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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又一看那画烛向桂香道:“夜深咧,大嫂也该送王爷安睡,此事容俺再为筹划便了。”

    桂香不由面色微红,白了他一眼,允题却一欠身笑道:“果然时候不早了,大家全该安歇咧。”

    说着便命人掌灯携了桂香一同回到后面,程子云也起身相送,等二人转过屏后却一抹鼻头,扮了一个鬼脸,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不提。

    在另一方面,那年白二人离了前厅,到了十四王府门外,周再兴已经控马相待,一同回到年宅,在外书房落座之后,屏退从人,只留周再兴一人伺候,白泰官首先大笑道:“闻得这东鲁狂生才智胆识均有过人之处,便内家功夫也颇了得,今日一见,除潜力稍差而外,倒也真的名不虚传,不过那允题却绝非令亲可比,如果他在这等局面之下,也想较一日之长短,那便太不自量了。”

    羹尧也笑道:“师叔相人自是不错,不过除这允题之外,其余各王便更差了,至于这程子云虽然小有才气,却撑不住他那分骄蹇之气逼人,弟子倒觉得允题这个人,居然对此人言听计从也就算不错了。”

    接着又笑道:“弟子还有点不解,师叔才到这京城之中,为何急急就要见这允题?适才那个主儿既然打算借此事在那老鞑酋面前倾他这介弟一下,这正是造成他们兄弟阋墙的一个机会,您为什么反而主张开弓不放箭,倒宁愿自己跑上这一趟,这是什么缘故?”

    泰官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是你周师叔的计算,他这一着,内面有好几种作用,第一项是我们望他兄弟阅墙同室操戈,却不望他们在这个时候谁把谁倾了。最好是能造成他兄弟各自掌握重权兵力,在鞑酋身故再行动手。否则我们仍然无机可乘,又何贵乎他们内讧。此刻虽然允题领着神机营,你那令亲暗中掌握九门提督手下一部分兵力。但鞑酋一日不死,决不敢火并,所以我们也只能挑得他兄弟参商,而不能使其立刻以兵戎相见。与其在这个时候,让他们只在鞑酋面前以口舌争胜负,转不如留以有待。第二项是我们应邀而来,不过避免鞑酋疑忌,缉拿搜剿,并非真的想投效做官,但一经出场便不易脱身,万一鞑酋真的用顶翎黄马褂来套上一两个,那未免太不值得,这么一来,便使这位十四王爷不得不从中作梗,他一进谗阻挠,我们便不至弄假成真,最多只在令亲府中住上一时而已。第三项是利用他这进谗与阻挠,便可更加深他兄弟之间的对立,再利用他们这个对立,我们便可从容挑拨与布置,这却是更进一步的做法,你这该明白了吧。”

    羹尧笑道:“那难怪您方才在雍邸席上如此主张,那位胡师兄也力为附和咧,原来却出自周师叔的预计,如非师叔说明,我还蒙在鼓里咧。不过既是两位师叔预定计划,您为什么不先对弟子说明咧?”

    泰官笑道:“这也是你周师叔的意思,他向来做事,只告诉你应该如何去做,可是,决不先让你知道,一则为了免致事未成而机先露,二则有时候,不知道反比知道的好,你让胡师兄在令亲面前多担一点担子,不比你自己担的好吗?”

    说罢便又笑道:“夜深了,我们也该休歇,明日一早,你还须到雍王府复命咧,你周师叔是我辈之中的唯一智囊,以后还须多向他学习才好。”

    羹尧连忙点头答应,一面告辞,回到后园内书房,周再兴跟着悄声道:“适才我已遵命对那小来顺儿说过,着那张桂香今夜她不必再到雍王府去咧,他说张桂香对他说,明夜必定设法到这里来再呈明一切。”

    羹尧把头一点,接着又道:“她还有什么消息没有?”

    周再兴把头一摇道:“她其余并没有说什么,只说江南每天全有驿递寄来,请师兄多多留心。”

    羹尧不再问什么,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清早起来,便携了周再兴直向雍王府而来,才到秘阁不多会,雍王也来了,略事寒喧便道:“二哥昨晚偕白大侠前往十四阿哥处,他如何说来?

    曾有所争论吗?如今这白泰官却是真的,他难道还有什么歪理不成?”

    羹尧笑道:“十四王爷倒没有什么,只是程子云那怪物,如非白大侠露了一手把他镇住,也许他便咬定是冒名顶替咧。”

    说着便将经过详细一说,雍王哈哈大笑道:“这简直是一个市井无赖行径,哪里还是一个策士所应有?真亏他当着十四阿哥会使得出来,难道就真的不怕丢脸吗?”

    接着又笑道:“我一连闷了好多天,白大侠这一来才算给我出了一口气,不过就这样白白的放过他,我却情有未甘,二哥将何以教我咧?”

    羹尧道:“如依鄙意,目前我们倒应该放松一着,索性看他的动静如何?且等应邀各人到齐再为斟酌,反正那魏景星的事一经平反,不愁十四王爷不大受申斥,而且在皇上面前,王爷还要一切以仁孝文爱出之,才能合乎圣意,如果互相倾轧,那便反不相宜了。”

    雍王曾笑点头,一面道:“那位白大侠既然不愿住在我这里,还望二哥多方宠络才好,须知这等人便如天马行空,来去绝踪,却须善为羁縻咧。”

    接着又笑道:“我还记得在兴隆集的时候,那位周浔周大侠,曾经帮助我们用暗器打退那嵩山毕五,只惜当时未能一见,闻得他与尊师肯堂先生又为至友,这番竟也惠然肯来,也是令我稍慰生平了。”

    说罢便匆匆作别出府入宫而去,羹尧等他走后,还打算将白泰官所述各事,告诉中凤,但因中凤曾一再切瞩避嫌不必多所过从,所以委决不下,欲行又止,忽见那云中燕悄悄的走来道:“王爷已经出去了吗?”

    接着又走近身边低声道:“舍妹现在借荫楼有要紧的话要对您说,特着小弟来请,您能立刻就去一趟吗?”

    羹尧不由大诧,再看他那鬼鬼祟祟的模样更加奇怪,略一沉吟之下,忙道:“这就奇咧,令妹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却劳二哥来此传话,您这话当真吗?”

    中燕又悄声道:“舍妹委实有事相商,小弟焉有说谎之理,您能抽空去一趟吗?”

    羹尧又踌躇了一下道:“二哥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吗?目前我却不便多去咧。”

    中燕忙又打了一躬道:“实不相欺,便是为了小弟之事,前此虽蒙见允托那马天雄相机代向南中诸侠进言,但迄今未有复音。如今闻得那云龙三现周大侠,已经应王爷之邀来京,小弟更加寝食不安,诚恐一旦出事累及全家,便在王爷面上也不好看,于万不得已之中,只好将此事向舍妹和盘托出。如今舍妹也无善策,又不便对别人说,所以才着我来商请您去一谈。

    我想那周大侠此次既肯应邀来京,定系看在您的分上,只要您肯代进一言,那对小弟便恩同再造咧。”

    羹尧不由双眉一皱道:“二哥之事,小弟自当尽力,不过那周大侠,传闻虽与我那恩师有同门之谊,但小弟对他素昧生平,此次应邀来京全系王爷德望所致,却如何进言咧?”

    中燕又请了一个安道:“所以舍妹奉邀也便是为了商榷此事,还求您能去一趟才好。”

    说着又一再央求着,羹尧虽然已得周再兴回报,此事可由自己做个人情,但恐中燕别有作用,又深恶其为人,更知中凤决无着他来请自己商量之理,本不欲前往,只因自己也须有事和中凤去说,乐得借此一行,忙又道:“既如此说,小弟权且遵命,不过前途如何,却未敢逆料咧。”

    接着站起身来道:“那么,就请二哥同行便了。”

    中燕又红着脸道:“舍妹对于此事,也颇不直小弟所为,适才已经大受埋怨,如果同往,深恐难堪,还望二哥先行,小弟还是在此间静侯佳音的好。”

    羹尧不由心中好笑,但表面上却不好说什么,只有把头一点,便向后园而去,等到借荫楼下,只见侍琴剑奴二婢一个提着水壶,一个捧着巾栉正向楼上走着,一见便悄声道:“年二爷,您来得正好,方才小姐和我们二爷大闹了一场,如今她已哭成泪人儿一般,孙三奶奶正在劝着咧,您还不快些也去劝劝。”

    羹尧心下已经明白一半,匆匆向楼上走去,才上楼梯便听孙三奶奶道:“俺的小姐,您为了这个也值得生气吗?反正您已经是年二爷的人咧,这是老山主做的主,王爷做的媒,任倚是谁说什么我们也不怕,何况二爷是您哥哥,您还能计较他吗?”

    接着又听中凤似在哽咽着,心中一转念,又恐中凤看见自己更加羞愤,不由那脚慢了一步,却想不到孙三奶奶听见有人上来,猛向门外一伸头已经看见,连忙迎了出来道:“姑老爷您是我们二爷请来的吗?俺小姐正为这个生气咧,您还不快给劝劝去。”

    这一来不容羹尧再不进去,连忙上了楼道:“小姐好好的又和二爷呕什么气?他却说是小姐请我来的咧。”

    孙三奶奶连忙一拍大腿道:“可不是,俺小姐便为了这个才和他闹翻了,您为什么却信他的鬼话?须知俺小姐真的有事要去请您,她一定会着俺去,却决不会对他说咧。”

    羹尧且不理她,走进那明间一看,只见中凤斜凭在一张椅子上,脸上泪痕狼藉,正在用帕子抹着,忙道:“您别难受,令兄的为人我焉有不知道之理,有事我们从长计议不也就行了。”

    接着一掉头又向孙三奶奶一使眼色,向楼下一努嘴,孙三奶奶先是一怔,接着又龇牙一笑,把头一点,便迈开大脚向楼下走去,羹尧等她走后,方又低声道:“白师叔已经又回来了,本来我也有事须对师妹说,却不一定是因为他去请我才来,你却不必误会咧。”

    中凤猛一拭泪长叹一声红着脸,也低声道:“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不为这个,他还不会来这一手咧。”

    接着又悄声道:“其实他的事您已对我说过,周师叔看在你我分上,已缓了下来,不过在这个时候,您却千万不可对他说实话,须知他虽然是我的嫡亲哥哥,这居心却很难测咧。”

    接着又道:“我之所以将计就计,忍着无限恶气,便也为了这个。”

    羹尧忙又道:“您既知道那又生气哭什么?他的为人我也早知道咧。难道他对你,舍此以外还有什么话吗?”

    中凤忿然道:“你不知道,他说的简直不是人话,所以才把我呕急了,要不然,我不会这样咧。”

    羹尧不由一怔道:“他说的是什么话,你能告诉我吗?”

    中凤不由满面通红把头一低道:“这个您却不必问得,反正他为了怕周师叔要宰他,逼着我去托您说项就是了。”

    羹尧笑道:“这也难怪,本来这是他的生死关头,您想他求生心切,既有一线之望,能不腆颜求人吗?”

    接着又低声道:“我如非怕这个主儿对他有所指示,真想告诉他,让他心下稍安咧。”

    中凤把头连摇道:“这却使不得,据我所知,他确实已成了这里主人的心腹朋友,那周师叔向来料事如神,您却不可不信咧。”

    羹尧点头道:“那么,我却如何回复他咧?如今他还在前面花厅上等着咧。”

    中凤略一沉醉,又红着脸道:“那您老实告诉他,我为这事已经被呕得哭了,一时不便商量,等周大侠人来再相机设法便行咧。”

    羹尧道:“这样回他,不太令你有伤手足之情吗?”

    中凤抬着泪眼,又红晕双颊悄声道:“师哥,您可别笑我不害臊,如今我已算是您的人咧,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我这二哥委实不是人,您别看他是我嫡亲哥哥,有些地方可很难说,将来如非我们大义灭亲,也许就是他把我们卖了,您却千万大意不得咧。”

    接着又长叹一声道:“这事您不用管,只管照我的话去回他,就让他记恨也只在我身上,老实说,凭什么我也怕不了他,您却千万不可因为这点亲情便把话说漏了,须知他果真是受雍王指示借此查验您和江南诸位老前辈的关系,一旦泄漏出去,固然非误大事不可,便是他确实求生心切才求你,你如告诉他周师叔已经答应暂时可以饶过他,他也难免把我们和江南各人的机密泄漏出去,为了他一个人,你我能误大事吗?”

    羹尧闻言,不由挨着中凤坐了下来,低声道:“师妹你真深明大义,也比我精明机警多了,只这一件事,便更令我心折,此事我决遵命回复他,但你既看得这等清楚,又何必因此生气难受咧?”

    中凤看了他一眼,又一抹眼泪,笑靥微开道:“您别恭维我,我也不见得比您精明机警,更说不上深明大义,只不过在江湖上混的时间比您稍久,一直又过的是漂泊流亡疑惧惊恐的日子,所以遇事比您也略微看得深远一点,须知我们现在虽然日处绮罗锦绣之中,却和虎口无异,稍一大意,自己生死便无足惜,如果误了匡复大计,却真百身莫赎咧。”

    羹尧闻言不禁悚然,中凤接着又红着脸道:“我呕气的是他既不争气,做下乱伦弑主的事于前,把一家坑了,累得老父倔强了一辈子为他失节。事后又贪生怕死,打算教我来挟制你,非为他尽力不可,出言更下流无耻。老实说,如非因为他是我嫡亲哥哥,恐伤老父之心,不等周师叔派人下手,便我也早已宰了他,对这等人还能有手足之情吗?”

    说着又道:“我们且不谈这个,白师叔既然又回来了,那江南详细情形如何,你能稍微告诉我一点吗?”

    羹尧忙将经过匆匆说了,中凤听罢,玉颊上这才漩起两个小酒涡儿笑道:“照这样一说,也许鱼师姐真的要来大兴问罪之师咧,本来我们已经好久不见,能藉此少叙离衷也好,只是此地她不便来,我又不比从前,也不便出去,却怎么能见面咧?”

    羹尧微笑道:“这个您放心,等她从水路慢慢来京,您也就快离开此地咧,换个地方还有什么不好见面的?”

    中凤不禁脸上又是一红嗔道:“我知道,这一来你是趁了心愿,须知我这大师姐却不大好说话,也许就对您真要加以责难亦未可知咧。”

    羹尧见她怒已全解,满脸娇嗔之色,愈饶妩媚,不由一笑故意问道:“这就奇咧,她对您如何大兴问罪之师,我固不知道,至于我,本来和她素昧平生,从未谋面,更无开罪之处,她却能拿什么来责难,您既知道能见告吗?”

    中凤不由啐了一口道:“您当真也想呕我吗?真要这样,我以后再理您才怪。”

    接着又道:“如今您正事全完了,也该走咧。”

    羹尧见她薄怒之下,却忍不住笑靥犹存,梨涡半露,较之方才的愁眉恨眼,又是一番光景,虽然也想走,那身子却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又坐了下去,笑道:“您现在已经不生气咧,此番我是令兄请来,便稍坐又有何妨?”

    中凤不禁恨了一声道:“我总以为你是一个君子人,怎么也学得这样起来?须知人言可畏,他便因为这个才敢胡说咧。”

    羹尧见她双蛾又复微蹙,忙道:“您别再生气,我这就走咧。”

    说着,真个又站了起来,告辞下楼,中凤送到梯前又回眸一笑,红潮上脸,悄声道:

    “不是我要对你下这逐客令,须知来日方长,在这个时候,却犯不着令人蜚短流长呢。”

    接着又道:“我这脸上见不得外人,恕不下楼远送了。”

    羹尧连忙点头,也悄声道:“您用不着说,我是谨遵台命,这以后如非万不得已,决不再来相扰,等到那一天再见如何?”

    中凤不由红着脸,又笑了一笑道:“哪来的废话?您还是快请罢。”

    羹尧这才拾级而下,到了院落里,孙三奶奶跟在后面,把一双母狗眼笑成一条缝道:

    “俺早就知道,只要您一来,这一天云雾便全消散咧,您瞧她现在已经有说有笑的咧。”

    接着又跟在后面低声道:“我们二爷也真混帐,他到底对您怎么说来?俺要不因为他是少山主,不痛痛快快揍他个半死,再拿马溺来灌他个饱才怪。”

    羹尧不由一怔道:“他和你们小姐为什么闹翻了,你知道吗?”

    孙三奶奶也愕了一下道:“他一来就把俺和两个丫头全给撵了下来,俺怎么会知道?难道俺小姐也没告诉您吗?这就奇咧。”

    羹尧笑道:“那你怎么知道是你们二爷不好咧?”

    孙三奶奶猛一翻母狗眼道:“他无缘无故跑来把俺小姐给呕哭了,这还能算不错吗?何况他末了还说俺小姐还没出嫁,就不顾嫡亲哥哥的死活,一心向着您,连重话全不敢说一句,真要过了门,那还记得老子和哥哥吗?又说俺小姐自从邯郸到北京,一直全跟着您,决没有个说不进的话,这还不该揍上两个嘴巴吗?”

    接着又冷笑道:“俺知道咧,他一定知道王爷和您简直是一个人,打算托您弄得什么官儿做,您没答应他,所以才来逼着俺小姐和您说,凭他这份德行也配吗?他如真的把俺小姐逼出病来,那俺便说不得和他拼了咧。”

    羹尧这才知道,她也完全是揣测之词,但中燕说的话,却已明白大半,忙又道:“如今事情已了,你们小姐已经不生气咧,你还不赶快上楼看看去。”

    孙三奶奶还待说什么,中凤已在楼上呼唤.这才匆匆赶上楼去。

    羹尧回到了花厅秘阁之中,那云中燕早在等着,一见面又作了一个揖道:“小弟不肖,致劳妹丈为我操心,但不知适与舍妹商量,结果如何?”

    羹尧一面答礼,一面脸色一沉道:“其实小弟已附婚姻,适才又是二哥一力相邀,所以不得不去一趟,谁知令妹连我也怪了下来,去虽去了,却无从相商,这事只好从缓再议了。”接着又看着他道:“不过二哥放心,小弟与那周大侠虽然从未见面,但他既肯应王爷之邀到这北京城里来,便小弟无法进言,王爷的金面他一定是要看的。只等他一到京,小弟必与王爷商酌,请王爷对他说上一两句,不比我更有效吗?再说,他人现在尚在江南,来往也须时日,却不须急急咧。”

    中燕连忙又作了一个揖道:“小弟却不知舍妹如此固执,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既承妹丈慨允相助,这事也许有望亦未可知。不过那位周大侠向来嫉恶如仇,绝非常人可比,还请妹丈多多着力才好。”

    羹尧也把手一拱道:“此事我倒有些不解,那周大侠既将那毛月香宰了,又将衣服人皮寄给二哥,那他便该在这北京城里才对,为什么反在江南应诏,这不奇怪吗?”

    中燕道:“二哥有所不知,固然这位大侠行踪不定令人难测,便他的门人弟子也极多,只要他想要宰谁却不必亲自动手,所以小弟惶恐万分,便也为了这个,今后小弟这一条性命便全仗二哥成全咧。”

    说罢又一再嘱托,这才作别而去,羹尧方才独坐深思,忽见周再兴在门外请了一个安道:“禀二爷,那十四王府的程师爷和本府胡师爷一同来见王爷,因为王爷不在府中,所以特地来见二爷。”

    正说着,忽听程子云大笑道:“双峰兄昨承枉驾,俺今日是谢步来咧。”

    说着自己一掀门帘,撑着一付大玳瑁眼镜,人已晃了进来,一面又嚷道:“您昨夜那一手真不错,除非是俺这东鲁狂生还真没法接得下来,俺真钦佩之至,不过昨夜之事公也,所以彼此全不得不尔,今天俺来拜您却是俺两个的私交,您可不能再来那一手咧。”

    接着哈哈大笑更不待迎接,便向当窗一张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转向身后的胡震把手一指道:“胡兄,您也请坐,雍王爷既不在家,大家全是知己朋友,却无须客套咧。”

    羹尧深知他有意脱略,也不周旋,只向胡震道:“胡兄怎么也会和这位子云先生同来?

    是在前面遇上的吗?”

    程子云忙道:“您先别问这个,俺和胡兄如今已是莫逆之交咧。”

    接着四面略一张望道:“那白大侠怎不见在此?俺是特来回拜订交咧。”

    羹尧笑道:“他并不住在此地,程兄既来,容待晤及,当代致意便了。”

    程子云不由一怔道:“他既应邀来此,为什么反不住在此地?是不屑与我这东鲁狂生论交吗?”

    羹尧忙道:“那倒未见得,不过白大侠为人也豪放不羁,他之所以不住在王府内,便是为了图个自在,却不知道程兄此刻会来咧。”

    程子云把头连摇,一面道:“那俺只好容诸异日再为奉访咧。”

    接着又道:“俺之所以来这一趟,一来回拜谢步,二来还有一件大事禀明雍王爷,既然王爷不在府中,那便对年兄说也是一样。老实说,俺这一趟是奉了王爷之命而来,昨夜您和白大侠到俺王爷那里去的事,想已禀明雍王爷咧。但不知雍王爷对此事如何,彼此叨在知己,您能见告吗?”

    羹尧笑道:“方才程兄不是说此来为了私交吗?照这一说又是公事了,实不相欺,昨夜之事,小弟因为今晨来得稍迟,雍王爷已经入宫去了,所以尚未陈明经过,也正在此地等候,却想不到程兄已来,实在无可奉告咧。”

    程子云又是一怔道:“年兄,您这一来也许就误了大事咧,这个馊主意本来是俺这东鲁狂生出的,俺既已对白大侠和您说明,您为什么不赶早来陈明雍王爷,万一他这一进宫去,再在皇上面前说什么,岂不彼此又生误会?”

    羹尧不由心中好笑,率性逗他道:“程兄这却不能怪小弟,一则我因昨夜您既把事全搞到自己身上去,一定已有把握,所以才不急急赶来。二则那白大侠从十四王府出来,因为夜深不便再回寓所,便权在舍间过了一宿。他因那曹寅在镇江颇有意用酒食游览强留诸人,延宕时间,好让十四王爷倾陷之嫌,颇形不快,竟打算以去留与雍王爷力争,非在皇上面前求个是非真伪水落石出不可。所以小弟不得不详加解说,一力拦着,好不容易才把他缓了下来,这才赶到这里,却想不到王爷已入宫去了,这却并非小弟误事咧。”

    程子云忙一拍大腿道:“照年兄这么一说,那白大侠现在尚在尊府了,既然王爷已经入宫,何妨遣人请来,再为相商咧。”

    羹尧笑道:“他方才和我一同由寒舍出来,分手不久,只说他去访友,却未说出地点人名,你却教我遣人到哪里去找他?难道程兄对此人还有不能置信之处吗?”

    程子云摇头道:“自从他昨夜那一手内功潜力一现,俺已心服口服,焉有再生疑心之理。实不相欺,俺今天来一则是为向那雍王爷请罪,二者也想对这位白大侠当场把话说开。

    今后十四王爷固然非和雍王爷言归于好不可,便对江南诸侠也决尽力维护,俺知道您有些话还不便说,所以先找了这胡兄,托他代为斡旋,一谈之下,才知道他对白大侠竟曾有数面之缘。此次来京也已见过,彼此相谈之下,颇极欢洽。俺心方一喜,却不知道,他偏没有来,王爷又入宫去了,俺这一趟又算是扑空咧。”

    胡震在旁忙道:“程兄不必着急,果真十四王爷对江南诸侠也有维护之意,又愿意和这里王爷尽释前嫌,小弟一定惟力是视,设法将这个扣儿解开便了。”

    羹尧笑道:“胡兄你且慢来,小弟前此便因年轻心热,又阅历太浅,所以十四王爷这次在皇上面前意见一经和王爷相左,我便大受责备,闹了个两面做人难,足下却须留意才好。”

    程子云捋着虬髯,从那付大玳瑁宽边墨晶眼镜里面看着羹尧道:“双峰,您只管放心,便俺王爷再有反复,那全有俺咧。”

    接着又道:“其实这一次的事,并非十四王爷忽然食言反汁,便对雍王爷过不去,却真是俺望好心切,打算将诸侠激使来京才下了这一个着子,却不料几乎因此使得两位王爷失和。

    俺真深悔在事前未能先和您两位说明一声,以致才有此失,您如疑惑那是十四王爷的食言违约,那就大错特错咧。”

    羹尧不由面色一沉,正待开口,胡震暗中已经一使眼色道:“年兄不必误会,程兄虽然素有狂名,又好奇计,却为人极为亢爽,言行如一。如今两位王爷之间,固然决不宜再各有疑忌,便江南诸大侠也犯不着因此开罪十四王爷,既然他愿意认过斡旋,这真是各方全好的事,你却不可又把事看左了咧。”

    程子云又一拍大腿道:“胡兄真是俺的知己,俺委实是言行如一,只病在好出奇计而已。至于两位王爷决不能各存疑忌,江南诸侠又犯不着得罪十四王爷,这简直是一语破的,俺真佩服之至。”

    接着又一拍自己胸脯道:“双峰您放心,在十四王爷面前全有俺咧,如果此事再有反覆,俺情愿和您赌上这颗脑袋,您还能再不置信吗?”

    羹尧也颜色一转道:“程兄既能如此说,小弟焉有不能置信之理,不过在王爷面前,我现在委实有不便进言之处,此事还须胡兄多着力才好。”

    胡震笑道:“你也不必全推在我身上,话由我说,你也得从旁相助才行。”

    程子云一见羹尧已经答应,忙又站了起来道:“俺本当待王爷回来,当面谢过罪再走,但既蒙您两位见允,合力作成此事,那便有八成可望。俺既已说好十四王爷由俺担当,那便还须回去先行把话呈明,以免再生枝节。此间便烦二兄代向雍王爷缓颊请罪,那白大侠也相烦代为一邀,俺午后再来听候佳音使得吗?”

    胡震笑道:“程兄也正该先回去和十四王爷商量一下,这里的事,有我和年兄两人也许不致再把事情扩大,且请放心便了。”

    程子云闻言连忙站起来,告辞而去,羹尧等他去后,忙向胡震低声道:“此事又有变化吗?要不是你在使眼色,我正要大大的消遣这怪物一下,让他回去再激怒允题咧。”

    胡震悄悄的道:“这是你周师叔的意思,你白师叔没对你说吗?”

    羹尧点头道:“说是说了,不过此间主人却未必肯对允题就此罢手咧。”

    胡震道:“这个你不必多虑,全有我咧。”

    接着又附耳道:“为了江南诸人的事,万不宜让这两个主儿借题发挥,否则有害无益,反正那个宝座只有一个,不容他兄弟不争,却忙不在一时,更不可把自己人夹在里面,你知道吗?”

    羹尧连忙点头,二人又密商了一会,雍王也便回来,羹尧迎着笑道:“王爷回来了。皇上今天曾提及江南诸人的事吗?”

    雍王也笑道:“皇上今天倒没有再提到江南诸人的事,只听得二哥有外放学政的消息,却先须道贺咧。”

    羹尧忙道:“那还不又是王爷的恩典,果真有这消息,羹尧倒想出去阅历一下。”

    胡震闻言,连忙也拱手向羹尧道贺,接着又向雍王道:“方才王爷进宫去,那十四王爷的程师爷留前来向王爷请罪,并说十四王爷也有尽释前嫌和王爷和好如初之意,王爷于意如何咧?”

    雍王怒道:“这混帐东西居然敢来见我,那也就不愧是个东鲁狂生咧,幸而我不在家,那算是他运气,否则我最少也要严词训斥他一顿,着他回去告诉十四阿哥去。”

    胡震连忙笑道:“这等狂士难道王爷还和他计较不成?如依晚生之见,江南诸侠既然应邀而来,王爷倒不妨放松一着。

    一则以示胸襟阔大,二则也乐得借此和他再约定彼此互不攻讦。等应邀各人到齐再说,否则我们目前是一个成局,如果真的激使再生枝节也未免不好,王爷以为如何?”

    雍王略一沉吟,转向羹尧道:“二哥对于此事以为如何?如果不乘此对十四阿哥摆布一下,容他安闲自在过去,却不免可惜咧。”

    羹尧笑了一笑道:“此事刻尚未了,江南诸人尚未到齐,还有那魏景星的事,也足使十四王爷必然大受申斥,王爷何必忙在一时,示人以不广?他既着那怪物来,自愿以后不再对江南诸人攻讦,还不是无异城下之盟,如依鄙意,王爷倒不必在皇上面前再说什么,等把这一浪过去,也给他一个冷不防,倾他一下,也许更容易。反正现在全是尔诈我虞,到了彼时,再彼此说穿,结结实实教训他一下不也好吗?”

    雍王略一沉吟道:“既然二位如此说,那我们不妨照计而行,那狂生我也懒得见他,便由胡老夫子和二哥回复他便了。”

    接着又笑道:“二哥如果外放学政,便到江南去走一趟好吗?”

    羹尧连忙躬身道:“那是王爷栽培,羹尧怎敢有所主张,不过如以观政而论,江南自是一个人文荟萃之区,假如打算有所作为,那便不是一个必争之地,容待有暇,再为斟酌如何?”

    雍王见他似有避忌,便不再问下去,转又笑道:“那怪物倒也饶有胆气,这是何等大事,竟敢全把它搞在自己头上,只就这点而言,便也不无可取,却难怪十四阿哥相信他咧。”

    胡震笑道:“这正是他狡猾的地方,王爷须知道这事本在十四王爷头上,便他全搞了过去,十四王爷仍旧脱不了干系。

    即使王爷放他不过,皇上降罪也有十四王爷先顶着,他只不过是一个门客,怎么将全案放在他身上?不过他在十四王爷面前固宠之一法而已,却并非真是胆识使然咧。”

    雍王不由点头,和二人便饭之后,便自回到后面休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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