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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听到这番话的单远,手中拿着的蓝色资料夹,忽然以十分戏剧化的姿态从他的手中滑落掉到地上。
然后,单远那瞬间转为铁青色,有如泡过福尔马林的脸,缓缓地转向那个高举听筒,正发出元气十足声音的团员甲。
“你说什么?”
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字挟着杀气,以万马奔腾、千军拥沓之势直逼向团员甲。
霎时风起云涌、天昏地暗,世界末日降临啦!
团员甲惊恐地瞪着眼睛,一手紧抓着电话筒,一手捂着嘴,全身僵硬地呆立在原地,冷汗哗啦哗啦地从头壳流到脚底,像是头顶三尺有莲蓬头似的。
对厚!导演有交代过的,说这两个星期凡是要找他的电话,都要回答说他人不在
糟糕,他怎么忘记了呢?
惨了惨了完了完了死了死了
好、好冷,导演的寒冰眼波好可怕啊喀啦他听到自己快要变成棒棒冰的声音了
对!昏倒!他假装昏倒好了,假装昏倒单远就没有办法找他算帐了。
好主意!
“唷厚!导演!导演导演”
就在团员甲思考着要以怎样角度昏倒,比较不会脑震荡的时候,团员乙很三八地一蹦一跳过来了。
团员乙在团员甲身旁落脚站定后,抬起手朝着单远用力挥动,也以同样元气满满的大嗓门对他喊道:
“刚才你二姐有打电话还唷,我跟她说你晚一点才会来唉唷!”
话还没说完,团员乙的脑门就挨了一下拳头,两眼一翻,直接往后倒去。
“啊炳”团员甲收回挥出去的神拳,不住地干笑。心中暗忖着。(细明)自己揍昏这个蠢蛋,帮单远省了事,应该可以将功折罪一下了吧?
但为什么导演脸上的冰霜好像变厚了呢?呜怎么办啦?早知道就不要打昏脚边的这个笨蛋,有人能跟他抱在一起发抖也好嘛
“我记得我说过”单远咬牙切齿地开口,缓步走向团员甲,一直走到很近很近,几乎要压扁团员甲鼻子的距离。
一把抢过电话,恶狠狠地瞪着他,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似的。
“我记得、我记得,我想起来了”
团员甲顿时膝盖一软,也管不着什么膝下有黄金之类的鬼话,直接跪地求饶。
老天爷啊,救他这一回吧,他发誓吃饭的时候再也不把青椒挑掉了!
可能真是老天爷显灵吧,单远只是抡起拳头,作势要将他海扁一顿兼丢到外面臭水沟的模样,并没有真的动手,将抢来的电话往耳边一搁,便转身离去了。
团员甲手支着地,危机已远,让方才全员戒备的身体瞬间虚脱。
好累好累
单远将累积多日的怒气稍稍发泄一下后,虽然还得应付耳边这个接下来的大麻烦,不过至少精神已经好了些。
“喂?”他冷冷地道,已经有心理准备即将听到的抱怨声。
果然
“远!你做什么去了?怎么让我等那么久?噢,如果连你也这样对我,那我该怎么办?”另一头那可以说是甜美轻柔的声音质问道。
“午安啊,二姐。”他无力地打招呼。唯一庆幸的是二姐的声音很好听,即使大吼大叫也不太会伤害到耳膜。
“安?安什么!你知道你姐夫有多过分吗?”
能回答不想知道吗?单远翻了一下白眼,十分配合地问道:“姐夫他做什么事情惹您姑奶奶生气了?”
“他实在有够过分,他竟然跟我说除夕夜不用忙,用个小火锅就好!”“哦?”需要为了这种事情就打电话来烦他吗?不会跟当事人反应啊?
即使知道二姐抱怨的事情往往和常人不太一样,且非常令人无言,但他还是忍住把电话挂掉的冲动,耐性十足地听她说下去。
“火锅!他有没有搞错,除夕夜耶!怎么可以只吃火锅?除夕夜应该至少要摆上十二道菜,外加汤和甜点,怎么可以随便用个火锅了事?”
滑倒!
单远抵住一旁的桌子支撑住自己差点滑落的身体。
正常人不是都会抱怨事情很多做不完吗?只有他这几个变态姐姐才会有兴趣把自己搞得像是劳碌命似的。
“你知道我绝对不允许别人看轻我的能耐!我勇得像牛一样,又不是那些吹到风就头晕的娇贵千金大小姐!我跟赵家那几个体弱多病的女儿不同好吗?”电话那头清脆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似乎恨不得能够将电话线吼断。
唉,抱怨就抱怨,损人家赵家小姐做什么呢?
话说这赵家从不知道几代以前和他们单家就是世仇,但也用不着这样吧。
虽然自己也因为‘某些因素’,恨赵家那个艺术家独生子恨得牙痒痒的,可是他多有风度呀,不会动不动就开口损人家。
单远叹了口气,无奈地拉张椅子坐下来,托着腮帮子,盯着眼前的小时钟,听自家胞姐滔滔不绝地埋怨着。
不止是听而已,还得平均每三分钟给她‘嗯’一声,表示自己没有恍神,每五分钟还要说一句‘怎么这样’来同仇敌忾一下。
多么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啊正忙着挥去一把悲情泪,没想到另一头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他伸手拿起,眼皮抽搐地望着上头的来电显示,突然兴起了想自杀的冲动。
要不是说‘噎死’是他个人最排斥的死法前五名,他一定马上把手机给吞进肚子里,死给这些疯子看。
但要打断二姐的话可不是普通的困难啊,她肺活量大,尤其是在议论这种让她兴奋的话题,她常常可以讲一大串都不换气,即使要换气也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完成,害他完全没有时机可以插嘴。
等啊等的,好不容易,他抓准了二姐的换气空档,急忙开口
“呃,二姐我不是不听你说啦,只是,我有电话来了,是大哥。”
“耶?他也找你啊,你真忙。”另一头传来惊讶的声音。
你还知道我忙?啊?
还有,这有啥好惊讶的?你们哪一年这个时候不是这样荼毒我的耳朵?
单远嘴角抽动着,在心底狂飙脏话。
“喔,那顺便帮我问好唷。”二姐的声音听起来既轻快又活泼,似乎是倒完那些她心中自以为是郁闷的垃圾心事以后,心情舒爽多了。
“我会的。”单远强压住心中的不耐望着手中第三度响起的手机。
大哥不愧是一代杰出青年啊,毅力恒心十足,连打三通还不死心。
结束了与二姐的电话,他马上接起手机,这次连“喂”都还没说,他大哥便没头没脑地开口,用他那温和如春风般的声音,非常心急、心痛、心酸地开口道。
“远,我问你,我是那种没良心的男人吗?我是像赵家那个花花公子赵定雨那样糟糕的男人吗?”
“呃?”
怎么又扯到赵家去了,连他这个一向厚道的大哥现在也有了这个毛病!
虽然大哥对赵定雨的形容都是事实,可也不必一天到晚挂在嘴边,跟自己对照来突显自己的专情嘛!
“你大嫂她竟然问我,初二能不能在她娘家新竹过个夜再回来!她竟然这样问我!她怎么可以这样问呢?这种事情还需要问吗?需要用那种征询的态度问我吗?我哪有可能跟她说不呢?我是那么的疼她、宠她、爱她、宝贝她”
有病!
单远压着额头,无声地哀号着。
随着农历年的接近,他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生活将会越来越难过,然而却想不出可以避祸的方法。
某一年的年前两周,他将手机关机,将住处的电话线拔掉,打算断了所有人能联系他的途径。
没想到,他的兄姐们竟一起杀到他家按门铃!这可以称得上是他活了二十几年来,遇过最悲惨的事情!
他一向过得挺自得其乐,生命中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烦恼的事,最大的痛苦,除了来自父母的唠叨以外,就是他那些聒噪的兄姐两个哥哥、两个姐姐。
每年!自从他娘意识到‘儿子长大了,可以跟他说一些成年人的痛苦’后,每到这个时间,他都得承受这样的抱怨折磨,更可怕的是兄姐们发现他有成为优良垃圾桶的潜力,竟也学他娘一般,每到年前就打电话给他,向他倾吐这一年来心中的垃圾。
他的耳朵有比别人大吗?他的脸长得像垃圾桶吗?还是他的额头一到过年就会写着“喔!我好喜欢听人家说废话,快来说给我听”?
为什么他的家人都以为他是个非常好的听众呢?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要找他呢?
他的‘安静听讲’,只是因为在家排行最小而敢怒不敢言好吗!
基本上,他兄姐们的家庭,不用对照外头那些天天争吵,甚至动手动脚的家庭也能够明了他们真是幸福到不能再幸福、美满到不能再美满!
到底有什么好怨的?他实在不明白。
然而,他们却会因为很多很多在别人眼里可以说是幸福的事情而心情郁闷,然后来找他倾诉。
可是他们却坚持对另一半极度包容,他们不会拿这种事跟另一半起争执,而会偷偷藏在心底,等到了除夕的前一个礼拜左右,再来一个年终大结算,全部让他听个痛快。
苦啊!悲啊!那欸阿呢?这样的凄惨谁能体会?
难道他这个没妻小的单身汉就活该受罪,得被这些太过幸福的人折磨吗?
‘哀怨’恰如杂草,更行更远还生啊!
唉,爹娘那边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什么动静
这实在不太妙,该不会是想要把所有的事情囤积到除夕那天,再一起年终大清仓吧?过年期间他的日子铁定难过了
他怎么这么歹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