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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历史老师就是我的父亲。父亲是个乡村教师。父亲是最爱笑的乡村教师。因为他,我以高出分数线45分的成绩选择了读师范。他让我一直认为,教师是天下最好的职业。即使后来我只教了一年书,可是后来无数次在梦中走讲台,让我觉得,做一名教师才是自己的属性。
父亲不仅教我的历史,他还用他的生命轨迹让我读到了另一种历史。我的童年时代,是父亲最难堪的日子。最让人不能忘记的,是一次我和母亲给他送饭。我提着小竹篓,里面放着食物,我们沿着中学的屋檐走向父亲。在口字形校园的二楼是当时的教育组。在那间楼板房前,我推门进去时,父亲正被人捆着,吊在屋梁上。我进去后,他们才住了手,还给他松了绑。父亲第一个动作,就是把我抱进怀里,然后无声地流泪。那时,我们住在长江边上的肉圆子坨。就是在这段日子里,父亲学会了钓鱼,而且让钓鱼成了他一生的爱好。
在后面的时间里,父亲常常一言不发地到江边去钓鱼。我们一起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身处逆境的父亲还让我隐隐感到不安。可是,他很泰淡。他只是将大量的时间用来钓鱼。在肉圆子沱一带,从伍厢庙到百水溪,到处留下过他的足迹。他常常留恋忘返,到了吃饭的时间,我就沿着乱石丛去找他,直到看到他一手拿着鱼杆,一手提着鱼篓,满脸笑容地向我走来,我才会满心释然。就是在这时,我目睹了父亲乐观的种子被浸醒,然后发芽、生根,直至长出坚强的茎叶,长成一棵大树。
父亲那时在崔氏湾教书,每周一去一回。我们在巴望他的时光里长大。他每月定量27斤粮,可他每个月都要节省一半带回家给我们吃。他总是对我们说,他吃不得,吃多了一点胃就不舒服。我们把他的话信以为真。只有母亲在他每次回来时,含着泪水煮一升米,漫在一大锅苕米子上面,蒸好后,先给他盛一碗,然后才搅拌均匀给我们吃。然而,父亲那碗白花花的米饭,又总是被扒进了我们的碗里。
走过阴霾,走过昨天的父亲仍然年轻。他是那么朝气蓬勃,那么乐观热情。让我常常想起的,就是他穿着一件白衬衣,在篮球场上打球的情景。他跳跃,争抢,上栏,每个动作都是那么年轻,那么富于弹性,就像戏剧里英俊的武生,那身板,那手脚,是那样灵活,那样充满了活力。
作为我的历史老师,父亲的课上得生动活泼。他和学生相处得也很融洽。在我的视野里,从没见他对学生动过肝火。到了现在,他的每个学生,提到他都会说到他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