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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羽站在隐隐约约的竹帘后,伸出一根手指,微微将竹帘撩起,目光穿过镂空的窗台,落在园中。
此时暴雨已停,园中岚光滴翠,猩红点点海棠稀,在那疏密有间的篁筱之后,低低的流水声,清晰缠绵入耳,天籁之音。
若不是亲身至此,如何能相信,这清幽雅致可比月宫的居所,居然是一所米行!
纤指微微一沉,竹帘又贴回了窗壁,她回头冲白咏一挑眉,抬脚便往里间走。
步履悠闲,顾盼之间,遇上精美之物还不时停下来欣赏一番。
白咏也是一脸坦然,时不时还凑上去评点一二,两人完全没有闯空门的自识。
两人顶着暴雨来到泰丰粮行的后宅,翻墙而入,谁知一路行来,居然连一个下人都未见。然而整间庭院,即便是细微之处,也是纤尘不染。这形于外的气势,乔羽未见其人便已感觉到了几分。
转过了一幅天然牡丹石的屏风,便看见她此番要见的人,顾盛安。
她正坐在竹榻上,左手持黑,右指捻白,面对着一张碧玉棋盘沉思,披了件极宽极长的青袍,摆幅似一堆乱云逶迤于榻下空阶之上。
乔羽只想到了八个字,梅花高卧,活色生香。
难怪白咏说她不像商人。
顾盛安既不慌张,也不恼怒,那双好似玉石雕刻出的黑白分明眼睛,只是有着淡淡的疑惑。
乔羽也不开口,只是微微地笑。
白咏庞大的身躯出现在乔羽身后“顾东家。”
顾盛安的脸上没有商人那种热切的表情,还是淡淡,仿佛白咏和乔羽在此间出现是最自然不过的事,她将那只白子落在棋盘上,从了起来,向白咏行礼“白先生。”
顾盛安身形高挑纤瘦,此刻长发泼墨,青袍曳地,仿佛青竹一支。
乔羽笑意深了些,只有这样的主人,才不负这样的庭院“在下乔羽。”
顾盛安眼眸中的疑惑似乎更多了些,但还是认真地答了一礼“乔小姐。”
然后,
沉默,
无言,
冷场。
三个人站直了身子,面面相觑。
乔羽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白咏也乐。顾盛安偏了偏头,她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只是生性淡薄,沉默寡言,不喜口舌之利。
风流不在谈锋健,袖手无言味最长。这种人,乔羽喜欢。
“顾大姐。”她凑上前“我来找你谈笔生意。”
顾盛安不解,乔羽的大名她是听过的,只是这样一个翻云覆雨站在权势中央的少女来找她有何事呢?
顾盛安请她二人坐下,亲自奉上茶水。“我不过是一介布衣商人,能与乔小姐做什么生意呢?”
“粮食生意。”
顾盛安迷惑不解,今年南方九郡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水灾的影响,粮食的产量是受到影响的,粮价自然也比往年高出不少,但并不是天价,受利虽丰,却也无暴利可图。这位乔小姐的事,她也颇多耳闻,凡是她图谋的事情,在自己看来,也是可圈可点,往往神来一笔,让人拍案叫绝。可商人有句话,叫无利不起早,今日冒着暴雨前来,似乎也有避人耳目的,可这个利在何处呢?
顾盛安的疑惑全写在脸上,乔羽心道,果然是个妙人,如此直接如孩童的表情,让人都不忍心算计她。直接开门见山“我要买你手上的所有大米,价钱按目前市价的一半”
顾盛安也不打断她,睁着一双稚子般清明的眼睛看着她,静悄悄的等她的下文。
“然后我再卖给你相同的数目好米,价格也按目前市价的一半。”
乍听起来,不过是相同的价格进出一次,无利可图,可顾盛安只是眼睛眨了一下,就问乔羽“小姐如何能肯定在这一进一出之后,粮价会飞涨呢?”
乔羽笑得神秘兮兮“因为那个时候,这个城中将有数万人无饭可吃。粮价如何不飞涨?”
顾盛安知道有些事情是不需要问也不能问的,但她还是有顾虑的,乔羽的简简单单几句话,她却隐隐约约地知道乔羽在设一个局,而这一买一卖,不过是这局中环环相扣的一步,但乔羽设局的对象,肯定不是普通人,而最有可能的,就是几日前刚刚驾临浚波的二皇女,皇家的人,自己一个布衣商人牵扯进去是不是明智。
乔羽见她沉默不语,暗自点头,这顾小姐是个厚道谨慎人,并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主。乔羽低头看看那棋盘,伸指捻起一枚黑子,信手放下“此子虽险,可保太平。”
顾盛安闻言神色微动,终于点头。
一连数日的大雨之后,天公终于显出一丝笑颜。晴空万里,天高云淡,终于也有点秋色娱人的模样。
也让一到浚波就躲在闷在官邸中的二皇女毓仪喜出望外。站在官邸的遥水分虹楼上,颇为意气风发,诗性大起,拍遍阑干,终于赋诗一首。
凤阙澄秋色,龙闱引夕凉。
野净山气敛,林疏风露长。
砌兰亏半影,岩桂发全香。
满盖荷凋翠,圆花菊散黄。
身边的美人满面惊喜,连叫“好诗好诗”毓仪得意非凡,却未像前几日一般,一得空闲,便将美人搂入怀中上下其手。
倒是毓仪的亲信碧雾微微一抬眼,忙又低下头去。
她本是宫中一个普通女侍,只因机灵乖巧,善观人色,懂得委婉承逢,颇得毓仪欢心,如今毓仪一反前几日的姿态,她立刻就猜到了主子的心事。
猫步上前,低声禀道“殿下,这浚波乃是殿下的封郡,殿下至此数日,勤于政务,尚未得闲。今日适逢天意作美,何不寻视民情?”
毓仪当然明白碧雾意为何指,可身边还站着新纳的美人,总得端下架子“每次出门,总是车驾兵卫,太过扰民,不妥不妥。”
碧雾忽视毓仪身后的美人欲将她千刀万剐的眼光“这个殿下放心,殿下只需微服私访,带几个贴身的侍卫远远地跟着,如今浚波城内有重兵驻防,无需担心。”
毓仪大乐,可碍着美人,只能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待得毓仪收拾稳当出门,已是浚波城中炊烟四起的时分,碧雾带着毓仪从侧门出了,沿着牙道,一路步行往那十里花街而去。
那,茶坊酒肆,香铺药店,夜市中卖小吃零嘴的熏烟火色,那卖汤面的朦胧蒸汽混在这混沌不明的暮色中,看的毓仪目不转睛。碧雾自然是不敢轻易让毓仪尝试这路边的吃食,只笑与她听,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约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便看见了那花街的入口,南北两廊对峙高耸,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浓妆小倌数百,聚在店前廊上,使出浑身解数,只等酒客叫唤。远远看见这富贵逼人的两人,顿时蜂拥而上,将两人淹没在繁花艳柳之中。
如此香艳的场景,让毓仪魂授色与,真个不知今夕何夕。可还有碧雾在旁,她还得顾上点主子的面子。
毓仪仰着脖子看了一圈,只想挑个最最可意的,赶快进房颠鸾倒凤,成就美事。可就在这顾盼之间,只见那临街二层的楼廊之上,烛光渐渐地在花窗上映出一个窈窕的身影来,毓仪的眼珠渐渐被勾住。
窗内那人似乎被楼下的莺声浪语扰得不胜其烦,慢慢走到窗边,推开了半扇花窗,露出一副绝世风流的样貌来。
天色已晚了,又是不近不远的距离,朦胧的烛光映在窗口那人的脸上,毓仪也只是能看个大概,可偏偏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最能勾起人的猎艳之心。
毓仪管不上身边这些小倌们,使了个眼色给碧雾。碧雾何等精明,顿时掉转方向,奋力排开众人,向那个馆子挤去。
这等争客的事情,是每天从早演到晚的,反正总会有下一个客人,众小倌们见毓仪有了目标,也只抛了几个媚眼给她留些情分,便将一腔热情转到那几个便装的女侍身上去了。
毓仪和碧雾一进馆门,便有一个女子迎了上来。那女子一见毓仪,不待她们开口,便是自来熟。看见毓仪的眼神频频往楼阁上飘去,自是心领神会,唤了一个美艳的小倌来服侍碧雾,自己亲自将毓仪领上楼。
毓仪远看这美人,已是全身**,如今真人见面,不但体态风流,尤其一双眼睛如春水生波,任是无情也动人。毓仪欲火焚心,连名字也不问,搂住美人便要脱衣想就,惹得美人娇呼不断。
碧雾在楼下都能听见毓仪放浪猖狂的笑声,她得意一笑,终于放心地搂着小倌进房去快活一番。
美人被毓仪压在床上,面色绯红,眼光流醉,对毓仪是又即又离,勾的毓仪是气喘如牛,偏偏一时无法得手。
这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轻扣,美人口中忽然浪声大作,毓仪却倒在了美人身上动弹不得。
美人嬉笑如常,口中仍是欢爱之声,却将毓仪推倒在一旁,自行坐起,将衣服稍稍整理。
毓仪心知不好,却手不能动,口不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