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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可以想象出他微笑的模样。
可奇怪的是,此刻的气氛应该非常轻松,但单蝶儿却觉得一阵恶寒迅速爬上背脊,简直就像酷暑之中忽然被人推进冰窖里。
之前她认为他该是“亲切和善、平易近人”可这种错觉一下子就从单蝶儿的脑中飞走,取而代之的是“危险、马上远离”的警告字眼。
稳住、稳住!他应该只是想跟她要什么奇珍异宝,所以才会找她攀谈,毕竟她现在的身分可是皇商单煦。
单蝶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希望她的紧张只是在自己吓自己罢了。
“九皇爷想要什么珍宝?草民自当努力寻找。”
禄韶好笑地看着眼前低垂着头的人儿,瞧了瞧左右,才故作神秘地说道:“附耳过来。”
单蝶儿乖乖地靠了过去,靠过去的瞬间也跟着松了口气。
她心想:自己果然猜对了,位高权重的皇爷这么突兀地叫住她,还不是为了得到某些宝物。
皇商的存在就是替这些皇族服务,就不知九皇爷是想要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还不能直接讲,非得要她这么偷偷摸摸的附耳过去?
单蝶儿忽地想起以前不知听谁说过,有些人有钱过了头,平常玩意儿不能满足他们,便需要一点“刺激”可有时刺激过了头,难保不会出事。
这么一想,单蝶儿忍不住偷偷觑了禄韶一眼。
没想到这个人也有这种奇怪的嗜好。
不知为何,单蝶儿居然觉得有一些失望。
单蝶儿没有注意到,如果禄韶真是那种有奇怪嗜好的人,凭他恁是大胆,也不可能在皇宫这种地方,要求她去找那些奇怪的玩意儿。
包何况宫里的执事太监应该就在附近待命,如果禄韶是要脸的人,又怎么敢在这种随时会有人偷听的场合,提及自己的怪癖?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皇爷,大可把她叫到府中再行吩咐。
不过这些考量都是单蝶儿此刻想不到的,因为她已经把耳朵贴过去了。
“女扮男装闯进宫里,你也够大胆的,难道不怕杀头之罪?”
闻言,单蝶儿倒抽了一口气。
她再也顾不得其它,立即抬头看着九皇爷,眼底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你”单蝶儿掐细了嗓音,完全忘了男子不可能有那种尖锐的声音。
这一抬头,也让单蝶儿看清楚禄韶眼中带着戏谑的笑容,她瞬间发现了这个男人的恶劣本性。
他绝对不像表面上这般客气,而是完完全全以玩弄人为乐的生活态度,在他的笑容底下,隐藏的是让天上神佛都会动怒的恶鬼。
“嘘,你想让其它人发现你的秘密吗?”禄韶笑着摇了摇食指,彷佛她刚刚说了什么有趣的话。
被禄韶这么一说,单蝶儿倏地一惊。
居然有人一眼就瞧出她是女儿身,怎么会这样?!
“九皇爷,您真是爱开玩笑,怎么说我也是、我也是”
“再说下去,我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在这里揭穿你。”禄韶扬着威胁似的笑,轻轻在单蝶儿耳边低语:“你以为在胸前缠两圈布条、穿几件厚重的衣裳,就没有人会发现你的真实性别?你还有得学呢!”
单蝶儿的脸色刷白,却还是勉强维持住笑容,他能清楚地指出她是女人的事实,简直让她难以置信。
她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完美无缺,岂知这男人一句话就打碎了她的自信,尤其对方又是皇族,这下子,杀头之罪恐怕在所难免。
“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对人的相貌一向过目不忘,我可清清楚楚记得单煦的长相,你猜,如果我直接向皇上告状,他会怎么做呢?”禄韶笑得好开心,看单蝶儿的表情忽青忽白,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得到了一件有趣的小玩具。
“你想要怎么样?”单蝶儿面如死灰,她还以为自己计画得很周详呢。
满朝文武当中,不乏认识单煦的人,幸好他们泰半都是父亲的旧友,因此单蝶儿早就私下拜托他们不要插手此事。
其余的人,几乎都是兄长卧病在床后,就再也没有来往的泛泛之交,自然不用担心他们会认出现在的单煦就是单蝶儿所假扮的。
“乖乖当我的玩具,你就可以继续保有小秘密。”禄韶邪气地回答。
单蝶儿哑口无言,当她正想开口的时候,一名太监忽地闯了进来。
“九皇爷,请您准备上朝。”
禄韶挥手斥退太监,这才起身准备上朝,当他离去前,忽然在单蝶儿耳边低声说道:“别以为你逃得了。”
许久之后,单蝶儿脑中所想的还是禄韶那句“乖乖当我的玩具”
单蝶儿像傀儡般在金龙殿上将演练多时的礼仪一一行完。
“单卿家,抬起头来,让朕瞧一瞧。”
单蝶儿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头望向金龙座上的中年男人。
天子穿著绣有九条金龙的黄袍,端坐在巨大的龙椅上,那股气势是单蝶儿前所未见,她不由得感叹真龙天子果然是与众不同。
不过,这么一瞧,才发觉九皇爷和皇上果然是一对父子,相貌肖似不说,连给人的亲切感也一模一样,就不知皇上是否也跟禄韶一样,都是表面和善,实际却坏心眼得很?
单蝶儿有些担心,如果这对父子真这么相似,那她可能就完蛋了。
不久前被揭穿是女扮男装的冲击还未消失,单蝶儿正闪神发愁着。
“单卿家,你似乎瘦了不少。”端详了单蝶儿好一会儿,皇帝如是说道。
闻言,单蝶儿终于回过神来。
她心一惊,居然忘了自己还在大殿上,她怎么会这么胡涂呢?!
单蝶儿屏气凝神、重整心绪,这才缓缓吐出预先准备好的说辞。
“草民缠绵病榻多年,身体状况大不如前,让圣上见到草民这副模样,实在惶恐至极。”她刻意压低嗓音。
她不意间从眼角瞥见禄韶忍笑的表情,心里气炸了。
这人居然一副看她笑话的悠哉模样,根本不懂她刚才有多烦恼,多怕他一上朝就把她的秘密揭穿。
这个男人果然很恶劣!
“不过,你并不像生病的人啊!”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皇帝瞧单蝶儿脸蛋红润,这可不是病人该有的特征。
“托圣上鸿福,草民数月前因缘际会,接受一名神医的诊治,已经治好多年宿疾。”单蝶儿压下对禄韶的怒气,在皇上面前可不能乱来啊!
“喔?这位神医是何方人士?朕倒很有兴趣见一见。”听见医术这么厉害的人物,皇帝不免感到好奇。
“启禀圣上,草民不知这位神医身在何方,他不肯透露姓名,也拒绝草民的谢礼,只说想继续云游四海,留下葯方后便离开了。”单蝶儿装出遗憾惋惜的表情。
禄韶又在笑了!
单蝶儿简直不敢相信,他怎么会这么开心?
单蝶儿气得想直接冲到禄韶面前,问他究竟想要做什么,要杀要剐一句话,不要这样把她的心吊得高高的,这可真会吓死人啊!
虽然单蝶儿是这么想,但她可没胆在皇帝眼前冲动行事,只能勉强按下脾气继续扯谎
“草民这几个月来,都按照神医的吩咐,潜心修养、专心治病,鲜少与外界联络,没想到竟会传出病死流言,甚至还惊动了圣上,草民深感惶恐。”单蝶儿借机又深深低下头,不想让自己的容貌暴露太久。
此刻金殿之上百官环绕,单蝶儿快要紧张死了。
虽然她事前已经先打点过,只要没出意外,应该可以安全过关。但事到临头,仍让多年来养在深闺、足不出户的她紧张得几乎要乱了手脚。
在当今圣上眼皮下女扮男装,还谎言连篇,若换作是平常人,可能早就露出马脚,怎么还能像单蝶儿这般镇定?
然而,经过长时间的询问,漫长的折磨终于过去,皇帝才满意地让她离开,单蝶儿总算暂时松了一口气。
当她正打算尽快离开时,突然看见禄韶露出意有所指的表情目送她,害她不由得头皮发麻,才刚刚放松的心儿又突然被高高吊起
当日,单蝶儿脸色惨白地返回单府。
一整晚她惶惶不安地坐在自己的房中,等待不知何时会忽然冲进府中的皇宫禁军,带来皇帝的口谕,将他们满门抄斩。
虽然禄韶曾说,只要她乖乖当他的玩具,自然能永保安康,可单蝶儿怎么也无法信任这个嬉皮笑脸的男人。
身为皇族一员,禄韶有什么道理要帮着外人欺瞒自己的父王?若让皇上知道禄韶帮着隐瞒,难保他不会遭遇麻烦。
因此,单蝶儿根本就完全不相信禄韶的承诺。
她将自己蜷缩在被窝中,彻夜未眠地担忧着。直到第一声鸡鸣响起,单蝶儿才终于相信自己安全了。
她难以置信地走到窗边推开窗棂,鱼肚白的光亮昭告了新一日的到来。
全新的一天,也代表她要继续扮演单煦一天。
但这样的生活,到底还要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