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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领哪行,我要你身领。”莫吉一招手,示意手下人将宋初颜的马车团团围住,而护送她的齐格格郡王府家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初颜面不改色,负手而立,心中斟酌着该如何躲过这次难关。倏然间却听到莫吉一声惨叫,再回眸,只见他本来在空中摇摆了一下的手腕上竟然扎着一支长箭!
“谁?谁这么大胆,敢伤小王爷?”小王爷的爪牙们惊呼着拔出刀剑四下环顾。
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一骑黑马如闪电般卷起沙尘,转瞬杀至他们眼前,马上之人高大威猛,如铁塔一般,看到这个人,所有图图察王府中人都吓得肝胆俱裂,莫吉本来还在如杀猪一样的嚎哭,破口大骂,但是对视上他的黑眸时,哭声骤然停止,就好像嘴巴里被人塞了一记铁拳。
“滚回你的王府去,让你爹好好管教,没我的旨令,一个月之内不许出王府大门半步!”拓跋雷冷冷喝令“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他的声音并不响,但是听在图图察王府人耳朵里简直是震耳欲聋,闻声丧胆。
莫吉甚至顾不上拔掉自己手腕上的长箭,就连忙掉转马头往反方向狂奔。他的手下们则以更快的速度飞快逃命。
“太子殿下的威风果然无人能敌。”宋初颜静静地望着他,嘴角是一抹苦涩的笑意。
从没祈求过能有救她的英雄出现,但这英雄还是来了,而且是她最最想见又最最怕见的人。
“为什么走得这么急?”拓跋雷跳下马,劈头就是这一句,说完发现自己的口气有点不善,竟然像是在埋怨?他咳嗽一声以缓和自己的古怪腔调“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
她清澈的眸子彷佛可以将所有面前的人和事都倒映出来,让拓跋雷常有瞬间的恍惚,似乎在她这样的眼波下会怦然心动。
“东辽与天雀的边境发生了疫病,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去帮忙?”
“疫病?什么病?”
“鬼痘,也就是你们天雀人说的天花。”
“天花”宋初颜喃喃念着,眼中的怅然之色更深“为什么又是它?”
“怎么?你的确遇到过这种病?”听出她的话音,知道她必然有经验,他不由得喜上眉梢。
她却深深地看着他“难道你没有遇过吗?天花有多厉害,你应该是知道的,因为你差点因它送了性命。”
拓跋雷猛地攥住她的手腕,直视进她的瞳仁中“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事情?”
她痹篇他的眼睛“太子殿下的事迹在这东辽土地上岂是秘密?我要知道并不难。”
“但我不以为这些事是你听来的。”
“那您认为又当如何呢?”宋初颜咬紧下唇“我并没有要勾引太子殿下的意思,也没有刻意打听殿下的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皱紧眉“也别用勾引这个字眼,玷污了你自己。”
她的睫毛一颤“殿下认为我能治好那些生病的人?”
“我听说你曾经治好过齐格格郡王妃,可见你通晓一些医理,你或许不知道,天花在我国如同死神降临,一旦这个消息传开,那一村的人可能都会送命。”
“和天雀国的情形何其一致。”她轻轻叹息。“只不过天雀国的百姓却还能想出冲喜的方法来保全人的性命。”
“冲喜?”这一句话她是用天雀语说,所以他认真想了很久才能明白她在说什么。突然间,胸口又有那种被人重重捶击的感觉!记忆深处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段对话
“你知道冲喜吗?”
“冲喜?”
“就是在非常时刻将两个也许本不相干的男女用婚姻绑在一起,希望借着这场婚事的喜气冲走霉运。”
“这样有用?”
“我不知道,但我不认为这样有用。生死有命,如果一场婚礼可以赶走死亡的话,那人世间就永远只有生没有死了。这是绝不可能的。”
他神情的变化她留意到了。她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有话要问他,却没有问出口。
“走吧,”她说:“带我去那个村子,看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她这样痛快的答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你肯去?不怕危险?”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便不会再惧怕死亡了。”她提起裙角走上马车“希望在天黑之前赶到我们要去的地方。”
拓跋雷看了一眼站在马车旁边一直吓得目瞪口呆的车夫“你,回去告诉齐格格郡主,让他派人转告二太子,就说我这里按计划行事,需要他的帮忙。”
这句话大概是因为绕了好几个弯,让车夫有些愣神,木木地重复他的话却怎么都重复不对。
车内的宋初颜伸出一只手,手中有张纸,已经写上了字。
“将这张纸带给二太子,但是除了他之外,不要让别人看到。”
拓跋雷先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的都是葯材以及所需的人员。她的心思如此细密又出乎他的意料,不由得大喜过望。
“看来有你在我身边,事情就好坝卩了。”他将纸丢给车夫“照宋姑娘说的做。”
“可是这马车”车夫示意若他离开就无人可以驾车。
“我来赶。”拓跋雷将自己的缰绳拴在车辕上“天狼,走吧,去交州。”
天狼似是听懂了他的话,轻嘶一声,放蹄前行。
一路上,宋初颜没有再开口说话,拓跋雷本来也不是多言的人,但是这样沉默着前行却又让他觉得很憋屈。
“你家中还有别的亲人吗?要不要我给他们带句话?”他终于还是先打破沉默。
“只剩下一个弟弟了,小文。但他年纪还小,出来时我把他托付给了邻居照顾。”
“哦,父母都不在了?”这一句话只是他在代她感慨,虽是问句,却没有让她回答的必要。
沉默片刻,她还是回答了一句看似无用的话“是啊,都不在了。你觉得惊讶?”
这该让他怎么答?说惊讶?本来他们就不认识,无亲无故的,他没道理该知道她家的一切。说不惊讶,就好像乐得人家父母早死。
“难为你了。”他也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于是两个人又继续沉默。看来他与她之间实在是很没话说,以他的性格,虽然不爱多说话,也不像欧阳雨轩那样讨人喜欢,但还不至于被人如此冷落吧?
拓跋雷一手驾着马车,一手从天狼的马背上扯下他随身的一个背囊,那里面有酒壶。喝酒,可以占住自己的嘴,也可以让他心情愉悦。
酒香四溢,一会儿便飘散开来,这一回宋初颜主动开了口“殿下在喝酒吗?”
“嗯。”他只恨自己带出来的太少,实在舍不得多喝。这酒是他最爱的一种,却不是宫中酿造,而是出自京都街边一家小酒铺,每隔几天就会让人买来一壶,这酒又不比别的酒,必须新酿新喝才有味道,所以身边总是只能带上一小壶。
“这酒里有葯味。”她在车内又道。
听人和他谈酒,拓跋雷不由得来了兴致,将车帘掀开打在车篷之上,笑道:“是啊,老板说这酒里泡了人蔘当归,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葯材,所以味道才这么特别。”
“这种酒里虽然有葯,但还是少喝为妙。”她幽幽地说:“酒多必伤身,殿下现在仗着年富力强,便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但酒毕竟是酒,不是水,不能拿来当水一样的喝。”
他并不介意,只是笑道:“你这话倒和弘的母亲说法差不多。”
“弘?”她想了想“是幼时和你比赛骑马爬树,总是赢不了你的那位弟弟吗?”
他的笑容一凝“你怎么会知道我儿时的事情?”这些事都是他小时候和欧阳雨轩的私事,不比他当初亲手杀狼王那样会传播四野。
她一笑,绕过他的问题“弘的母亲是天雀人吧?天雀的女子是喜欢劝丈夫少喝酒的,不像你们东辽的女子,把能喝酒当做天生豪放的脾气。”
话出口,顿觉不对,她怎么会扯到丈夫妻子上去了?一瞬间,脸颊有些发烫,但是对面这个大心眼儿的男人全然没有察觉到她话里有什么问题,兴致勃勃滔滔不绝地和她讲起了“喝酒经”
“我们东辽的女孩子爱喝酒是真的,但喝酒肯定不会伤身体,否则为什么你们天雀的女人一个个都弱得好像没长出翅膀的鸽子,必须要圈养在笼子里,而东辽的女孩子却像是强壮的小鹿,可以随意地驰骋在草原上。”
“你很自负。”她笑了“这样的比喻有点诋毁的味道。天雀的女孩子难道就都那么娇弱吗?”
他回头瞥了她一眼“或许你不是。”
她的眼波闪烁“怎见得我不是?”
“普通的天雀女子不会这么只身一人跑到东辽来的,她们没有这份胆量。”
“那是您还不了解天雀的女孩子。”她淡淡笑着,笑容恬静安详“为了寻找一个心中的答案,我们天雀的女子也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
她的话,平淡中却蕴含着让人为之震撼的力量。拓跋雷越来越觉得自己不能小觑她了。
此时夜幕低垂,前面点点灯火开始闪烁。
他一扬鞭“交州到了!”又回头说了一句“若你害怕,现在退出还来得及,这本是我们东辽国的灾难,你不必非要牵扯进来。”
“殿下找到我,救我于危难之中,就是我的恩人了,我既然答应了殿下,自然一诺千金,更何况”她的眼波中彷佛映进了远处的灯火,明亮跳耀着“殿下不会让我死的,对吗?”
他的心尖处猛地被一股力量抓了一把。
“是的。”这一句承诺,不自觉地从唇齿中流出,像是魔法一般,让她的脸上焕发出完全不一样的神韵。
这时候,他忽然明白为什么东辽国上至图图察小王爷那样的皇亲贵戚,下至阿克力那样的普通侍卫都会为她动心
这样的一个女人,宁静如水,却坚韧如山,在她的眼中永远荡漾着温婉智慧的光芒,让人忍不住想尊敬她,又想保护她。
“我会保护你,绝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如同被蛊惑了似的,他坚决的又追加了更重的承诺。
斌为东辽太子殿下的他,一诺何止千金?
宋初颜在胸前紧紧交握住自己的双手,像是要将他的承诺都攥握进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