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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寻得到我的?”他问。母亲得意地笑笑,说:“这枚就不要管了。明天你们阿是要进行总评议了?”“啊侬哪能(怎么)晓得的?”他更吃惊。“有人要我来跟侬传话,最后投票时,侬一定不能投金鹿牌轮胎。”
“这算啥意思?”
“这是法纪委章主任让我带话过来的。”母亲压低了声音说道。
“法纪委他管人家橡胶业的事,做啥?”
“金鹿牌的老板总归有啥事体得罪了法纪委的长官。”
“我一个人投否决票,也左右不了整个局面。”
“人家法纪委的人已经算过票数了。只要再加上侬这一票,就肯定能把金鹿拉下来。”
“侬拿了法纪委多少钞票?”
“啥人敢拿法纪委的钞票?能让他们开开心心笑一笑就蛮好了!”
“连一个法纪委都要来干预评奖。今后工商业界还有啥好日子过?”
“宗三!”
“哩哩”
“侬听清我讲的没有?这桩事体,是侬大姆妈托我来办的。大姆妈的嫡亲弟弟是法纪委第三监察室的副主任。年纪已经到了。今年要是再提不上正职,一过年就只有退休回家一条去路了。他希望为法纪委出点力再争取一把”
“他这样争取,人家金鹿牌老板几代人五十年的努力不就全部泡汤了?一个企业五十年。这是啥滋味?我伲谭家不清楚?”
“宗三,我再讲一遍,这是大姆妈托侬办的事体!”
“我晓得了,侬回去(口伐)。”
“宗三”
“我晓得了。”
但容易激动的谭宗三,在最后关口,还是没把“大姆妈”“小姆妈”的托付放在心上,一激动,还是投了金鹿的赞成票。
大姆妈长叹。母亲也长叹。不听招呼,不懂上层政治活动的规矩,怎么能容忍他主政谭家?假如容忍了,又怎么预料谭家的今后啊最后的决定是在谭宗三从杭州返回上海的前一天晚上作出的。大太太(大姆妈)对姜芝华说,看来不下决心是不行了。姜芝华说,我听大太太的。大太太说,儿子是侬的。大主意要侬来拿。这是逼她做姿态。姜芝华犹豫了几秒钟。她暗想,不管她同意还是不同意,大太太是一定要把宗三搞下来的。因此,明智的选择,当然是跟着大太太走。于是她镇静了自己,很坚定地说,我是谭家的人,我当然听大太太的。大太太赞赏地点了点头,说,好。那这桩事体就交给侬,还是由侬这个做娘的出面去做。今后不管是不是宗三来当家,侬的待遇不变。只要我活着一天“将之楚”楼里就有侬住的地方。姜芝华回答说,谢谢大姆妈。
情况就是这样。
“侬快拿主意呀!”黄克莹着急地催促谭宗三。她原以为,谭宗三在听说了这一切以后,会变得非常激动。激忿。这一向以来,他的性子虽然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内向,但一旦被激起,他还是能做到不顾一切不及其余的。他还是有很多的真诚。这一点。她还是有所了解的。有些男人一旦过了三十岁,往往连最必要的真诚和勇气都不再拥有。谭宗三作为男人,本来就不算太有勇气。但他的确有许多人少有的真诚。即便看到他那样热烈地“没有出息地”亲吻自己的鞋子的时候,黄克莹还是从中感觉出了一种难得的真诚。她希望能用自己“夜闯谭家”的行动,激起他。他拥有真诚,再激起一点勇气。作为现任的当家人,他还是拥有一切必要的手段和方法,来制止这暗中进行的“倒阁”行为。最起码也可以做一些保护自己的事,同时也保护自己的至亲友好。
但他却使黄克莹十分意外地一直保持着沉默,怔怔地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