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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踪。于是每天,她至少有三次以上的机会可以和季橙“不经意地”走个对面。
早上季橙会雷打不动地去学校商店买早点。
第二节课的时候,会上厕所。
课间操后打一会儿篮球。
午饭喜欢去第二食堂点小炒。
下午的课外活动会去足球场踢一个小时的足球。
单车停在高一区3号车棚。
放学后绝不在学校多停留,要么和周浅易、蒋小光、苗言东去游戏厅打电玩,要么回家。
聂双选择在不同的场合和时机,顶着她就算有些凌乱倒也活力十足的、有着斜曲刘海儿的清爽中短发,行走在季橙的必经之地。
轻轻靠在栏杆上,背对着通道,等他经过。耳朵像是长了眼睛,能从方圆几百米外迅速辨别出属于他的独特的脚步声,每走近一步都能夸张地感觉到血管里的血液在加速流动。
哄骗同桌和自己一起出去小走,假装不经意地瞥过他帅气的眉眼,稍微停顿一两秒,又迅速垂下眼睛,假装若无其事地和同桌闲聊。
拿着英语书,坐在足球场看台上的东面第一排位置,季橙走过来时,嘴角含笑,微微注视和打量,偶尔和他的目光对视,心里一阵阵悸动,觉得再多的挨饿受冻也是值得。
天知道聂双把多少时光花费在季橙身上。正是因为年轻,有太多的时间可以任意挥霍。那时的聂双,一直以为只要有所付出,就必定会有所收获。就像相信春季播种,经过一段精心的照顾,松土、浇水、除草、灭虫在秋季就一定会收获一样,聂双觉得经历了自己如此这般的全心投入,季橙总会知晓她的心意并迅速掌握主动权,一一回应,直到两人的关系一锤定音。
可是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爱情是世界上最没道理的东西,它不是天道酬勤,不是你通过辛勤的努力和付出就能得到百分百的回报;它不是数学题,只要演算方式无误就一定能找到正确的方向和出口,求到正解;它需要两个人彼此情投意合,共同努力才能持续下去──却又因为任何一方单方面的放弃,就脆弱地瘫痪到底。
没人能说得清它是什么。
可是,你知道的。
它在那里,它就在那里。
其实季橙何尝不知聂双的心意。
尤其是在周浅易整日里“我妹妹今天”“聂双说”“聂双觉得”“我妹妹认为”的碎碎念中,聂双──周浅易的妹妹,这个有着美丽大眼睛的女生,找准一切机会和自己偶遇的女生,爽朗的笑声中带着几分怯意的女生,偷看向自己慌张得会紧紧握拳的女生,着实让自己过目难忘。
周浅易的这番苦心,怕是比周浅易自己想象得还要来得奏效。除了思考周浅易到底有多想让自己做他的妹夫、周浅易到底欠了他妹妹多少钱之外,季橙偶尔也会想下自己和聂双发展的可能性。
说不喜欢,那是骗人的。
可每每这样的想法刚一露头,便有一种奇怪的罪孽感。
想早恋的时候,已经晚了──这绝对不是季橙想要的结果,可人尽皆知,高中时代的爱情,终归的结果,一概是毕业就分手。所以,绝对不和最好的朋友的妹妹谈恋爱,是季橙做人的准则之一。
他警告自己务必做到无视聂双的情意。
杜绝一切有可能深入接触的机会
尽量敬而远之。
面对周浅易的时候也故意假装听不明白。
──可是这准则,在聂双暗恋、明恋,以及周浅易的双重夹击下,让他动摇了,他在这冠冕堂皇的准则上站立,摇摇欲坠。
如果没有那一天,或许季橙,真的可以坚持着自己那可笑的准则,或许也会同一个女生谈恋爱,至少不会是聂双,至少不用担心,有朝一日两人分手,不必担心失去周浅易,失去周浅易这个曾经那么深深信赖的朋友。
***
那天是季橙的生日。
周浅易、蒋小光、苗言东早早地在g中附近订了一所酒店,叫了一起踢球的朋友,准备放学后一起庆祝。
聂双当然早就通过周浅易知道了庆祝的地点和时间,虽然很早之前就买到的礼物此刻就安静地躺在她的课桌内,在季橙没有主动邀请的情况下,她无法彻底抛却自尊,不顾一切地、没有任何身份和缘由地,出现在季橙的生日party上。
上课的时候一直在发呆,一直持续到最后一节课。
笔记本被大脑一片空白的她划破一道道口子。
想破了头也找不到要怎样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参加季橙的生日party,并亲手把礼物送给他。
季橙季橙季橙。
要怎么办呢?
满脑子都是你。
当聂双觉得情况有些异样的时候,几何老师已经走到她身后,趁聂双不备之际把笔记本抽了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想好对策,听到几何老师缓缓念道:“季橙。”
班里一阵哄笑。
几何老师问:“二班的季橙?”
聂双羞得不敢抬头。
“聂双,我看你不如去教室外站一会儿清醒下,好好反思下,为什么你的几何从来没有及格过,对‘季橙’两个字却写得如此出神入化。回头我找你。”
耳朵在轰隆隆地响,聂双已经听不到周遭的同学在议论什么,只感觉自己像个木偶人一样站起来,走到班级们正对着的走廊,靠着墙根,站稳。
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的视线慢慢变暗,偶尔有任课老师经过走廊,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她,疑惑目光的百般探寻里,比八卦记者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知道站了多久,几何老师口中的“回头”原来竟是这般难熬的时间长度,好不容易下了课,同学们陆陆续续出了教室,看到她,想笑又不敢笑,或是想要保留聂双那可怜的自尊心,假装没看到她,渐渐逐一消失。聂双站得双腿发软,变换着双脚调整姿势时,几何老师这才出现,她以为终于可以结束了,却听到对方说:“现在跟我去办公室。”
她拖着站麻了的双腿去办公室,接受几何老师长达两个多小时的语重心长的、苦口婆心的、恨铁不成钢的、痛心疾首的谆谆教导后,终于在晚上7点多的时候,重新恢复了自由身。
聂双抱着试试看、豁出去的心情拎着买给季橙的礼物赶到酒店指定的房间,却被告知15分钟前刚刚离开,貌似去了哪家ktv唱k。
打周浅易的手机,被告知关机。她没好意思联系蒋小光──她懂得如何及时而有礼貌、有分寸地拒绝自己并不喜欢的人,也懂得绝不利用被自己拒绝过的男生为自己做任何事情。
何况严格说来,季橙还会是蒋小光的情敌。
晚上9点钟,繁华的街道车如流水马如龙,黑夜彻底覆盖整座城市,也彻底覆盖了这座城市里的人们的喜怒哀乐。
聂双把送给季橙的礼物拿出来,那是她从同学的朋友手里,花高价买来的有着球星卡卡亲笔签名的足球──那是季橙最喜欢的球星。
可是现在又有什么意义呢?只是一扬手,她不发一言地把礼物扔到了垃圾桶里,站在这家名为“接头暗号”酒店门前,号啕大哭。
等到有陌生的号码打过来的时候,聂双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地按了拒接。这时,她才发现手机已经有十几通未接来电,家里的、周浅易的、蒋小光的,还有几通就是刚刚被自己拒绝的。现在,它又开始执著地叫起来。
她终于按了接听键。
“聂双吗?”
很好听的男声,低沉的声音中带着焦急的语气。
她开了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嘶哑的“嗯,是我,你”“你的声音怎么了?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这个声音,跟季橙还真是像。聂双苦笑,可怎么可能是他呢,他的手机号,周浅易曾经给过自己,她早就烂熟于心的,存在自己手机号码里,名字为“一”是的,季橙对她来说,就是一,唯一,一切,排在最前面的“一”
“你是”沙哑的声音在这黑沉沉的夜里,自己都觉得有些可怕。
“我和你哥在一起,你在哪?”不容置疑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回答“你叫我哥过来吧,我在酒店门口。”还没说完,大滴的眼泪又“噗嗒噗嗒”掉下来,她坐在酒店招牌旁边角落的台阶上,缩成一团,像个等待家长认领回家的孩子。
5分钟。
10分钟。
15分钟。
朦朦胧胧之中,聂双听到有人叫自己:“聂双,聂双。”
一定是在梦里的,眼前的季橙穿着jack?jones的黑色长袖纯棉t恤,领口的扣子开着,四颗斜排上去的白纽扣像是调皮的眼睛,此时,这眼睛的主人正扶着她的双肩,急切地盯着她看。
她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挣扎着整理了头发。嗯,聂双,你说过的,要随时展示给他自己最好看的一面,哪怕是在梦里。
她想说的有很多,这时想起给季橙的礼物,猛地站起来,却也一下子清醒了,原来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在无数个梦里出现过的季橙,此刻真的在自己眼前出现了。
她不由分说地跑向垃圾桶,可是晚了。垃圾桶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礼物的影子?
季橙疑惑地跟着跑过来,还没来得及问,聂双“哇”的一声,鼻涕眼泪一气儿齐流,再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
“生日礼物”聂双的声音越发嘶哑“卡卡”
聂双哭得呜呜咽咽,可是季橙揽过她在自己的怀里,把头埋在她的短发中。聂双听到季橙轻轻的叹息,他说:“傻姑娘。”
聂双再一次觉得自己陷入了梦里。
她抓紧季橙的背,大胆地把下巴贴在他的肩上作出回应“季橙,我看过美国拍的一部电影,叫逃离克隆岛。它里面有一句经典台词:当你喜欢一样东西,闭上眼睛祈祷──不理你的那个人,就是上帝。”
季橙没有说话,他只是用手轻抚她的头发,再次抱紧她。
聂双接着说“季橙,不要不理我。不要故意忽视我的努力。”
过了很久,季橙才说:“聂双,你现在的声音真难听!”
那天的夜晚叫聂双终生难忘。她并不知道,季橙送她回家以后,在她家的门外站了很久。
聂双每次都在足球场上偷偷为自己准备矿泉水,没有让他动摇。
在只要他出现的球场上大声地叫着他的名字喊着“加油”没有让他动摇。
在他经过的地方偷偷地打量他,没有让他动摇。
在电台里匿名给他点歌,没有让他动摇。
在他发现她塞到自己课桌里的他所喜欢的体育杂志时,没有让他动摇。
在她设置的无数个“不经意的巧合”里,都没有让他动摇。
但在那天晚上的ktv里,听着喝醉的蒋小光讲聂双被罚站的事情,不甘心地抓着他的衣襟大声质问“凭什么我对她那么好,聂双只是喜欢你”的时候,心中有什么东西被迅速地点燃。他顾不上许多,随手抓过一件外套冲出去,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一部手机,总算知道她在哪里。
见到聂双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差点失去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有那么多可笑的理由。
绝对不和最好的朋友的妹妹谈恋爱?让它见鬼去吧!
在这个为了爱情勇往直前的女生面前,季橙,你为什么要显得那么可笑、无力而荒唐。
聂双,你是聂双,你是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聂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