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促销,情人互相送礼,朋友借口聚餐,不外如是了。她睡到了午饭时分,这才决定用逛街消磨半天的时光。
出去的时候路过了凌姐的咖啡馆,依然关着门,君莫怅然,遂决定不去想它,又自觉很鬼祟地看了看周围,生怕那辆车出现——自己忍不住觉得好笑。
她随着人群慢慢闲逛,真是喜欢这样子——她爱极圣诞节的气氛,不是崇洋媚外,单纯地喜欢看到大街的窗口布置得白绿红相间,偶尔飘来独属圣诞的歌声,带点圣洁,带点灵气,却又沾满了中国特有的俗气的喜乐。美中不足,就是南方很少下雪,阴冷阴冷的——比不上大学时代呆在北方,鹅毛大雪下不够似的,总让人想起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最后一晚,街道上弥漫的火鸡香气。
路过星巴克,顺便带一杯摩卡,慢慢地边吸边逛——想起大学的时候,上网看到欧美明星的街拍图,人手一杯星巴克,底下就有人留言评论——“咖啡是那些明星街拍照必备之道具吗?”忍不住笑喷,从此便印象深刻。只不过那时候就是想尝试,也只能远远地对小资的昂贵价格望而却步。
她走进商场,一楼的a区是通讯电子产品,一眼可见x’mas显眼的宣传攻势。柜台边就有一个年轻男子在买手机,君莫没有去看他的表情,想必是温柔、嘴角噙笑的。她无端地想起那个尚未收到礼物的女子,觉得自己能体会出她的心情——自己收到他的第一份礼物,一个红色的星巴克旅行杯,她喜欢得什么似的,从此只专宠这个杯子,至今如是。他这么了解她,难道也能预测这样子的结局?红色的温暖,支撑了这么多年。她欣慰自己终于能微笑地回忆,这么美好,真的不用再刻意回避。
在外边解决了晚饭回到家,君莫打开电邮,正好听到铃音,她一把丢开鼠标跑去找手机——她的手机总是乱扔,常常最后不得不自己给自己打骚扰。
是韩自扬。“平安夜有约了吗?我现在预订可不可以?”他的声音带着素日里并没有的散倦,却让人心跳微微加速。
君莫慢慢踱回电脑前,一边仔细思考,她的圣诞节向来是奉献给酒店的,偶尔有过一次,是和恩平一起在大街上闲逛——那也是在下班之后了。
“工作算不算?”她叹口气“平安夜时我们向来不能离岗。”
“几点下班?”
电话沉默了很久。
韩自扬又一次问道:“喂?”
君莫回过神来:“平安夜恐怕真的不行。圣诞节那天我再联系你好不好?”她不想再多纠缠,匆忙挂了电话。
韩自扬对着忙音呆了一呆,倒是第一次有人挂了他的电话。不过耐人寻味的是她的态度,至少已经说了会再联系,想了想,便轻轻笑了起来。然而他不需要她主动联系她,只要有这份态度就足够了。
韩自扬走进办公室,身后陈姐连着喊他几声,这才回过头来:“怎么了?”
“关于24号晚上慈善宴,主办方还在等您的答复。”
陈姐的话像是提醒了他,韩自扬不经意地问道:“打电话到南岱问问,我想预定平安夜晚饭。”
陈姐答应下来,片刻走进办公室,开口问道:“韩总,他们有家庭和情侣两种形式的晚餐,您是要订哪一个?”她向来不苟言笑的脸部表情终于有些松动,挑眉望向端坐着的韩自扬。
韩自扬面无表情很久,这才缓缓开口:“两个人的。”
陈姐眼中带了笑意,她很想问“是不是那天来的小姐”看到韩自扬僵硬的侧面,答应了一声,转身笑笑离开。
韩自扬拿出手机,名字选到了那一行,却迟迟不按下通话键,最后还是决定传简讯。
“平安夜一起吃饭,南岱西餐厅英伦包厢。我不介意你随时可以出去处理工作。”他仔细看了一遍自己写的短信——事实上他几乎不给人发短信——觉得这样子的提议很善解人意,她应该不会拒绝。
果然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君莫搭上最早班的地铁赶到酒店,恰巧是前晚徐总值班——此时正好遇到她,惊讶地问:“怎么这么早就来上班?”
君莫正经地回答:“快到平安夜的活动了,我还有些细节需要筹备。”徐总大为赞赏的目光让她顿时觉得自己起早很值得。
换了制服积极努力地工作,接到短信的时候,眼珠子差点掉出眼眶——她实在不能确定韩自扬是不是在搞笑,想了足足半天,还是回短信:“可是我的工作很介意,我的奖金也很介意。”可是做人不能太忘恩负义,她有意不提他送自己去看病,心中却一直有感激,于是还是再回短信给他。
韩自扬正坐在中层管理会议上,手机震动。他低头看了一眼,略有些面色不豫地眯起眼睛,也没有听到财务部的报告总结。似乎这样子的心情能传染,这一次会议开得人人如履薄冰——总裁亦是一言不发。
会议结束,他一个人在会议室坐了很久,然后又收到短信:“25号我下午六点下班,请您吃饭吧?”
他突然觉得轻松起来,立刻回复:“好。”他站起身,走过秘书室的时候吩咐陈姐:“取消南岱的预定。我还是去慈善晚宴。”
陈姐愣了愣,忍不住提醒:“南岱的情侣晚餐很难订到,韩总,你”韩自扬懒懒地挥了挥手:“你看着办吧。”
“那晚会的女伴呢?”陈姐追着问。
半个小时后,马初景接到了总裁秘书室的电话。
“马总监,平安夜南岱西餐厅英伦包厢,白金情人烛光晚餐。”
“我没有订啊,这是什么东西?”马初景一头雾水。
陈姐握着话筒,小心措辞:“这是集团对高级员工的奖励,如果您不需要,可以说明。”
“要!”马初景连忙答应——不要的是傻子。
晚餐的时候见到恩平,君莫很有些心虚,生怕她提起圣诞节怎么过——她在h市朋友不多,和恩平可以算是相依为命了。她在恩平对面坐下,恩平倒是好,绝口不提圣诞节,两人不闲不淡地说话,相携走出员工餐厅。
君莫挽住她的手,突然笑道:“还记不记得那年圣诞节我们吃撑的事情?”
“哎,你还说?”恩平点着她的额头也笑。
那一次她们下班,特意没在职工食堂吃饭,没想到低估了h市人民的消费热情,所到之处人口爆炸一般,最后丧气地发现连肯德基和麦记的外带也要排上半小时开外的长队。君莫一气之下拉着恩平进了超市,狠狠地拿了两个极大的面包,她饿得狠了,还没付钱,就边走向收银台边吃——保安很客气地请她们到了办公室。
恩平尖叫这是一生之耻,边说边撕扯菠萝包。就这样,两个在圣诞夜互相慰藉的孤独女子分别吃了一个足有枕头大小的面包,君莫回家后,半天翻不过身来——现行现报,肚子的形状和那个菠萝包一模一样。
她望着路边的那汪湖水,说:“其实酒店这个行业,累是累些,真的挺好的。”
恩平没有接话,站定了脚步:“你怎么了?这样子伤感?”
君莫板起脸来严肃认真“你知道国家培养一个大学生多不容易吗?我正在想怎么给国家做贡献呢。”
恩平笑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今年的实习生马上来了,你到时候再分配一下吧。”
君莫“嗯”了一声,回过神来:“怎么归我管?人事部呢?”
恩平摇了摇头:“黄经理出差了,你凑合管管吧,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应了一声,裹紧了大衣走回办公室,平安夜果然是不同的——园子里停满了高档轿车,宝马奔驰奥迪,下车来的无一不是翩翩风度的男子和精心打扮的女子,看多了,也就觉得麻木——这个社会上,在光鲜的表面下,可能揭开龌龊黑暗的事实。冷眼看着进进出出的男女,又有多少是互相将真心交付?
今天的工作并不多,最忙的怕是餐饮部——君莫去餐饮部帮忙,发现餐饮部经理亲自坐镇,忙着在做总调度。好不容易歇一下,员工休息室中三三两两坐着几个实习生,想来是轮休,正在看电视。
时尚杂志举办的慈善晚宴,君莫微微停了一下,扫了一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几个小姑娘激动地在议论纷纷:“是韩总啊!我还给他送过东西!就在4号楼。”
电视中的名流们正在举牌竞拍,只看到他坐在前排,银色的西服,意料之中的面无表情。身边是他的助理小肖。君莫兴趣缺缺,快步走开。
大约是节日,心情特别地好,难得连客人投诉也少,君莫喜滋滋在家换上睡衣,片刻后身子已经被鸭绒被暖暖地包裹起来,君莫望着屋顶开始发愁:“明天请客吃什么呢?”
这个问题若是换了别人,本可以不用想。火锅、炒菜、西餐、洋快餐,什么不好选?但是对方的身份略有特殊——大约是非鲍鱼鱼翅配不上身份。可笑的是前两次一起吃饭,一次大老板亲自下厨,一次方便面解决。君莫放弃,听天由命,由被请者来决定也不错。
下午六点,君莫换好衣服,刚走到街角处——某辆车就出现在面前,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低头看表,生怕自己已经迟到了很久。
整好是六点。她钻进车子,欢快地打招呼:“嗨!”
韩自扬扬眉看她,似乎是想对她的穿着做出评论——那样学生气,好像那一日她和那个人在一起时一样,简单的夹克和牛仔裤,高高束起的马尾,脂粉不施——话到嘴边,也只是逸出轻笑。
她的第一句话是:“去哪吃饭啊?”悄悄咽回第二句习惯用语“饿死我了”——虽然自己在他面前早已全无淑女风度可言了,不管怎么样,自制力还是要有的。
韩自扬将难题丢回给她:“你决定吧,我不挑食。”——他真的不在乎吃什么。
君莫想起上次的窘境,看看时间——又是高峰期,她无奈地转过头看他:“你说呢?这个点哪里还能填饱肚子?”
“要不去embrace?”韩自扬提议,想必想起第一次两人到处寻找饭店的场景?
embrace就embrace吧,君莫咬咬牙——这样奢侈的会员制俱乐部,韩总裁当然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她无语地点点头。
可是事实给了君莫两个选择——第一,钱包缩水,但是可以吃好喝好;第二,暂时安全的钱包,无穷无尽的饥饿感。她哪一个都不喜欢,尤其怨恨第二项。
路实在太堵了,在遭遇了n个红灯后,君莫的脸色开始变差。韩自扬瞥了瞥她,叹气道:“前边有停车场,我们把车停了,下去随便找一个地方吧?”这样子的速度,开到城市另一边的embrace,大约要饿到没有知觉了——虽然下来也未必找得到,总是存了万一之想。中国永远的人多地少——他们庆幸找到了最后一个车位。
两人走在一起,君莫原先并不与他并肩走着,只是人潮涌动,一拨一拨地涌过来,似乎随时能将人冲开,她觉得自己和碰碰球差不多,如今饿得轻飘飘,走路隐隐东倒西歪。韩自扬微微皱眉,伸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君莫也没在意,目光留连在街边热气腾腾的饭店中,而街头的鱿鱼香味更让她心情沮丧。
呵,莫非真的要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吗,又冷又饿地冻死在街头。君莫的眼睛猛然间闪动出灿烂的光芒——这一家东北菜馆,临窗空了一桌位子,刚刚走人。
君莫是很想进去——可是,她看看身边的男子。韩自扬善解人意地说:“进去吃饭?我饿了。”
“嗯,好!”她大大地松一口气。
总算有了位置,君莫将菜单推给韩自扬,他却摆摆手:“你点吧。”
锅包肉、酱大骨、地三鲜、猪肉炖粉条服务员好心地提醒:“小姐,我们的菜分量很足,两个人吃四个菜足够了。”
“嗯,我知道。”君莫点点头。饭店里人多声杂,又开着空调,再穿着大衣就有些热了,只是小店不比高档饭店有专门的衣橱,身边的椅子也泛着油腻。韩自扬将自己的大衣脱下,对君莫说:“把外套脱了吧,一会儿出去当心着凉。”
君莫依言将白色夹克脱下,正要放在身边椅子上,韩自扬突然将手伸给她:“给我。”他将自己的大衣放在椅子上,又将君莫的外套放上——那么自然贴心。君莫愣愣地看着他那件经典的英国牌子的风衣,良久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韩自扬怀疑地看了看她“饿傻了?”
“没有。”她掩饰地笑笑,左手托腮,望着玻璃上用白色的泡沫喷料写满了歪歪扭扭的“merrychristmas”原来最大的幸福不过就是在饥寒交迫的时候期待一顿即将到来的美食。她见到玻璃倒影中的自己正在微微浅笑,两颊上晕出粉色。
他不过吃几口就觉得足够了,本就不是很饿,也就安心地放下筷子看她吃。君莫小口小口地吃,却似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菜上——让旁边的人也会觉得吃得很幸福。菜的分量真的很足——至少在南方算是极多了。
君莫放下筷子,浅浅喝了口橙汁,笑着说:“我上学的时候,这样四份菜一顿就能吃完。而且量比这家的还要多。”她微微眯起眼睛,以前只要一和林颉峻有了小矛盾,总是一个人气鼓鼓地跑到小饭店,好好地把自己喂饱——她管这叫好好对待自己。
她的眼睛变得雾蒙蒙起来,韩自扬猜她想起了往事,他自认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却也止不住心中微微刺痛。他只是顺着她的话:“那今天够不够吃?”
怎么能不够,君莫想起那天自己也是这样对林颉峻说:“老了,吃不下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极可爱,认真地像是和对方争辩,韩自扬收回停驻在她身上过久的目光,觉得这一刻喜悦,真的切实,而非虚幻。
买单出门,韩自扬将外套给她:“要不要在街上逛逛?”
这样好的气氛,君莫也不愿意很快回家。才汇入人流,就有小贩挤上来推销玫瑰——不依不饶的样子让君莫气结,无计可施地望向韩自扬。他看了看小贩手中的花,伸手拿出皮夹,一边问君莫:“都要了?”
“都要了?”君莫不可置信地看看韩自扬,又狠狠瞪了一眼小贩——这样丑的玫瑰花——红中带黑的花瓣,还是奄奄一息的——15元一支,他怎么不去抢?
“我不要玫瑰花。”君莫笑靥如花,指指小贩身上挂的恶魔小红角“我要那个。”然后她戴上那个红色的发亮小角,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似乎有两团活泼的小火焰在她柔黑的马尾上跳跃,韩自扬在她身后,嘴角含着笑,目光中有他自己从未察觉的纵溺。
这个城市的心脏地带,人来人往地围绕着五光十色的音乐喷泉,似乎绝大多数是学生。他们找了一个椅子坐下,城市的夜空难得清晰地星光可见,韩自扬觉得自己说了很多话,甚至是现在少有提起的过去。他说起自己大学时和同学一起办的皮包公司,曾经三天三夜地编程序,原来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可他以今天的成就缓缓讲来,只会让人感叹这些经历让这个年轻的男子更加的富有魅力,有一种混合着坚韧、智慧和成熟的气质。
“知道吗?那天我送鲍威尔的时候,他特意提起你,说你是个态度很认真的女学者。”他说的时候嘴角明显带着含义不明的笑。
君莫微窘,她倒是不知道原来给别人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大约是高烧了一场,前尘往事变得模糊起来,只记得自己在博物馆义正词严又感情充沛地说了很长一段话。
她讪讪地笑,很是不好意思,只能向他坦白:“我是顶撞了他——犯了酒店业的大忌。”她吐了吐舌头“可见,人人都有优缺点的。”语气中带了点小小的心虚,毕竟对方是瑞明的大股东。
韩自扬倒是不以为意:“对外国人,就是要有理有据有节。”
说到后来,君莫顺口便问:“那你一直没有喜欢的人?”问完了,才觉得自己矫情做作得很——可是这真的只是惯有的八卦思维发作,况且再一想,眼前这个人把自己的糗态看尽了,问问也没什么。
他却只是淡淡地笑笑:“如果你每天的睡眠都不足6个小时,你觉得还有没有精神去谈恋爱?”
君莫微微撇嘴,明显对这个答案不大满意,想了想,开玩笑说:“你可不是一般人。”她亲眼见证了这个人睡不到4小时,照样早起,精神奕奕。
他于是又说了一些:“真的是一直很忙。”
“可是明明很多'dzxsw/' >dzxsw/
小说里的情圣都是和你一样的身份。”君莫带着顽意说,有意让他觉得轻松。
“可能吧。”他耸耸肩“也有让我欣赏的女孩子主动来表白的。”
君莫好奇地望着他,这样的目光让他不得不说下去。
“我挺欣赏这样子的勇气。可是感情不只是欣赏而已。”他的声音慢慢低沉了,转过头去看着她“我也是最近才能体会的。”
那一瞬间,君莫恍然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丝淡至极点的伤感。
接近午夜,两人走到停车场附近,韩自扬将车开过来,君莫独自一个人站着等待。突然觉得寒冷,那样子满世界的欢声笑语也冲淡不去的寒冷,即便想到将要回到的小家,却也觉察不出半分暖意。
她单薄的微笑慢慢绽开在韩自扬的眼中,他突然觉得害怕起来,她的笑容,带着让他看不透的表情——他下车,重重地关上车门,疾步走到君莫身边——伸手抱住她,大衣扔在车上,独属于男子的气息和暖暖的体温透过怀抱传递在君莫的身上。
君莫一时间不知所措,僵硬地让他搂在怀中,听到他极轻极轻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说:“你不要动就好,等我慢慢走过去你一定要比我有耐心”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脸色,听来那样低沉而带着莫名的失落。
他微微退开半步,她依旧直直地站着,一脸惊愕,轻柔的月色下,只有发角的两个红色小角流转光芒。他伸手抚上她的发梢,英俊的脸慢慢靠近她。君莫看着那熟悉却又恍然间觉得陌生的坚挺的鼻,薄削的唇,下意识地脸微微一偏,那样冰冷的吻,本来应该落在额上的吻,轻轻地烙在惶然闭上的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