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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灯光中,他的肌肤细腻如羊脂白玉,目如点漆,唇似涂朱。
青年的五官如此精致完美,只是像这样静默不语地缓步前行,就十分的……赏心悦目,彷如名家笔下的一幅画。
两人一路沉默不语,只听那烛火燃烧的滋滋声偶尔响起,越发显得静谧。
端木纭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这一路的疲惫一扫而空。
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陪着他,已经让她很高兴了。
端木纭的眼睛更明亮了,如宝石,似星辰。
突然,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加快了步伐,一把拉住了他空闲的右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掌心干燥温暖,掌心有几个粗糙的薄茧。
“……”岑隐浑身剧烈地一颤,下意识地停下了脚。
岑隐一动不动地站着,他的理智告诉他,他该缩回手,但又舍不得掌心的温度。
她的手与他迥然不同,细嫩,光滑,而又温暖。
一种让他眷恋、让他不舍的温暖。
两人皆是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岑隐突然动了,牵着端木纭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端木纭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唇角翘得更高,笑意蔓延到眼角眉梢。
她的笑容那么温柔,那么璀璨,仿如那阳春三月的春晖。
一路无语。
两人在岑隐的引领下一直来到了帝陵东北角的副陵。
岑隐把灯笼放在了一边,在偌大的墓碑前跪了下去,端木纭也跪在了他的身旁。
两人恭恭敬敬地对着墓碑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行过礼后,岑隐抬起头来,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前方的墓碑,神情凝然不动。
他依旧没有说话,但是浑身的气息却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透出一股子深邃的悲凉与思念。
岑隐跪着没有动,端木纭也没有动。
时间沉默中缓缓地流逝。
端木纭心头泛起一种酸楚的痛感,一点点地蔓延开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岑隐盯着墓碑上的“薛”字,率先开口道:“我的本名叫薛昭……”
岑隐幽深的眸子更复杂了,他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与人提起这件事,他本以为他会让这个名字永远淹没在那遥远的过去……
他何曾想到有一天,他会主动告诉一个姑娘,他真正的名字,他真正的身世。
端木纭看着岑隐轮廓分明的侧脸,静静地聆听着,神色恬静。
虽然没有人跟她说过岑隐的身份,但是早在当年华藜族族长指认岑隐是他的外甥镇北王世子时,端木纭就隐约猜到了岑隐真正的身世,只是从来不曾向岑隐求证罢了。
此时此刻,端木纭的心头复杂了。
她很高兴岑隐愿意告诉自己这一切,但又同时为他感到悲痛,她简直不敢去想象这过去的十几年来,岑隐是如何一步步地从家破人亡的悲痛中,走到了今天。
他太好了,好到让她心痛。
岑隐继续说着:“我是是镇北王薛祁渊之子。十六年前,耿海奉慕建铭之命找北燕借兵,一夜之间剿灭了镇北王府,还栽赃薛家通敌叛国。那一夜,薛家满门皆灭,唯有我与姐姐薛晗死里逃生。”
“姐姐带着我一路逃到了扶青城,后来姐姐也死了……”
“从那天起,我就是为了报仇而活着的。”
“我从北境千里迢迢地来到京城,设法进了宫……一步步地来到慕建铭身旁,设法赢得他的信任,一步步地把朝政把控在手心。”
“……”
“……”
“我与慕炎终于为我们的父母洗雪冤屈,我们终于如愿了。”
从头到尾,岑隐的声音都没有一丝起伏,仿佛他在说得并非是他自己的故事,而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他身侧的那个灯笼中的烛火猛地跳跃了两下,火光在岑隐的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他面无表情,可是那幽深的眼眸中却泛起了浓浓的哀伤,更多的是无力。
端木纭依旧静默,静静地听着。
岑隐的双拳握得更紧了,手背上浮现根根青筋。
他深吸一口气,艰声又道:“但如今,我却不能再光明正大地跪在父母和姐姐跟前了。”
他不能让世人知道,他是薛家的人。
他是心狠手辣、独断横行、擅权专政、肆意妄为的东厂厂督。
这已经是他的一部分,不,应该说,这是现在的他,也会是以后的他。
岑隐突然动了,转头看向了跪在他右手边的端木纭,盯着她在灯光中尤其清亮的眼眸,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明白吗?”
他是活在阴暗深处的人,见不得人,也见不得光,现在是,将来也是。
而她不同。
她,是他这一生最灿烂的阳光。
他们两个天差地别,一个是光,一个是影,不该携手,不该并肩,不该奢求。
“……”端木纭看着他,还是沉默,樱唇紧抿。
岑隐没再说什么,从地上站了起来,跪了许久的膝盖微微发麻,生疼。
端木纭向岑隐伸出了手,示意他扶自己起来。
岑隐隔着衣袖抓住了她的手腕,顺势拉了她一把。
跟着,岑隐再次僵住了,如石雕般。
端木纭一把抱住了他,双臂紧紧地环着他的腰身,脸埋在他胸口。
两人之间从来不曾如此接近过,她可以听到他强健有力的心跳,他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馨香,感觉到她温热的气息。
他们都可以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岑隐的身子更僵硬了,端木纭则是更为用力地抱住他。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彼此的心跳声一下接着一下地响起,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有力,最后变成相同的节奏。
“砰!砰!砰!”
“砰!砰!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端木纭才低声道:“我知道。”
岑隐的身子又是微微一颤。
“你是谁根本不重要,薛昭也好,岑隐也好,在我的心里没有区别。”
“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想留在京城,我也留在京城;你想纵情山河万里,我也和你一起!”
他在哪里,她就在哪里,无论他将来怎么样,她都会陪着他。
说到这里,端木纭把埋在岑隐胸膛中的小脸抬了起来,双目再次与他直视。
眸与眸之间相距不足半尺。
少女的眼神坚定如磐石,明亮如骄阳,她的眼眸如镜子般清晰地倒映着岑隐的影子。
“我不在乎别人会说什么。”
“我想陪着你。”
她神色坦然地吐露自己的心声,精致的面庞上泛起如花瓣般的红晕,娇艳欲滴。
“……”
岑隐只觉得喉咙像是被掐住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的薄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抿紧了嘴唇,似有一声无声的叹息声自他嘴角逸出……
灯笼里的烛火越来越暗,越来越暗,最后彻底熄灭了,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他们的心跳似乎更清晰了。
“砰!砰!砰!”
端木纭想说,他们该走了,可话还未出口,就感觉到一双有力的臂膀揽上了她的腰身。
端木纭的双眸微微张大,洋溢着唯有她自己知道的喜悦,唇角翘得更高了。
真好!
端木纭放松地把螓首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聆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又响起了岑隐柔和的声音:“时候不早,我送你回去吧。”
他温热的气息随着吐字抚上端木纭的脸颊与耳廓,端木纭觉得耳朵热热的。
“好。”她退了半步,含笑应了。
岑隐又拿起了那个灯笼,牵着端木纭的手在黑暗中原路出了帝陵。
一路上,又是沉默,谁也没有说话。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策马从永陵返回了京城,来到西城门外时,城门早就关闭。
岑隐出示令牌后,城门立刻就再次开启了,让两人进了城。
现在正在宵禁,街道上空无一人,与白日里的繁荣迥然不同,只有两人策马飞驰,马蹄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尤为响亮。
岑隐亲自把端木纭送回了权舆街的端木府。
门房也知道大姑娘没回府,一直在留意着府外的动静,几乎是端木纭一到,角门就被打开了,门房婆子殷勤地迎端木纭入府,心里暗道:原来大姑娘是和曾公子出门了啊。
端木纭进去后,角门很快就关闭了,只留下岑隐一人静静地跨坐在白马上。
黑漆漆的夜空中,繁星密布,环绕在那皎洁如水的圆月周围。
岑隐静静地望着那闭合的角门,没有离开,眸色一点点地变得更幽深了。
过了许久,他才拉了拉马绳调转了方向,白马嘶鸣了一声,撒着蹄子往前飞驰了出去。
迎面而来的夜风将岑隐半束半扎的乌发吹起,浑身透着一股肆意不羁的气质。
而他那张绝美的面庞却是柔和得不可思议。
他的耳边反复地回响端木纭对他说的话:
“你是谁根本不重要,薛昭也好,岑隐也好,在我的心里没有区别。”
“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想留在京城,我也留在京城;你想纵情山河万里,我也和你一起!”
“我不在乎别人会说什么。”
“我想陪着你。”
“……”
恍如一股暖流汩汩地在心头淌过,岑隐的薄唇翘了起来,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清冷的月光下,他绝美的面庞仿佛发着光似的,璀璨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