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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那人一字一板地说。
胡爱爱转身把电话丢在桌上,飞奔下楼去。她好久没有这样冲动过了,下楼梯的时候绊了一下,差点儿从楼梯上滚下去。站定之后,她对自己说:“我这是怎么啦?”她用手捋了捋刘海儿,对自己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继续飞奔往下跑。
胡爱爱站在马特对面的时候,忽然有些感动,因为那个男人身上大包小包挂了竟有六只之多。胡爱爱说:“你这是干什么呀?”马特说:“啊?大老远跑来看你,总得给你带点礼物吧。”
“带一个就够了,弄那么多干吗?”
马特面露顽皮之色,咧嘴一笑,说道:
“又不是都给你一个人的。”
“噢。”
胡爱爱说着,就去接他手中的包。他们一起把包送到楼上,洗了手,转身一起约好下楼去吃饭。临出门马特又问:“可以用一下你的洗手间吗?”
“当然可以。刚才怎么不说?”
“有点儿不好意思。”
两人相视一笑,感觉上仿佛已经交往很久了,没有一点陌生感。街对面那家湘菜馆不错,胡爱爱常爱在那儿请客。他们过街的时候,来回穿梭的车很多,胡爱爱不由自主地拽住身旁男人的衣袖。马特是一个敏感的男人,他很快就接到了这个信息,并把它转换为对女人的百般呵护。
“爱爱,当心点儿!让我拉着你的手。”
他的大手拉着她的小手,走过没有斑马线的慌乱街头。爱爱感觉到那只手的肉很厚实,让人有一种安全感。“安全感”三个字落到胡爱爱脑子里的时候,她整个身子都感到轻飘飘的,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和老虎在一起的日子好是好,就是没这种感觉。
在吃饭的时候,马特把来意简单地说了一下。他说这次来呢,是为生意而来。他说自己是一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哪儿有生意就像猫闻到腥味儿似的,生意人就会往哪儿走。他说上回在火车上,他记得有人给胡爱爱打过一个电话,说有一个大型灯光音响工程“cc工程”问爱爱是否“吃得下”爱爱当时就说“吃不下”不想接。马特说,这次他来就是为这事,他说“cc工程”他想吃下来,不知爱爱肯不肯帮忙。
胡爱爱当时就拿出电话,手指在上面“滴滴答答”点了一阵。电话接通的时候,爱爱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妩媚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嗲,她说:“申老板呀”
4。浆果黄西装口袋
马特来的时候,胡爱爱存折上正好有六万元的存款,这是她除工资以外,靠做工程赚来的钱,稳稳当当存在存折上,想着过一阵子等攒够了钱,在湘江边买一处房子。
马特的出现打乱了胡爱爱的计划,一是两个人在一起开销变大了,二是马特问胡爱爱借了一万元作为本钱,他说他要在长沙大干一场,他说生意上的事他最在行。
胡爱爱以前是个很精的女人,别说问她借一万块钱,就是借一块钱,那也得费半天口舌。但马特就有那么大本事,在他们见面后的第三天,一万块就从胡爱爱的户头上飞到了马特浆果黄西装口袋里。
那只西装口袋好像特别能吞钱似的,一大袋钱放进去,没一点痕迹。他们像一对真正的情侣那样,手牵手走在街上,没人知道他们相处只有三天。
他们的关系并不像别人想象的那样,一见面就上床了。他俩虽然同居一室,但并没有真正的身体接触,马特尽量表现出对胡爱爱的“尊重”这让爱爱觉得挺感动的。
他们是在两个星期之后有了那种关系的,在此之前他们连拥抱都没有,最多就只是拉拉手,而且还是两人一起在街上走的时候。等回到家里,马特变成了绝对的君子,他要换衣服的时候,一定要爱爱转过身去。
爱爱说:“谁要看你!”
马特挥挥手说:“转过去,转过去。”
胡爱爱背过身去的同时心想:“这男的是不是有些不正常啊!”正想着,马特已经换好衣服凑过来说:“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你真可爱!”
5。欧阳果香
胡爱爱的母亲欧阳果香是一个略带神经质的时髦女人。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女儿被一个男的骗了,她半夜给女儿打手机,女儿关机了。
她感到不对劲,披衣从床上坐起,在秋天微凉的空气里,她感到自己揪住衣角的手有些抖。
“啊,我这是怎么啦?”她听到自己在半夜里跟自己对话的声音。大床的另一半已经空了,自从胡爱爱三岁那年,欧阳果香跟丈夫分开到现在,她身边的男人就没断过。她是一个有魅力的女人,又会生活,一直是不少男人追求的目标。女儿小的时候,日子过得有遮有拦的,和男人约会总有“偷情”的味道,生怕女儿看到了“影响不好”自从女儿大学毕业后到省会长沙去工作,欧阳果香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跟男人约会了。
———你现在越变越年轻了。
———因为我自由了。
———女儿要去长沙了?
———是啊,我终于有了自己的空间,再也不用担心我家爱爱会看到什么了。
她手里拿着一支烟,一边给男友打电话,一边不时地吸上一口,烟雾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眼前出现了可爱的小丫头从小到大的一幅幅画面,她想,日子过得真快呀。
现在,爱爱在长沙已经工作五年了。这五年间她没少替女儿操心,总是担心有坏人要骗她的宝贝女儿。女儿自认为能干,母亲的话她自然是听不进去的,有时在电话里也跟母亲吵架,怪妈妈瞎操心。
“妈,你放心好了,我又不是没长眼睛,什么骗子不骗子的。他要真是个骗子,我还能看不出来吗?”
妈妈说:“等你看出来就晚了。男人是什么?男人是戴着帅哥面具的吸血鬼,妈还不是为你好,怕你吃亏。男人嘴甜的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过后翻脸不认人。”
爱爱说:“妈,那是你遇到的男人吧?你别把自己的遭遇到的全都强加在女儿头上,我可不是你———我和你不一样。”
“女人和女人都一样”
她们总是在电话里吵来吵去,争执不下,最后总有一个要愤愤然先挂电话,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她们母女俩每年都要换一只新电话,因为摔电话的频次过高,电话机总是受不了这两个女人的脾气,一次又一次地罢工。
欧阳果香是一个半仙式的人物。她第六感觉准得很,如果她半夜醒来想起女儿,抓起手边的电话立刻就要给女儿打。她刚才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见一个戴面具的男人正把手伸向女儿的口袋。
欧阳果香在梦中大叫了一声,然后从噩梦中醒来,醒来后依旧看见那个戴面具的男人站在跟前,她伸手去抓,却抓不到他。她害怕极了,匆忙间捻亮手边的灯,她看到衣架上有男人遗留下的一件西装“原来是西装的影子在作怪呀!”
“浆果黄色西装?”欧阳果香不记得刚刚离去的那个男人,有过这样一件衣裳。
6。爱爱关掉手机的晚上
爱爱关掉手机的那个晚上,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那天晚上马特因为生意上的事回来得很晚,爱爱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湿得呢。她顺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书架上有的是装帧漂亮的图书,都是从母亲那儿要过来的。母亲是一个文字编辑,挑了一辈子错别字,有时爱爱开玩笑,跟自己的男友说:“我胡爱爱在我妈眼里,就是一个错别字。”
这句话马特听了,觉得很有意思,有两天他干脆改称爱爱为“错别字小姐”他对爱爱很尊重,经常主动提出要去住旅馆。他说:“像咱俩这样孤男寡女的,同居一室总不太好吧?”
“你怕什么,不会是外地还有老婆吧?”爱爱伶牙俐齿,说话尖刻。
“噢,老婆倒是就你一个,我就是担心你妈———”
“放心,我妈她不会来的,她自己还忙着呢。”
“她忙什么?”
“恋爱呀。”
“她还真有功夫,连我都没功夫恋爱,忙死了。”
“你忙什么呀?”
“忙挣钱呗。老婆,我将来要让你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别这么说,我不是你老婆。”
“那你是———”
“一般朋友吧。”
“噢,闹了半天才是‘一般朋友’啊。”
马特的脸一下子阴郁起来,他不高兴的时候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上去就像另外一个人。胡爱爱已经记不起第一眼看见这个男人时的情形了“应该是在火车上吧?”“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呢?”她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怎么啦?你生气了?”胡爱爱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道。
马特不说话,一张脸煞白的,看起来有些吓人。这时候,胡爱爱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见是老虎打来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喂,睡了吗?”
爱爱懒洋洋地说:“还没呢。”
“那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
“现在啊?现在都几点了。”
老虎在电话那端发出黏糊糊的声音:“过来吧,我想你了。”
“不行,真的不行,我累了,想早点儿睡了。”
老虎说:“不会屋里还有别人吧?”
“你无聊!”
说着,胡爱爱就把电话给挂断了。放下电话她才看到马特正在床边一声不响地收拾东西,他把黑色拉杆箱横陈在地上,紧锁着眉头,一件接一件地往箱子里放衣服。
胡爱爱冲过去拉住那些衣服,问:“马特,你要干吗?”
马特用忧郁的眼睛看了胡爱爱一眼,说:“我看,我还是走吧。”
“你别动不动就这样好不好,咱们又不是三岁两岁的小孩了,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呀?”
“那你就别管了,我就是露宿街头,也跟你没关系。反正咱们只是一般朋友嘛,又不是什么特殊关系。借你那一万块钱,我会尽快想办法还你。我就是去打零工做苦力,就是去卖血,也要把钱给你还上,行了吧?”
“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明白,你”两人正在争吵的时候,老虎的电话倒又打来了。胡爱爱拿过手机来看了一下,就“咔”地一下关掉了。刚才还叮叮当当唱得欢的小东西,一下子哑掉了,整个房间布满了黑压压的情绪,让爱爱觉得心都快要爆炸了。
与此同时,一个女人一遍接一遍地拨打女儿的电话,每一遍结果都是一样的:“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