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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怎会如此轻易转手他人?

    许浩南顾左右而言他:“此次出行一切事宜皆是由将军一手安排,定会万无一失,即便带上夫人,也无妨。”沈之沛此次离开上海,表面上无论事无巨细均由许浩南一手操办,可凭借许浩南对沈之沛多年了解知道自己手上掌握的不过是他掩人耳目的障眼法,另一条真正用于逃离的路线,谁都不知道。

    沈之沛望了许浩南忍不住叹口气:“既然你没这份心,我就把夫人带走了,她跟我多年始终尽心服侍,本来是想赏她个美满姻缘的。”

    许浩南迟疑:“夫人能终生陪在将军身边,才是最美满的姻缘。”

    沈之沛眼底仍有笑意:“大丈夫何患无妻,你我皆是。只是没想到,贤侄当真是个冷情郎君。”

    沈之沛的目光无形逼迫许浩南不得不抬起头:“并非属下无情,而是自认不能如将军般叱咤风云足以令女子倚赖终生。”

    “好,既然你承认这份心,本将军就索性成全你,明日一早你带夫人离开,违令者杀无赦。”沈之沛语气再不容许浩南拒绝。

    许浩南知是再不能辩解,敬礼后默默走向会议室的门将门轻轻掩好。

    沈之沛这才将手枪里的子弹卸下,卸到本应该穿透许浩南太阳穴的那颗子弹,他眼底流出愤恨意味。

    或许真有老天爷在帮着对奸夫淫妇,就在他一心想取许浩南性命情况下仍能让他侥幸逃脱,若非这颗子弹失效,他早将这伙逆贼一起杀掉,如今子弹卡壳,失去了最佳良机,他不得不为了掩盖心中真正杀意将许浩南招进会议室,而后那些所谓的谈话,不过是诈骗这个狼心狗肺的逆贼。

    许浩南迎在将军府门口从容不乱的样子似乎早知道他会受伤,此次行刺必然脱不掉干系,而出口将黎雪梅许给许浩南就是想先牵扯他眼前注意,令他忧心黎雪梅安危不敢轻易再次行动。

    只要明天一早,顺利启程离开,沈之沛确信自己顶会用其他办法结束这两个贱人的狗命。

    黎雪梅伤势并不严重,身上伤口多是破碎玻璃割伤,请大夫过来将玻璃残渣从脸颊手臂上取出,消毒上药,人已恢复神智沉沉睡去。

    沈之沛借灯光打量雪梅,原本秀美的容貌此刻满布伤口,红白血肉向外翻着又擦了消炎的黄色碘酒,整张脸异样骇人。他对黎雪梅与许浩南偷情一事心中就有不满,再见她容貌尽毁更是厌恶,不过最后一日万事小心,所以未表露出对她憎恨的真实态度。

    黎雪梅乍然梦见起轰轰爆破的炸弹厉声尖叫起来,沈之沛揽住她:“不要怕,我没死。”

    听得失踪声音雪梅脸色又见苍白,沈之沛知道她定是以为行刺失败了心中大感失望,越发想亲手掐死她“明日一早我才上路,今夜你早些安睡。”

    心中并未生疑的黎雪梅还想挣扎起身去准备离行衣物,沈之沛不动声色拦住她的动作:“你也不必着急,我去叫佣人准备,你先好好休息。”

    之所以惶惶起身去收拾衣物,黎雪梅也是唯恐被沈之沛看出她其实并不想离开,见他出言阻拦自己,只得放弃收拾埋头趴在他胸口上撒娇:“雪梅当真舍不得将军府,也舍不得上海。”

    沈之沛目光直视窗外阴暗天色,一边拍抚她的脊背一边低声安慰:“过几日我们就回来了,上海滩还是我沈之沛的天下,你还是我沈之沛的女人。”

    “好,将军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哪怕是再回上海,也是好的。”黎雪梅小心翼翼回答。

    “方才医生说你此次负伤较为严重,胸腔有淤血不宜行动,我与许参谋商量过,让他护送你到黎家休养一段时间,代我在南洋安顿妥当再接你过去,你看如何?”沈之沛试探询问雪梅,手指挑起她的下颌。

    雪梅听闻要放她与许浩南出去心中雀跃,正在出神沈之沛又唤了声:“雪梅,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黎雪梅唯恐他再生变化,忙淡淡回答:“只怕将军到时候会忘记我,不来接我了。”

    沈之沛对黎雪梅加以敷衍到此为止,他不想与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说话,怕再多说一句都会忍不住伸手掐死她。

    门外有人敲门,笃笃笃声音连续不断,听上去声音甚急:“将军,将军!”

    沈之沛戒备,拎了勃朗宁走到门口,将房门小心翼翼拉开一条缝隙:“什么事?”

    “将军派我送到沙逊先生那里的汇票”来人正是方崇山,此次更随沈之沛撤离的秘密名单里有他一个,被分配的任务是由他为沈之沛转移钱财到沙逊洋行,再交由汇丰银行从香港交汇到南洋。

    听提及钱财,沈之沛在难以保持冷静,这些钱财是他在上海雄霸多年的全部家当,数额之庞大甚至可以组装一次反攻南京政府的军队,听得汇款账面出了问题,他放松警惕将房门大开“钱到底怎么了”

    话音未落,门外阴暗角落里顶过来冰冷枪管正抵在沈之沛太阳穴上,来人朗朗一笑“将军,恐怕你是没有我那么幸运了。能让多疑的沈将军深夜开门,就只有钱才行,您可真是盛起是财,颓败也是财。”

    沈之沛没有料到许浩南会买通方崇山,毕竟方崇山跟随自己多年,忠心程度也尽在掌握,并许以重金五十万将其妻女带赴南洋,万万没想到在最为尽管头奖自己出卖的人居然是他。

    “将军,你方才击毙了十个弟兄,大家难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继续为将军留下来本赴南洋也许哪天又是同样下场,所以还是将军帮了我”许浩南的枪口没有一点离开的意思,反是床上的雪梅听得许浩南的声音,惊慌尖叫起来:“浩南,你”许浩南笑对雪梅:“雪梅,今天傍晚将军可是要将你送给我,来买自己一条性命,你在他心中不过是随时可以转手的物品罢了。”

    雪梅一言不发望住沈之沛,明明就十几分钟前,他还对自己深情款款,原来是早洞悉了背叛后的敷衍,雪梅冷汗从额头涔涔渗出,心中犹带一丝后怕。

    许浩南手中的枪依旧抵住沈之沛:“沈将军,我当然知道你是在为了明日行程不得不出此下策拖延时间。所以,我不会给你再有杀了我们两个的机会。”

    沈之沛挥手打断许浩南的言语:“不过是个区区的小虾居然也胆敢学人搞行刺?炸弹也是你派人放的吧,难道你会部署我就不会?即便杀了我,你也逃不出上海滩去!”

    “是吗?我忘记告诉将军了,之前我已派人下去传消息,您明天不走了,无论是去南洋的商船还是您另准备的专列车厢都不会准时出发,我对将军的撤退路线了如指掌,今日即便我们不能成仁,将军也走不掉了。”说罢,方崇山一改往日猥琐形象,身子笔挺向沈之沛敬礼:“沈将军,您只怕从未认清楚过我是谁。”

    沈之沛眯起眼仔细辨认,奈何许浩南不再给他机会:“他是北面特派专员在你身边潜伏多年,与我一样来自北洋政府,专策反你共同南下,若你不肯,就暗杀另扶植伙伴同盟。”

    终于看清楚两人的沈之沛忽然开口大笑,笑声发自肺腑,声音极大,雪梅惊恐捂了胸口不敢擅动,沈之沛回身,经历背叛他仍保持军人威仪,如炬目光直射在娇小身躯几乎能挖出洞来:“他们的行动也包括你吗?”

    雪梅难以承认也无法否认。行动之初,许浩南并未说出要何时伏击沈之沛,所以她才会在金百合劝说毓婉赶紧逃离,在金百合不见行动,她只想大约许浩南罢手了,结果路上又遇见了炸弹。前前后后她默认事态进展,却从未眼前同床共枕三年的丈夫说个清楚明白。

    他忘了面色铁青的沈之沛,记起沈之沛在车上说过只带自己一人离开“将军,我”

    许浩南开口打断雪梅迷思:“沈将军,事情还有转机,要么选择与政府合作南下开伐,要么今日断送性命,两条路,任选其一。”

    沈之沛眼底似重新恢复光彩,嘴上不改往日粗鲁骂骂咧咧:“这帮王八蛋,两条都是死路让我如何选!”

    许浩南唇角向上轻佻,面无表情扣动扳机:“所以,我已经替您选好了。”

    沉重声响伴随着这个戎马多年的男人一同摔在地面。人生短暂,他所拿到的万贯钱财生前却不曾用干净,一生敛财终将财拱手送与他人,只怕送与他人的还不单有财产和权利。

    沈之沛双眼没有闭合,直直盯住雪梅所在方向,似在宣告,即使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受到惊吓的雪梅近乎癫狂,捂住脸尖叫,许浩南扔掉枪奔过去,她扑在他的怀中颤抖。

    在沈之沛瞪大的瞳孔里两人异样贴合的身体透露了太多讯息,可惜,他没时间再去查知背后会不会还隐藏更多的龌龊和丑陋。

    许浩南拍着雪梅颤抖的肩膀,下颌埋进她的清香长发低声安抚:“不怕,一切我都准备好了,你只要继续留在将军府,我们会有另一番天地。”

    翌日,将军府一道禁令宣告全城戒备,许浩南以目击者身份拍电报会禀北洋政府,称有南方革命党混进将军府,趁夜将沈将军击毙,将军府同仁誓将为将军复仇甘愿身先士卒挥师南下。在下令沈之沛遗体三日内必须发丧,以沈将军骨灰为旗帜表明心志向南方宣战。

    如此倒行逆施的专政举动使得上海学生运动配合北伐上演的愈发激烈,接下来三日,上海到处爆发学生与巡警军队只见流血冲突,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三日后,许浩南以作风果断。忠孝仁爱之名得到北洋政府拥立就任上海代理将军。

    一心从站的许浩南和沈之沛行事作风又为不同,沈之沛所作所为介意敛财为根本目的,所以并不针对学生运动和工人罢工实施残酷镇压,不过敷衍两方做些样子。铁血许浩南只听命北洋政府,频频派遣内奸潜入罢工工人内部挑拨,再借机凭工人不服从政府为由清理异党,凡是对时政有所抱怨者皆就地正法,敢于聚会游行者株连亲眷,连连重创十余个工人地下组织,并将率先罢课运动的吴淞中国公学停课待命。

    一时间整个上海滩阴霾密布,反比沈之沛做任将军时更加人人自危。

    南方政府率先声明北洋政府欺世盗名,假借沈之沛之死挑拨内战拒绝何谈实为历史罪人,所谓为沈之沛复仇一说更为无稽。没想到横生枝节将许浩南满盘计划打乱,为表己方言辞确凿并非诬陷北伐军,北洋政府一反往日亲和态度也勒令要求许浩南立刻擒拿刺杀将军的合理凶手,无论是谁,只需认罪!

    能接近将军府的人寥寥可数,能将孔武有力的沈将军一枪毙命且没有外伤的凶手,只有一人

    将军府进来常有风声敲打门窗,雪梅总疑神疑鬼是沈之沛来寻自己报仇,她趴在许浩南身上瑟瑟发抖:“北面的意思,不会让你把我交出去吧?”

    许浩南用手指梳理她顺滑的长发:“别傻了,我不会让你为沈之沛赔上性命的。”

    得到他的许诺,雪梅终于松口气,温柔趴伏在宽阔胸膛上,任由长发漫过他古铜色肌肤:“其实,如果让沈之沛逃走,我们也可以在一起,你随我生活在黎家,我们也可以一辈子安安静静的,何必再操心这些烦忧国事。”

    卧室里春光无限涌动了暖意,许浩南伸手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我许浩南是贪生怕死吃软饭的男人吗?怎么能去黎家做你的上门女婿?”

    “我只是觉得与其如此日夜提心吊胆,何不放下名利寻个太平地方生活,我还想为你生个孩子只属于我们的孩子。”雪梅的声音越说越小,最终被许浩南含在嘴中:“待几日过后,南北舆论平息了,我在寻个机会将沈之沛的钱从沙逊洋行那里提出来,咱们远走他乡,你只管为我生孩子,越多越好。”

    雪梅脸色羞红,这才放下心来:“我再不想在这个阴森冰冷的府邸多待下去,每日总会做恶梦,梦见满脸血的沈之沛向我扑来狠狠掐住我的脖子”

    许浩南打断雪梅的恐惧,翻身扑在他的身上:“不要再说了,放心,一切有我,我定护你终生。”

    许浩南从春意盎然的卧室走出,体贴将门关好,边扣了纽扣走下楼来,一身灰色军装的方崇山迎上来,笔挺敬个礼,垂首压低声音:“如今北面的意思是必须快刀斩乱麻平息舆论,未免再有人诬诟咱们听命北方谋杀将军一事,可以将夫人交出去。”

    许浩南骤然望了方崇山一眼,脸色刹那黑暗:“你不怕他把事情真相都说出去?”

    “在行刑之前,可以先将舌筋挑去,保管什么都有口说不出。”方崇山曾受陆军大学第二期教育,对东洋教官所传授刑罚最为擅长,许浩南对他的建议不置可否,黑沉了面容继续扣着衣扣向前踱步。

    方崇山见许浩南无话,小步跟上:“将军不舍得温柔乡了吧?黎家与许家可是世代仇敌,当年将军父亲正是被黎广德驱逐出还是贸易协会被迫破产”

    许浩南停住脚步,原本阴沉的脸色越发铁青:“怕我不肯行事,北面特地派你来监视?”

    “属下岂敢,眼下北面的意思是借由将军向外宣称黎雪梅是广州革命军的人,是潜伏在沈之沛身边的红艳间谍,唯恐沈之沛向北伐军宣战将其当场打死,如此一来即可以制造舆论鼓舞民众为北洋政府效力,二来亦可以为将军洗脱杀主的嫌疑,属下认为,此举对将军坐稳宝座大有好处。”方崇山又说了几句,许浩南不耐烦走到窗前负手而立、

    方崇山在他语重心长劝了一句:“美人易得,江山难守,将军。”

    江山与美人,从来都是男人作用向往,却无人肯为没人舍弃了江山。

    许浩南长长叹息,转过身来“那就抓吧!”

    方崇山得令冲入黎雪梅卧室。欢愉过后雪梅尚未醒来。嘴角还依稀可辨因梦酣甜流露出的笑容,长发被汗水淋湿缕缕贴在额间,她凹凸有致的身体只着贴身真丝睡裙斜卧在榻,恰如活色生香的一副春梦睡图。这下年在将军府养尊处优的生活已让黎雪梅得到滋养,举手投足皆显妩媚,很难再看到当年为家境窘困惆怅的青涩样貌。

    方崇山使了眼色给两旁包抄过去的士兵,冲上床将黎雪梅拉起。雪梅被突如其来的举动惊醒,睁眼发觉眼前站满身士兵,顿时惊恐万分,她慌忙拉扯了睡衣遮盖袒露在外的身体,呵斥中还带威严:“混账,谁让你们进来的,你们是要造反吗?”

    方崇山脚步逼近也不解释,一个用力将她拖到地上,雪梅手肘撞在床边破皮红肿,她边捂住手肘边指了方崇山声嘶力竭叱责:“方副官,你要做什么?再敢对我不敬,许将军不会放过你的!”

    见雪梅没明白自己眼前情势,方崇山冷笑着一脚踢在黎雪梅腰间,黎雪梅顿觉肋骨巨痛,不由扶住下腹躬了身子,她又上前一步掐住她:“黎小姐,现在你再不是将军夫人了,别跟我摆将军夫人的架势!”

    黎雪梅察从方崇山异样厌恶的目光中觉察自己此刻处境危险,她惶惶道:“让我见许浩南,我要见他!”

    方崇山一脚再踹过去,雪梅当场滚出老远:“许将军说,他不想见你!黎雪梅,我劝你也别做白日梦了,你能伏法也是给许将军解决燃眉之急,你但凡对许将军有感恩之心,就别再妄作笼中困兽。”

    黎雪梅冰冷的手覆住自己小腹,一点点向后退去:“他想让我做什么?”

    “沈之沛之死,北洋政府需要有人能够承担罪名以平息舆论,你不仁,就是许将军认,我想你与许将军情深意重肯定不希望他刚刚身居要职就身陷囹圄吧?”方崇山蹲下狞笑抬起雪梅下颌:“啧啧,真是可惜,从前你高高在上,即使我们身随左右也不得你赏个笑容,现在到懂得如何哀求了,想那沈之沛对你也算专情你却不懂得珍惜,眼下报应也是你自己做的因果!你去了阴曹地府也恰好给沈之沛作个伴。来人,绑!”

    呼喇喇冲上来几人将娇滴滴的黎雪梅按倒在地。黎雪梅拼死挣扎也抵不过这些身强力壮的男子,手脚被缚的她心中还存有一线渺茫希望:“我要见将军,我只见他一面,问他一句话,问后我宁愿甘心伏法,要杀要砍随了你们!”

    方崇山太瘦,想掌掴这个还在不切实际幻想的女人,她居然死到临头还没清楚此时郎心似铁的真相。

    手扬在半空,已被人从后用力抓住。

    方崇山惊愕回头,来人恰是许浩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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