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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就已经很爽快地把顾湘的老底卖了个干净。
张其瑞对顾湘说:“我过来看看你,很快就到。”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顾湘叫道“我只是感冒,没有什么事,你不用这么麻烦——”对方挂了电话。
顾湘看着手机,欲哭无泪。她倒不介意招待老同学来坐坐,只是这屋子怎么见得了客?特别还是张其瑞这样的公子哥儿!
这么一急,烧也似乎褪了。顾湘跳下床拉开了灯,赶紧抢在客人到之前把屋子收拾一下。
床铺要整理,堆起来的衣服都塞回柜子里,地上的布条线头要收拾,桌子上的杂物也理清,还有,厨房里堆着的碗得洗了,地板要扫一遍
就在顾湘刚把垃圾倒出门,手机就响了起来。
“我已经到你家小区门口了,路有点复杂”张其瑞的声音听上去的确有点困惑。
“我过来接你好了!”顾湘立刻说。她是还记得当年读书的时候,这位张公子做值日去倒个垃圾都要迷路的光荣事迹。
顾湘裹了一件外套,撑着伞匆匆出了门。赶到小区门口,老远就望见张其瑞撑着伞站在雨里。
八年过去了,他也比以前高了半个头,身材结实了很多,多了一副眼镜。远远看去,男人身材修长匀称,气质出众,跟着个破落的小居民区真有点格格不入。
顾湘朝张其瑞招了招手。他撑着伞慢慢走了过来。雨有点大,他的裤脚都湿了,不过他态度十分悠然,全然不在乎这点小事。
“真不好意思,麻烦你跑这么一趟。”顾湘冲他笑笑“不介意的话,就来家里坐坐吧。”
“打搅了。”张其瑞点了点头,他手里还提着一个水果篮子,大概是来的路上顺便买的。顾湘有点窘迫。这种客套其实透露出来的也是深刻的生疏。
老房子里走廊的灯早就坏了,过道上还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桌椅、花草什么的杂物。顾湘领着张其瑞小心翼翼地走着,时不时回头提醒他小心脚下。张其瑞刚应了一声,下一秒就踢到了一个花盆。
黑暗里响起一声闷哼。顾湘吓一跳,急忙回头。
“怎么样了?疼吗?对不起,我这里实在是”
“没事。”张其瑞的声音听起来还好。
顾湘满头大汗“太抱歉了。我家就在前面,你小心脚下。”
她冲张其瑞招了招手,可是黑暗之中,张其瑞也看不到。顾湘下意识地去拉他,抓住了他的手。
男人的手总是比较热,而且很意外。顾湘吓得不轻,血液纷纷往头上涌,虽然一碰就分开了,还是觉得像是被烫了一下。
黑暗有效地掩盖了这点尴尬。张其瑞也什么话都没说。顾湘红着脸,打开了家门,拉亮了灯。
在黑暗里走了那么久,突然看到亮光,张其瑞过了一下才适应过来。
顾湘的房间比他想象的还要简单很多,基本上除了必需品外,就没有多余的家居了。不过房间很整洁,所以并不显得多寒酸。
“很抱歉,屋里只有这一张凳子。”顾湘窘迫地把凳子搬了过来,靠着床放着“家里简陋,让你见笑了。我这就泡茶去。”
张其瑞想叫她不用了,可是顾湘很快就走去厨房了,简直像逃跑一样。
顾湘庆幸自己前几天恰好买了点菊花茶,虽然也不是什么好茶,到到底是新鲜的。她出门接张其瑞的时候就把水放炉子上烧着,这时也正好水开了。她熟练地泡好茶,端了出来。
张其瑞正站在桌子边,低头翻看着那些未完工的小钱包,皱着眉头。顾湘走过去,他便回过头来,看到了顾湘手里的玻璃茶杯。
“抱歉,家里只有这个。”顾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张其瑞没有伸手接的意思,也没说话,只是低头盯着顾湘手里的杯子。他清俊的脸自从进入这房间后就一直挂着冷漠和严肃,整个人都和这间屋子格格不入。
顾湘忽然想起张其瑞以前在高中的时候就有点洁癖,别人用了他的笔,他都要用手绢擦一下。这样的人,怎么会随便喝别人的杯子泡的茶呢?
“对了,杯子很烫。我把茶放这里好了。”给自己台阶下,她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你”张其瑞缓缓开口,顾湘忙抬头看他。张其瑞瞟了一眼桌子上的小钱包,问:“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是的。”顾湘点头道“量也不大,请别人做还要给工钱,不划算,所有都是自己来。”
张其瑞冷峻的表情有点松动“很辛苦吗?”
顾湘浅笑起来“做熟了就不辛苦了。”
“我看你手上有伤。”
“啊?”顾湘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
张其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都看见了。是因为做这个活吗?”
顾湘不得不把手摊了开来。
修长匀称的手,指甲修理得短短的。从小做活的原因,骨节有些分明,皮肤也并不柔嫩,两手的食指和大拇指上都有一些细小的伤口。顾湘皮肤白,那些伤口虽然小,但是看起来也比较明显。
“这没什么。”顾湘搓了搓手,并不在乎“因为大都是皮革和粗布,缝起来比较费劲,有时候不小心会扎到手。这些伤一两天就好了的。”
张其瑞伸出手,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他的鼻梁挺直,嘴唇很薄,线条秀气。
“我是陪朋友来度假的。”张其瑞说“为我们还要呆上四天,下星期三的飞机回上海。”
“原来你现在在上海工作啊。”顾湘说“真好,工作一定不错吧?”
“在酒店里工作。”张其瑞看到顾湘困惑的目光,又补充了一下“我家原来的酒店生意,现在已经发展成为华东地区连锁一家连锁酒店。我就帮着我爸做点事。”
顾湘恍然大悟。她虽然穷困,但是并不孤陋寡闻,她当然知道连锁酒店是什么意思。
昔日的同窗,今日一个小摊贩,一个则是富家公子。好在当年张其瑞家的家境就比顾湘好很多,所以如今顾湘也没感到很大的冲击力。
张其瑞又问:“你打算把这份生意一直做下去吗?”
顾湘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现在过日子,基本可以算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一切只顾眼前,不去考虑将来,也考虑不了将来。她早就没有什么将来可言了。宁静的生活就是她的追求,她孤身一人,也没其他负担。停留也好,漂泊也罢,不会有谁为她牵挂。
这份生意,她做得下去就做下去,做不下去,就换别的继续做。卖花,卖小吃,卖衣服,都可以。小本生意,不用操心得失,生活也过得逍遥自在。
更主要的是,自从经历过那种生活以后,她实在是有点无法和融合到人群之中。她胆怯,她多疑,她从心底排斥。于是只有离群索居的生活才适合她。
只是这么多理由,真不知道怎么对张其瑞讲起。
张其瑞似乎也是知道顾湘的一言难尽。他终于端起了茶杯,试了试水温,抿了一口。
顾湘不禁有点惊讶,又有点感动。张其瑞比以前要世故很多了。不过也是,他们都不是当年毛毛躁躁的高中生了。
“去年回国后,还回学校看望过老师们。”张其瑞说“刘老师已经是校长了。陈老师调去英才高中教物理去了,何老师结了婚,女儿都有五岁了。你还记得那个很讨厌的图书室的张老师吧?”
顾湘点了点头。
“死了。”张其瑞很平淡地说“癌症。还有教历史的马老师。”
“也死了?”顾湘吃惊地瞪大眼,她还挺喜欢马老师的。
“没。”张其瑞看了顾湘一眼,似乎是笑了一下“他现在是教导主任了。”
顾湘长长舒了一口气。静了两秒,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是被小小地戏弄了一下,有点难以置信地立刻抬头看向张其瑞。这个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的人,居然也会开别人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