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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够了!够了!”
够了!
够了!
一个女孩颤抖着跪在地上,眼泪一滴一滴打湿了她面前的泥土。她浑身都在颤抖,浑身都在尖叫,把嘴唇都弄得湿透了的眼泪又冰又凉。
这个女孩就是我吗?
唐果?
我猛地抬起头来,不允许自己这么懦弱。我想用手臂擦干眼泪,才发现手臂上厚厚地结着一层干掉的汗水析出的盐。粗糙的盐粒把我的眼睛磨得生痛,这也好,我心里想着这也好,最好让我的眼睛瞎掉,最好让我的脸坏掉,让我变成这个肮脏的世界里肮脏的一部分吧,那么我的痛苦就可以解除了吧,我就可以获得解脱了吧?
那个男人还在笑,他的面容是那样美丽,蜜色如琉璃般剔透的眼珠,雕刻出的笔挺鼻梁,完美的唇形,他身上的一切都特别适合微笑。
他的笑容,说起来我已经看过很多很多遍了,从第一次踏入那个叫“蜜桃螃蟹”的店子开始。
忽然间,身体毫无缘由地感到疼痛。在此时,我又一次想起了那个男人——紫星藏月。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紫星藏月,听说学校里有这样一号人物,也是在“蜜桃螃蟹”的店子。
他穿着再普通不过的t恤,坐在最东边的位子上,手里拿着一杯堆了很多甜奶油的茶,望着远方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那才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不经意的就那样看见了。
不经意地,再想看到就永远不行了。
此时,那个男人还在笑,笑容和以往没有分别,但在这样的天色下,镏音消失的火焰残影中,他的笑容如罂粟花一样美丽却致命,散发出的浓郁妖冶的花香好像要将人带往另一个国度。
我还能相信他吗?
我不断地问自己,不断地问,视线在他和冰晶之间来来回回,来来回回。冰晶是个可爱的女孩,而且她是一个玩偶。
玩偶是比人类更纯洁的人,我应该相信冰晶,相信她。但是因此,我也应该相信摩杰吗?
这个男人,妖冶的笑容里看不出悲伤,看不出快乐,看不出善,也看不出恶,甚至看不到心。
我应该相信他吗?
所有的思绪在一个地方汇合,在那个满是落地窗、被阳光充分照耀的图书馆里,藏月吻了我
“这里是螃蟹那家伙的图书馆啦!任何超人类呃,就是玩偶、引魂师之类的,都可以通过掌纹进入到这里。”也许是看到我惊讶的目光,紫星藏月对我解释起来。在他说话的同时,那扇门已经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而重楼
“紫星藏月,我打开了你的那扇门。”
门?什么门?重楼的话让我陷入了迷茫之后,紫星藏月面无表情,并没有说话,重楼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那扇门上面的符咒,只有玩偶才能打开吧?”
紫星藏月沉默地点了点头,重楼却没有再理会他。
“还有那些书,那些书也是只有玩偶才能看见是不是?我看着明明是各种艰深的词句,霜霜看了,却只是空白。
“书,还有符咒,那都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只有玩偶,还有玩偶师、引魂师,才能看见那些东西。”
在那里,重楼发现了他自己的身份,那个图书馆,那个图书馆是——
那是他建造的专门供玩偶和引魂师使用的图书馆,也是唯一一座能够让玩偶使用,让迷失的玩偶能够找到真相的图书馆。他还经常收留受伤的玩偶,或者暂时失去主人的玩偶,还有流浪的人、猫和一切可以帮助的东西。他
我怎么如此迟钝,到了此时才将一切都和那个人的名字联系起来?
摩杰。
摩杰!
我想起了纯死前的话语,虽然微小到几乎听不见,但是他说
他说:做点什么啊,你不是只要我听你的安
安?安排?
“你早就知道镏音是玩偶,是你制造了他,是你”我很想平静一点儿,保持住起码的礼仪,可是你试过在内心被沸水蒸腾的同时维持冷静的吗?
从第一片玩偶的花朵开始,到第二片,到满身是血的他出现在我的门口,到重楼变成漫天的花瓣消失得无影无踪,到到
“你是我人生中最值得的一次赌博”
“你是我的礼物。”
“唐果,你告诉我怎么微笑,你告诉了我我是谁,我是”
“我是唐果的紫星藏月。”
到他永远地离开我。我受够了,受够了!
“是的。”那个叫摩杰的男人没有跟我绕弯子,他脸上带着笑,平静地看着我。
我想我可以继续下去,他看着我的样子也像是在邀请我继续问下去。
“那个图书馆,让重楼发现他是玩偶、让我找到资料可以继续下去的图书馆,是同一个图书馆是不是?那个开启了悲伤按钮的图书馆也是你的,对吗?”
“是的。”他依旧如此平静,平静得好像这一切就跟发生在不需要关注的蚂蚁身上一样。但那不是,不是,看看我,我是人,活生生的人!我失去的也是活生生的人!无论是镏音、盛花,还是重楼,还是藏月,都是人!
人哪!
“藏月曾说过,他刚好能分辨某一个玩偶师制作的玩偶,他把方法教给了我,说那个玩偶师制造出的玩偶,仔细看眼睛里都会有蔷薇色的光芒。那个玩偶师就是你吧?”
“是的。”的回答依旧如故。
失去的人的名字闪过我的脑海,重楼、盛花、镏音,他们都是他做的,然后他就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
为什么已经不再是需要被问出的问题,可是我还执著地想知道答案。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做了什么?从整个故事开始你就一直在,所有人都和你有关,你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你”我望着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支持不住了,无论是表面上的礼仪还是最后的坚强。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伤害他们,伤害镏音,伤害盛花,伤害重楼?为什么要伤害玩偶?”
“我伤害玩偶?”摩杰看着我,琉璃一般的眼眸里反射着淡绯色的天光。他微微抬起下巴,温和的笑容立刻变得讥讽可笑,凝视着我,他抬起了他的手。
我痴痴地望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就当着我的面将他漂亮如雕刻一般的手拆卸了下来,整只手都拆了下来。
拿着一只手继续看着我的他,眼神麻木,笑容凝固住,好像画上去的,整个人诡异可怕,却也让人油然生出一阵悲凉。
麻木的神情,在这个空间里我已经看到过太多次,所有的麻木都是被太多的泪水洗刷掉了表情后的样子。
他盯着我,微笑着说:“很早的时候,我的哥哥需要我身上的器官。于是,我就想,如果我不需要它们,把它们都给哥哥的话,哥哥就会开心了?所以,我这样做了,用玩偶的身体代替我的,先是一个肾脏,到后来是两个肾脏,不知不觉我就变了。”
“现在这副身体,没有血,没有肉,没有需要食物的胃。如果你觉得有必要”他眯着眼笑起来,虽然那个笑容没有声音,我却能听到空气里漫天弥漫的、清晰无比的讪笑声。
“就拿去吧,杀掉,或者烧毁,或者”他走过来,一边将手按回去,一边用罂粟花一样的诱惑语气问我“你还要继续前进,去复活所谓的重楼,一个对你一点儿意义都没有、没有为你做过一点儿事的玩偶吗?你是选择杀了可疑的我,还是选择继续下去?”
“我”我盯着他,感到他话里藏着的尖刺,每一根都可以直直地刺进我的心脏。
“好吧,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或许吧。无论是重楼在图书馆里发现了他的身份,还是盛花和纯的出现,又或者镏音的死去,都是我的安排吧,你要这样想,我无所谓。可是,这真的是一切悲哀的开端吗?唐果,这真的是一切悲哀的开端吗?你不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吗?”他盯着我,眼眸反射着瑰丽的天色,仿佛在燃烧的大片绯红。
这不是一切的开始,无论是重楼、纯和盛花,还是无辜的镏音,都不是一切的开始。一切的开始,是大片燃烧着的绯红。
大片燃烧着、将整个天空大地都染成红色的火烧云。
“两年前,没有人逼你做出那样的选择啊。唐果。”如魔鬼一样的浅笑给所有的念头都画上了句号。
质疑、愤怒,还有悲伤,其实这些感情都不属于我,不属于我。
无论之后发生了什么,开启这一切的人是我,是我!
“我不想死,我不想那样悲惨地死去,凭什么一定要是我遭受这么悲惨的命运!所以我就这么一边想着,一边答应了那个人的交易。”
两年前的火烧云之夜,无论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谁,他做了什么,他都没有说错,那一天才是这一切的开始。是我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奏出了这首直通悲伤的乐曲。
“一切都是我开启的,你说得没错,一切都是我开启的。是我做出了选择,同样的选择,两次。”莫名奇妙的语言,莫名的眼泪再次从女孩的眼中涌出来,在苍茫的大地上她就像一个柔软的、脆弱的点。
我不愿相信我就是那个女孩,但那就是我。
“两次。”男人似乎惊讶了一下,随即如毒药一样的笑容爬上了他的面孔,他转过身,缓缓向远方走去“两次,是的,两次。”
“人类啊,真是奇怪,是不是?”摩杰转身有点儿用力地拉住一直痛苦地望着我的冰晶向前走去,好像我们跟上与否也无所谓的样子。
事实上,低头看着地上被我的泪水溅出的一个又一个旋涡,我不知道我还要不要跟上去。如果不是我那晚自私的决定,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会有不该有的牺牲,不会有那么多人因为我失去一切,不会
陡然间,整个世界都在变色,好像有人拿着一个巨大的油漆桶,从上而下淋下深黑色的油漆。粘稠的油漆从上而下,马上就要将整个世界笼罩密封。
“唐果。”忽然,有人叫我的名字,一只温暖的大手伸过来拉住了我的手,用力地将我从地上拉起来。
我抬起头,看到了他的脸,那么熟悉的面容——两年来我一直爱着的男人。陡然间,就像被人用冰冷的钢刀刺进了胸口,影沙,我居然再一次忘记了我的身边还有他。
就和在“蜜桃螃蟹”里说出那些伤他的话时一样,我遗忘了我身边还有他。他从来都不曾离开我,我却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忘记我的身边还有他。
上帝啊,我应该收获全世界的憎恨和所有的灾难,为什么你却没有这样做?我望着影沙,又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说什么、做什么好像都是错的。
我所做的一切都只带来伤害和眼泪,我是让整个故事开始运转的那个人,也是给所有人带来灾难的女人。
“唐果,站起来,我们要继续走下去。不要哭,这不是我认识的唐果。”影沙拉住我的手,脸上露出专门为我而呈现的笑容。
“影沙”我已经分不清他表情的含义,分不清他是否还记得镏音,是否还记得因为我他最后的好友也失去了。
我夺去了他的一切,我背叛了他的爱。长达十多年的相守,两年的相濡以沫,两年的忍耐和体谅,最终只花了十四夜不到的时间,我就完全背叛了。
“影沙,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一边无可奈何地前进,一边我迫使自己对他说出最不愿意说的话:“影沙,我对不起你,我爱上了另一个男人,我不再值得你去爱。”
他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犯错的小孩,明明我说的话是那么伤人,他脸上却没有一丝愠色,甚至连他的目光都是平和的,好像松软的棉被一样,能带给人安心感。
如果他闹,如果他骂我,如果他打我,可能我还能说下去,但是面对这样的影沙,每说出一个字我的喉咙都好像在流血,痛得无法解脱。
“影沙,你走好吗?回去好吗?现在还来得及,我求你,恳求你,回去好吗?”或许这会是我最后一次与他相见,或许这就是我唯一能给他的结局,但是就这样吧。
我望着他,逼迫自己继续下去。唐果,你的名字就是灾难。事到如今,摩杰的话听起来是那样刺耳,却又那么地真实。
“不要怕,我最可爱的引魂师唐果小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美女总是会在每一个故事里获得幸免。因为她会将灾祸带给她身边所有的人。”
就这样离别吧,因为我只会带给你更多的灾难和悲伤。
“影沙,离开我吧,求”
“嘘。”他用一根手指压住了我的嘴唇,眯着眼微笑着,仔细地端详着我的脸,好像看了那么多年,还没有看够一样。
看着我,他缓缓地靠过来。我应该逃走的,身体在拼命地尖叫,不要!可是泪水滑过我的面颊,苦涩的滋味让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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