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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初垂,蔚蓝的天空只能隐约地看到几颗闪烁的星斗。
帝都北京城内万家灯火。
茫茫夜色里,一骑快马踏破紫禁城的寂静,蹄声得得缓缓驰向那宏伟庄严的神力侯府。
神力威侯傅小天深蹙浓眉,闷闷不乐地登上后院小楼,第一件事便是传谕下人飞骑九门提督府,接回忆卿、小霞,他急着要看看自己的一双儿女。
他长剑未卸,征尘未拂,刚刚想要坐下。
楼梯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步履声,黑衣护卫任燕飞疾步跑进了小楼,躬身说道:“禀侯爷,有客求见。”
傅小天只当是朝中王公大臣来访,他讨厌那些嘴脸,同时也没有心情,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告诉他,今天我不见客。”
任燕飞立刻面现难色,躬身嗫嚅说道:“属下说过了,只是他非见不可,而且,属下拦他不住.他已经进了大厅了。”
傅小天霍然色变,浓眉陡地挑起:“来人是准?”
任燕飞涨红了脸:“禀侯爷,来人一身便服,属下不认识”
傅小天一掌拍上了桌子:“登门求见,怎不先通姓名?”
任燕飞身形一颤,连忙低头:“禀侯爷,他姓胡。”
傅小天神情猛震:“哦!”地-声,喃喃说道:“是他,天都黑了,他怎能随便出”下面一个字未出口,突然沉声挥手:“准备侍候。”急步下楼出迎。
望着那神威逼人的魁伟身形,任燕飞暗吁大气,苦笑摇头,飞身下了小楼。
侯府大厅中灯火辉煌,一个身材颀长的青袍人正自背负着双手,站在那里凝视着那幅出自博侯夫人手笔的“慷慨悲歌”频频点头,状颇欣赏地不忍他顾。
他的背影,隐透着一种雍容高贵的气质,一望而知不是常人。
步履声由远而近,傅小天一身征尘未除,疾步闯进大厅,看了青袍人-眼,神情微震,倏然住足,垂手肃立丈外。
青袍人对那阵步履声恍若未闻,对已经进大厅,伫立身后的神力威侯傅小天,也恍若不知未加理会,仍然面对壁亡的字画,背着身子呆呆出神;而这位威慑群臣、权倾本朝的神力威侯博小天,竞似有所顾忌,不敢惊动地站在那儿没有开口。
大厅中的空气显得很沉重,使得那些奉命前来侍候的婢女们,棒着香茗到了门边,又趑趄不前。
良久,良久,青袍人才兴尽地缓缓转过身子。
他是个年约五旬的老者,相貌英武,入鬓长眉下那双重瞳凤目中,隐射逼人光采不怒而威,几乎令人不敢仰视,一种雍容、不凡的气度尤为慑人。
不经意地望了望傅小天,说道:“听说你今天不见客,是吗?”
傅小天颇为尴尬地赧然一笑道:“小天不知是您”
青袍老者背负着手,来回走动着。“你很讨厌那些王公大臣,是不?”
事实上如此,傅小天只有点头。“小天的脾气您知道,我不喜欢他们那些嘴脸,尤其近来我的心情不大好。”
青袍老者点了点头:“我早听纪泽说过了梅霞她不是平凡女子,而且生就富贵之相,你用不着担心急坏下身子,那是给我添麻烦,至于那些王公大臣们,我又何尝喜欢看见他们?只是我身为皇上,有什么办法”
原来这青袍老者竟是当今皇上圣驾降临,难怪傅小天只有垂手肃立,看来,这位皇上倒是随便得很,而且由这几句谈话中,也可看出这君臣两人之间交情很好,傅小天在他面前似乎随便惯了,否则他焉敢见君不跪,口称“你我”?
青袍老者这儿句话儿,对这位英豪盖世的朝廷柱石,关怀之情洋溢,说来虽然很平淡,但朴实无华才显诚挚,句句由衷出自肺腑,顿使他这位视同左右手的重臣虎将,神情为之激动,环目进射棱光。
话锋微顿,青袍老者皱了皱眉,接道:“我还不知道江湖人物竟是这样地无法无天,胆子也太大了点儿,难道各地方的官员都是只拿俸禄,不做事的么?”
傅小天浓眉微微地桃了挑,笑道:”不怕您生气,这些人大部份是百无一用的庸才,出去这一趟,我了解得更多,我想问问吏部,是怎么擢用人才的”
“没有用的。”青袍老者颇为感慨地插了播头;“吏部那位也是够糊涂的,比那些地方官强不到哪儿去。”
“那么,小天以为这种朝廷大臣应该”
青袍老者挥了挥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有什么办法?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靠山”
傅小天浓眉一扬,肃然接道:“您这种想法,小天不敢苟同。小天斗胆以为,身为皇上者,做事应该讲求魄力,假如连您都对恶势力有所顾忌,做臣子的还敢放胆为您去做事么?您要是不管,明天我就去找他”
“好,好,好,我管,我管,成了么?”青袍老者停下了脚步,望傅小天蹙眉苦笑:“瞧你,就是这种令人头痛的倔脾气,我又没说不管。满朝文武,我说一句话。代一件事,谁敢说个‘不’字?只有你,动不动就跟我拌嘴,还敢当面数说我。其实,你也该替我想想,皇帝不是好当的,我哪里是没有魄力,实在有些事不能不稍微装点糊涂,要是每件事都太认真,不出三天我准会发疯不可”
一句话听得这位神力威侯又发了直性子、臭脾气,两道浓眉一挑而起。
“瞧,你又来了。”青袍老者虽然贵为人君,身操天下人生杀予夺之权,对这位心爱重臣,盖世虎将却是无可奈何,皱着眉,连忙说道:“明天我就宣他,当着你把他臭骂一顿,成不?可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傅小天轩了轩眉,突然接道:“您宣他进宫责骂,那是您身为皇上,为百姓着想,应该的!可不是为了给我出气,您应该知道小天心中从来有公无私。”
青袍老者微微皱着双眉,凝注博小天,一句话不说,半晌,他方始突然一笑摇头:“我对你实在没办法,成!不是为你,行了吧?”
傅小天也觉过分,赧然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青袍老者又来回地走了几步,看了傅小天一眼,道:“这些烦心的事儿,咱们不谈了。我再问你,是谁准了你的假?你私自离京,一去旬月不回;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立即去见我?”
傅小天明知自己理亏,未经皇上许可,私自离京,又是旬月不回,罪足丢官罢职,收禁天牢。可是他不在乎,也知道皇上不会拿他怎样,所以,他有点撒娇也有点无赖地笑了笑,解释说道:“我离京前夕,曾经写了封信给纪泽,请他代为向您禀报,因为您一向宠爱小天,所以我相信您一定会准”
青袍老者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你很会说话.也很有自信。对你,我的确特别宠爱;你的事,我没有不答应的,只是,我现在开始懊悔我宠坏了你。”
傅小天颇为窘迫地笑了笑,继续解释:“至于您怪我回来没有先去向您请安,我的理由也很充分,衣冠不整,不敢面君,我怎能穿着这身征尘未除的便服夜闯大内?”
青袍老者有意刁难,眨了眨眼,笑道:“你既然知道我很宠爱你,你又怕什么?在我面前,你几时这么顾忌过?”
傅小天立刻红下脸,搓着手,无言以对。
青袍老者又望着傅小天笑了笑,径自走向一把太师椅坐下,似乎是在决定一桩事儿,双眉轻蹙,沉吟不语。
这时,傅小天才向厅门口的婢女们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进来。
两个青衣小婢低着头走进厅内,将盘中两盏香茗放在几上,又低着头退了出去,始终没敢抬头看座上人一眼。
傅小天直待两个青衣小婢走远,方始又笑向青袍老者皱了皱浓眉。
“我觉得您不该在夜晚一个人远离大内,尽管未出紫禁城,也应该随身带两个人。北京城,这些日子不大宁静,九门提督府照顾不了那么多,若是万一”
青袍老者没有答话,只摇摇手,命傅小天坐在身侧。
傅小天虽已感到情形有异,却没立即发问,当下走了过去,和青袍老者隔几坐下。
许久之后,肯袍老者仍是浅皱双眉,默然不语。
傅小天可是忍耐不住了:“您下旨找我回来,到底有什么事?”
青袍老者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做皇帝的,难道非要有事才能下旨找人么?”
傅小天扬眉笑道:“纪泽在信中只说您要见我,并没有说明是因为什么,可是我猜得出,没有十万火急的大事,您不会召我,因为您几乎比我还要关心梅霞,您知道我是急性子
话未说完,青袍老者突然失笑;“你很会奉承,还好我的确是有非你莫办的火急大事,否则我这张脸岂不要挂不住?”
傅小天面上一红,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再开口。
青袍老者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尽,突然神色一转凝重道:
“我要派你出去一趟,回疆和西藏一带有点乱子”
“您怎么知道的?是有人上奏的么?”
“喇嘛们密奏的。可笑驻外的那些庸才们还蒙在鼓里。”
“是大内领班呼图克?”
青袍老者点了点头。
傅小天道:“您认为不可靠么?”
青袍老者沉吟说道:“呼图克虽然长年住在大内,可是他和外面经常保持联系,消息十分灵通,我认为应该不会有误,而且他也没那个胆子敢骗我”
谁有天胆欺君?傅小天亦觉他所说不错,微微地点了点头,沉吟未语。
“他们的组织,听说非常庞大,行动也很秘密,并不像一般兵马作乱”
傅小天突然抬头说道;“您一定要我去吗?”
“我觉得没有人再比你更能胜任此事。”青袍老者颔首说道:“这些人有一半以上是密宗高手,其他的也都是高来高去的江湖人物,碰上这些人,就是百万雄师也无用武之地,如果派那些带兵官去,只怕连人家的回没见着,命就没了。”
傅小天猛然想起夏梦卿在北邙断魂谷所言,推测两件事可能彼此有着关联,心中微微一震,立即扬眉笑道:“那是您看得起小天,小天遵旨领命就是。””哪怕你不遵。”青袍老者看了他一眼,笑道:“需要什么现在可以面奏,我倾大内之力,宫中喇嘛随你调度,另外我还准备派德容兄妹陪你走一趟。”
傅小天浓眉一皱,摇头道:“我不需要什么。既有这种事,我认为他们可能已有人潜来北京,大内更需要人手,我建议您最好由纪泽那儿调些人入宫;呼图克那班人是自以为了不起,一旦到了紧要关头,我担心他们的能力有限,不能克尽职守的保护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些人我一个不要,至于德贝勒兄妹,我不想要也不敢要,您又何必给我找麻烦?”
青袍老者凤目凝注微笑,说道:“你也不怕我不高兴,你是想只凭你这侯府中一些侍卫?”
傅小天毅然点头:“我认为已经绰绰有余。”
“我看你才是自以为了不起,奸吧!谁叫我偏偏宠信你呢?准奏!”青袍老者显然很欣赏自己这位股肱重臣的铁胆傲气,看了他一眼,点头笑道:“你还是那么怕德容的妹妹?难道你这个天不怕地不怕,连我皇上都不放在眼内的人”
小天苦笑接道:“不是怕,是头痛。”青袍老者不禁失笑摇头,轻轻在他肩头拍了一下:“别说我偏心,你不能怪她,只怪她所接触的那些人中挑不出一个像你这样顶天立地的盖世奇男子,连我都喜欢你,何况是她?”
傅小天一张脸立刻红似八月丹枫,浓眉方自挑起,青袍老者已又自接着笑道:“曾几何时,你那使群臣胆慑的威风气概哪里去了?我知道你自有了梅霞以后,心中已不再作他想。
这也难怪,梅霞委实是个罕见的奇女子,凡是她具有的,可以说都是世上最罕见的,只有你才能配得上她,也只有她才能配得上你,这叫做英雄美人,相得益彰这样好不?德容兄妹你还是让他们去,我要德容对她多管束些,好吗?”
皇上既然这么说,傅小天只有蹙眉点头:“您不准奏,小天不敢过分坚持巳见,但是小天的脾气您是知道的,这等于统军,若是德贝勒兄妹自恃宗室,不听指挥调度,小天可是军法森严,铁面无情,先在您这儿报个备,免得到时候”
青袍老者大笑离座,笑得有点勉强,指着傅小天,道:“我们君臣二人厉害的是你,这既出于我的主意,我还有什么话说?行!依你,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全权处理,万一有那种事自有我为你撑腰。可是你也别太过认真,不要以为有我撑腰便”
傅小天跟着站起,正色说道:“那小天办不到,宁可现在斗胆违旨,您还是另派别人。”
这句话使青袍老者脸上变了色,风目中威棱外射,不快之色溢于眉宇,可是他终于没有发作,默然片刻突然摇头笑道:“自作自受,谁叫我宠坏了你,你放心大胆去做吧,我拚着领受家法,就是了”
独获天宠,偏爱若此,傅小天尚有何话好说,一阵激动,实行大礼:“谢万岁”一拜而起。
青袍老者淡笑挥手:“我这般迁就你,那是因为我喜欢你,不过主要的原因还是你值得我器重,你可不要让我在那些大臣面前说不出话来”
傅小天陡然挑眉:“您放心,事不成,小天提头来见。”
袍老者面上浮起一丝安慰的笑容,再次挥手淡笑:“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
话锋微顿,又凝注傅小天:“我想听听你对那些人的看法。”
显然,他是想考考自己这位肱骨虎将。
傅小天心中了然,神色一片冷静,淡淡说道:“说得严重些,您会以为我夸大其辞,说得轻松点,您会以为我太骄狂:说难,犹胜千军万马,对垒交锋,说容易,不过些土鸡瓦狗,举手可灭,您一定要我下个断语。那么,小天以为大海微波,不足为患。但凭身边铁骑,已足荡平此!”
青袍老者暗暗点头,含笑摆手:“够了!有你这么-句话,我就放心了,这件事也不太忙,准你在家多休息两天,我走了,明天德容兄妹会来看你,该走的时候再命人通知。”
说完又摆了摆手,就要转身离去。
傅小天赶上一步,道:“我陪您入宫。”
青袍老者停下身来看了他一眼。笑道:“用不着,你早些安歇吧!我一身所学不见得比你差多少,昔年整个江南还不是我-人儿去闯的?何况身在紫禁城内!”转身行了出去。
傅小无心知这位皇上颇以一身不凡的武学自负,根本不把-般的武林人物放在眼内。但他身为京畿大员,朝廷重臣,却不能就这样让皇上深夜一个人返宫,口中虽不再说话,脚底下却未敢怠慢地跟了出去。
青袍老者闻声转身,皱眉说道:“小天,你怎么如此”
“恕罪。”傅小天笑道:“我刚才说过,那些人可能已潜来北京,武林中人轻视不得,小天以为还是伴驾随侍的好,否则不能放心。”
青袍老者虽然眉头皱得更深,但他那浮起的笑容,却难抑心中的欣悦,探注傅小天一眼,尚未说话。
突然一阵急促的蹄声划破寂静冷夜传送过来,至神力侯府门口,倏然止住。
青袍老者一笑说道:“听到没有?大内铁骑巳然出动接驾,这你总可放心了吧?”
向垂手侍立厅外的一名侯府黑衣护卫,挥了挥手:“去,告诉他们,我这就出去,用不着进来了。”
那名黑衣护卫应声一跪,如飞而去。
他却又转回身来向着傅小天说道:“你这一再罗嗦倒又使我想起一桩事儿。听说你新结识个什么玉箫神剑闪电手,有这么回事么?”
傅小天点了点头:“若说我认识他,那是高攀,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的事能瞒得过我也并不多。”青袍老者得意地扬眉笑道:“高攀?你难得谦虚,我认为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我们的小天更”
傅小天微笑摇头:”对别人,我从不稍让,独对他,我自觉渺小的可怜,他是我生平仅见的一个非凡人物。”
青袍老者大显诧异“哦”了一声,笑道:“他们也是这么说,只是我认为未免有点过于渲染夸大,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点相信了,据说他世称奇才第一,是吗?”
傅小天肃然点头:“这也许还委屈了他,我只觉得他似乎不该属于这个尘世。论文,他才高十斗,满腹珠玑,绝不让大学土纪筠分毫;谈武,他神功盖世,技比天人,就是小天也难挡掌下三招。身似玉树,貌比谪仙,剑胆琴心,侠骨柔肠,他确是这么一位不世奇才。”
朝廷柱石的推崇那还有错,青袍老者立即动容:“怎么样?我想见见他,你看行么?”
傅小天顿时面现难色,皱眉说道:“你知道,他不同于一般人,说句大胆的话,他也许未将你这皇上放在眼内,而且他人现不在京畿,只怕不容易”
青袍老者微微色变,双眉扬起沉着脸说道:“他敢不奉召?”
傅小天淡淡接道:“你要是这样,更是永远见不着他。”
青袍老者倏然敛态,强笑说道:“这不是我不能容物,是他的胆子太大了点儿。”
傅小天扬眉说道:“他要是和一般俗人模样,只怕你也不会想见他了。小天以为,这正是他的不凡之处。”
“你永远都跟我作对。”青袍老者大笑说道:“看在你的分上,免召免宣,和朋友一样,让他来看看我,这样总可以吧?”
“小天只敢说试试,成不成却没有把握。”
青袍老者再次色变,但他终究忍住了,冷冷地看了傅小天一眼:“捧人要适可而止,你知道我要见他做什么?我想为朝廷延揽人才”
傅小天果然虎胆,他一点也不怕触怒皇上,摇了摇头,淡淡接道:“小天劝你最好别打他的主意,他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青袍老者大为光火,羞怒之余,厉声说道:“我不管这么多,冲着你,我已经做了最大让步,要知道我是皇上,你和他都别不知好歹,免召免宣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你还要我怎么样?告诉你,一个月内见不着他唯你是问!”
言毕,怒气冲冲地拂抽而去。
傅小天并未在意,望着青袍老者那颀长的背影,无可奈何地耸肩一笑,跟着行了出去。
神力侯府门前那对峙着两尊石狮子的石阶下,垂手肃立看二人三骑。
人是御前带刀侍卫,魁伟勇猛的两个红衣喇嘛,站立门左的正是大内侍卫领班,大喇嘛呼图克。
马,一白二黑,俱是异种龙驹,鞍配名贵,气派异常。
青袍老者飘身上鞍,连侍卫们施行大礼也恍若末见,疾挥一鞭,飞驰而去。
呼图克呆了一呆,抬眼看向博小天。
傅威侯淡笑挥手:“没事,小心护驾。”转身走回府中。
小楼上红烛高烧,傅小天卸装沐浴,洗去一身征尘,舒舒服服地卧身榻上。
但这一夜,他却没熊安睡,辗转反侧,始终无法成眠。
倒不是因触怒了皇上而耿耿于怀。实在是伉俪情深,念妻心切,他怀念着隅落西藏布达拉宫中的爱妻薛梅霞的安危。想着缘虽数面,却已交称刎颈的玉箫神剑闪电手夏梦卿的只身涉险。
不达拉宫为西藏少数规模宏大的喇嘛寺之一,喇嘛近千,半数以上是密宗一流高手,中原武林向不敢轻易涉组,无殊人间绝地,龙潭虎穴。
夏梦卿纵然神功盖世枝比天人,宇内第-傲夸武林;但在那以一当百,密宗高手的联手围攻之下,安危委实堪忧。
这使他深深地懊悔、愧疚、自责,他本该和这位新交益友合力携手,并肩仗剑,闯闯那素称神秘诡谲的凶险之地,一试那密宗高手的锐锋的,无如皇命难违,身为重臣,为之奈何。
今晚皇上所指,究竟是否和布达拉宫有所关联?
这事目前尚待证实,如果真的有所关联,那女那么一举两得,自己亲率铁骑,倒是正好驰救。但是夏梦卿天龙身法冠绝宇内,又在心悬薛梅霞安危的情形下,日夜急驰,只怕自己纵然关山万里渡若飞,也来不及了。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最坏的想法万一自己爱妻、益友双遭不幸,自己即使倾出本朝兵马,也要将布达拉宫夷为平地。
接着他又深具信心。这位宇内第一奇才与自己那绝世巾帼的爱妻,必然会双双安然返来。
就这么一桩事儿,终宵萦绕脑海,反反覆覆,挥之不去,使得这位盖世英豪,忧心忡忡心急如焚地-夜未能合眼。因为思潮澎湃,一合眼爱妻那柔婉多情、充满幽怨甜美的娇靥,立刻涌现。
他仿佛能够看到,薛梅霞被囚石室,憔悴凄楚盼望救援,令人断肠心碎的情景。
他也能看到,夏梦卿挥箫仗剑浴血奋战,只身独搏千百密宗高手的悲壮场面。
试问,想到这些,这位侠骨柔肠的血性奇男,如何还能安枕酣眠?
一声遥遥传来的鸡啼,划破黎明前的片刻宁静,驱走了小楼上的漫漫长夜。
露尽清晓,东方微翻金霞。
傅小天推被而起,望着挂满蜡泪的残烛摇头,一声苦笑,披着夹氅周下小楼,信步向庭院中走去。
庭院中朝露迷蒙,亭、台、楼、榭,恍若笼罩于轻纱中。
茸茸细草上,露珠儿晶莹,轻柔的晨风拂过,一阵颤抖,黯然坠落。
这晨间的景色,清新、宁静、美得出奇,可惜,傅小天却是毫无欣赏的闲情逸致,他环目微红,浓眉轻蹙,踏碎颗颗露珠,湿透是下权靴,负手徘徊于迷蒙薄雾之中。
人的忧郁,使这仙境般晨间美景,也感染上无限凄清。
那轻柔清新的拂面晨风,虽然使他心中郁结稍解,却未能扫尽那一腔的愁闷,而且见景思人,触目情伤,反而更加重一分情思、惆怅
意欲解愁,不想愁更愁。傅小天一声轻叹,就想转身返目小楼。
蓦地宁静绽开,一阵急促的蹄声由远而近,直抵府门之前,在这紫禁城的清晨,昕来份外响亮震耳。
侯府门前,纵骑直闯,来人身分可想而知。
傅小天刚一愕神,黑衣护卫任燕飞已是身形如电,疾掠而至,丈外驻足,施礼扬声道:“禀侯爷,德贝勒”
他话犹未完,走廊尽头已自响起步履之声,紧接着一个恍若银铃般,悦耳甜美娇笑传来:“任燕飞就是这么讨厌,咱们又不是生客,还通个什么报嘛!”
“妹妹!”另-清朗话声冷冷接口:“收敛点儿,惹翻了他,这趟热闹你就去不成了。皇上还怕他三分,你我最好老实些。”
一声含着娇嗔的轻哼,话声顿寂,只闻步履声。
傅小天皱了皱眉,向着任燕飞微一挥手。
任燕飞想也怕见来人,身形躬处,疾掠而退。
雕廊上倩影晃动香风袭人。一个身着大红劲装,莲步轻迈如风吹杨柳般的美艳少女,和一个神采飞扬的锦服少年并肩行来。
红衣美艳少女那晶莹、白皙、修长的五指之上.绕着尺长马鞭,情态无限娇媚。
锦服俊美少年,则是背负双手,举止不胜潇洒。
一眼瞥见庭院中负手卓立的傅小天,锦服少年首先大笑扬声:“小天,你倒真会享福,外面都翻了天啦,你却躲在府里清静”
傅小天拒客不及,这时只有蹙着眉头含笑迎上。
“我道是谁大清早惊人好梦,原来是贝勒爷贤兄妹驾临,二位有何见教?”
锦服少年正是满室宗亲德容贝勒,红衣少女不用说就是那深使傅小天头痛的德勒之妹,德怡郡主。
傅小天话声方落,德怡更自流波妙目双翻,无限娇媚地笑道:“听见没?哥哥,人家怪咱们不识趣,一大早就跑来惊他好梦呢!”
一转妙目,凝注博小天,秀眉双扬,吐气如兰:“怎么?傅侯爷,难道非有事才能进你这神力侯府么?我正想问你呢,回来了为什么不差人告诉我一声?”
入目她那万种风情,傅小天只有蹙眉,淡淡-笑逭:“那岂敢,德怡邵主在那深宫大内且要来便来,要去便去,何况我这小小的神力侯府。至于我回来没有告诉郡主我想请教,有此必要么?”
德怡自幼生长权门,养尊娇纵,谁敢对她这样说话?
可是事情就那么怪,德怡面对傅小天这位盖世英豪、铁铮奇男,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一点也发不出脾气来,她娇颜微红,白了博小天一眼,一跺玉足,贝齿轻咬地恨声说道:“你是存心气我,人家心念那位如花似玉,世称奇女子的夫人安危,可是一番好意”
傅小天淡笑接口:“好意心领,我承认唐突就是了。”
德怡犹待再说,德贝勒突然一声朗笑:“好啦,好啦。你们两个怎么就像冤家对头,一见面就顶嘴?说句公道话,小天,你忍心么?自她听说你单骑出京之后,茶饭不思寝食俱废,就没安稳过-天!”
德怡那张吹弹欲破的娇靥上,英风尽扫,红云骤起,不胜娇羞,顿足嗔道:“哥哥,你再说!”
“不说,不说,你也听着”德贝勒大笑道:“你是知道的,小天伉俪情深,他这两天心情不好,你又怎好见面就撩他。”
德怡一双妙目隐射深情,满含幽怨,飞快地投向傅小天-瞥,缓缓垂下螓首。
这足可溶钢的日光,这女儿家罕见的娇态,看得傅小天心头微震,只做未见,看着德贝勒讪讪强笑:“傅小天不敢如此待客,两位可否请入厅”
德容接道:“难得欣赏庭院晨景,就在这儿谈谈不也很好么?我兄妹奉旨听候差遣,特来请教,一会儿就走.咱们准备何时动身?”
傅小天道:“我未奉旨意,末敢擅自做主,不过.我认为这次远行的成分并不太大”
德贝勒呆歌一呆,讶然说道:“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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