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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季节的哈尔滨,比照上江市来说,就少了一些暖意,夏天在这里,似乎刚刚睁开她明媚的眼睛。这是一座颇具魅力的北方城市,大街上,随处可见洋溢着俄罗斯风情的建筑物,这些古老的东西,总能把土生土长的老一辈人的心思,唤回久远的年代,抚摸着他们记忆里锈迹斑斑,品味着酸甜苦辣的故事,用现时的情感,去修复那些早已破损,但却值得永久珍藏的往事,苍老的人生里,这时倒也能摇曳出青春倩影,无言中就享受了一顿精神大餐!
然而冯仲这次来到哈尔滨,却是忧心忡忡,看什么都是灰雾蒙蒙。齐勒河穿越工程的追加预算,究竟能不能被甲方认可,现在就看眼前这几个年轻人,到时怎么开口了。两天来,冯仲在这几个小爷身上,连吃带送,已经花出去十多万块钱了。
这会儿冯仲他们呆的这个地方,是东方佳人俱乐部里的独秀保龄球厅。取名独秀,意在这个豪华型的贵宾厅里,只有一条球道,经济实力不济的人,一般不来这里消费。
这时一个板寸头,戴副金丝眼镜的年轻人,打了一个小满,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冯仲,立马站起来鼓掌叫好。坐在他对面的局长助理、齐勒河工程协调小组副组长雷霆钧,也跟着站起来鼓掌。
干啥呀冯局长?板寸头走过来,扳着脸说,就打了一个*小满,也值得你老人家,这么起劲吆喝?操,意图也太闪亮了吧?跟你说冯局长,俺们这些人,可都知道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能不能熔化,不差你这点掌上的温度。
冯仲晾在了那儿。冯仲心里哪能好受?想想自己也是快过五十大寿的人了,居然让一个二十来岁的小王八蛋随便数落,觉得脸面没地方搁,掉价掉到清仓大甩卖上去了。然而甲方和乙方的关系,就是这样,哪怕此时甲方抱来一个婴儿,你冯仲也不能充长辈,你也得管婴儿叫小叔小舅什么的,甲方的快乐,一向是建立在乙方的痛苦上。
冯仲这么一走神,板寸头又有词了,怎么着冯局长,我得罪您老人家了?没关系,你要是不高兴,咱就散伙,多大点事呢。
冯仲一愣,接着把一张笑脸,送向板寸头,恭维道,肖科长,你就拿我当保龄球打吧。
板寸头说,我操,冯局长,你这不是拿合作伙伴找乐是啥,我有那胆?
冯仲低三下四说,理解万岁!
周围的人,纷纷朝这边张望。
冯仲看见雷助理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像是要决堤,就干咳了一声,意思是示意他不要冲动。
雷助理是想冲动,但见冯局长给来了暗示,他只得无奈地把头扭向一边。
该冯仲出场了,冯仲把一个十五磅的绿色球,随随便便就掷了出去,却是意外打了个大满贯,讨来稀稀拉拉的掌声。
冯仲回到坐位上,脸上没敢表现出打了大满贯的*。
坐在冯仲身边的小胖子,许是觉得板寸头刚才过于挤兑冯仲了,于是主动找话圆场,说道,冯局长,肖他,刚*当上科长没几天,这会儿逮谁拿谁找领导的感觉,他的话,您别往心里去冯局长。其实肖他,就是嘴巴损点,人是绝对够意思,你冯局长的事,甭管是大是小,肖他压根儿就没含糊过,做梦恨不能都帮你忙。
冯仲瞟一眼正在扭腰的板寸头,对小胖子说,你和肖科长怎么对我,我心里还能没数?不说不笑不热闹刚说到这,冯仲从裤兜里掏出振动了老半天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号码,起身冲小胖子点了一下头,表示抱歉。
走到小酒吧前,冯仲才接手机。
冯仲闷闷不乐地说,我现在没在上江,在哈尔滨呢。嗯十点,或是十一点吧,你再打过来吧。
这个号码,下午就在冯仲的手机上显示了,他当时接听后也像刚才这样,让对方晚上打过来,现在他又让人家再晚一点打。
板寸头刹不住车了,连着打了两个全中,乐的眉飞色舞。
再次轮到冯仲出场,他这回拿了一个十一磅的红色球,摆开架式,刚要做动作,脚底下就飘了,身子一晃,左胳膊一甩,扑通摔倒在地,十一磅的红色球脱手后,在球道上砸出当的一响,划着曲里拐弯的弧线,向前滚去。
板寸头一惊一乍走过来,扶起冯仲说,服,服了行不,冯大局长?您老人家就别再演苦肉计了,这真要是演砸了,摔断胳膊跌了腰的,你说我受得起吗?
雷助理刚解手回来,见状一脸惊慌地问,冯局长,没摔坏吧?
冯仲嘴上说没事,可心里直叫屈。刚才他这一跤,并不是为了取悦甲方而故意摔倒的,那一刻他只觉得眼前金星迸射,腿肚子松软,糊里糊涂就倒下去了。
冯仲回到饭店时,时间过了十点钟。他脱下西服,刚坐进沙发,齐勒河工程项目部的几个负责人,就过来看他,顺便汇报了一下工程进展情况。听听没什么新鲜内容,冯仲就说他累了,想早点休息,几个负责人就没再罗嗦,退了出去。
冯仲从小冰箱里,取出一听椰汁,打开喝了一大口,感觉火烧火燎的胃里,好受了一点。他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调出那个有约的号码,犹豫了半天,也没把信号发射出去。他叹口气,放下手机,把双脚搭到床边上,眼睛眯了起来。他的这个静止姿态,刚保持了一分多种,手机就响了。
他想这个电话,差不多就是刚才自己想打而没有打的那个电话,就慢腾腾拿起手机,也没看号码就接了。
冯局长,你没休息吧?
冯仲一听是毕庆明的声音,两只脚蹭一下从床上收回来,身子往上一挺,顿时精神了,瞪着眼睛问,你还在湛江?
下午,又回到广州了。冯局长,我刚才从北京得到消息,说是下午部纪检委书记,把邹云叫到北京谈话了,这件事,不知冯局长知道不?
出什么事了吗?冯仲脸色阴下来。
嗯毕庆明说,听这里消息灵通的朋友说,咱们的合作伙伴潘总,可能在香港出了点麻烦,好像北京也有动静
你的意思是冯仲的两条眉毛,往一起揪着说,有关部门,是不是已经把麻烦,找到了部里,部里找邹书记
毕庆明道,这倒不一定,冯局长,我不过就是这么想了一下,顺便问问你那里有没有什么信息。
冯仲不满地说,我不知道邹书记为什么事去的北京,我远在千里外,我能得到什么信息。依我看,那边的纯净水(指走私成品油)生意,你先不要做了,有点损失,就有点损失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我明白冯局长,你放心好了,我这也是过于谨慎了。
你在那条道上走,就得时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说毕老总!
是是是,冯局长。
结束跟毕庆明的通话,冯仲心乱如麻,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惶惑。
冯仲想,毕庆明刚才肯定没有把肚子里的话掏干净,他十有*知道邹云是为何事去的北京,看来东能那里的臭味,已经飘出来了。他有种预感,一旦部里插手东能的事,那就不是件小事了,被揭开锅的话,底线究竟在哪里,自己是估摸不出来的。这些年来,毕庆明从来就没把东能的帐外帐,当成家里的事跟自己嘀咕,平时这小子所汇报的那点东西,都是浮在东能皮毛上的露水珠,东能的核心秘密,也只有他毕庆明、郭田和江小洋有数,在掌握东能内幕情况上,自己甚至都没法跟范久鸣比。郭田是范久鸣的死党,郭田知道多少,范久鸣就知道多少,不像他妈的毕庆明,老是跟自己遮遮掩掩,躲躲闪闪,有事没事专挑好听的说,专拣不痛不痒的讲,除了让你痛快花他的钱以外,其他事,他就回避你了。
这时邹云的影子,就在冯仲的脑子里转开了。邹云来到上江不久,就有人拿邹云当包公,递匿名信捅毕庆明和东能,冯仲知道以后,就趁机拿话敲打毕庆明,还把一些他也在心里画魂的事,拿出来问问具体细节,谁知毕庆明吭吭吃吃,叫冯仲觉得从他嘴里捞点干货,比他妈的挤牙膏还费事,想在邹云面前给他打打马虎眼,都没办法打到正地方,那天气得冯仲脸上一直没有好颜色。
而毕庆明,也正是从那时候起,开始琢磨邹云了,觉得邹云是个满面笑容的危险人物,他对自己和东能产生了兴趣,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有必要寻找机会,在他身上做点文章,那样的话,日后就算撵不走他,也得让他大伤元气,人不人鬼不鬼,从此远离东能的人和事。
冯仲冷冷一笑,想起了毕庆明在邹云身上,敲敲打打搞的那些小动作,差不多都没收到效果。拿宁妮当药引子,制造桃色新闻,结果变成了一场闹剧;借桥牌赛之名,拿一万块钱试探邹云是不是同路人,结果也是鸡飞蛋打。
冯仲自言自语,小把戏啊毕庆明,你还自以为高明得不行呢!
冯仲想,毕庆明拿邹云,看来是演不出什么好戏了,现在也就剩下自己扣在北京的那张牌,还能杀伤他邹云,但愿那张牌,就这样一直扣下去,将来没事也就罢了,万一有点什么在他邹云手上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麻烦,再翻开那张牌给他邹云看,就可以跟他邹云,达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双赢协议,从他脚下找到一条溜走的小路
三下轻轻的叩门声,把冯仲从黑暗的回忆里,唤回了灯光柔和的现实,他的两束目光,腾一下扑到了咫尺外的门上。
笃——笃——门上又掉下来两声,冯仲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心想都这个钟点了,会是谁呢?这么想着,就朝门走过去。
打开门,一股香气扑了他满脸,一张年轻女人的面孔,摆在了他面前。
雷先生,对不起,临时有事,过来晚了。女人说,笑了一下。
冯仲打量着这个女人,猜测她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于是心里就有数了。这样一个女人,在这样的钟点来找能源局局长助理雷霆钧,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业务呢?
你找错人了,小姐。冯仲说。
咦?女人一愣,身子往后一仰,瞅着门上的号码说,哟,对不起先生,打扰您了,我找错房间了。
冯仲什么也没说,挥手把门关上,吊着脸走到窗前,哗啦拉开窗帘,望着漆黑的夜空,腮帮子上的肌肉,一阵阵痉挛。不知过了多久,他折到床前,操起电话,准备下手按键时,却突然僵住了,像是浑身的神经,都冻住了似的。他这是想往雷霆钧的房间打电话,但他不知道这里的内线电话怎么打。他把手里的话筒放回去,一屁股坐到床上,半天没动一下。
冯仲咬着牙,拿手机打通了雷霆钧的手机,开口就是一句,你过来!
工夫不大,雷霆钧在门外敲门了。
没锁!冯仲说。
推门进来,脸色惊异的雷霆钧,站到了脸色阴沉的冯仲面前,快速地四下看了一眼,叫了一声,冯局长。
冯仲上上下下,看了他好几遍,没发现他的装束有什么问题,就说,雷助理,这齐勒河的追加预算款,咱们还没装进口袋,你就开始消费了?
雷霆钧支愣着耳朵,皱了皱眉头,像是没听懂冯仲的话。
冯仲转过身说,刚才找你的小姐,找到我这里来了!
雷霆钧的脸,一下子红了,解释道,冯局长,你听我说
说不说,也是这么回事。冯仲挥挥手,算了,早点休息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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