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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的第一本书叫远征。一部写红军长征的书,作者、出版社都记不清了,因为少年没有看这些的习惯,只注重内容,印像里只有那本书的封面了,一行红军在草地上行进宛延,一面红旗在队前耀眼。之后读的是斯诺的西行漫记,也是我第一次自己买的书。读得如醉如痴的书是怒潮,上课时埋头看到小主人公在河边偷鬼子的裤子时,我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再就是读了一本叫寨上风烟的长篇小说,住地有一位叫张永和的生产队长听说了,拿着书让我从头讲到尾,最后考了我一个词:“肛门”是什么意思。之后他预言我是未来生产队长的料子。有一位叫杜开菊的小姑有一部苦菜花,知道我喜欢读小说,就承诺给我读,可是她顾虑少儿不宜一直没给我,让苦菜花成了我日思夜想二三年而不得的书,以致现在我还没能读上的这本书。
父亲有几套好书,我全读了。一套是约瀚克利思朵夫,另一套是柳青的创业史,还有说岳全传、镜花缘。印象最深的是创业史和说岳。梁生宝春情萌动时,与恋人手拉手过河那段,少年当时也跟着他心跳脸红。读说岳的功劳是让我了解了中国古典小说的样式,为后来读红楼打下了基础。约瀚克利思朵夫对我的影响不是很具体,但非常全面,留在我记忆里永远是一湖黑绿之水的感觉,因为里面有音乐,有各种精美的细节,即使到了现在我仍然常与儿子调侃一句二句:“能让给我半个土豆吗,约瀚克利思朵夫?”
少年不仅读书,还需要磨砺。中学建校时,我帮忙打小工,无意间在一座旧房子里看到了一屋子书:红楼梦、红与黑、十日谈、巴马圣母院、死魂灵数十种中外文学名著全部涌到我的脚前。它们把我的大脑喂得饱饱的,而且长成了我的骨和肉。读红楼是在一个暑假的凉椅上进行的。因为身处青春期,并且负重在炎热里淋了一场暴雨,弄坏了我的男高音,还让我热感冒了一个月,便在老家天天陪着奶奶,躺在凉椅上读红楼梦。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最专著的读书时间。流了多少次眼泪已经记不清,心对宝黛爱情的投入程度可谓空前绝后。以致最后合上书页时,心永远被划上了深深的一刀。
后来读红与黑,教会了我学写心灵;读十日谈,让我了解了西方讲故事的方式;加上父亲订的外国文学,让我接触了大量苏联小说和剧本,像在轮下什么的现在虽然记不清内容了,但是文本里那种沉郁的感觉一直留在心间。再后来,读的书多以外国文学为主,一套世界中篇名篇选让人全面了解了五、六十年代的外国文学的中篇现状。随着八十年代外国文艺思潮的涌入,还阅读了诸如存在与虚无、知识价值论、现代派技巧、野性的思维、宽容、第二性等一批理论读物。那时,伍晓彬、刘中南、杨生华、杨黎明和我组成了一个读书会,每周每人读一部书并做好笔记,笔记必须在复印纸上做,一式五份,每周由一个人主讲自己读的书,所以每个月我同时可以读20本书,自己读4本,别人给你介绍16本,这样大大提高了读书的速度。
阅读博尔赫斯、马尔克思、卡夫卡的书,那都是九十年代的事情了。到了现在,书更多了,可是像过去那样如痴职醉地读书的感觉却少了。而且真正能洗涤自己灵魂的书,也日益少了,尤其是那种一下子就能把人撩倒的书少之又少。每逢遇到一本好书,必在床头放上三五天,心里老舍不得看,像耶利内克的情欲、啊,荒野、魂断阿尔卑斯山;像被偷换的孩子、在天堂遇上的五个人等等。回顾自己的读书经历,感觉书读得太少太晚,真正的读书人必须趁早,小时读的书永远是自己的,大了读的书始终是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