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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其可敌洋商者有三:我船有漕米装运,洋商全恃揽载,一也;我局经费、栈房、辛工、轮船、用度、驳船、扛力均较洋商撙节,二也;以本国人揽本国货,取信易,利便甚,三也;三者足敌洋商,宁虑行之窒碍乎。”唐廷枢说得比较绕口,其大意就是说,同志们,我们现在有三个先天性条件,那是洋人根本就不具备的,漕粮、军运、官运这些都是朝廷拨给我们的,不愁没有运输资源,而我们的仓库人力等等成本比洋鬼子的低的多,还有我们的商人绝大部分还是爱国的嘛,江浙、闽粤的客商,他们都愿意让我们来运输,这三条洋人都不具备,还想跟我们玩?可能吗?

    不可能,旗昌的船多,但是都是旧式木质轮船,而盟军太古都是新式铁质轮船,在联手太古的同时,旗昌其实也是在为太古打工,太古的船只数量上,两家联手打压轮船招商局不过是想独霸中国航运权。旗昌在跟太古合作的过程之中问题开始暴露,太古的船质量高,即使降低运费还能撑一撑,旗昌的木船在降低运费后,人力成本、维修成本越来越大。在1871年公司净利为九十四万两,到了1872年就下降到五十二万两,到了1873年跟招商局交锋的这一年,利润更是直线下降到十万两。在交锋最为激烈的长江航线,旗昌更是出现大量亏损。股价也由每股二百两一路下跌,到了1873年这一年股价下跌到一百四十两,随着公司业绩的下降,旗昌的中方股东们开始失去信心,尤其是美国的南北战争已经结束,中国再也不是美国人眼中的黄金满地的天堂,旗昌的创始人坎能亨向公司股东提出建议将公司卖掉,将资金抽回到美国本土。

    坎能亨脑子一热的建议,导致旗昌的股价稀里哗啦的下跌,最低跌到每股六十两的价位。旗昌曾经并购过宝顺洋行,招商局会办的徐润之前正是这家洋行的大买办,就在唐廷枢瞄准徐润,并拉徐润入伙招商局的1873年,旗昌的大股东之一f。b。富士这哥们不懂中国国情,还三番五次地邀请徐润担任旗昌的买办。已经身为四品道员的徐润怎么可能放着官商不当,要跟你洋鬼子干,并且旗昌的盈利能力远远没有太古,更是无法跟具有漕运、军运、官运等运输垄断资源的招商局相比呢?降价对于招商局来说算什么?旗昌利润的下降、股价的下跌给了唐廷枢与徐润这两个大商人一个逢低吸纳的绝佳机会。具有获取旗昌内幕消息的徐润将旗昌即将出售的消息告诉了唐廷枢,旗昌出售就目前的形式分析,太古虽然船质不错,但是规模还是很小,不足以吞下旗昌,再说已经全面使用铁质船的太古也不愿意买木质破船,而怡和仅有八艘规模,全靠买办商人以及国际资本,要想演绎蛇吞象的并购也是不现实的。

    徐润跟唐廷枢在一个茶馆里经过一番的推理分析,目前旗昌的最大对手莫过于招商局,李鸿章手下的红人盛宣怀在政界哥们不少,到时候向官府拆借一点银子,招商局并购旗昌就成问题。别看现在旗昌的股价在六七十两左右震荡徘徊,一旦招商局出手并购,有大清朝廷督办背景,有唐廷枢、徐润这样的大商人,有漕帮黑社会背景的大股东朱老爷子,还有李鸿章的一秘盛宣怀,这一场并购可以说是规模空前,前无古人,开始中国企业并购国际大鳄的大门,有了财团、朝廷、黑帮、外资、行业龙头这些概念,旗昌的股票在并购价格上怎么也不会低于面值。两人合计好了之后,花了十一万多两银子,在每股七十两的价位买入一千六百股,也成了旗昌的大股东之一。两人偷偷地买股票没有将这天赐发财的机会告诉朱老爷子跟中央领导人的机要秘书盛宣怀,这在上千年的封建社会,他们虽然都花钱买过官衔,但是他们还是没有掌握政治的真正含义,在官本位的中国,两种人不能得罪,一种是黑社会,一种是政客。在招商局招股之初,如果不是南洋跟北洋的政客斗法,皇帝吃到嘴里的肉怎么可能吐出来,官商合办怎么可能修订成官督商办?不是为了从你们这些下贱的土财主身上刮银子,怎么可能轮到你唐廷枢跟徐润?朱其昂朱老爷子是漕帮出生,南洋大臣何璟担心漕帮起事重蹈太平军覆辙,盛宣怀是李鸿章的一秘,何璟的南洋大臣位子被人给挪了,盛宣怀就是主谋,不将领导人身边的人给拉下水,倒霉是早晚的事,更何况悄悄买旗昌这个招商局最大竞争对手的股票,导致旗昌股票价格迅速上扬到每股百元价位,并且最后让招商局并购了旗昌,这岂不是让招商局为自己的股票抬轿子接盘吗?这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早利用公司重组进行股票内幕交易案,这也为后来两人悲沧出局埋下了祸根。

    买完股票的徐润跟唐廷枢就合计着让招商局出面收购旗昌。这个时候徐润唐廷枢虽然是招商局的大股东,但是要收购旗昌还必须李鸿章点头,唐廷枢跟徐润这个时候想起了盛宣怀,拉上盛宣怀这事儿就好办多了。1876年8月,唐廷枢、徐润、盛宣怀三人从上海赶到烟台,向李鸿章“禀商归并旗昌之事”唐廷枢跟徐润注定在跟政客打交道要失败的致命基因就是不懂时局,官场之道是制胜的阶梯,时局把握是制胜的先机,这个时候的李鸿章一肚子的火,云南教案让中英两国屯兵烟台,战事一触即发。左宗棠在新疆将阿古柏打的抱头鼠窜的,这边英国公使威妥玛借着云南人打死几个传教士一直闹过没完,之前在天津已经数次要挟大清,如果不答应英国提出的全部解决条件,两国就开战,朝廷里面纷争不下,威妥玛脾气暴躁甩手走人了,这一走就跑到烟台,调集了八艘军舰,停泊于烟台海面,对清政府进行威吓讹诈,并指名要李鸿章到烟台,与其进行最后谈判。8月21日,李鸿章作为清政府的全权大使来到烟台,李鸿章刚刚到,俄、美、法、德、奥以及西班牙等国驻华公使又跑到烟台来避暑,公使们从来没有这么大规模齐刷刷到烟台避暑的,李鸿章一眼看穿了威妥玛的把戏,这是威妥玛要仗着战舰跟列强的捧场来讹诈大清。这个时候唐廷枢等人提出要收购美国老牌殖民航运航母旗昌,就是李鸿章同意,转身美国人就会在背后给英国人上课,收购完美国的旗昌,接下来就该是应该的太古,李鸿章没有心情也没有功夫给这两个土财主讲政治,他们不懂。

    过了一天,唐廷枢徐润还是没有明白其中的道理,又撺掇盛宣怀找李鸿章,李鸿章刚刚从海关街东海关税务司公署二楼灰头土脸地下来,在那地狱一般的楼上,各国公使跟狼一样坐在旁边看着李鸿章跟英国人谈判解决云南教案。这简直就是将李鸿章架在火上烤,英国人要清政府向英国赔款、开放通商口岸、扩大英国的领事裁判权,英国人可以进入西藏等等,英国人的条件都答应了,美、俄、法、德等洋鬼子可是看着的,到时候大家都有样学样,大清帝国德土地、银子还不让这些洋鬼子给瓜分完了?李鸿章将官帽啪的一下扔到桌子上:“归并、归并,银子哪里来?他妈的英国鬼又要我们给他们赔银子,明明是他们的传教士在云南先开枪打死了大清的子民,现在还让我们赔银子,你们说说,收购旗昌到底要多少银子?”

    唐廷枢这下子明白了,这老头儿现在被英国人欺负了,但是旗昌现在业绩不行,股价下跌,正是收购的好机会,现在招商局不收购,一旦让太古动手了,招商局就更没有机会了,尤其是英国人的那八艘战舰开到上海去转悠两圈,到时候招商局的日子恐怕都很难过。“中堂大人,现在英国杂毛欺人太甚,一旦教案谈判结束我们还没有收购旗昌,我们到时候可能又要面临跟英国人的太古竞争收购旗昌了。”唐廷枢这话是拿英国人来吓唬李鸿章。在威妥玛面前受气的李鸿章正要找地方消火,唐廷枢等人不识时务,被李鸿章一通训斥,最后瞪了这几个家伙一眼:“景星,你们想过没有,收购旗昌意味着将来我们的主要对手就是太古?我们是有大批的漕粮军运,可是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漕帮的子民饿死吧?漕粮还要留一部分给他们运输,我们收购了那么多烂船,仓库货栈没有那么多业务,那样就是闲置起来了。”李鸿章深知资金闲置占用对招商局将来是多么大的打击。唐廷枢等人还要辩解,李鸿章火了“难以筹集巨款”没钱,小鬼们还要我说什么?

    李鸿章这么一说,招商局收购旗昌的事情就只能暂时放一放,旗昌原以为招商局在价格战中自顾不暇,不可能收购,没想到唐廷枢三人真到烟台找李鸿章商量过,李鸿章放弃收购旗昌,这个时候旗昌的股价已经跌到每股五十多两,坎能亨对旗昌惨淡的股价很失望,决定更换旗昌中国区经理,处理在华的资产。手握大量旗昌股票的唐廷枢跟徐润手上的市值不断地蒸发,两人也是心急如焚,一旦坎能亨真的低价处理了旗昌,哥儿俩之前的投资可就损失惨重。徐润通过旗昌的老熟人打探了一下消息,旗昌长江航线的业务亏损越来越大,现在正是秋运高峰期,现在旗昌股票下跌的厉害,旗昌再进行价格战,那么留给旗昌的唯一选择就是停业。“雨之,现在旗昌他们是想抬抬价,这样一来逼迫他们停业的话,股价更加下跌,坎能亨急于想出手,只有招商局能接他这么大的盘子,到时候股价怎么也得回升到七八十两一股。”唐廷枢不得不佩服地产商徐润的韬略。

    招商局在长江航线的航运业整天是来来往往,这个时候旗昌轮船老板坎能亨坐不作了,如果再跟招商局这样对着干下去,到时候旗昌只剩下破船货栈仓库了,更卖不上价钱,早出手早在国内投资好一些。旗昌的经理找到中间商瑞生洋行经理卜加士达,这个卜加士达摸了摸招商局的情况,唐廷枢是大忙人,刚刚帮助福州的丁士昌将电报局搞好,从烟台回来,李鸿章就给唐廷枢找了另外一个活,去开平挖煤去了。刚刚参加完科举秋试的盛宣怀受李鸿章之命跑到湖北找煤,李鸿章正在筹划搞一个产业集群,煤炭、铁矿跟炼铁厂一个完整的现代工业产业链条,盛宣怀在湖北武穴勘探煤矿的时候,本来屡试不第的盛宣怀心情就不好,结果又被被当地的老乡以破坏风水为由一顿臭骂,正烦着呢。朱其昂老爷子跟着兄弟朱其绍正忙着跟漕帮的人联络感情,重修就好,朱家兄弟将来还要在江浙一带混饭吃,漕帮是不能长久得罪的。卜加士达掌握了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唐廷枢跟徐润都在低位买了旗昌的股票,现在招商局里面只有徐润一个掌握大局,只要搞定徐润,旗昌并购的事情就基本没有问题。

    这个洋鬼子猴精猴精的,他权衡了一下招商局的人士关系,当初李鸿章担心盛宣怀的家底不能吸引商人购买招商局股票,所以将盛宣怀凉在一边,启用了朱其昂,后来在天津共商公司章程的时候,盛宣怀知道自己的方案肯定要否决,没有去天津,后来朱其昂搞不下去了,李鸿章依然没有第一个重要盛宣怀,而是启用了唐廷枢。唐廷枢为了推行招商局的工作,拉盛宣怀入伙,两人的交情进一步深厚,盛宣怀入局招商局并没有掌握实权,一直想搞出一点动静让李鸿章看看,所以他去了汉阳铁厂,如果招商局能并购旗昌,盛宣怀是会办之一,谁能说没有盛宣怀的功劳?而徐润也是唐廷枢举荐,李鸿章举报的四品道员,跟唐廷枢已经买有旗昌股票,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卜加士达给徐润发了一个帖子,约请两人在租界的一个咖啡厅喝咖啡。徐润快人快语,让卜加士达报个价,受人之托的卜加士达开口就要二百五六十万,旗昌虽然是急于出手,快瘦死的骆驼,总比招商局这匹马大,很显然这帮美国佬是想最后从招商局那里敲一笔银子。

    “徐先生,旗昌要价之中包括轮船、码头、货栈,很划算的,你们并购之后就是中国最大的轮船运输公司,这对于你们来说是一笔非常划算的生意,只要谈好了,今天马上就签约。”卜加士达耸了耸肩“再说徐先生你也是看好旗昌的,招商局收购旗昌,你的股票就可以赚钱嘛。”徐润一听马上就签约,看来这个旗昌真是急得不行了,但是卜加士达这小子不懂事,居然用股票来威胁自己,徐润呵呵一笑:“兄弟,你就别逗了,我是商人,购买旗昌股票是一种正常的投资,跟招商局没有任何关系,你也少拿股票来吓唬我,你们洋行那点唬人的把戏都是我多年前在洋行玩剩下的,谈旗昌并购就谈旗昌并购,别给我扯买股票那些闲淡。再说了,旗昌现在都快停业了,那破船还能拉回美国?坎能亨现在可是急于想抽身,将资金弄回美国投资的,再说我们买那么多破船干什么用?摆在码头上参观?有没有搞错哟?谁会来参观,到时候来看我们笑话才是真的。”徐润喝完了杯子中的咖啡,站起来拍了拍卜加士达的肩膀“老兄,你别忽悠人了,你们这些洋鬼子,忽悠了我们大清国多少银子,不就是仗着几条破船嘛,现在不能用了就让我们买?这是商场,不是黑社会打劫,二百五十万两,我看那坎能亨倒像个二百五,以后我们喝茶可以,这样的蠢事别找我,伤和气了大家朋友都没得作。”

    后来旗昌的行主一看卜加士达这下小子简直就是乱来,一旦把招商局这一条路给堵死了,太古、怡和他们肯定不会买的,到时候真的就烂在自己手上了。旗昌的人亲自找到徐润“自愿减让迁就”旗昌的行主说,兄弟,我知道你是觉得价格太高,生意是谈成的嘛,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嘛。其实徐润跟卜加士达见面之后,由于唐廷枢以及盛宣怀不在,就跟局员严潆通宵合计,不看看那些烂船,就看旗昌的码头货栈的地皮,其“利益颇大”就算二百五六十万两也是一笔划算的交易。没想到这一次旗昌的人亲自出马,就提出了价格好商量,徐润一看也很痛快,我代表招商局只能出价二百二十万两,你们回去好好商量一下吧,行就回个话,不行我们还是各做各的生意,价格战也打了这几年,我们有漕粮运输,还能够撑下去,你们我怕有点悬了,长江航线亏得一塌糊涂,就差叫娘了。旗昌一听,徐润这家伙怎么掌握了这么多旗昌的内幕?看来这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儿,于是答应考虑考虑。

    洋鬼子很逗,当天下午就跑到徐润的办公室,毕恭毕敬地站在徐润的对面,很客气地主动报出一个卖价,二百二十五万两,这些洋鬼子看上去很有涵养,很有绅士风度的样子,实际上抠门的不行。为了这五万两银子,旗昌行主开始跟徐润磨牙。“徐先生,你一直说我们的船破,你是搞地产生意的,我们的那么多货栈码头,这些可都是不动产,十多年前的上海还是一片荒芜,仅仅一个小小的上海县衙,你们大清国搞洋务,我们这些外国客商进入上海,你看看现在这房地产业务发展多块?我敢断言将来上海滩就是大清国同世界各国金融、贸易等对接的窗口,你看你们大清国都开始派留学生了,你们的皇帝肯定是非常希望变革的,国家变革经济发展,地产长期持续的发展那是可以预期的。”徐润何尝不知道这些,如果不是看在旗昌拥有的地皮未来的价值,傻子也不会买这些破船呀。徐润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旱烟,把对面的洋鬼子给呛的差点眼泪鼻涕都给整出来了,没办法,中国人这臭毛病都几百年上千年了,这个毛病总比洋鬼子的鸦片好。徐润的烟终于抽完了,在桌子脚磕了磕烟袋,半天才抬起眼皮子:“我们也别那么磨叽了,我最多再添加两万两,如果行,大家就继续谈,不行我也就无能为力了。”

    旗昌行主一看,徐润也不是跟自己开玩笑的,两人就这样达成交易,徐润以招商局会办的身份跟旗昌商议“三日之内,即成草议”并决定“先付定银两万五千两,令给凭信,定订先交银百两,其余分期陆续付解,商定大略”定金两万五千两交付之后,徐润并分两路,一路是派专人去请唐廷枢回上海,自己拿着旗昌给打的定金条子,亲自去武汉。盛宣怀一看徐润从上海匆匆忙忙赶过来,肯定有大事。徐润还没有来得及喝上盛宣怀的茶,快速从衣兜里掏出定金条。盛宣怀一捋条儿上的字,说:“雨之兄,你他妈这事都定下来了,还跟我说什么呀,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兄弟你,买旗昌的钱不会像中堂大人说得那样难筹集,但是你想过一个现实问题没有,一旦我们收购了旗昌,我们的船只可就要翻一翻,旗昌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运费太低,并且货源得不到保证,你说我们买过旗昌,那些船运什么?停在码头也是要损失银子的。”

    徐润知道现在如果盛宣怀不同意的话,这一桩买卖迟早要黄,那两万五千两订金肯定自己要掏腰包,还有旗昌的股票肯定还要继续下跌,那样一来自己就亏大了,不管盛宣怀同意还是不同意,先弄回上海再说。徐润乐呵呵地一拍盛宣怀的肩膀:“我说兄弟,当初我们一起去烟台的时候,可是说话收购旗昌的,那个时候旗昌的资产状况还没有恶化到现在,现在旗昌走到变卖的地步,这不正是当初我们要的效果吗?否则我们在长江航线的努力都白费了。旗昌后来委托了卜加士达找卖主,说几天之内准备卖出去,我跟严潆一合计,就是地皮也能赚钱,就在我们洽谈的过程中,旗昌的人扬言要卖给资本雄厚的公司,我当时担心一旦旗昌的资产被太古怡和他们兼并了,我们招商局那可是刚灭掉狼,后门就进了虎,所以我就以会办的身份跟旗昌约定,并且缴纳了订金,草约还没有签订,所以我想请你们回上海好好地商量商量,景星已经在赶往上海的途中,就等老兄你啦。”

    当初去烟台被李鸿章一顿数落,现在徐润已经自作主张交付了订金,盛宣怀完全可以一推六二五不认账,但是这笔买卖真让徐润他们做成了,自己可能就真的只能是李鸿章安插在招商局的眼线,要想有更大的作为就有点难度。回上海,盛宣怀跟张之洞打了个招呼转身就直奔上海。没想到唐廷枢先到一步,握住盛宣怀的手就一个劲地感叹,徐润做的这笔生意非常的不错,招商局一定要找回八月份在烟台失去的面子,怎么说也不能让太古把旗昌给并购了,只有招商局作到了一定规模,才能在航线上具有定价能力,太古他们才不敢独霸航运权,这是李鸿章中堂多年的宿愿。盛宣怀一看这阵势,徐润跟唐廷枢好像商量好了一样,是的,夺回航运权是李鸿章多年的宿愿,现在左宗棠在新疆节节胜利,一直主张海防的李鸿章如果能够在航运权的争夺过程中战胜洋鬼子,其功劳不逊于战场上赶走俄国老毛子,也可以为烟台遭受英国鬼的侮辱找回一点面子。盛宣怀权衡利弊得失,这一次只有拿下旗昌,才能跟太古抗衡,才能为将来稳固自己在招商局的位子打下基础,眼下唐廷枢、徐润这两个土财主可是等着自己去弄钱呢。

    盛宣怀不得不佩服李鸿章的韬略,当初左宗棠为了跟李鸿章分庭对抗,在自己调任陕甘总督之前,将李鸿章的同门师兄,大英雄林则徐的女婿沈宝桢给举荐到马尾船厂,担任福州船政大臣,这样一来马尾船厂跟江南制造局就形成了对峙的局面,后来何璟就希望沈宝桢站在自己一边,形成南洋跟北洋抗衡的局面。何璟后来老娘死了,大清以孝治天下,没办法,何璟何大人也只有按照祖制丁忧去了,这一走,李鸿章就开始对南洋走马换将,在左宗棠忙着在西北打仗的空挡,李鸿章将沈宝桢彻底拉到自己一边,向慈禧老娘们儿举荐沈宝桢,沈宝桢结束台湾海防钦差的使命,出任两江总督兼署南洋通商大臣,这个职务曾经湘军领袖曾国藩干过。沈宝桢在台湾建设海防、开矿的时候,盛宣怀跟沈宝桢关系走的很近,关系很铁,北洋连练饷银子都拿出来了,所以只有靠哥们沈宝桢了。

    1876年12月28日,盛宣怀、唐廷枢、徐润三人进了两江总督衙门。当时沈宝桢正卧病在榻,看着三个心急火燎的家伙,沈宝桢有点疑惑,问盛宣怀:“杏荪,你不是说旗昌经营面临问题吗?再拖一拖不是更好吗?”盛宣怀一听,看来沈宝桢是不明白洋人的规矩,于是耐心细致地跟沈宝桢解释,洋人以冬至后十日为岁终,在这年便是四天以后的十一月十六。旗昌洋行主管三年更换一次,现任的主管,任期到那一天为止。过了十一月十六,新任主管一到,重新谈判,可能收购旗昌的价格就不是二百二十二万两,新来的主管完全有可能另集巨资,重整旗鼓,招商局便会遭受威胁,再说我们现在栈房码头都没有,处处受制于太古、怡和,惟有乘机归并旗昌,旗昌下面有我们华商入股的金利源码头、栈房等,这些优良资产我们一旦失去,招商局要向夺回航运权的几率就很小。经过盛宣怀这么一分析,沈宝桢觉得很在理,不断地点头,收购的钱呢?沈宝桢的仆人拿过痰盂,吐了一口痰后,沈宝桢一声叹息:“我说杏荪,并购旗昌对于我们夺回航运权是很重要,可银子是个大问题,银子哪里找去?景星挖煤都在想法通过发行股票募集银子,现在并购旗昌可要两百二十二万两,招商局的总资产也就二百一十多万两,还不及旗昌的规模呢。”盛宣怀本想打断一下沈宝桢的话,沈宝桢没有让盛宣怀有说话的机会,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英国的太古,几个月前英国人就在烟台欺负了李鸿章一番“并购了旗昌后,怡和、太古倾轧复起,我们可能遇到更大的麻烦。”盛宣怀没想到沈宝桢怎么突然变得跟当年的何璟一个样儿?这还是林则徐老英雄的侄子、女婿吗?盛宣怀颇有先见之明,知道在航运方面唐廷枢徐润是行家,所以今天来就带上二位。唐廷枢跟徐润开始了车轮战术,轮流对沈宝桢讲述并购旗昌的好处,扩大规模,拥有定价能力之后,才能从价格、运力等多方面跟洋鬼子的轮船竞争,才能夺回航运权。担任过船政大臣的沈宝桢比何璟开化多了,当初自己的老丈人是有一只铁甲战舰,也不至于最后鸦片战争失败远贬伊犁边陲,差点给冻死了。对,收购旗昌。

    钱呢?一阵激动之后,沈宝桢反问盛宣怀。钱对于眼前的三位来说,找钱的门道多,尤其是眼前有这么一位位极人臣的两江总督,也属于国家领导人行列,跟李鸿章一样同属中堂大人级别,拽住沈宝桢,收购旗昌的银子就基本不愁。这下子轮到盛宣怀上场了。盛宣怀拍了拍胸脯:“沈中堂,沈大哥,收购银子有两条路子,一条路子就是靠你老兄了,先给我们挪一点官款,不多,就一百万两,其余的我们自己发行股票对外募集。”沈宝桢一听,这小子为口不小,一百万两银子才是挪一点,沈宝桢当然最关心的就是盛宣怀借用官款什么时候还清,历朝历代因为账目不清丢乌纱的多的是,由于挪用官款还不少杀头的也比比皆是。盛宣怀跟唐廷枢等人一合计,官款不用白不用,一年是个借,十年也是个借,招商局并购了旗昌之后肯定资金暂时会紧张,那就十年吧。沈宝桢让三人回上海后给自己写一个详细的书面报告,并将具体的筹款办法写清楚,这可是要给西宫太后上报的。

    局终于做好了,沈宝桢浑然不觉。沈宝桢哪里知道盛宣怀死缠烂打让自己出银子背后另有一个今天阴谋,左宗棠筹借的外国贷款基本搞定,左宗棠为了节省利息,将朝廷批准的贷款额度分了一下,逐批次的贷。左宗棠还有一个算盘,当年太平军侍王李世贤攻占苏杭,杭州的府台王友龄上吊自杀,整个江浙陷入极度恐慌状态,尤其是商贾财路阻断,不少人商贾的金银珠宝、娇妻幼女都被上帝派来的子弟兵给掠走了,自己快马加鞭,带着浑身鲜血的湘军弟子从李鸿章的老家皖南一路杀来,将太平军驱逐出杭州城,并担任浙江巡抚,怎么说自己也是闽浙一带的父母官,巨商胡雪岩又是送棉衣送大米的,自己要跟沙俄傀儡阿古柏最后决战,江浙的这些子民们总不能干瞪着眼珠子看着自己曾经的父母官带着子弟兵们在西北挨饿受动,还要挨阿古柏的揍吧?江浙一直是历朝历代的钱袋子粮仓,商贾云集,这一次那些大老板土财主怎么着也得想办法接济两个银子。就在徐润带着收购旗昌的订金条儿找到盛宣怀的时候,盛宣怀以钱为由稳住徐润,自个儿到书房立即快马飞书李鸿章,接到书信的李鸿章赶紧回复密信,一定要找到沈宝桢,沈宝桢跟左宗棠的关系比较微妙,尤其是在马尾船厂的那一档子事,一旦左宗棠逼着沈宝桢给自己打仗筹银子,沈宝桢还真不能拉下脸,江浙的这些土财主又多,当年有救命再造之恩,加上胡雪岩一忽悠,左宗棠还真就能将江浙的银子给忽悠到西北战场上去,那样一来左宗棠在西北的胜算就有了十分,到时成了大清帝国的西北门户,自己调任沈宝桢分裂南洋势利的苦心就全白费,旗昌一定要收购,这正是一个釜底抽薪的好机会。李鸿章受命盛宣怀,一定要蛊动沈宝桢从地方财政、盐商、各埠商人筹措银子,江浙的商人按照点人头购买招商局股票,这样一来江浙的银子抽走一百多万两,等左宗棠伸手借银子的时候,江浙的父老乡亲想帮助这位曾经的救命恩人、父母官大人都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搞定沈宝桢,三人回到上海是通宵达旦地写报告,到了30日这一天,招商局的书面报告就送到了两江总督衙门,沈宝桢一看,他妈的,商人就是商人,无商不奸,借了朝廷的官款,还要彻彻底底地利用两江总督衙门的公信力为招商局筹银子。唐廷枢他们筹集另外一百二十万两银子的第一条路就是劝令旗昌中的顾福昌家族等华商将其二十万股本退出,转投招商局。接下来的招术就全是打着两江总督的牌子买股票,请两江总督下令两淮盐运司,劝令两淮盐商购买招商局股票,按照登记在册的盐商测算,能有七十九点儿万两银子入账;还有下令各藩司各海关道随时劝谕各商埠富商购买招商局股票。

    12月31日,书面报告得到沈宝桢的全力支持后,招商局正式向旗提出了六项交涉条款。两天后,也就是1877年元月2日,唐廷枢谕旗昌草签了购买该公司产业的契约。第二天,旗昌给招商局发来了书面函件,详细罗列了该公司出售给招商局的全部财产的账目清单。十二天后的元月15日,旗昌轮船公司举行股东大会,大会表决通过清理产业并提出了将财产出售给招商局的合同要求。就这样,横行中国内河沿海最大的殖民航运企业旗昌轮船被招商局收归囊中,早年英美大使馆降半旗致哀的顾福昌用于入股旗昌轮船公司的资产金利源码头货栈正式回归到大清帝国的怀抱。

    很快,收到旗昌轮船公司股东大会决议的招商局傻眼了,在旗昌并购案的过程之中,一个巨大的阴谋正象一张大网向轮船招商局张开,旗昌、太古象地狱释放出来的幽灵,让招商局遭遇前所未有的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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