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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目光怔怔地盯着斗篷上的那只麒麟,眸光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哥,”游君集下了太和殿前的汉白玉石阶,悄悄地凑到了端木宪耳边问道,“你说,岑督主这到底是什么打算?”
“……”端木宪也不明白,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对,也只能淡然一笑,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游君集还想再问,后方传来了江德深讥诮的声音:“端木大人还真是随机应变,令下官自愧不如啊。”
说话间,江德深走到了端木宪的另一侧,慢慢悠悠地抚了抚衣袖。
“哎,连自己的亲外孙都不顾,这么快就向着‘未来’的孙女婿了!”
江德深这句话分明就是在嘲讽端木宪是根墙头草,一看封炎得势,就抛弃大皇子,见风使舵地投向了封炎。
他还故意在“未来”这两个字加重音调,意思是未来的事还没个谱呢。
江德深没有放低音量,周围的不少大臣也都听到了,有的人不想牵扯进双方之争,毫不停留地走了,有的人故意放慢了脚步,想看看端木宪会如何回应。
端木宪虽然看不上江德深,但也不会任人骑到自己脖子上,叹道:“虎毒不食子,有的人连自己的骨肉都下得去手,算是什么?”
端木宪心底冷笑,这江德深不过是以己度人,他自己想争从龙之功,就觉得别人也是。
与这种人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不过是浪费口舌,所以端木宪甚至没为自己辩解什么,直接回击就是了。
无论是江德深还是周围的其他人,都知道端木宪是在说江宁妃之死,他就差直说江宁妃之死是江德深出的主意了。
众人的神情登时变得很微妙,暗道端木宪这老狐狸还真是骂人不带脏字,分明是在说江德深禽兽不如呢。
“你……”江德深对于江宁妃之死,多少是有几分心虚的,脸色铁青。
可是端木宪终究是没指名道姓,自己若是真与端木宪争执,难免把江宁妃之死又拱上台面,对于三皇子而言,光是那些个闲言碎语就足以坏了他的名声。
端木宪这老东西还真是好重的心计!
江德深心里暗骂,眸子里闪闪烁烁,还是没敢与端木宪再争下去,丢下一句“端木大人真是巧舌如簧”就拂袖离去。
端木宪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继续往前走去,嘴里轻声嘀咕了一句:“没事找事。”
端木宪表面上看着气定神闲,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慌的,暗暗地叹气。
在他看来,江德深争什么从龙之功就是没事找事,历朝历代,但凡涉及从龙之功多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要么荣华富贵,要么就永不超生。
按照端木宪的想法,他更想当个安安份份地纯臣,让端木家一代一代地昌盛起来,而不是当个赌徒,拿全家老小做赌注去赌,然而,他想置身事外,现实却不允许他做出选择。
哎!
端木宪再次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为自己掬了把同情泪,这段日子他的头发都不知道愁白了多少。
江德深本来不过跳梁小丑,可是他上蹿下跳地总是想挑拨离间,一次两次,也许岑隐不为所动,那么三次四次呢?
若是岑隐因此生了疑,觉得封炎对他的威胁最大,他会不会调转头来先对付封炎吗?
封炎也就算了,他若要争皇位,就该有这心理准备,可要是自己家里的大小孙女因为这两个男人反目……这种姐妹因为夫婿而失和反目的事自古以来也不罕见!
想到这里,端木宪毫无预警地停下了脚步,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是啊!他差点忘了这一点,他的两个孙女都偏偏都与这两个男人有着莫大的牵扯,这……这也太不巧了吧!
想着自家那对乖巧聪慧的姐妹花,端木宪更愁了。
一旁的游君集见端木宪一会儿皱眉苦脸,一会儿惊恐,一会儿唉声叹气,一头雾水地也停下了脚步。
端木宪这老狐狸不是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吗?这到底是什么事把他愁成这样?
游君集想了想,谨慎地问道:“老哥,你没事吧?要不要趁着在宫里,请个太医给你看看?”
端木宪回过神来,挥了挥手道:“不用了。”
端木宪只觉满腹心事无人可说,哎,自家大孙女和岑隐的事,他也只能憋在肚子里,憋死了也不能说啊。
“……”游君集还从不曾见过端木宪露出这么复杂的表情,心里更好奇了。
端木宪摇头又叹气,负手继续往前走去。
端木绯还不知道在端木宪的脑海里,她和端木纭已经完成了一出姐妹反目的大戏码,此刻她们姐妹俩正高高兴兴地去了祥云巷的李宅,因为李二老爷李传庭夫妇俩今天到京了。
本来李传庭是不能随便离开任地的,他也就是象征性地上了道折子问问,结果竟然被特批了,所以也与妻子辛氏一起来了京城。
姐妹俩抵达的时候,李传庭夫妇俩也才刚到,李传庭去了兵部报道,所以只有李二夫人辛氏与李太夫人在。
“外祖母,二舅母。”
姐妹俩恭恭敬敬地给两位长辈行了礼。
辛氏一看到姐妹俩,就是喜笑颜开,拉着姐妹俩的手就舍不得撒手了,笑道:“纭姐儿,绯姐儿,你们外祖父一直惦记着你们呢,这次特意让我捎来了给你们的礼物。”
辛氏连忙抬手做了个手势,她的大丫鬟立刻就吩咐丫鬟婆子抬了一个箱子进来,又打开了箱盖,露出其中的衣物。
丫鬟们手脚利索地把两套大红色的衣裳放在美人榻上,平铺给主子们看。
端木绯惊讶地挑了挑眉,脱口道:“二舅母,这可是西洋那边的骑装?”
辛氏比端木绯还惊讶,微微睁眼。她带来的礼物当然不只是两身骑装,只不过,这两身骑装罕见,所以才先拿出来献宝,却没想到居然被端木绯一语道破。
“绯姐儿,你怎么知道的?”辛氏好奇地问道,心想:她去年在京城卖西洋货的铺子里明明没见过这西洋的骑装啊,难道短短不到一年,京城就开始盛行这个了?
端木绯也不卖关子,笑眯眯地说道:“二舅母,我以前曾在一本西洋书上见过图。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实物。”
端木纭和端木绯都对这西洋骑装很感兴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美人榻上的这两套骑装,从帽子,到上装、再到下裤,还有配套的短靴。
见姐妹俩喜欢,辛氏脸上的笑意更浓,解释道:“这两身骑装也是偶然所得。有一船西洋那边的商人来我大盛行商,海上遇上了被抢,结果巧遇了巡逻的海军才幸免于难,所以那西洋人特意送了些西洋东西作为谢礼。”
“听说这是西洋那边的贵族小姐们骑马时穿的。我看着估计你们姐妹俩应该正好能穿,就拿来了。这骑装略有些贴身,不过我瞧着挺英气的,就算你们不方便穿到外边去,在自己家里骑马时穿穿也不错。”
李太夫人也觉得这西洋的骑装有趣,笑道:“纭姐儿,绯姐儿,你们要不要穿上试试?反正这里也没外人。”
李太夫人这一提议,辛氏比她还要激动,连连点头道:“对对,试试吧。万一不合身,我再去信闽州设法再弄两身过来。”
两个长辈既然都这么说了,姐妹俩也不会给她们泼冷水,便一起去了屏风后换骑装,几个丫鬟也去给两个姑娘帮着更衣。
足足费了一炷香功夫,才算把这骑装换上了。
比起中原的衣裳,西洋的骑装也不算复杂,内穿一件类似中衣的白衫,外套一件大红色镶黑边的上装,合身剪裁,下面是一条同色的拖地长裙,头上戴上一顶加有面纱的西洋礼帽,再搭配以手套和短靴。
为了戴上礼帽,姐妹俩连原本梳好的头发都解开了,改梳成一股麻花辫。
当两人穿着一式骑装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时候,委实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不错!合身极了!”辛氏看着姐妹俩,瞳孔熠熠生辉,心道:果然还是生女儿好!她也可以弄一身骑装,和女儿穿母女装。
偏偏啊,不止她生不出女儿,家里的妯娌也都没给她生一个侄女出来。
辛氏心里惋惜不已。
辛氏上下打量了姐妹俩一番,又想起了一件事,道:“对了,你们外祖父还让我捎来了给绯姐儿的及笄礼。”
大丫鬟早就做好吩咐人提前备好了,辛氏话音一落,就有小丫鬟把一个红木匣子捧了进来,辛氏亲自把一条项链从匣子里取了出来。
那是一个华丽的金项圈,项圈部分是花枝与星月的纹路,繁复精致,项圈的吊坠是一个鹌鹑蛋大小的粉色宝石,流光溢彩,整个项圈带着浓浓的异域色彩。
“绯姐儿,这是你外祖父特意让人从西洋带回来的。”辛氏一边说,一边亲自给端木绯戴上了。
端木纭凑过来看了看那条项链上的粉色宝石,好奇地问:
“二舅母,这是粉晶还是琉璃?”
“二舅母,这是不是金刚石?”
端木绯捏着那个吊坠,几乎和端木纭同时问道。
辛氏觉得很是没趣,笑道:“绯姐儿,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又是在西洋书上看的?”
端木绯点点头,“听说,金刚石非常坚硬,很难打磨,在西洋,它被称为宝石之王。”
大盛也有金刚石,但是非常罕见,这其实也是端木绯第一次亲眼看到金刚石,而且还是粉色的金刚石,书上说,这是金刚石中的珍品。
“《本草纲目》有云,金刚石砂可钻玉补瓷,故谓之钻。”端木绯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手里的吊坠,笑得眉眼弯弯。
“看来你外祖父送的及笄礼很合你的心意。”李太夫人与辛氏交换了一个眼神,婆媳俩笑得慈爱极了。
端木纭默默地垂眸,琢磨着最近她得看着妹妹点,妹妹一向喜欢研究一些新鲜玩意,她不会拿这金刚石去试着钻玉补瓷吧?
她还是得设法去给这丫头弄些金刚石砂来……嗯,岑公子应该有办法吧?
想到岑隐,端木纭的眸子里掠过一道异常明亮的神采,勾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