,高约半尺,双目镶着宝钻,口中一颗夜明珠,那玩意儿何止价值连城!
县城来的捕头王中和明白,眼前这位黑衣姑娘可是折腾一夜,天亮回来,正需要休息,而且听黑衣姑娘口气,一半天她是不会走的。
心念间,当即对黑牡丹一笑,道:
“姑娘一夜未曾合跟,一定很累,那就请先歇着,过午我再来打扰,到时候还望姑娘多多指点!”说着起身告辞而去。
黑牡丹其实是真的很累,因为她被高亮林仙子二人囚在石牢中一整天,再加上一夜未睡,铁打的身子也会生锈,于是,黑牡丹关起房门,早躺在床上睡下
这一睡直到过午以后,才在房门外一阵锣鼓喇叭声中醒来,推窗往外望,只见院子里正停放着一具棺木,一个原本是赶车的,正披麻戴孝,扶棺痛哭,另外两个年青夫妇,也在一旁流泪不止
端正一下衣衫,黑牡丹关门走出去,不料那个年轻男的一眼望见,立刻急急赶过来:
“吵醒姑娘,真是抱歉!”
黑牡丹道:
“我也该起来了!”
“差爷说姑娘追盗去了一天一夜,回来需要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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