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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宗文突见鸿博老人,僵卧于地,已然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突遭此变故,他不禁十分惊异。
他焦急地喊道:‘老前辈醒醒,老前辈醒醒。’
探手倒出三粒老人昨夜刚赠给他的灵丹,并运功予以推穴活血,灌输真元。
好久──
老人方无力地,睁开那迷茫的双眼,饱蕴惊悸与怨毒之色,断续地说出:‘我一时大意,中中了千千面如来嗯!’
话犹未尽,倏一咽气,登时气绝。
可怜这位毕生与人无争,学究天人的风尘奇人,竟因接了老友一封信,而落得此悲惨下场。
云宗文一听,害死老人的凶手,竟又是千面如来,不由怔、恨、怨、怒。
半晌,他方使悲哀地喊道:
‘老前辈,是晚辈害死你的,我无论如何,定必将那千面如来,碎骨分尸,替你老报’
他那‘仇’字犹自未落,陡然屋外传来一声冷哼,短促之中隐呈冰冷阴森,骄狂不屑之色。
云宗文面色陡变,大喝一声:‘恶贼休走!’
人随声起,双腿一顿,快若闪电,掠出屋外。
然而──
他人甫出外,四下一望,除了一抹艳阳,吐出绚丽的霞彩,映得大地一片生机者外,周围寂然,那有人影。
云宗文心中一凛,心忖:‘光天化日之下,闻其声而不见其人,此人好高深的武功啊!’
心中虽怕,口中却依旧抖劲大喝:‘恶贼有种的何必藏头缩尾,不’话到一半,耳畔又响起一声冷笑,竟是传自屋中。
云宗文如响斯应,扑回屋中。
入目眼前,除了那业已咽气横尸的老人外,那有半条人影。
云宗文有被嘲弄的愤怒,正待喝骂,忽然瞥见左侧壁上,钉着一条纸笺。
他心头不由又是一凛,出手撕下纸条,一见只见纸上墨迹未干,显然是刚写不久,上面写着:
字付乳臭未干,螳臂蛙儿的小子知之:
老贼逞强,死有余辜,太爷念汝无知,特予饶赦,自此悔悟,还算不迟,若梦想与太爷为敌,则天涯海角,难藏你头,生死决汝一念。
不死阎罗留
云宗文看得心惊胆战,也看得愤怒无限,他连连喝问数声,却已不见回音,料想敌人已然远离而去。
他知道,以自己一身武功,竟无法追踪敌人,足见对方功力远在自己之上。
尤其鸿博老人的死,自己同居邻房,竟毫无知悉,再加上敌人在刹那间,能留下那么多字的柬帖,在在足证对方功力,已达到不可思疑境界。
想到敌人功力如此精深,自己复仇之望,甚为飘渺,不觉心情为之十分沉重。
他明知此去绝魂寺,亦极危险,但一想起师恩如山,那能坐视?明知是龙泽虎穴,也得一闯。
当下,悲哀地抱起鸿博老人尸体,走出屋外,就在挖坑,予以安葬,并默默祈祷。
想到自已昨日带着师父留书,晋见老人,蒙老人慨传绝技,赠予灵丹,岂料,甫过一夕,还遭毒手,观那恶贼‘千面如来’,显有杀鸡儆猴之意。
老人无辜致死,当与自己来投有关,正是‘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双亲之仇,恩师之怨,老人之恨,旧恨新仇,均是那恶贼一手造成,那不教他恨‘千面如来’入骨。
他葬罢老人,咬牙地悲声道:‘老前辈你安息吧!晚辈誓必全力为您报仇!’话罢,对看老人墓前,拜了四拜,然后转身向山下奔去,离开少室峰。
下得嵩山,立即斜走西南,向安徽省而驰,迳奔九华山绝魂寺。
第二天近午时份,云宗文已经离豫入皖,来到了皖中大镇庐州-即今安徽省会合肥-郊外。
连日奔腾,又近中午,已觉体乏腹饥,乃进入城中,拟打尖进食,再继续南行,入城之后,但见这庐州屋宇栉比,客旅云集,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因庐州地近巢湖,是皖中最富庶繁荣之地,是以特多酒肆旅社。
云宗文信步走入一家宽敞的酒楼,登上楼,拣一处雅座落坐,并点来几样小菜,几斤老酒,独自低斟浅酌,慢慢进食。
云宗文初次喝酒,酒入愁肠,越发心思紊乱,尤其看看距九华山不过百余里远近,以他脚程,只消数个时辰,就可到达。
距离敌巢既近,他那满腔仇焰,熊熊怒火愈难压抑,恨不得即到绝魂寺,找千面如来报雪血债。
此刻──
他兀目沉思,如何才能闯进那人人视若鬼域,个个却步不前的绝魂寺。
因此──
对于店中上来什么客人,他都未曾一顾,直至一股香风,掠身而过,他才不自觉地抬头侧目。
陡然,他眼睛大亮,只见邻座上,竟来了一个美艳如仙的女郎,生得十分娇艳,直是国色天香,一身素白上佳缎装,更显得秀丽绝俗。
云宗文心中暗自纳罕。
‘这位姑娘家怎得外出抛头露脸,难道也是练家子!’
敢情斯时礼教极严,女流之辈,绝少外出,均守著“闺闯之规’,尤其单身出外,甚至于走上混杂的酒楼饭店者,更是罕见罕闻,是以云宗文不觉纳罕称奇。
当他不自禁多看了女郎一眼时,突然碰及少女,也投瞥过来。
云宗文接触到对方那澄澈如秋水的明眸时,竟不自主地怦然心跳,无端端觉得双颊发热,连忙低下头来。
他在接触对方双眼秋波时,已然印下了她的影子,真想再看她一眼。但他却觉得颈骨竟不听话起来,无法抬头。
这一刹那,他内心中无限遐思。
‘这女郎是谁?她为什么那样看我?’
心念中,突然,耳畔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
‘唉!大哥,这一趟,恐怕凶多吉少,那魔头真是神通广大,不知如何,竟找到我们兄弟头上。’
另一个声音,充满着悲哀语调,沉声道:
‘贤弟,死生有命,大丈夫何必怕死贪生,如论如何,当守著宁为玉碎,不作瓦全”之念,去见见那无耻之徒。
‘否则,若让人传出,我灵山双杰是窝囊之辈,岂非枉费多年来,所辛苦获得的这点声誉。’
云宗文一听,说话之人,竟是十余年来,在江南一带,享有‘侠肝义胆’盛誉的灵山双侠时,不禁心中一动。
‘久闻这灵山双侠,一手和合双绝刀法,名振江南,怎地此刻竟在唉声叹气!’
头随念转,侧目一看,但见靠近楼梯口桌上,坐着二个彪形大汉,均是中年年纪,生得十分酷肖,一望而知是挛生兄弟。
而二人那双浓眉,此刻却紧紧皱起庄严的面容上,却又流露着悲壮与坚毅,交杂着的神色。
云宗文虽在饮酒作态,其实已运功谛视,注意聆听他们谈话。
只见原先发话之人,饮了一口大酒之后,又说道:‘大哥,弟真想不透,萧剑双英,竟会流为黑道,更甘心为虎作怅。’
萧剑双英四字,一入云宗文耳中,直如晴天焦雷,轰然欲晕。
他心中暗自叫苦:‘爹娘还在?而且已经变节?’
‘这消息会是真的?’
忽然──
耳畔一声轻微而清脆的冷笑,云宗文心头一震,侧目一看。
但见那美艳姑娘,一双明眸,正注视着自己,露出一股似是诧异,又似是嘲笑的神色来。
云宗文见状一凛,知道自己一时失态,流入人家眼中,他暗自叫声惭愧,后悔自己竟那么沉不住气,假若对方是敌人,岂非要糟。
他直觉地认为,这白衣女子不会是敌人的。
这时,叹声又起,那苍老沉重的声音道:
‘岂止我们兄弟意料不到,恐怕普天之下,也无人敢相信,试想,萧剑双英自始祖董曙萍与杨飘芬,迄今数百年来,代代相传。
‘不但均结为夫妇,而且都是正道英才,这云雁飞夫妇,早年何尝不也是一对正道敬佩的侠侣。
‘不料,十多年匿迹,这次重作冯妇,却已是变节事匪,这真是武林不幸,看来今后将是一场无边的浩劫!’
‘“云雁飞夫妇”!是爹娘,唉!’云宗文十分痛苦,的确,双亲败名失节,教儿子何以为人?
‘大哥,你想会不会是那千面如来的阴谋,故意嫁祸他人,损人名节,或许这是冤枉的?’
云宗文闻言,稍露慰色,心道:
‘对啊!或是爹娘早遭毒手,那恶贼却冒双亲之名为恶,久闻那恶徒有“千面”之号,显是乔装圣手。’
但他忖念中,那大哥已道:
‘贤弟说得对,愚兄也曾想及,那千面如来擅具易容之术,说不定是他化装,然而萧剑双英,那不传第二人的璇玑剑招及七毒煞招,岂会是假的。
‘何况还有那块昔日武林五老,合赠给董曙萍,留传迄今的“紫玉令符”为证,若是千面如来,那有这两样东西。’
云宗文闻言,一颗心直往下沉,几乎按耐不住,想过去问问灵山双侠。
不过,总算他灵智未乱,认为如此做,并无多大益处,他在心中呼号:‘爹娘啊!您们怎会如此呢?’
他真是心如刀割,似芒刺在背,坐不安席,可是,就当他失魂落魄之际,耳傍又传来灵山双杰话声:‘兄弟,俗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歹今夜斗子坪之会,也得挺胸赴战!’
‘对!苟真是萧剑双英变节,也就怪不得咱兄弟了,走吧!’
二壮汉一声走,站起身下楼而去。
云宗文听说双侠约战斗子坪,乃决定前往一看,可是斗子坪位在何处,此刻光天化日,他又不能跟踪人家。
偶抬头突见店伙上楼,心中一动,正抬手招呼店伙近前探问。
那知──
他手甫举,忽觉背后急劲扑体,他心中一惊,本能地翻手一抄,入手一物,轻柔之至,摊开一看,竟是一个纸团,幽香沁鼻。
云宗文心中一怔,忽闻一声清脆的银铃声,宛然黄莺出谷。
‘小二,看帐!’
身形一扭,人已下楼。
云宗文心知这纸团,必是那女郎投射过来的,忙摊开纸团,匆匆过目。
‘斗子坪虽然是好戏上台,然其间凶险必多,劝君锁守寒窗勤苦读,别因多事徒惹灾殃。’
无头无尾,是友是敌,是警告?是劝阻?是关怀?是挑战?一时却弄得云宗文满头雾水。
他终于冷冷一哂,心道:
‘管他怎的?今夜之事,那能不理,哼哼!初出道就如此畏首畏尾,将来何以闯荡江湖呢?’
别说他是身怀三个武林高手,秘传绝技,而且是年少血盛,具好胜探奇之心。
就是身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当他闻悉,别离十余年的双亲,就在左近时,他会不想往见?
是以──
云宗文不管那女郎留柬何意,也决定走趟斗子坪,假若双亲果已变节,他也想尽力劝谏双亲弃暗投明,免他日后无颜见人。
心念及此,乃叫来一位店伙问道:‘小二,斗子坪是在那里?’
小二闻言答道:‘斗子坪就是巢湖西岸,一处景色幽美的丛林,出城去往南行,约二十余里,便可看到一丛参天树林,那里便是巢湖四大胜景之一的斗子坪,公子爷想到那边玩玩吗?’
云宗文微微一笑,随手赏给他一些小费,然后付帐离店。
出了店外,他就在城中,找到一处客栈住下,直至当晚梆打二更,夜阑人静,这才掠身离店,展开脚程,直望斗子坪方向奔去。
他自得天痴道人以内力输助,又得其绝艺后,武功虽未登峰造极,但也已是武林一流高手之列,内外轻功,均有独到修为。
这一全力奔驰,那消半个时辰,早已奔出二十余里,迎面黑压压一片郊野旷地,是一片密林。
他正心忖:‘前面谅必就是斗子坪’之际,却已闻二声惨叫,破空传来,果是发自密林中。
云宗文心中一凛,双足垫劲,全力奔向密林,快逾电闪,几个起落,已近林缘。
然而──
就在他正欲穿林而入之际,陡然一声沉喝:‘什么人?还不给我站住!’人影一幌,眼前已飘落一个貌相狰狞的彪形大汉,凶霸霸地,横身阻路。
云宗文鉴貌已知,眼前之人,不会是善良之辈,乃从容答道:‘尊驾是谁?凭什么阻我去路?’
对方面露诧色:‘小子你想入林?’
‘怎么样?不行么?’
‘你可有铁旗牌令?’
云宗文初下江湖,那知什么铁旗牌令,闻言之下,冷冷一笑:‘什么旗令不旗令,在下想过此林,并无犯法?’
说着,傲然点足掠身,便欲入林。
但他奴足甫起,对方大汉却已然狞声一笑:‘小狗你已经犯了死罪,还敢骄狂,看刀!’
声到风到,白影一幌,一股劲急刀气,疾如流水,猛若山崩,当头劈来。
云宗文初次应战,虽然有点紧张,但他多年受苦,养成了沉着坚毅的个性,此刻见敌人刀到,连忙侧身扭足。
右掌一拍,一式‘疾飞劲草’,击向对方胁下。
他这一手,避中带攻,用得巧妙与适当,拿捏之准,出手之快,完全不亚于多年老手之技。
阻止云宗文之汉子,乃一伏桩,武功十分的平凡,刀势猛而不威,那是武林卓绝的云宗文对手。
他更因心存骄念,以为云宗文年轻易与,那知刀招乍出,忽见敌人轻轻一幌,已失踪影,心头一震,正待收招换式。
但他刀招甫改,身法未变,突觉胁下急劲扑到,正待闪避,已然不及,陡感肋下一痛,哎哟一声,脱口而出。
人影乍合倏分,这凶恶汉子竟被云宗文击中肋力搐心要穴,一时剧痛攻心,叭哒倒地不起。
云宗文万料未到,对方竟如此脓包,不堪一击,不由心中一怔。
这时──
忽又是一声惨叫,从林中传来,云宗文闻声,疾忙踏前,一掌拍在凶徒中庭穴上,点制住他,然后掠身入林。
几个纵落,进入林中,入眼面前十余丈处,人影闪铄,急风四卷,兵刃碰击声,夹杂着冷笑与喝叱声。
云宗文屏息凝气,掩近战场,快速地掠上一棵巨树,然后仔细打量下面。
但见地上躺看三人,均已气绝,其中有一个,竟是店中见到的灵山双杰之一。
场上四对二,正在缠斗不休。
三道一俗,各举兵刃,力战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
而这二中年男女,一萧一剑,招式诡奇猛厉,打得三道一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云宗文自孩提时期,就已失去父母之爱,他对父母印象模糊,只知父母是武林杰出的高手,以一萧一剑,称誉寰宇。
此刻,一见场中中年男女,兵刃用的正是一萧一剑,无疑的,乃是自己失踪十余年的父母,一时心中大痛,暗自悲哀之至。
陡然──
二声惨叫传起,地上又倒下二人,云宗文凛然一看,倒下的是一道一俗,那灵山双杰,竟已先后横尸。
此时的云宗文,乍见父母果是变节为匪,受到极大打击,竟茫然不知如何处理,只是在心中呼号:
‘爹娘啊!你们可知文儿心中之苦惨,可知叔父及师父,都是死于贼人之手,但是你们竟’
心念未了,突闻二声闷哼,那力战的二道,也已叭哒声中,相继仆倒。
但闻一阵冷冰而又难听的枭笑:
‘嘿嘿,你们华山派,也敢轻捋虎须,今天正将你们这些违抗铁旗牌令的狂徒,重重警戒。’
说着,转头对执萧女郎道:‘华妹,不下手还等何时!’
声落,铁臂伸处,剑气森森,劈向道士右肩。
执萧女也如晌斯应,举萧直刺左侧道人。
千钧一发之际,云宗文陡然大喝一声:‘住手!’
声未落,人已急窜而出。
中年男女闻喝,面露诧色,同时收回攻势,冷笑道:‘什么人胆敢插手!’
话落,一看面前怒目横剑少年,不禁冷冷道:‘嘿!小子你是吃熊心豹胆,敢来太岁头上动土,报上名来。’
云宗文剑眉一皱,几乎脱口叫出爹娘二字,但毕竟他受惯了冷漠与虐待,感情反应也较迟钝,虽然他心情激动异常,却强自咬牙忍住。
当下问道:‘尊驾夫妇自称萧剑双英,未免太不要脸些?冒人姓名,这算是那门子英雄?’
对方闻言,齐皆一震,但旋即沉喝道:‘狂莽小狗,你敢看轻我夫妇!’
‘那你们真是萧剑双英?’
二人齐觉一头雾水,茫茫然不知这现身阻碍的少年,是何路数,只好答道:‘太爷夫妇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难道会是冒充他人,你小子再不跪地讨饶,立教你追随这些人尾后,到阴曹逞强去!’
云宗文见对方面容,始终死板板的,不禁心中大痛,心想:‘爹娘二人,均是无情之辈,何必理他!’
哀莫大于死心,云宗文此刻心情之痛苦,真非笔墨所能形容,他想不出,爹娘何以会半途失节,将昔日英名付诸流水。
他虽恨爹娘之手辣心黑,但他能与爹娘过招交手吗?他能大义灭亲么?
他痛苦地道:
‘念在你云雁飞与我同姓关系,我云宗文今日法外布恩,特地给你们自新机会,还不快退!’
他故意说出自己名姓,想看看爹娘会否相认,那时好劝双亲弃邪归正。
那知,对方却无动于衷,面色丝毫未变,精光一睁,露出慑人光芒,大喝一声:‘小狗你是找死!’
‘死’字犹自未落,长剑陡涌银芒、一招‘跨马扬鞭’,当胸刺来,兼具诡奇,快疾与凌厉。
云宗文想不到双亲,竟变得毫无血性,连自己孩子也不认,一时心情大痛,一个闪躲不及,竟被划中左臂,嗤地一声,射出一股血箭。
他牙根一咬,探手掏出一块绿玉雕成的八卦,劲喝一声:‘萧剑双英,你们可知区区是谁?’
悲痛地,幌着手中绿玉八卦。
萧剑双英闻声,细一探视,却陡泛杀机:‘好小狗,凭这块绿玉八卦,就能唬得我俩?真是梦想,看剑!’
身形疾如行云流水,长剑劈来,招中套招,一团剑影,紧罩住云宗文。
云宗文见爹娘连家传绿玉八卦也不认,已知爹娘已丧失人性。
当下见对方剑势如电,不由钢牙一咬,健臂展处,长剑毅然出手,心中哀叫:‘爹娘,文儿只好────啊!’
他因心神不专,又走出手不快,因此,未及一个照面,又被刺中穴道,伤及左肩,一条三寸长短血槽。
云宗文强忍痛苦,陡然翻腕一剑劈出。
他经天痴道人及鸿博居士指导,潜力沉厚,虽在伤下出手,却也是颇具威力。
但他一剑乍出,突觉对方一剑横砍过来,心头一凛,本能地,侧步递剑。
然而──
他因心情不专,章法自乱,何况敌人乃是武林罕见高手,只见对方剑一带一断,已向云宗文腕肘圻到。
云宗文欲闪莫及,匆猝间大喝一声,右掌疾扬,拍出一股潜劲,击向对方左胸,这一手寓攻于守,的确用得漂亮之至,不愧是名师门下。
顿见匝地寒飙,势如排山倒海,向对方卷撞过去。
云雁飞见这少年,始终失魂落魄,心中亦自诧异,但想到这少年之无理取闹,却不由激起他的凶性,立意杀死这无知少年云宗文。
他一剑削出,隐藏三招变化,只要对方迎来,则必自毁,那知对方少年,竟急中变招,以掌攻来,大出他意料之外。
他冷冷一笑:‘小子,米粒之珠,也敢与星月竞放光华!’左掌一扬,顿时一股阴森的潜劲,打将过来。
双方潜劲一接,发出一声碰然如击败絮之音,登时急劲四起。
云宗文甫接敌掌,不自禁打一冷战,蹬蹬蹬连退三步,当场震得头昏眼花,耳鸣心悸不已。
但未容他吸气运功,陡闻对方一声暴喝,又推过来一掌,来势奇快。
云宗文躲闪不及,一声不好犹未出口,乍觉心胸一窒,登时一阵急剧的震动,顿失知觉,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当云宗文知觉恢复之后,展眼一看,却发觉自己竟已倒在室中一榻床上。
他搜索记忆,只知自己被不仁的爹娘,击中二掌之后,就已昏死过去,怎地此刻却在这斗室之中。
他已知道若非爹娘半途猛省,未下辣手,就是被人救助来此。
他正自忖度‘这是什么地方?’之际,耳畔一阵莺声燕语:‘小侠醒过来了吗?’
云宗文心中一怔,侧眼一看,但见身侧站立着一个,秀丽绝俗的标致姑娘,竟是卢州城酒楼上,留柬给自己的女郎。
云宗文对这姑娘,油生感激,双手一撑,便欲爬起,但双手压处,骤感浑身酸软乏力,竟无法起身。
这时姑娘银铃声再起:‘小侠不用如此,你内伤未全愈,不宜妄动真力。’
云宗文感愧备至,连声道:‘萍水相逢,荷蒙女侠示警于先,援救于后,在下云宗文铭感五中。’
少女闻言,喃喃道:‘云宗文云宗文,难道是他!’
说着,露出惊喜之色道:‘少侠尊号云宗文,那么你是萧剑双英,云雁飞夫妇令郎吗?’
云宗文聆言,心中既痛苦又诧疑,因为自己有那不仁的父母而痛苦,惊疑的是,这女郎若不是救自己来此,则是谁人所救,若她所救,那会不知那伤自己的是萧剑双英,亦即是自己的父母。
一时未及回答,只怔怔地望着少女。
奇怪的是,这少女对他似深有情意,被他这样呆望,竟无一般少女娇羞之心,脸也未曾发红。
她嫣然一笑,道:‘小侠大概以为那伤你的中年男女,就是令尊和令堂吧!那就错了!’
这一说,否定了云宗文方才的猜想,他大感意外地,忙诘问道:‘怎么?姑娘所说之意!’
少女微笑道:
‘我迟来一步,却见那二人,欲置你于死地,乃将小侠救来这农人家中。
‘而那二人自号萧剑双英,因此我猜想,小侠必误认那二人是你父母,才会不敢还手,而被击伤!’
云宗文更觉茫然,暗忖:‘这少女是谁,怎会知道那二人不是我父母?’
嘴内却带着惭愧道:
‘姑娘芳名上姓?何以知那二人,不是家父母?唉!请姑娘原谅,在下因自感惭愧,致不敢回答双亲姓名之罪!’
少女娇笑道:‘少侠难道不知,绝魂寺千面如来之名?’
云宗文不解地道:‘千面如来在下曾有耳闻,但这又与’
‘这就是了,千面如来既号千面,当然特长易容化装术。’
‘姑娘话意,是那伤我之人,乃千面如来化装,但在下听已死的灵山双侠言之鉴鉴,何况千面如来,本领再好,怎能化装二人呢?’
少女道:
‘小侠初出道,当然不知,这千面如来,不但功力深高莫测,就是易容之术,亦是独步天下,据说一下子,亦能同时化装数十人呢?区区二人那不容易!’
‘什么?同时化装数十人,那他能分身术?’
‘分身啊那是神怪之说,根本是无稽之至,我是说他能把化装术施到门下之身上,变成别人。’
云宗文陡觉面上一热,暗忖:‘这姑娘,看年纪与自己不相上下,却比自己聪明,阁历也甚丰富。’
只是,他心中犹有疑问,乃道:‘然则,姑娘从何处证明,那执萧剑的中年男女,不是家父母?’
其实,他内心中,不觉已因父母不是失节之人,而是被人误会,被人嫁祸所累,而放下心头大石,已经不再那么痛苦与难过了。
少女闻言,一双妙目,射出脉脉光彩,对着云宗文,多情地道:
‘这有几点可以证明,或许小侠当时因为惊闻父母变节,陡觉悲苦,因而忽略了可疑之点。’
云宗文心头一震,暗道一声:‘惭愧,自己当时却实是如此!’
内心愧疚,难免露诸外表。
少女瞥状,道:
‘其实少侠也不必自疚过甚,任何有血性有义气之人,再听到自己至亲,竟是败节之人,也会如此的!’
接道:‘那二人若非矫装,则在见到小侠自报名号之后,那会无动于衷,显然他们是挂着酷似小侠父母的面具!’
其次,俗云“虎毒不食儿”小侠出示家传至宝,绿玉八卦,他们竟毫无所动,这更是一大证明,何况──’
云宗文闻言,恍然大悟,心忖:‘唉!差点错怪了双亲了,怪不得他们连线玉八卦也不认得!’
想到绿玉八卦,不由心中一动,问道:‘敢问姑娘,何以知那绿玉八卦,是在下家传至宝呢?’
少女撇嘴一笑,道:‘因为我曾受令堂之托,要找你啊!皇天不负苦心人,我总算完成沈前辈的任命了!’
云宗文更感惊异:‘什么?姑娘见过家母,她们现在在那里?姑娘怎么认识在下爹娘的?’
少女见问,登时秀眉一皱,缓声道:‘沈、云二位前辈,现在均在绝魂寺中!’
云宗文顿如乍开云雾的明月,重受浓云所蔽地,再度沉于疑惑与不解之中,‘在绝魂寺,那姑娘如何能进出那号称“能入难出”的绝魂寺呢?’
少女闻言,大眼眨了一眨道:‘这个这个,小侠请恕我无法奉告。’
‘敢问姑娘,家父母现在是否安然无恙?’
少女道:‘我那次到绝魂寺迄今,已有三年,三年前他们在那里,生活过得还好,不知现况如何,小侠要想知道,惟有进绝魂寺看看,可是──’
‘可是什么呢?’
少女露出惋惜之色道:
‘可是,寺名绝魂,足见“能入难出”并非虚得之名,小侠若犯险而入,小者可与令尊令堂永聚,大者恐怕将终身抱憾呢!’
云宗文毅然道:‘赴汤蹈火,亦无所惧,只要区区伤-之后,誓必上九华山绝魂寺去!’
说着,又道:‘姑娘救助大恩,小可没齿难忘,姑娘可否见示芳名?’
少女闻言,竟无端端地黯然道:‘薄命女之名不足道哉,而且若小侠闻悉我名,则对你我均不利。
‘对了。
‘这三颗“固元丹”有-伤助元之妙用,乃妹得自一异人所赠,就此转赠小侠,小侠身为人子,心急父危,乃人之常情,但绝魂寺凶险重重,望三思而行,或多求高艺,他日技凌千面如来,时再上绝魂寺未迟。’
说着,掏出二粒灵丹,皓腕迅速一伸,竟已替云宗文塞下一粒,余下二粒放在云宗文手中。
云宗文见少女萍水相逢,素昧平生,竟对自己如此情重恩高,不禁感激涕零。
见少女素手放在自己手掌上,乃不自主握住了玉手,激动地道:‘姑娘隆恩天高海深,却又不愿见示芳名,云宗文来日如何图报浩恩于万一呢!’
少女突然幽幽一叹,低声道:‘自古多情胜有情,春蚕作茧自缚,小侠善自珍重,妹去矣!’
说着,疾抽素手,反身退出房外。
云宗文听少女二句亦真亦幻,晌异常情的论调,觉得似懂不懂,这时见少女欲走,不由喊道:‘姑娘暂留贵步,容在下再进微言!’
少女闻声回头,却道:
‘少侠心意妹猜测得出,但你我多聚一刻,会多增彼此怨恨,而且也会多加一分性命的危险,有缘他日再见!’
妙目中露出惋惜与痛苦之神色,凄然一叹而逝。
云宗文被少女临去这句话,以及那凄苦的神情,弄得满头雾水,心忖:‘她是谁?难道与绝魂寺有关连?会不会她也是绝魂寺中的人?’
忖念中,忽觉体内一股热流在滚动,心中猛醒,方才曾服下一粒灵丹,当下急忙凝神静气,就倒卧之势,潜运内功,一连吐纳调息。
约莫盏茶工夫,体内真气已流经四肢百骸,奇经八脉走九宫雷府,渡十二重楼,运转一大周天。
但觉神清心爽,功聚丹田,气归紫海,双手一撑,翻身便起,浑身舒泰无比,竟已-伤复功。
云宗文知道这是姑娘灵药之效,当下急忙收拾定当,取下放在床缘的长剑,然后步出室外。
迎面一个年纪约莫五十开外的老妇,笑道:‘恭喜公子爷,已能起身了!’
云宗文问道:‘老妈子,那姑娘呢?现在那里?’
农妇道:‘噢!她不是你的’
猛觉不好意思说出,乃改口道:‘那姑娘不是与公子爷素识吗?她昨夜将公子爷带来这里,向老妇借住的啊!’
云宗文闻言,已知那姑娘必是外方人,想来从老妈子口中,也问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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