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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丝绒上,折射着银色光芒。
我立刻把耳朵上的耳环摘下,换上这一对,摇晃着脑袋,问他:“好不好看?”
“好看!”他说,露出那种拍照时常用的勾魂的笑容,温柔又邪恶,对我放电“莲姐怎么打扮都好看。”
油嘴滑舌,但是我爱听。
“哪里来的钱?”
他笑“别老把我想象成一个穷小子,做模特的钱不少。”
“你妈的腿呢?你那双胞胎的弟妹不是要上高三补习班?”
“木莲姐。”他温和地打断我的话“钱够用的。这是诚心诚意送你的,希望你收下。”
“那是当然。”我笑“凡是送我的,一入手,概不退还。”
到了后来,父亲也知道了泰然这个人,问我:“听说你交了一个小你几岁的男朋友,还是广告模特,你王阿姨还在杂志上见过他。”
我说:“爸,你尽听那些三姑六婆瞎说。那孩子是我扶持的新人。”
妈妈说:“你毕业也有几年,该找一个了。”
要命!家长到一定年纪,最怕女儿嫁不出去,恨不能敲锣打鼓地做促销。我又不是生得歪瓜裂枣,何必急于一时。我站起来就想逃。
妈妈在我身后喊:“今年过年我们回老家,你别乱跑。”
回老家,一来一回加上过个年,一个年假就没了。我又不能不去,各房子孙都回去朝拜老祖宗,少我一个,成何体统?
终于给母亲大人抓着收拾行李准备起程。这时的泰然接了一个广告,人正远在中越边境。
我给他打电话。估计鲜花和美女正围绕着他,因为他的声音很开心:“木莲姐,我给你买了手信,包你喜欢。”
“喜欢!喜欢!”我敷衍他“我这个年假要回乡下老家。你在那三不管地带要好自为之,别捅篓子,多看点书,当心我回来考你。”
那边忽然没了声音,估计是给我扫了兴。好半天,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完年吧。”我说“你有了钱,别买这买那的,不如陪你妈出去玩玩。”
“莲姐”
“好了不多说了。我妈催我上车了。”
现在的泰然已经不用我操那么多心了。他凭着天资和勤奋,已经成了业内小有名气的广告模特。我给他搬了家,住进一间比较整洁的公寓。带他去买东西是最开心的,不用张口杀价。
我问他:“停不停?”
他说:“我还没起飞呢。”
他有野心。
妈妈在旁边翻着杂志,我在彩页上看到泰然的照片,指给她看。
“这个孩子?”妈妈凑近打量“是感觉和别的模特不同呢。”
我洋洋得意。
回到了老家,见到了多年没见的几个表姐妹。大表姐都已经结婚,生了孩子。几个姐妹说起近况。
“木兰随未婚夫去了奥地利,明年初结婚。”
“木蓉也在国外,她的专业吃香。”
“木莲呢?还是在电视台工作?又见到哪个明星了?”
“木莲的工作最浪漫。我从小就梦想有一天可以和心中明星朝夕相处,现在还是木莲实现了我们的梦想。”
我耸耸肩:“明星,清纯玉女给人包出场,少女杀手其实有亲密男友。我们又有多了解明星?”
姐妹们哗然“谁?说具体点!”
我怎么敢多嘴,笑嘻嘻跑开。
和姐妹们处得愉快,不由多留了些时日,等到回到家,已经是二月中了。我放下行李,就带着点家乡特产上泰然母亲的家。
秀姐见了我很高兴,延我进屋,又叫小二倒茶。泰然的那对双胞胎弟妹也是很可爱的,见了我,齐声打招呼。也不知道是喝的什么水,他们一家人都长得好看,弟弟是清俊少年,妹妹是陋室名娟。
我对秀姐说:“你好福气。大儿子勤奋贴家,两个小的又是一对金童玉女。你看,往这里一站,就和拜年一样。”
秀姐不住地笑,招呼我吃糖果。妹妹泰萍过来坐我身边,和我说:“姐姐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大哥早就在等你了。好几次楼梯里有人走,他都以为是你。”
“是吗?”我问“他惹了什么麻烦了?”
弟弟泰安说:“不是的”
就这时,泰然回来了。好家伙,才一个月不见,似乎又长高了点,也许是因为瘦了,五官鲜明许多,更加俊美。他人站在门口幽暗处,又穿得一身黑,简直和背景融为一体。
我对泰萍笑:“看,你哥像不像个黑社会?”
泰然看到我也没见多惊讶,只是问:“回来了?”
“哎。”我点点头“年过得怎么样?”
“还行。”他挠挠头,我闻到了烟味。
我问:“给我带的手信呢?”
“唉。那是榴莲,哪里能放到现在?”
我忽然凑过身去。他似乎给吓着了,猛地退后,问:“做什么?”
“闻闻你有无口臭啊。”我笑。
他也笑了。
在他家吃了顿便饭,我便告辞。泰然送我下楼。
他告诉我说:“前些天有公司找我,平面模特。我没去。”
“为什么不去?”我问。
“厌倦了。”他拿脚蹭着土,他在我面前总有许多孩子气的举动“我想表演。不想老对着镁光灯一个表情定格三十次。”
我听出来了,他说这话里的赌气的成分,像是在向我抱怨我把他凉快在一边太久没理会他。这个小子,这个小豹子,千万别成家养的了。你最最迷人之处,最最吸引人的卖点,就是你的不羁呢。
你是注定要做浪子的,邪恶而优雅的,即使是杀人也要用洁白的手帕拭刀,死亡的结局,人们永远找寻不到你的尸体。
未来的道路漫长且孤寂,你是否做好准备了?
我开始带他去参加各种试镜,应征小配角。无一例外的,全部都是反角,让人又爱又恨。
他问我为什么。我看他,那双桃花眼,那薄薄的嘴唇。想演大好有为青年。还是等出头之后用来突破自己吧。
导演很喜欢他这样子,他们为坏人不够帅,帅哥不够坏而苦恼许久,泰然简直如同一场及时雨。他又是那么谦虚勤恳,是那么知进退识大体,和所有人都相处愉快。他的戏终于多起来,常常加戏。我也愉快地看着往日在他身上的耕耘终于渐渐有了收获。
他们和我说:“阿莲,你这个徒弟不错!”
徒弟?我乐。做徒弟的此刻正在摄影机前,摆出迷人笑容勾引军阀的姨太太,做师傅的从工作中偷跑来探班,在场子边喝汽水。
天渐渐热了,泰然的衣服也见薄。那么一层衬衣,怎么能遮得住他美好的身材?女演员几乎整个人都要巴在他身上。他依旧从容地笑,太太,能否和我跳支舞?
音乐响起。呵!是夜上海。我闭上眼睛跟着轻哼。夜上海,不夜城,十里洋场,灯红酒绿,如同落了一地繁星。黄包车里坐着穿旗袍的窈窕佳人,公子哥儿簇拥着当红女星,伶人一甩水袖,唱一曲牡丹亭。
这是一场纸醉金迷的梦,梦醒了,树上知了正在叫夏,风卷竹帘,发间的栀子已黄,一丝残香萦绕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