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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中刚一清醒他便觉出自己是躺在一个极为柔软温馨的物件上,而且鼻中也嗅到一股淡淡的兰麝芳香。

    他忙一睁星目,一道耀眼光华刺人眼帘,目中一酸,忙又闭上双目。

    待了片刻,他又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微扫,陡感面上一阵发热,一颗心也怦怦猛跳不已。

    原来此时天已大亮,左是古刹,右是密林,地幽帮徒众一个不见,他却躺在倚树而坐的一位丽质天生风华绝代的美女香怀中,而且双臂还紧抱在人家纤纤腰肢之上,不用说,自己一条命准是人家救回来的。

    一阵赧然,慌忙松开双手,霍然跃起。

    柳含烟才一站好,美姑娘也一理衣衫,神情妖慵无限地跟站起。

    她刚将娇躯站直,倏地娇呼一声,黛眉微蹙,妖躯一摆双腿一软又复坐下。

    柳含烟不明就里,还以为她也受了伤,赶前一步,惊呼道:“姑娘”

    美姑娘微摇玉手,一指双腿,苦笑一声,欲言又止。

    柳含烟见状会意,冠玉般双额,飞红陡起,心知是自己一个身子躺在人家双腿上大半夜,把人家一双腿压麻了,内心歉疚之中,微带一丝甜意。

    他此时微一打量美姑娘,见她除人长得绝美之外,一身淡雅如雪的白绫劲装,更衬托得她秀丽出尘,洁白的白绫劲装上泥迹斑斑,且已为夜露滋湿。

    他心中说不出是何种滋味,星目中充满感激,歉疚着凝注美姑娘粉靥,然后略整儒衫,一揖至地,朗声道:“姑娘救命大恩,在下不敢言谢,敢问姑娘芳名,终生不忘!”

    此言一出,美姑娘停下一双正在为自己双腿按摩的玉手,螓首微抬,妙目异采顿现,娇声问道:“些许小事,岂值得相公挂齿?”

    柳含烟神情一肃,庄容答道:“武林中人,一向讲究滴水必报,更何况姑娘对在下有再生之德?在下终生必永志不忘!”

    美姑娘粉靥喜容微现,继而神情一黯,幽幽一叹,樱唇轻启道:“我叫路雁,救人于危,事本份内,不敢望报,只要只要只要相公知道有我这个人就行啦!”

    柳含烟心内微感一震,低头暗忖道:怎地这声音听来如此耳熟?莫非她是

    思忖至此,旋即一想人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怎好随便乱猜?也就未再深思,同时他又听出这白衣姑娘对他所说的话中,竟是充满了幽怨情意,一时心中怦然,垂头任立,竟不知要如何作答。

    柳含烟这一踌躇,对方犹以为他怪她话说得太露骨而感到不快,又是幽幽一叹,泫然欲泣地凄声道:“相公不必作难,若是怪我过分唐突,路雁就此别过!”

    柳含烟闻言,心知自己神态引起人家误会,疾步上前忙道:“姑娘万勿误会,你我既是萍水相逢,姑娘绝代风华已足令在下萦思,更何况姑娘是在下救命恩人,在下更是不敢或忘!”

    白衣姑娘路雁凤目微盼,见柳含烟一副焦急惶恐神色,不由芳心大慰,默默含情一碟,方破涕为笑道:“真的?”

    一顿,不胜羞娇的俯首轻声接道:“其实,我倒不是因为救了你,才要你记着我”

    这白衣姑娘人长得美极,美中更合娇媚不胜的神态,破涕一笑,梨涡乍现,这句话由她口中说出,声音有如九天仙乐悦耳动听,看得、听得柳含烟心中微微一荡,一双星目竟呆呆地凝注人家一张吹弹欲破的粉靥上,再也收不回来

    半晌,白衣姑娘未听他答话,误会又生,螓首微抬,美目一瞥,见他一双星目正呆注自己,心中一甜,粉面红云陡起,嘤咛一声,一颗乌云螓首垂得更低。

    柳含烟人耳一声嘤咛,心中一震,倏然惊觉自己失态,忙一敛神,岔开话题,问道:“地幽帮徒众一个不见,想是已被姑娘驱退。”

    白衣姑娘缓缓站起娇躯,一边轻轻拍去衣衫上的黄土,一边茫然地问道:“什么地幽帮?”

    柳含烟心想对方必是甫自在江湖走动,不知何谓地幽帮,歉然一笑道:“姑娘昨夜可曾看见数十个黑衣蒙面人?”

    白衣姑娘状似恍悟的讶声道:“相公可是说那些黑衣蒙面人就是地幽帮人士?”

    柳含烟微一颔首,答道:“正是指那些人。”

    白衣姑娘路雁“哦”地一声,道:“昨夜我途经此地,见相公正在危急,故而飞身击落那点绿芒,绿芒才落,相公已倒地不起,那些黑衣蒙面人一见我半途出手,就要围攻我,幸而其中有一位黑衣蒙面姑娘斥退众人,深深看了我一眼之后,就率众退走啦!”

    说至此,话声微顿,玉手一理云鬓,妙目流波神秘地一注柳含烟,接问道:“那位黑衣蒙面的姑娘,相公可认识?”

    柳含烟剑眉一轩,微一摇头道:“不认识!”

    白衣姑娘路雁一脸不解神色,自语道:“这就怪啦!”

    柳含烟方待要问,白衣姑娘妙目注定柳含烟,接道:“他们去后,我略察相公伤势,见相公是中了独门奇毒,独门奇毒只有施毒人方能解得,我虽身怀数种灵药,但不敢贸然轻用,正空自焦急间,那黑衣蒙脸姑娘去而复返,她告诉我,相公是中了千年鸩烟奇毒,非施毒人独门解药不能解救,如乱投别种药物反加速血液中毒素运行,说着,她又递给我一粒解药,嘱我嚼碎喂相公服下。”

    说至此,粉靥飞红,陡起螓首倏垂,娇羞不胜。

    柳含烟心中一荡之后,对眼前这位白衣姑娘路雁更为铭感。

    两人沉默片刻,白衣姑娘路雁缓缓将头抬起,深情一注柳含烟,又道:“那位姑娘眼见我喂相公服下灵药后,又助我为相公推拿一阵,然后要我将相公抱起静坐,不可移动,她也仁立一旁为我守候,直到曙光微透,相公即将醒转时,方深深望了相公一眼,飘身离去,所以,我认为相公一定认识她。”

    柳含烟静静听完了路雁一番细诉后,心中顿感百思莫解,他实在想不透那把他视为生死大敌的黑衣蒙面姑娘为何要赠送解药,相救自己?又为何要为自己守候至天明?

    困惑之余,不由对那黑衣蒙面姑娘敌意渐消,好感暗生。

    但刹那间,另一种意念又浮上心头,那就是天下武林数百个年轻高手死亡命案,由这件命案来说,她又是天下武林的共同大仇,她虽对自己有援手之恩,但是自己又岂能因私而忘公?

    此念方兴,恩师谆谆训海又在耳边响起:“烟儿,大丈夫要恩怨分明,当机立断,不可优柔寡断,贻误终生”

    至此,柳含烟银牙暗咬,暗暗决定,决心放过那黑衣蒙面姑娘,另找地幽冥后与地幽帮其他徒众算帐。

    柳含烟面上神色瞬间数变,白衣姑娘路雁冷眼旁观,已悉数收在眼内,知道他天人交战,恩怨难决,一颗芳心也是忐忑不安地随着柳含烟面上神情变化,时上时下,最后一见柳含烟面色一整,剑眉倒剔似有所决定,一颗芳心也顿时悬在中间,粉面上一片希冀神色,妙目注定柳含烟,希望能得知他的决定,樱口数启,欲言又止。

    柳含烟一见路雁神色,认为她与那黑在蒙面姑娘一夕相逢,那黑衣蒙面姑娘又对自己热心赠药救助,故而对那黑衣蒙面姑娘已生好感,友谊渐滋,在爱屋及乌的心情下,当然不免想知道自己对那黑衣蒙面姑娘的看法。

    他微微一笑,随即面色一庄,道:“听姑娘对在下一番细叙,在下知道那黑衣蒙面姑娘对在下也有赠药活命之恩,姑娘既是在下活命恩人,在下不敢对姑娘隐瞒,那黑衣蒙面姑娘虽对在下有恩无仇,但却是天下武林血海大敌,在下侧身武林,为卫道除魔,自不便不问,适才在下几经深思,今后决定放过那位姑娘,但对地幽帮其他徒众严惩不贷!”

    白衣姑娘听完了这番话,心中不由暗暗忧喜参半;喜的是柳含烟对黑衣蒙面姑娘的敌意,如今已不复存在,敌意一除,以后的事情就好办得多啦!

    忧的是?

    路雁虽然心中忧喜参半,但却对柳含烟超人之胸襟,恩怨分明之行为,暗感软佩不已。

    黛眉微挑,娇笑道:“相公这等超人胸襟,实令妾身深感敬佩,若那黑衣蒙面姑娘如今隐身左近,听得话声,必对相公感激不尽呢!”

    说完,向着柳含烟又是展颜一笑。

    这一笑,把柳含烟笑得满腹疑云顿起,以为那黑衣蒙面姑娘与路雁事先已商量好,由路雁出面向自己说明,她自己则隐身左近,窃听两人谈话。

    忙用内家天听术默察一遍,半里内渺无半个人迹。

    他犹未全信,为恐自己听觉有误,方待再默察一遍,路雁已有所觉。

    双眉一扬,银铃般笑道:“相公好精湛的内功,我是说着玩儿的,那黑衣蒙面姑娘此刻怕不已远在天边啦!”

    柳含烟被她一语道破心思,顿时俊面飞红,尴尬异常,心中虽暗暗惊佩对方功力深厚,眼神厉害,口中却讪讪笑道:“姑娘好高明的眼力,在下一旦为蛇咬,十年怕井绳,些微小技,倒叫姑娘见笑啦!”

    路雁妙目一眨,秀眉双扬,笑问道:“好个‘一旦为蛇咬、十年怕井绳’,相公难道不怕连我也是地幽帮的阴谋吗?”

    柳含烟先还以为自己出言不慎,招致路雁误会,心中一急,方欲解释,星目注处,又见她说话神态不似有气,心中微宽,遂也轩眉笑道:“姑娘风华绝代,秀丽出尘,恍如仙子滴世,举止言谈之间,正气充沛,断不会与地幽帮为伍”

    话犹未完,路雁已俏问道:“假如我是呢?”

    柳含烟双眉一剔,拊掌大笑接道:“假如姑娘是地幽帮中人,想必就是那黑衣蒙面姑娘的化身啦?”

    路雁闻言,粉面颜色倏然一变,神情也似乎一震。

    柳含烟只顾说话,根本对路雁神情变化未加留意。

    话声一落,神情一肃,庄容又道:“说笑归说笑,纵使姑娘真是地幽帮中人,对在下也只有恩无仇,在下将只知报思而不知其他!”一句话诚恳之情溢于言表。

    路雁芳心暗暗一宽,同时更对他这种君子风度,超人气质,倍觉钦慕不已。

    她妙目尽射万斛深情,凝睇柳含烟,柔声道:“相公这种超人气度,放眼乾坤,恐再难找出第二位,实令妾身深为钦佩!”

    至此微顿,黛眉微蹙,满腹关怀地接道:“相公究竟与地幽帮如何结下仇怨,可否说与妾身一听?妾身初入江湖,见薄识浅,也好增加点儿见闻!”

    一句话问得柳含烟剑眉双挑,使面上杀气倏现。

    但这只是一瞬间之事,倏现即隐。

    虽如此,对面全神贯注,预备静听柳含烟答话的路雁已悉数看在眼内,她不由暗暗心惊,暗说一声:这书生好重的杀孽!

    柳含烟沉吟片刻,星目一注路雁,剑眉微蹙地道:“若说冤仇,在下本身与地幽帮之间并无任何冤仇!”

    路雁面带不解,樱口半启,方待要问。

    柳含烟知道这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必会引起对方疑问,故而路雁樱唇方动,他已话转激愤地接道:“地幽帮虽与在下无怨无仇,但它却是天下武林之共同大敌,他们残酷毒辣,一两年内连续暗害黑白两道年轻俊美高手数百名。屠杀生灵,血腥江湖,其恶令人发指,其行令人不齿,如此顽凶,在下忝为武林一介,又岂能坐视袖手而任其横行?”

    一番话,说得语气铿锵,义正辞严,听得路雁不由暗自点头。

    她静听完柳含烟一番话后,粉靥上流露出一种不解神色,黛眉微扬,讶声问道:“听相公之言,仿佛地幽帮这次屠杀行为是针对着黑白二道之年轻俊美高手,这件事颇令人费解,相公可知道个中原因?”

    柳含烟摇头答道:“说来惭愧,连这件武林奇案的真凶,在下查觅时逾半年,也只是在偶然一个机会里获得一点线索,直至昨夕方在无意中发觉地幽帮就是这件奇案的真凶,至于他们为何下此毒手,在下就不得而知了!”说完,微微一叹,垂首不语。

    路雁闻言,也是一时摸不透个中原因,想要再问对方,对方已是垂首不语,如此一来,她更不好再开口。黛眉深蹙,粉靥神色似极沉重,微叹一声,竟也陷人深思。

    二人沉寂半晌,路雁方轻吐一口气,妙目一注柳含烟,缓声道:“适才妾身深思半晌,虽然仍是茫茫未能得到一丝要领,但是妾身以为地幽帮所以有这种惨绝人寰的屠杀行为,内里必有隐衷,否则又怎忍心而招天下怒?相公以为然否?”

    柳含烟心中虽不以为然,但口中却不便说些什么,只是淡淡一笑,反问道:“姑娘如何测知他们内里必有隐衷?”

    白衣姑娘路雁似也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微微一笑,道:“第一,地幽帮崛起武林为时甚晚,充其量不过三数年,由此看来,此帮显是仓促组成。

    “第二,地幽帮甫一组成,即展开一连串的屠杀行为,且对象全是武林各门派年轻俊美高手,其余则发肤不伤,若说他们是肆意滥杀,何以对象全是武林年轻俊美高手?

    “第三,由相公所云各高手离奇失踪看来,他们杀人手法又是极为隐秘诡异,不落丝毫痕迹,而且凡地幽帮人士,一律黑色长袍,且以黑巾蒙面,由此看来这些人全系江湖知名人士,平日寄迹武林,广交天下豪杰,一旦行动则以黑巾蒙面,使人难辨庐山真面目。有此三点已足可证明地幽帮组织神秘,行动诡异,令人费解,岂非必有隐衷?

    至此微顿,淡淡一笑,又接道:“这是妾身一点浅见,妥当与否,还请相公明裁!”

    柳含烟静静听完路雁音韵婉转的一番话后,觉得她的话也不无道理,心中不由暗暗佩服路雁的心思缜密;但是地幽帮那种惨绝人寰的屠杀行为已深深烙在他的心上,他心中已恨透了地幽帮群贼,先入为主的观念已在他心中根深蒂固,路雁一番话虽使他觉得颇有道理,但并未能使他减少对地幽帮的仇恨。

    是以,他剑眉双挑,壮容答道:“姑娘观察入微,见解精癖,实令在下敬服,不过,冤有头债有主,在下以为不管他们有何隐衷,总不该任意滥杀才对。”

    路雁一见柳含烟俊面上洋溢着一片愤恨神色,再一听他谈话,知道地幽帮近年所为引起的仇恨,已在他心中根深蒂固,并非口舌所能化解得了的,多言徒令他不快。

    她粉靥上掠过一丝极难看出的黯然神色,黛眉微蹙,强笑道:“相公所言甚是,不过妾身仍愿以‘能放手时便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奉赠相公,地幽帮徒众,也并非尽属该杀之辈,尚请相公善体天心!”

    柳含烟恍然笑道:“姑娘可是要在。一尽量宽仁厚德,减少杀孽么?”

    路雁螓首微点,强笑说道:“地幽帮行事虽有逆天意,但如非十恶不赦之辈,敢请相公秉好生之德,网开一面,给对方留上几分自新之路。”

    柳含烟连连点头,微叹一声,道:“在下寄迹江湖,如遇不平事,则作不平鸣,在除恶务尽之际,有些时不无过分之处。如今经姑娘棒喝,在下灵台忽朗,杀念也已大消,姑娘但请放心,今后在下定当尽量与人为善,给恶根未深之辈,予以自新之机。”

    路雁未料到自己一番话竟使他霍然顿悟,与先前判若两人。

    也亏得有她一番话,日后为天下武林保全无数生命,无形消弭许多杀劫。

    她暗暗欣喜之余,微一裣衽,肃容急道:“路雁在此谨代我那位黑衣蒙面的姐姐谢过相公!”

    柳含烟暗暗笑道:“女孩子家交友极速,几时又钻出个黑衣蒙面姐姐来?”

    他虽心中暗笑,面上却不便带出,更未深思,便忙还礼忍笑道:“姑娘以一颗佛心,悲天悯人,实令在下敬佩,该致谢意的,当是在下!”

    说完,随即略整儒衫,一揖至地,神情诚垦异常。

    路雁见这年轻书生不但人品挺俊,谈吐儒雅,且态度谦恭,虚怀若谷,心中爱意倍增,一颗芳心更是紧紧系向他身上。

    如今,一见他向着自己一揖行礼,心中一惊,忙不迭地娇驱一闪,躲向一旁,粉靥堆霞,佯嗔说道:“相公想是要折煞妾身,若再如此,我我可要不理你啦!”

    说完,妙目一瞥柳含烟,然后,玉手轻掩樱口,微微一笑。

    柳含烟被这深情一瞥,看得心中猛然一震,又为她那娇态毕露的掩口一笑,笑得心中一荡。

    倏然,仲孙双成情影掠过脑际。

    忙一敛神,接着微笑说道:“姑娘对在下援救于先,复又提醒于后,此恩此德,理应受在下一揖。”

    路雁双眉微轩,娇笑道:“你说你应拜,我说我应拜,如此拜将下去,何时方休?不如你我二人约法三章,自此以后,谈话中不准言谢,更不许再拜,如何?”

    柳含烟见对方如此爽朗,遂也兴致大发,拊掌哈哈一笑:“姑娘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在下愿领命如约!”

    至此一顿,又微笑接问道:“敢问姑娘,你我如有违约,当作何罚?”

    路雁略一沉吟,黛眉微挑,娇笑道:“你我二人均非俗士,约法既妙,罚法亦应新鲜不落俗套,相公以为然否?”

    柳含烟年轻好事,童心未混,也深觉此事颇有趣味,遂微笑颔首,表示赞同。

    路雁芳心暗喜,沉思片刻,螓首一抬,黛眉双挑,粉靥严肃中微带笑意,轻启朱唇道:“我二人如有一人违约,则另一人有权向违约之人要求三件事,约法十年内有效.且违约之人,不得藉任何理由推辞,如何?”

    柳含烟未料对方竟如此认真,出此难题,剑眉蹙处,方一愕然。

    路雁已语含激意的娇笑道:“相公若认为罚法过苛,可以略微放宽。”

    柳含烟傲骨天生,哪肯示弱?闻言豪气大发,暗说一声:我就不信会输给你!

    剑眉双挑,朗笑一声说道:“不苛!不苛!你我二人就此一言为定。”

    随即,面上神情一肃,又道:“若在下落败,姑娘就要求三十件事也无妨,但只要在不悖天理范围内,在下当万死不辞,否则,在下宁愿毁约!”

    语声铿锵,正气凛然,听得路雁芳心钦佩不已,敬爱之心更是弥坚。

    她玉手轻理云鬟,嫣然笑道:“这点相公请放心,路雁不是挟胜迫人之辈i”

    柳含烟冠玉般俊面一红,窘迫异常,讪讪一笑,默不作声。

    此时,旭日已升起老高,炙热的阳光,普照大地,两人虽然是一身绸质薄衫,但仍觉炎热异常,白衣姑娘粉颊之上,更是已微现汗渍,不时以手中罗帕拭去香汗。

    柳含烟看得心中不忍,剑眉微蹙,歉然笑道:“烈阳炙人,累姑娘在此受晒,在下”

    话犹未完,路雁已微笑摇头,接道:“你我身后便是密林,避暑至为适当,何不移往那里一谈!”

    柳含烟微笑颔首。

    路雁一见他答应,也未再开口,只是向着他嫣然一笑,便转身走向密林。

    柳含烟跟在路雁身后,微风拂过,阵阵轻淡幽香,扑鼻而入,沁心人脾,使他颇有飘飘然之感。

    走进密林,二人拣了一株合抱大树下,席地对坐。

    坐定后,柳含烟轻吁一声,然后笑道:“此地佳荫天成,适才在下只顾说话,意忘了这个好去处,致令姑娘在烈日下受晒,真是该死!”

    路雁目光幽幽一注柳含烟,轻声道:“相公不必过于自责,妾身也因此故,正感歉甚!”

    至此一顿,微微一叹又道:“不要说些许阳光,就是火海刀山,只要相公愿意”

    声音越说越低微“意”字市出,粉靥红云陡起,一颗螓首,低垂几至酥胸,羞得再也抬不起头来。

    柳含烟就是木头人儿,对这露骨深情,也应体会得出,他心中猛感一震,星目圆睁怔怔望着对面娇羞万状的路雁,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半晌,他方缓缓收回目光,喟然一叹,肃容说道:“姑娘,人非草木,孰能忘情,在下一介书生,肩负千斤重担,身负血海深仇,前途坎坷,吉凶难卜,蒙姑娘不弃,自应深感,只是己身朝不保夕,唯恐有负”

    话犹未完,路雁便已猛抬螓首,一脸幽怨,神色黯然,妙目泪光隐现,失声呼道:“相公!你”片刻,又幽幽一叹,娇躯微颤,悲声道:“如今妾心已碎,相公不要再说了,路雁并非人间贱女子,不敢妄求其他,只要相公能记着茫茫人海中,曾有一薄命女路雁,剖心示爱,妾身心愿已足”

    缘份本天定,半点不由人。一点不假,路雁本是江湖奇女子,平日阅人甚多,但是她性情冰洁,眼高于顶,任何男人,从不屑一顾。谁知,她在一见柳含烟之后,竟情不由己,心扉顿开,一颗芳心,万缕深情,竟牢牢地系在这不知名的年轻书生身上,解不开,剪不断,情之驱使下,使她忘却少女的尊严,几次含羞示意,对方总是含糊支过,最后一次,剖心示爱,更是露骨,她哪知柳含烟身世凄迷,另有苦衷,犹以为他是郎心如铁,婉言拒爱,在此情形下,她哪能不悲怨欲绝?满腹幽怨,万斛深情,顿化成串串珠泪,滚滚而下。

    柳含烟一身侠骨,万腔柔情,面对风华绝代的路雁,加以对方又是数度示意,若说他无动于衷,了无爱意,那是欺人!只因他任务艰巨,前途吉凶难卜,不愿多拖累佳人,而且他又结识王寒梅与仲孙双成于前,此二妹对他又是深情款款,他实在不忍一心几分,有所思迁,但是后者他又不便启齿,只好以前者相告,婉言示意。

    谁知他外刚内柔,如今一见路雁那副悲怨欲绝,梨花带雨的神态,心中着实不忍,沉思片刻后,银牙暗咬,剑眉轩处,毅然说道:“姑娘万勿误会,在下实有万不得已的苦衷。”

    接着,就将自己如何结识王寒梅、仲孙双成之事,和盘托出,只是未将二妹芳名说出,言下表示,自己不能对此二妹,有所辜负。

    至此,白衣女路雁方芳心暗定,戚容稍解,芳心中对他这种不见异思迁的人格更为敬佩,爱慕之心更是坚逾金石。

    她缓缓抬起螓首,妙日深情一瞥柳含烟,娇羞万分地轻声道:“相公能如此,愈见相公人格超凡,更使妾身敬佩无已,相公请放心,路雁虽不敢自比人间奇女,但也不愿妄自菲薄,如妾身这片心意不能为二位姐姐所容,妾身当自有去处,断不会令相公为难!”

    话已至此,柳含烟还有什么话说?

    俊面一红,轻轻抓住路雁一双柔美,语气微带激动地道:“在下何德何能,竞蒙姑娘如此厚爱”

    “相公,你是怎么啦?”路雁妙目一膘抽回双手,娇嗔道:“妾身心意已明,蒙相公不弃蒲柳,此生已感不虚,怎地相公竟这样说,莫非有嫌路雁不足以配君子?”

    话声微顿,旋即黛眉深蹙,泫然欲泣地悲声又道:“其实,妾身此身已非君莫属,纵是相公有所嫌弃,妾身也只有一死以保我清白女儿身!”

    柳含烟未料自己一句感激之话,竟惹出对方这么大误会来,本欲辩白几句,但转念一想,她之所以如此,也并非无固。一个女孩子家,清白无异珍逾性命,一身肌肤,岂容他人轻易触及?自己遭受暗袭,晕厥之时,在人家怀中,整整躺了一夜,同时,她对自己喂药之时,更是四唇相接,丁香暗吐,如非为了自己,她怎肯如此?

    如今,她听了自己一句无心之话,也就难怪她要悲怨欲泣,伤心欲绝了。

    虽然,自己所说之话,并无恶意,但是自己到底身受人家活命之恩,些许小事,岂忍让她伤心?

    是以,他目光充满歉疚,万分不安地慰功道:“姑娘万请勿误会在下语中之意,在下只是感激姑娘对我一番情意,姑娘风华绝’代,秀丽出尘,在下自惭形秽,绝无一丝嫌弃姑娘之理,姑娘若不信,在下此心,惟天可表!”

    路雁适才一番作态,只是想一试柳含烟对自己情意深浅罢了,岂是真的气他。

    此时,一见柳含烟说话时,语气诚垦溢于言表,且一张冠玉般俊面,神色焦急异常,芳心深感安慰之余,反觉不忍。

    轻伸柔荑,反握柳含烟一双手掌,破涕为笑,温声相慰:“相公不可如此,妾身一时情急,出言无状,辽望相公谅宥。”

    柳含烟双腕一翻,反抓住路雁一双玉手,微微一笑。

    无言胜似有言,只此四掌紧握,微微一笑,深情蜜意已在不言中。

    二人沉默相视半晌后,路雁无意中微一抬头,芳心陡然暗感一震。

    原来,此时已是日过中天,已届未时

    二人俱是沉醉于柔情甜意之中,而忘却日影已斜。

    路雁面上神色陡然一黯,轻轻的抽回双手,黛眉深蹙,问道;“相公此间事了,将往何处行侠?”

    柳含烟正沉醉间,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陡感一愕,也未注意对方面上变化,莫名其妙地反问道:“在下拟先寻出地幽帮巢穴姑娘问此作甚?”

    路雁娇躯虽未起一阵颤抖,但粉靥神色更暗,缓缓站起娇躯,幽幽一叹,瞬间,面上又现出一副坚决神色,毅然道:“妾身因有要事在身,未克追随相公身侧歼仇江湖,相公可否将今后行止,略略相告,以便妾身事完后,前往相寻?”

    柳含烟至此方知路雁拟就此分手。二人虽只一日相聚,但彼此已是情意缠绵,如今,猝言分手,他也不禁心中黯然,恍然若失,但是路雁既已将离意提出,人家又是有要事在身,他也未便再说什么。

    他虽已看出路雁神色不对,犹以为是单单为了分别使然,略一沉思,轩眉说道:“在下寄迹江湖,今后将踏遍三山五岳,四海八荒,纵是找遍字内也要将地幽帮巢穴觅出,故而行踪不定,难以相告,姑娘可否将府上地址相告,以便在下江湖事了,前往拜谒!”

    此言一出,路雁似感万分为难,樱口几张欲言又止。

    这情形,柳含烟已看在眼内,坦然地道:“姑娘若有不便,不说也罢!”

    路雁娇躯猝然又起一阵轻颤,妙目含泪一注柳含烟,悲声道:“相公万勿误会,实因妾身家居关外,路途遥远,不忍让相公长途跋涉”

    略一沉吟,面也一转坚决地接道:“明年七七之夜,妾身在峨嵋金顶千人石上候驾,万请相公届时前往相会。”

    柳含烟一听人家原是一番好意,又听她提出后会之期,心中也一阵黯然,他知道这种生离,越是不忍,越是儿女情长,心中一狠,剑眉微挑,毅然说道:“明年七七,在下如果不死,必赶往峨嵋与姑娘相叙,姑娘但请保重,在下告辞了!”

    话声一落,一狠心,毅然转身而去。

    他才走出两丈不到,突听身后路雁悲声叫道:“相公!”

    他倏地驻足转身,路雁已如飞燕般掠至面前,粉靥上神色凄黯,妙目中泪光隐现,悲凄轻声道:“相公,你我会短离长,此一别后,妾身未能随侍,尚请相公多多保重,切记‘能放手时便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勿忘明年七七,峨嵋金顶,妾身伫立痴候,勿使妾身望穿秋水”

    气氛凄凄,深情绵绵。

    柳含烟强忍两眼热泪,嘴角掠过一丝苦笑“姑娘、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你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姑娘叮咛之言,在下永记心头,先谢”

    “相公”

    “我输啦!”

    “哈!哈”这哪里是轻松,欢愉的笑声?分明是悲凄,心酸的苦笑!

    笑声一落,二人早已相拥,泪眼蒙蒙,黯然无言。

    片刻,路雁探手人怀,摸出一白色玉质小瓶,递给柳含烟,深情地道:“妾身身无长物,无以相赠,这白玉瓶内藏有灵丹十颗,功能解毒疗伤,相公带在身旁,也好预防不时之需!”

    最难消受美人恩,柳含烟为这如海深情感动得再也无法忍住英雄之泪,星目尽湿,一双轻颤的手接过王瓶,然后紧握路雁一双柔夷,心中激动如怒潮澎湃,只是呆呆的凝注路雁满是泪痕的粉靥,再也说不出话来。

    两情远比海深,无言胜似有言,此情此景,感人肺腑,令人见之心酸泪下。

    路雁一个娇躯,又情不自禁地偎向柳含烟怀中。

    就在此际,远处人高野草尽头冒起一个紫色人影,这紫色人影疾如一缕轻烟般飘向二人置身的密林,身法之快,骇人听闻。

    就在这一对沉醉在情海中的人儿,两条身影前合的刹那间。

    紫色人影已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密林边缘上。

    一落地,林内二人缠绵排恻的情景已尽收眼底。

    紫色人影仪微一窒,蓦地发出一声伤心欲绝的绝望惊呼,快得连身形都无法看清,已自又凌空掠起。

    二人虽都是内家绝顶高手,但沉醉在无限柔情蜜意中,已忘却身外事物,紫色人影射落在林外,二人竟浑然不觉,待入耳一声突如其来的惊呼后,方倏自惊醒,两条身影乍分,四国急向林外发声处望去。

    但见一条紫色小巧人影快如电光石火,凌空一闪而飞向古刹。

    柳含烟惊喜之余,不由暗暗叫声:苦也!

    紫色人影虽快但柳含烟神目如电,就在紫色人影隐人古刹的刹那间,他已看清,这条紫色人影,正是他才知获得奇遇而芳踪渺渺,日夜思念的云裳紫凤王寒梅。

    他剑眉深蹩,转过头来对路雁苦笑道:“姑娘,适才那条紫色人影,便是在下对姑娘所说的两位姑娘中之一位,你我适才适才”

    话声至此,顿感踌躇,一张冠玉般俊面,红云陡起,余话再也无法说将出口。

    路雁冰雪聪明,心思玲珑,一见柳含烟神色语气,便已猜透十之八九。

    粉靥也感一热,然后神情一黯,幽幽地道:“妾身不样,致令相公情海生波,变生肘腋,心中”

    柳含烟一摇手,截住路雁话头,轩眉说道:“事已至此,姑娘不必再过自责,在下心中对姑娘也不无歉然,如今误会已生,在下为不使一误再误,欲即刻赶上解释一番,你我来年七七,峨嵋金顶再会,姑娘保重!”

    “重”字市出,身形已如飞燕掠波,电射而起,半空中儒袖微挥,转身向古刹射落。

    路雁不意有此,来不及阻拦,柳含烟人已至半空之际,她心中一动,芳心大急,脱口呼道:“相公,请留下大名!”

    “柳含”

    柳含烟去势太疾,刹那间已是数十丈外,远处提气应声,道出己名“烟”字未出,身形已奋,路雁所能听到的,仅仅是“柳”“含”二字。

    心上人已去,路雁孓然一身,形单影只,黯然独处密林中,一双妙目泪光盈盈,呆呆凝注心上人逝去方向,口中哺哺自语:“柳含柳含柳含”

    半晌之后,她缓缓收回目光,缓步走至一株大村旁,探手自树后摸出一个黑色包裹,目光在黑色包裹上凝注片刻,然后一声幽幽轻叹又缓缓转过身,向密林深处走去。

    才走不到十步,她又转过身来,妙目含泪凝注柳含烟适才逝去之远方,粉靥神色刹那数变。

    瞬间,面上倏现一副坚决神色,一双妙目中异采顿现,莲足一棵,扬手将黑色包裹狠狠扔出林外。

    同时,秀肩微晃,身形也平飞而起,一缕轻烟,向柳含烟适才逝去处,电射而去。

    路雁身形刚渺,密林中倏又如鬼魅般飘进一高一矮两个黑衣蒙面人。

    这两个黑衣蒙面人落地后,略一环顾四周。

    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人冷然发话道:“老大,那丫头呢?”

    身材矮小的黑衣蒙面人,似也正感诧异,闻言应声道:“我适才明明瞧见那丫头独自在此徘徊,怎地转眼间却又不见,奇怪,莫非那丫头已知你我”

    话未说完,身材高瘦的黑衣蒙面人,已自冷笑接口道:“老大,我看你是想那丫头想”

    “咦!”

    他“想”字甫出,身材矮小的黑衣蒙面人似有所发现,微噫一声,身形电射起,在树间草丛中,略一驻足,身形又电射而回,手中却多了一个黑色包裹。

    他将手中黑色包裹一举,得意狞笑道:“有此东西,不怕那丫头不乖乖听我摆布,老二,咱们走!”

    二人对望一眼,抱袖微挥,齐如鬼魁般飘向密林深处,转瞬不见。

    柳含烟跟云裳紫凤王寒梅身后追去,一路展开绝顶轻功,入如脱弩之矢,化为一缕轻烟向前飞驰,他虽知王寒梅获高人救返,但他绝未想到,就在这短短期间之内,王寒梅蒙异人垂青,在异人悉心调教之下,一身功力已今非昔比。

    心想,凭自己一身奇绝宇内的师门轻功,只要方向不错,绝对可以追上王寒梅,然后再向她解释一番,一切误会,必可云开雾散。

    想至此处,忧心大宽,脚下一紧,身形更疾。

    哪知,数里过去,不要说追上王寒梅,就是王寒梅的一丝身影也未看见。

    他一边飞驰,一边暗感狐疑,剑眉深蹙,暗暗忖道:“奇怪,适才我分明看见她由此方向去,怎么这么大半天仍是未见她人影?莫非她心知自己追来,故意变了方向不成

    正疑忖间,突听面前一起一声怒喝:“站住!”

    一条人影由左边山坳转角处疾掠而出,往柳含烟面前一落,阻住他的去路。

    柳含烟飞驰中,心中正在疑忖,根本就未注意左近有人埋伏,喝声人耳,心中一惊,方欲驻足,身已至那人面前,眼看就要和那人撞个满怀。

    柳含烟知道自己一身功力再加上飞驰前冲之势,来人如吃自己撞上,不死也得重伤,何况自己匆忙中又不知来人是友是敌。

    心中不忍,轻哼一声,猛一提气,儒袖倏挥,将一个前冲的身形,硬生生地冲天拔起,半空中,一式银钩倒挂,头下脚上,俯冲而下,在来人微噫声中,一个筋斗,飘然落在来人面前一丈处。

    “尊驾好俊的轻功,裴元豹叹为观止!”

    此人显已为柳含烟适才情急所露的那手绝世身法震住,说话口气,已较先前那声怒喝柔和多了。

    柳含烟先不答话,星目徽一打量对方。

    原来,来人是个身材瘦削的中年汉子,一身黑色劲装,黑巾包头,背后斜插一把长剑,鹰鼻薄唇,瘦小的下巴上疏垂着几根黄须,一双鼠目盯着自己溜溜乱转,神情猥琐,阴狠已极!

    柳含烟因未追着王寒梅,正没好气二如今一见这恶煞凶像,就知不是善类,心中更觉不耐。

    微一打量之后,剑眉微挑,冷然发话道:“好说,在下与尊驾素不相识,何以猝然拦住在下去路?”

    黑衣汉子至此方才看清,眼前竟是位身穿雪白儒服的年轻书生,若不是他适才曾亲眼目睹对方绝世身法,他绝不会相信眼前书生就是那捷如一缕轻烟的武林奇人。

    他心内暗惊,面上却不露一丝恐容,一对鼠目一转,嘿嘿笑道:“在下裴元豹,在江湖上有个匪号,人称‘飞天狻猊’”

    话未说完,柳含烟已感不耐,俊面一沉,冷冷说道:“在下并未动向尊驾高姓大名,我是问你为何拦住在下去路!”

    黑衣汉子面色一沉,鼠目凶光一闪,随又改容阴阴一笑道:“岂敢!岂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人人可以走的,在下何敢相拦?”

    话声至此一顿,鼠目一扫柳含烟,往自己身后一指,阴阴又道:“前面在下有几位朋友正在做一桩买卖,恐怕尊驾撞上有些不便,所以。

    柳含烟哪有心情再听他说下去?冷冷一笑,接道:“做买卖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到底是什么买卖,如此怕人知道!”说着,就要举步。

    黑衣汉子瘦削的脸上,神色微微一变,倏又双手一拦,紧张地说道:“尊驾请留步!尊驾既是武林中人,当知双方在谈交易之际,绝不容有第三者插手,在下因你是个年轻人,故而一再相让,尊驾若再不识趣,休怪裴某要出手得罪啦!”

    其实,柳含烟追王寒梅不着,彼此间误会一时难以澄清,心中早已懊恼万分,哪有闲心去插手管他们的闲事,如今一见这黑衣汉子一再阻拦去路,且面上神色隐透紧张,他心中疑窦顿生,再一听黑衣汉子最后一句话,不由激起他的傲气怒火,决心要看看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勾当。

    心念一决,扬起连声冷笑哼道:“在下并非识趣之人,倒愿意试试看,尊驾到底要怎么得罪在下!”

    说着,双手往后一背,迈开四方步,一摇一摆,洒脱异常地向黑衣汉子面前走去。

    “铮!”他这边一迈步,那边黑衣汉子已将背后那柄长剑抄在手中,色厉内荏,阴森森地冷笑道:“原来尊驾是有心找碴儿来的,裴元豹走眼啦!朋友,你要小心,惹上川中三虎,你这辈子完啦!”

    川中三虎独霸一方,也确是西南一带无人敢招惹的人物,但是柳含烟是何许人?连武林一代魔头六神通他都不放在眼内,更何惧这区区川中三虎?

    抬出川中三虎名号也是枉然,对方恍若未闻,仍是一步一摆地走了过来,而且是面挂不屑冷笑地走了过来。

    柳含烟每跨一步,黑衣汉子一颗心也越紧一分,转瞬间,双方距离已不足五尺。

    黑衣汉子鼠目凶光一闪,杀机顿生,一振腕,方待一剑刺出。

    蓦地,前面百丈外一处山坳里,传出数声怒叱,紧接着一声娇呼划空而来。

    柳含烟心头猛震,怒叱一声,一闪身,右掌疾探,一把扣住黑衣汉子执剑手腕。

    黑衣汉子听得适才娇呼,心中也倏感一顿,方暗叫一声要糟!猛觉眼前一花,连人影都未看清,一只执剑右腕已落入对方掌中。

    心中一惊,方欲挣扎,陡觉对方虎口一紧,自己一只右腕恍若上了一道铁箍,右半身也陡感一麻,再也无法动弹一丝。

    柳含烟剑眉双挑,俊面一沉,冷冷喝道:“川中三虎是否在打劫一位姑娘?快说!”

    这裴元豹却倒也是一条硬汉,虽然疼得青筋暴露,冷汗直流,犹咬紧牙关,坚不吐半字,而且一柄一长剑也牢牢握在手中。

    柳含烟面布寒霜,冷哼一声,手上陡加两成真力。

    “哎呀!”

    “叮咛!”

    黑衣汉子已疼得杀猪般惨嚎起来,一柄长剑再也把握不住。

    “放手!放手!我说!我说!”

    柳含烟冷笑道:“我还以为你是铁铸的呢!”

    “说!”手上略略一松。

    其实,这黑衣汉子就是铁铸的,也禁不住柳含烟五指一扣,更何况他是有血有肉的人。

    黑衣汉子定了一定神,咬牙说道:“不错,三虎正是在围兜一位姑娘”

    “什么样的姑娘?”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是在外围把风,不过这位姑娘定是长得漂亮,不然”

    “滚!”

    “哎!”

    “砰!”话还未完,柳含烟已心急如焚,振腕一抛,裴元豹真成了飞天狡猊,一个身子飞起两三丈,砰然一声,寂伏不动。

    柳含烟哪还顾得管他死活,裴元豹应手飞出,他人已如脱弩之矢,闪电般向适才发声山角处扑去。

    这处山拗位置颇为隐秘,左侧是数十株枝叶扶疏的白杨,右侧紧靠一片山壁,中间有几块嵯峨山石,加上此处离宫道甚远,附近又并无人烟,确是一处剪径劫掠的好所在。

    柳含烟身法如电,转瞬间已近山坳,定神一听,山坳内无一丝动静,适才所传数处怒叱及一声娇呼也未间再发,心中便知要糟。

    离山坳还有将近十丈,微一提气,身形拔起,右掌暗蓄真力,左掌护胸,一式流星划空,疾射向山坳内。

    一进山坳,顿使柳含烟,优上加忧。

    柳含烟身法不谓不快,哪知就在他拷问黑衣汉子几句话之间,山坳间,川中三虎连同发出娇呼的那位姑娘,俱已一齐不见。

    柳含烟先前犹以为上了黑衣汉子的大当,但是眼前的景象又证明黑衣汉子所言不虚,适才确实有人在此激烈地打斗过。

    几块嵯峨怪石,其中有两块已破毁断折,大大小小的碎石洒了一地,地上,血迹斑斑,由适才几声呼叫,显是那姑娘受伤后所洒。

    柳含烟将场内看了一遍,见右侧山壁,长满青苔,滑不留手,根本无法匿身,左侧数十株白杨,间隔甚密,枝叶繁茂,若说藏身,倒有些可能。

    正察看间,似觉数十株白杨中,较大的一株树干后,有一片衣袂一晃而没。

    心念一动,冷冷喝道:“树后何人,请出一见!”

    柳含烟心中不耐,一闪身已抢至树前。

    方待有所行动,衣袂又现,这一下他看清了。

    一片破衣袂,挂在树干上,迎风飘动。

    失望之余,就要飘身退出山坳。

    身形刚动,眼角余光似见树根下,草丛中有一点黄光一闪。

    倏然驻足,近前拔开野草一看,赫然一支金质凤钗映入眼帘。

    不用说那受伤的姑娘已遭川中三虎掳去,这支凤钗,定是三虎挟着那姑娘逃走时,匆忙中所遗失。

    同时,这支金质凤钗对他来说,又颇为眼熟,他更怀疑那被川中三虎掳去的姑娘,就是甫离魔掌的王寒梅,不然,她怎么会在自己全力追赶下,突然不见踪迹?而王寒梅又受了伤,由黑衣汉子口中又隐约测知三虎均是性好渔色之徒。

    忖思至此,柳含烟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一般,一颗心也如被火烧一般,只是举着凤钗,愣愣出神,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瞬间,他心中一动,展开身形向来路驰去。

    甫抵刚才黑衣汉子现身处,他又呆住了!

    原来,就在这片刻功夫,那被摔晕倒地的黑衣汉子也鸿飞冥冥,踪迹不见,不但黑衣汉子踪迹已渺,即连地上一柄长剑也被他捡回逃走了。

    柳含烟经此刺激,无名火冒三千丈,心中杀机狂炽,略一沉思,如电闪般向四川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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