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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夏小橘拿到录取通知书,才发现自己第一年要去位于北京郊县的校区,不禁大叫不公平:“为什么同样是考到北京,我下了火车还要倒长途汽车?”
“总比他好。”陆湜祎指指远处一个愁眉苦脸的男生“深圳分校,不用倒长途,大概坐船也可以到吧。”
“我们可以去看你呀,或者你周末进城来找我们玩。”邱乐陶抱抱她“我们几个的大学都很近。”
夏小橘意味深长地瞟她一眼,揶揄道:“算啦,我已经做好这一年看不到你的准备了。还说周末,周末难道你不用往天津方向通勤?”
“你那个眼神,也太媚了。”乐陶嘻笑起来“可以黄骏过来,我们大家一起去找你玩啊。”
“难道你笑得不嗲?”夏小橘也笑“欢迎欢迎,估计我们附近都是大野地,还可以偷点玉米红薯什么的。”
高考后两个月的长假,如同数年般漫长,似乎此前的一切都随化作云烟散了,让人心中没有一丝一点的缅怀与想念。甫入大学的忙碌让夏小橘无暇他顾,几门基础课上下来,听诸位教授神乎其神大侃各自科目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也受到了不少本专业高退学率的警示。将近十一才安定下来,想起和一众老友通个电话。邱乐陶的寝室一直占线,林柚那里没人接,于是拨给陆湜祎。
“你呀,哎呀呀。”他颇惊讶地感叹“去火星旅行了?还是你住的村子里没有电话?”
“还说我?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号码不是都告诉你们了?”
“十一点前从来没人接,十一点后向来打不通。果真女生都是五百只鸭子。有一天出早操,五点半起床,我倒是想打来着,你们寝室还不举着玉米棒子就来打我了?”
互相调侃几句,陆湜祎便开始问郊县生活是否便利,课程是否紧张,语气中有前所未有的认真与关心。“要不,”他轻描淡写“国庆时我们组个团去你那儿,你招待大家吃玉米。”
“看乐陶怎么安排,她还说想要去附近走走,也许我跟她去天津转转,当灯泡。”
“邱乐陶不是要回家?”
“回家?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也是刚刚决定的吧,或许是想家了。”
“这么突然?那黄骏呢,也回家?”
“不回吧,应该是。”有些闪烁其辞。
夏小橘心生疑惑:“不回?那乐陶为什么回家?她家里有急事?如果有急事,小鬼子更应该陪她一起;如果没有,为什么俩人不碰面?”
“你真像一本书!”
“嗯?”
“十万个为什么!”陆湜祎沉寂片刻“其实发生了什么,你猜也猜得到吧。”
“不可能!”夏小橘大喊“他们在一起刚多久?”
“你是第一天认识黄骏么?”
“那我总觉得,两个人,恰好彼此喜欢,能够在一起,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怎么会轻易就分开呢?”
“别问我,我也不明白。”
“喂,黄骏那个猪头是你的好朋友!”
“你以为我没骂他?要是早就觉得没结果,最初就不该开始!”
“可惜我这两天回不去,要不你先替我请乐陶吃饭吧,回头我补给你,成不?”夏小橘又建议“对了,林柚和你在一个学校不是?她肯定能从舞蹈团拿到各种演出的门票,让她帮乐陶弄两张散散心,反正乐陶的学校距离你们那么近。”
“嗯,林柚自身难保呢。”他话音中似乎有三分不屑。
夏小橘一愣:“你说什么呢?”
“她是你的好朋友,你也不明白?”
我不明白,我怎么明白?
(2)
再见到林柚的时候,她正在准备国庆期间的新生文艺汇演,翻来复去跳着同一段动作。夏小橘站在玻璃门旁,清楚看到林柚脸上的疲倦和烦躁。
“二号位,身体要面向二号位打开。”
“再舒展一些,双臂要有延长感。”
“甩头要迅速。哎,刚刚讲的要空一拍,节奏怎么又乱了?”
指导老师抱臂站在一旁,不停摇头,后来索性走出来,站在饮水机旁叹气。
“徐老师,排得怎么样了?”有高年级的团员路过。
“嗓子都冒烟了,有两个小节就是跳不明白。提前招生面试时,觉得这孩子综合素质很不错,不知道现在怎么退步这么大。”
“反正大学都上了,没压力,就放松了呗。”师姐撇嘴“前段时间的事情您知道吧?”
“怎么不知道?沸沸扬扬的。不过你们这些老团员,一定不要在团里讨论这些,专心跳舞就是了。”徐老师感叹“小女孩长得太漂亮,难免是非多。”
林柚挥汗如雨地练习着,腾空,落地,回旋,下腰,动作依然流畅,但却找不到往日行云流水般的轻灵柔美,力道很大,似乎要将周围的空气撕扯开来。她终于跳累了,双手扶着把杆,鼻子几乎贴在落地镜上,定定地看着自己的面容,过了许久,缓缓跌坐在地板上,抱着双膝,倦然地将头埋在臂间。
夏小橘走过去,和她并肩坐着。
林柚惊觉,抬头看见她,凄然一笑,双眉轻拢:“橘子,我想我再也不能跳舞了。”
回寝室的路上,两人买了一盒巧克力威化,林柚连吃四五根。
“你不保持体型了?”夏小橘讶然“过些天就要演出了不是?”
林柚又剥了一根威化,大口塞在嘴里。“原来,他讨厌跳舞的女生。”她双手插在口袋里,踢着落叶,飞快地踮了踮脚尖“尤其是跳芭蕾的。”
“我说过吧,他妈妈,原来就是跳芭蕾的,后来抛弃他和他爸爸去了日本。他说,跳舞的女生,越是漂亮,越是虚荣,就算现在很单纯,早晚有一天会变成他妈妈那样。我说我不会。他说,当年,他爸爸妈妈也是很相爱的。结果呢,又怎样。”林柚扬着头,像是对着天空自言自语,声音渐渐细微。
夏小橘忍不住问:“可是你们在一起的照片,不是很开心?”
“那是表象,或许,如果我不追问太多,也不会太失落。”她努力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已然泪盈于睫。
林柚不再说什么,夏小橘也不追问。两个女生坐在蓊郁的梧桐树下吃光了一盒巧克力威化。约好了陆湜祎晚餐,林柚借口舞蹈团还要彩排,说什么也不肯去。夏小橘劝说无果,一个人来到图书馆门外等大土。
夏天分明已经过去了,黄昏的天宇呈现出高阔寂寥的秋意来,天际洇染着温暖的橘红色,稍后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火烧云,聚聚散散,片刻绚烂褪尽,只一线暧昧的光,缓缓消隐在地平线尽头。
心底涌出秋天的萧瑟来,夏小橘叹了口气。
“唉。”身后有人学她的腔调。
“死大土,干吗鬼鬼祟祟的。”
“那你干吗痴痴呆呆的?”他笑得很开心“好久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呆头呆脑,你们学校的教育真失败。”
“你们学校的教育好!一群嚼舌根的老女人。”夏小橘想起数落林柚的那些舞蹈团员,心有不忿。
陆湜祎一愣,问清原委,欲言又止。“算了,都是道听途说,这件事不要提了。走啊,吃饭去,难得你进城。”
“到底怎么了?”
“你还说别人呢,自己又问!我可不是嚼舌根的老女人。”
“我是关心林柚。你到底说不说,张太,建国,童童!”夏小橘踢他脚后跟,连喊一串外号。
“好好,我和我的新鞋怕了你!”陆湜祎再三强调都是听说,并非自己八卦,实在是举校皆知。林柚入学后追求者甚众,她也不明确拒绝,收起鲜花礼物更是来者不拒。有男生以为胜券在握,竟然要和相处数年的女友分手,女生本来成绩不好,刚刚降了一级,又情海生波,一时想不开,吃了大半瓶安眠药。
“幸亏抢救过来了。否则林柚的处境就更艰难了。”陆湜祎说。
“关她什么事?要怪就怪那个男生,还有那女生自己,哦,别人不要你你就自杀?!傻不傻啊!”夏小橘撇嘴,心想,那我岂不是要死一千次?
“据说是林柚暗示那个男生,只要和女朋友分手,就可以和他在一起。当然,我也”
“既然是暗示,别人怎么知道?这不摆明是那个男生事后开脱,让林柚背黑锅。别人说闲话也就是了,大土你怎么也这样!”气得转身就走。
“我都说了是‘听说’,你逼着我讲的啊!”陆湜祎哭笑不得“刚刚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你打断了。”
“嗯?”
“我说,当然,我也怀疑事情传来传去走样了。不过,林柚自己从来不提,也不作任何解释。现在说什么的都有,基本上都说她贪慕虚荣,那男生绝对是家世煊赫的。”
“随便别人怎么泼脏水,她都无所谓了。”夏小橘的心一阵抽痛“太让人心疼了。林柚是那种人么?当年追她的,没有有钱有势的纨绔子弟么?不管别人怎么说,如果你相信我,就相信我的朋友。”
“我相信!”陆湜祎拍拍她的肩膀“看你气呼呼的样子,翘着个鸭子尾巴,还学别人两肋插刀。消消气,我带你去吃饭。”
夏小橘把发卡摘下来,头发刚刚扎在脖子上。“虽然难受点,总比被你说成鸭子尾巴的好。”
“那把发卡还给我吧。”
“才不,扔了也不还给你。”她用发卡戳戳他的背“帮我好好照顾林柚,不许别人欺负她,听到没?”
“好好,不过,用不着我呢。”陆湜祎揉着肩胛骨“自然有人很关心她,照顾周全,你放心好了。”
夏小橘的心忽然更痛了,飞速打断他的话:“好了好了,那就好。我们说点别的吧。”
点好了菜,夏小橘留下餐单不还,垫在桌上趴着。
“你以为这个上面就没有油?”陆湜祎拽了拽餐单“四处乱趴,坐一个小时车至于这么累?”
“这里,这里累。”拍拍胸口“谁像你,游手好闲。记得,有时间替我看看乐陶去,这两天她就回家了,害我扑个空。”
“好好,你念叨了好几次了。不过,虽然和不少老同学离得很近,但联络也不多。”他给夏小橘斟茶“其实,很怀念高中大家在一起。看原来的照片,总觉得,人面不知何处去。”声音舒缓低沉。
她面颊发热,讪讪地笑:“大家当初都是从陌生人变好朋友的,你可以尝试认识更多新朋友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没有什么扫盲舞会啊,多多参加。”
“有。大概是我们学院帅哥过剩,从文学院引进一批女生平衡。听说借调来的女生多数是找bf的,质量高的早就被人挑走了,我还是避而远之的好。”
“嘁,哪有那么多仙女啊。”夏小橘晃晃肩膀“啧啧,晚上吃饱了没事儿搂个姑娘,想想都让人颤抖。”
“没那个闲功夫,似乎只有你说我游手好闲。”陆湜祎狠狠瞪她“还是好好照顾你自己吧,乡下姑娘。如果你们学校有潇洒可餐的,不妨选一个。”
“没那个心情。”她甩头“现在多好,来去自由,也不用为了什么人牵肠挂肚,也不惹是非,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搞不好明年还能评上个奖学金什么的。两个人粘在一起有什么意思?要是有人每天缠着我,烦也烦死了。”
“听你的口气,怎么好像打算带发修行似的?”
“反正幸福看不到,只看到阴暗面了。”她开始撕纸巾“足够让人心灰意冷了。”
“哦,都差不多。”陆湜祎笑得有些勉强“最近泡自习室,邻近总看到一对对的,也许我天生冷血,寝室里那几个慨叹时,我就呼呼睡过去了。”
夏小橘趴在桌上嘿嘿傻笑,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心里空荡荡的。多想抓住陆湜祎的手,让他告诉自己,不管别人怎么变,不管过了多少年,他都会和现在一样关心体贴自己,在她疲倦萎靡的时候递上一杯热茶,提供一副宽阔的可以依靠的肩膀。她急切地需要有人来证明,有些感情是隽永深刻的,有些人是执着深情的。这样,她心底关于真爱永恒的信念才不会被一系列的冷漠现实击垮。
然而,她不敢。
他越是认真,越让小橘有浓重的不安和愧疚。她不要因为一时空虚而伤害大土,正如同他形容黄骏“要是早就觉得没结果,最初就不该开始”
何尝不想有个人可以牵肠挂肚,可以每天粘在一起,说些杂七杂八,怎么也不会倦。然而想到这副画面,心中出现的人只有他。
程朗。
无论怎样小心翼翼,提起来都会让她鼻眼发酸的名字。
(3)期中考试之后见到乐陶,她精神焕发,完全不是小橘想象中萎靡不振的可怜模样。“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忙!”她挥挥手臂“刚考完试,又要组织下个月的大合唱。哎呀,你说我去哪儿找什么手风琴伴奏呀,专业指挥呀,想起来就是没完没了的事儿!我发现啊,人的潜力还真是无穷的呢。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永远长不大,永远是个没主见的小女孩呢。”
“看到你这么活蹦乱跳,我就放心多了。”夏小橘小心翼翼问“真的,完全ok了?”
“如果说完全ok,那肯定是骗人!不过大土说得对,就算心里很难受,也不一定要展示给别人看,除了让亲者痛仇者快,对于复原一点帮助都没有。”
“大土?他还说这么有哲理的话呀?”
“人家可是看在某人的面子上,否则我死了他都不会埋!”邱乐陶眨眨眼“这可是他的原话。我还说怎么大土忽然那么好心,跑来请我吃饭,还讲了一通大道理。说实话,大土同学不错,不知道某人有没有考虑过,干脆从了人家算了。”
“如果说完全没有,那肯定是骗人。”夏小橘学她的口气“但每次一深想,就觉得这个人只能做朋友。”
“为啥呢,你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呢?”
“对大土,我没有那种感觉,那种心跳加速,忘记呼吸,又甜蜜又酸涩的感觉。你应该明白,就是你说过的,看见他,就想傻傻地走过去,虽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对他说什么的那种感觉。”夏小橘低头“我并不是非要和snoopy在一起,但我仍然希望,会有那么一个人,让我有很心动的感觉。”
“女生呢,找一个喜欢自己的人会比较幸福。”邱乐陶拍拍她“大家都这么说,不会错的。”
“可是,你不会觉得不甘心么?难道你不想知道,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会有多开心么?”如果,如果程朗可以用我对他的感觉对我一天,哪怕只一天,也足够了。
邱乐陶抿了抿嘴唇:“我怎么会不知道?其实,当初黄骏不想和我在一起的,他说大家都是朋友,自己又是那么个好变的个性,说不定几天就分开了,以后很难堪的。我说,就算没有未来,那也无所谓啊,总好过从来都没有在一起。只要他喜欢我的时候,和我在一起,那就可以了。”
“你都没有和我提起过!”
“都说过啦,就是怕你会反对啊!你肯定会觉得我的决定又草率又幼稚。拜托不用再说一次啦,那天大土都说过我了。你们两个,现在肯定一个鼻孔出气。”她最后叮嘱道“你一定不要再发傻,劝人家找个女朋友什么的。大土虽然不是那种第一眼就很震撼的帅哥,但相处得越久,就越觉得这个人真诚可靠,绝对是可以托付终生的人。早晚有女生慧眼识英雄的,到时候被抢走了,你就哭也来不及了!”
夏小橘若有所思。
邱乐陶舒口气:“总算听得进我的话了。”
夏小橘没有反驳,她一直在想邱乐陶刚刚的话。就算没有未来,那也无所谓,总好过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草率,幼稚,其实她和乐陶并没有不同。
只是程朗不是黄骏,并不愿意陪她玩这场感情游戏。
林柚那边的消息远没有乐陶这样乐观。
黄骏从天津过来一个周末,吃饭时直慨叹陆湜祎学校的风水不好,养不住美女。“早晨我俩从食堂吃饭回来,路过操场,看见一个胖乎乎的女生在跑圈。仔细一瞧,居然是当年的长腿美女。这才多久没见,怎么变得那么难看?”
本来看他就有气,这下更是罪无可恕。夏小橘趁他说话时拼命给自己和大土添茶,待黄骏口干舌燥时推过去一盏空壶。
“姐姐,你故意的吧!”黄骏哀号“这么恶毒,谁敢找你作女朋友。”笑着瞟了瞟陆湜祎。
夏小橘翻白眼,心想,你还不谢天谢地?如果我真是他女朋友,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他和你绝交,免得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黄骏趁陆湜祎结帐时不停作揖讨饶:“别耍脾气了,这样大土夹在咱们中间,很难做的。”
“那我夹在你和乐陶之间,就应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么?”
“是我对不起她。但是,我已经够负责了,觉得坚持不下来,就主动提出分手。如果我不厚道一些拖下去,以后脚踏两条船,那不是对她伤害更大?”黄骏振振有辞“而且,我昨天去看她了。她说,如果你想知道我最近过得怎么样,那么告诉你,非常好。我想多问两句,她一转身就走了。”
此后反而是黄骏常常提起邱乐陶,拐弯抹角向小橘打听她的消息,而乐陶却很少再提及两人之间的过往。她结婚前黄骏喝得酩酊大醉,嘟嘟囔囔说要去抢亲,几次被陆湜祎按到沙发里,又跳起来,说:“是兄弟就别拦我,否则我和你玩命。”
夏小橘气不过,要了一把冰块塞到他衣领里。“也该清醒清醒了,你当初和人家玩感情游戏,现在人家不理你,就哭天抢地,难看不难看?”
黄骏梗着脖子:“你怎么知道我是游戏?我后来找过她多少次你知道么?她居然那么狠心,一次都不见我。现在说结婚就跑去结婚了,才认识人家多久啊!”他眼中布满红丝,扭过身去狠狠擦着眼睛,不一会儿竟真的嘤嘤抽泣起来,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他口齿不清地讲述高考之前如何骑着摩托车带乐陶去江边看夜景,她如何把脸颊贴在自己的后背上,羞赧地说以后这是自己专属的特权,说无论以后是否在一起,就算老到牙都掉没了,想起这一天都会把瘪瘪的嘴笑成一朵花。
她的眼神像江波上跳动的夜色流光,黄骏并非不记得这一切,还有她发丝上淡淡的馨香。只是一向都候鸟一样迁徙,一旦动摇,不想如何坚持,而是习惯性地说分手。
夏小橘想起那些和乐陶一起做梦的日子,心中怅然,又不由佩服好友,能迅速分清梦想和现实的区别。对于无法改变的人,拥有过便放手,梦醒了,便不再迷茫。
在这一点上,乐陶远比自己,或者是林柚,要豁达勇敢。
林柚基本淡出舞蹈团。入学三个多月,她长了二十多斤,新买的衣服都灰暗肥大,一点也看不出曾经曼妙窈窕的身姿。也很久不仔细打理头发,刘海长了便随意梳到脑后,因为睡眠不好饮食无序,额头和下巴长出好几颗青春痘来,面色也不复当初的莹润剔透。
“真的不想跳舞了?”小橘问。
“我没办法集中精神。”林柚摇头“每次站在舞台上,我都会想起他说的话,根本就没有心情跳。”
“你不要为了别人的话,影响自己,你应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想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掰着指头数“我学过两年芭蕾基础,又转学民族舞,为了比赛和表演,跳过现代舞,还有印度舞等等。其实很杂,连一个准专业的水平都算不上。现在更是跳也跳不了,这一两个月不训练,身体基本僵住了。现在的基础课对我而言难度挺大,期中考得就不好。教授在课堂上都说了,不会对特长生法外施恩。大家都知道在说我,也都知道我这个特长生基本也没特长了,都窃笑着看过来。”林柚将头枕在小橘肩上,从床头的玻璃瓶里抽出一朵太阳花,扯着花瓣“我现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剩下吃东西一个减压的途径了。有时一边吃一边暗自骂自己,怎么能把日子过得这么狼狈。”
“绝对不能放弃啊!”夏小橘听到自己声音干涩,她指指花瓶,温暖明亮的桔红色太阳花“还有人关心着你,不是么?”
林柚勉强笑笑:“总有一天他会失望,和别人一样讨厌现在的我。说真的,我有点害怕,每次看到程朗,都担心他会放弃我,却又总说出一些傲慢偏执的话。”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那一天?如果,你不想失去他。给别人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
“我不知道。以前我就知道他对我好,以为他和别的男生一样。现在我又觉得,他为什么要喜欢我,我已经又不漂亮又不可爱。就算他现在坚持,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
“他和别的男生不一样的!”
“怎么?”
“我是说,他,据我的了解,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男生。认真,善良,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单纯得像个大孩子,但其实真的会关心和照顾别人。我一直,一直,都把他当成很好的朋友。”
忽然想起程朗轻轻的一句告别:“布丁,你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真的。”夏小橘讲不下去,她觉得再开口自己就要哭出来了。
从林柚的寝室出来,发现下雪了,地上已经积了密密一层。看来今天只能去乐陶那里投宿了,小橘叹气,小心翼翼走在溜滑的大理石台阶上。
“是你么,夏小橘?”熟悉的声音,问讯的语气。
猛然回头,程朗带着绒线帽,弯着眼角微笑,睫毛上挂着闪亮的冰晶。他闲适地站在那里,从无数次的梦境里变换到她转身就能触及的地方,措不及防。
一颗心瞬间提到喉咙口,腿有些微微打战,夏小橘手忙脚乱,一个踉跄,仰天摔在台阶上。
程朗跨过一步,把她拽起来,想要掸去她身上的浮雪,想了想,还是收回手来。“好久不见了。”他说。
“是啊,好久。”
两个人对立无语。
“她,最近心情不大好,很多事情不顺。”
“我知道。”程朗抬起头,望向林柚的寝室“最近脾气可臭了。”依旧是微笑着,语气中没有一丝责怪不悦,目光专注而温柔“其实,很需要别人照顾呢。”
那我呢?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女生?
程朗似乎看透她的心思,笑着挑眉:“如果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就好了,总是那么乐观,那么积极,总能笑得很开心。”
陆湜祎撑着一把大伞适时出现,将夏小橘从半石化状态中解救出来。“我从自习室出来,看见下雪了,打电话问林柚,她说你刚下楼不久。”他又和程朗打个招呼“一会儿去我那儿拿把伞吧。”
“不了,我骑车过来的,不方便打。”
陆湜祎拍拍他肩膀:“回去时小心点,路上滑。”
他边走边对小橘解释:“程朗经常过来,陪林柚一起上自习,给她讲讲高数什么的。大家都这么熟,有时间在林柚那说两句好话吧。好歹人家也救过你一次。”
“哦。”夏小橘淡淡地应着“对啦,你觉不觉得我每天嘻嘻哈哈,很没心没肺的样子啊?”
“恭喜,你终于发现了啊。”陆湜祎语气夸张“精力超级旺盛,疯疯癫癫,别人说一句你能顶十句,还总大大咧咧得傻笑,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多可怕的女生了啊!”夏小橘“哈”地大叫一声,去戳他侧肋的痒痒肉。陆湜祎侧身两次,都没躲开,第三次收紧胳膊,将她的手夹在腋下,擎伞的手背在她额头上敲了两下,笑道:“小疯丫头,越说你还越来劲。”
努力把手抽出来,揣在大衣口袋里。两人都有些尴尬。
她撇嘴:“以后不和你开玩笑就是了。”
“也不是说你很疯。”陆湜祎轻咳“就这样吧,谁让我都习惯了呢。”
二人不再说话,雪片扑簌簌击在伞面上,踩在脚下咯吱咯吱响。
笑过,闹过,心里却空得如同寂寥的雪夜。还是不行呢,无论怎样想要去尝试,一个人,终究都没有办法代替另一个人。
(4)
春节过后,陆湜祎去中关村跑了大半天,攒了一台新电脑。夏小橘一听到有十七寸的液晶显示屏,嚷着要去打游戏。
“不是不可以,但收费高昂。”陆湜祎在电话中应道“连看自行车的大妈也不是义务服务,对吧。”
“好啊好啊,就比照那个标准,每天两毛吧!说好了,我周六一早就去找你,进城之后给你打电话!”
“多早?别耽误我睡懒觉。”
“偏不!我要坐最早的一班车!”
大话说出去了,然而周五晚上不断电,寝室里的卧谈会到两点多钟才结束。第二日一早电话铃声大作,夏小橘距离最近,迷迷糊糊向被子里拱了拱,掩住耳朵。电话响到掉线,隔了不到十秒,又锲而不舍卷土重来。她昨晚吃瓜子时喝了若干杯白水,此时费力睁开肿胀的眼皮,伸手在桌上乱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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