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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之终于明白,为什么关旗陆让她不要多嘴。
整件事要么真是巧合,要么就是一个兵不血刃的圈套,专为关旗陆而设。
她不无忧虑地悄然望向主位,司淙双手抱胸靠着椅背,似专心听着众人陈述,但就一言不发,脸上表情也丝毫没有变化,让人一点也看不出他的想法。
曾宏看底下七嘴八舌的意见表达得差不多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适时再度开口喝住“现在的重点已经不在于去追究到底是谁的问题!”
嘈杂声戈然而止,静默中众人又把脑袋耷拉下去。
“验收时一出事何处长当场就甩袖子走人,根本连听也不听我解释,到现在还是拒绝接我的电话,只交代秘书告诉我说是王副总的意思,不但这个项目到此为止,对于我们先期的投入以及花了几百万向塞曼提买来的软件,他们会按这份保函所说的一分不付!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曾宏把面前飞程保函的复印件推到关旗陆面前,矛头尖锐直指“关总你说吧,现在怎么办?!”
关旗陆眼底的最后一丝耐性终于耗尽,目光犹如寒刃出鞘,冰冽带煞,原本抿紧的唇角却慢慢地展出一抹不协调的奇异笑容。
也罢,既然天意如此,就让他以后陪安之去游山玩水看日落吧。
“清河出了这种事故不管什么原因我这个总经理始终难辞其咎,何况当初塞曼提的产品本来就是我一力主推,还有这份对公司极端不利的保函——”椅子一旋他面向司淙,唇边笑意反常地变得有丝讥诮“董事长,趁着今天你也在,正好,我向大家宣布引咎辞职。”嗓音既淡且冷,已然直接推椅起身“如果客户真的要追诉飞程,所有责任我愿一力承担。”
众人面面相觑,现场鸦雀无声。
司淙的脸色愕然微变,瞪着关旗陆转身决然离开的背影说不出话。
一句引咎辞职,已堵死了所有后路。
比司淙更惊愕的人是安之,她不明白为什么关旗陆会表现得如此决绝,他的志向明明博如鸿皓,这个她舍弃了爱情去成全的男人现在却象丢了理智似地,竟然那么轻易就说出要辞掉飞程银通总经理一职。
眼看着关旗陆就要走出门口而局面就要变得无可挽回。
此刻安之心头清晰想起,当她第一次在工作中犯错时正是他在曾宏开口之前将她带离,使她免受职场中无处不在的折辱,如今他却要出外从头来过?!他要从跌落到不会比她好多少的山脚边沿再一步步重新往上攀,要如她一样沿途看尽人间脸色?!
不,她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安之抽过聂珠面前的笔记本,拿起笔在上面飞快签下关旗陆的名字,把笔记本递给前面的同事示意他们传上去给司淙,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起立,轻怯但坚定地道“那份保函不是关总签的,是我。”
走到门口的关旗陆霍然回首。
安之从来不曾见过关旗陆在这一刻的眼神,眸中惊愕得不能置信,又怒得似下一瞬就会喷出火焰,还冰寒得令冷意直渗入她心底最深,似乎她是全世界此刻他最不愿见到的人。
她被他的眼神震得僵立,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静得连根针掉下也能听见的会议里,紧盯着安之的除了关旗陆外还有曾宏,听到安之的说话时他脑里轰地一声炸了开来,全身血压骤然升高,脖子上微凸的血管浮现出淡淡紫红,双目中射出剧烈恨意。
安之不由得微微恐惧,曾宏就象是想扑上来生生咬死她。
本来正苦于无计可施的司淙却是忍不住面露喜色,下一瞬已敛起了表情,再没有比这更及时和更合适的台阶,他极为威仪地开口“这件事我知道了,曾总你和大家先出去,旗陆你留下来,散会。”
一阵轻微的暗暗松气声,所有人迅速起立,无声无息地鱼贯而出。
曾宏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一脸惨败地再瞥了一眼安之,无言起身。
那瞬间安之有种错觉,仿佛曾宏的人生悉数尽毁在她一句说话里,她低低地垂下脑袋,心头惊恐彷徨和无助,只觉眼中泪意就要冲堤而出,已经没有勇气再看关旗陆一眼,她紧跟在最后一人的身后离开。
关旗陆仍然定定站在门口,已转成无边复杂的眸光始终跟随着她低垂的脑袋,直至她从他眼底经过,门被从外掩上,他的脸色顿时寒了下来,冰眸投向司淙,毫无耐性。
“曾宏就算有那份心思,在我眼皮下也不可能使得动技术人员对程序动手脚,那群人再受他威逼或被他巧舌如簧地鼓动,哪怕他们已经口头上答应了他一起窝里反我,也不会愚蠢到在景况未明前就敢拿公司超过五百万的生意来开玩笑——只除非,是董事长你暗地里给了他们其中某个人一颗豹子胆。”
清河证券的事故根本就不是塞曼提的软件引起,而分明是飞程内部所为。
司淙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面容平和地认真比对着复印件和本子里的两个签名。
“清河之所以一直是飞程的老客户,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因为曾宏多会攻关,而是因为你和清河的一把手有着外人不知的私交,所以就算在他们二把手不知情的情况下你把这笔生意玩弄在五指间,等我入了局之后,只要你请清河的一把手吃顿饭,所有问题最后还是会迎刃而解。”
司淙终于出声,不无感叹“可惜最后还是被你将了一军啊。”
没想到错看最关键的一步,关旗陆非但没有如他预料中的向形势屈服,反而竟然二话不说就宣布辞职——用现实中的荣华去压制他是司淙唯一的筹码,然而只要关旗陆舍得放手,真正不留恋和不在乎,司淙也就彻底失去了主动权。
“既然已经这样。”关旗陆双手插在裤子口袋,眸色如豹“我们何不在商言商。”
“我的条件是,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你帮我顺利拿到国开行的贷款,我就给你百分之五控股公司的股份。”司淙从座里施然起身,弹了弹手中纸张“不然这位可爱的小姑娘就只能等着被公司追究刑事责任。”
“百分之十。”关旗陆表情悍然“集团的百分之五,另加控股公司的百分之五。”
“旗陆,你这是漫天还价。”
“随便你同不同意。”关旗陆无所谓地冷然淡语“我任劳任怨地帮董事长打江山到头来却还要被陷害,相对这点而言我对小姑娘的兴趣大多了,给她雇律师的钱我暂时还有一点。”
司淙看着面前态度坚决中还带着几分豁出去意味的关旗陆,心想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个年轻人,不由得有些暗暗懊悔,如果他不设这一局,原本关旗陆还不清楚自己在他心里对飞程的重要性。
然而就因司淙一线细微失误,被锐如鹰隼的关旗陆捕捉到进而抽丝剥茧地看清了形势——国开行的贷款之所以一定得他出马,很显然,光是用司淙自己的面子已经拿不下来,而大致必须得走钟行长的爱女路线。
已完全清楚自己的价值所在,由此在这场谈判中关旗陆再不给对手半分机会,他的辞职毋庸置疑是釜底抽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招,而棋差一着的司淙却就只能节节败退。
如果不是安之在最后一刻把责任承担下来。
当已完全被动的司淙不得不回头再找关旗陆时,也许他的价码可以开得更高,但也许,他也就真的从此潇洒撤退,陪了安之去某处山峰看黄昏夕阳。
就因为她脑袋发热的义举,使两人原本未知的未来提前确定了方向。
半小时后,众人看见董事长似带着还算满意的笑容离开。
关旗陆神色轻寒地从会议室里出来,平日的温和面容一扫而空,说话如寒冰截铁“冠清,给银通全部员工发一封邮件公告,所有参与到清河证券和今天事件中的人,自己在下班前提出辞呈。”言下之意,别等他亲自动手。
这一日,关旗陆大开杀戒,以祭奠他真正划上句点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