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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儿又想着女儿当年对自己说,她一定要嫁给女婿端木朗的一幕幕……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女儿与大外孙女的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哎!
李太夫人抬手揉了揉后颈,眼眸深邃复杂。
女儿若不是嫁给女婿,也不会留在战乱不断的北境,又何至于夫妻俩英年早逝!
想着过世的女儿,李太夫人就是一阵心痛,只能告诉自己,至少女儿在世时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那么纭姐儿?!
也许,她所以为的幸福,纭姐儿她压根不在意吧。
可是,纭姐儿选的这条路实在太难了……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缓了下来,避到了街道的一边,李太夫人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一手挑开车厢一侧的窗帘往外看去。
宽阔的街道上,其他马车、行人也都纷纷避让到了街道的两边,脸上多是带着几分惶惶。原本嘈杂的街道一下子就安静了不少,那些路人一个个都是噤声不语。
“踏踏踏……”
街道前方,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传来,离这边越来越近。
李太夫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街道上,白雪纷飞,一个身披玄色斗篷的丽色青年策马而来,身后跟着十几个戴尖帽、着褐衣的东厂番子,声势赫赫。
是岑隐!
李太夫人目光落在了为首的岑隐身上,岑隐骑在一匹矫健的白马上,身上的玄色斗篷被寒风吹得鼓起,猎猎作响。
那俊美的容颜,高贵的气度,就如同那画中走出来的人物般,偏偏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冷魅的气质,令人几乎不敢直视。
李太夫人心里暗暗叹息,只论容貌和气度,岑隐真是一等一的,让人挑不出缺点。
这时,岑隐策马自马车旁经过,目光不经意地朝李太夫人这边扫来,一下子就认出这是李家的马车。
岑隐目光微凝,不由想到了端木纭,想到上次在宫中,她问他是不是……
那一日,她似乎想要跟他说什么……
砰砰!
岑隐的心跳不由加快,往李太夫人的马车又多看了两眼,却发现马车里的老妇人突然软软地瘫倒了下去。
“吁!”岑隐拉了拉马绳缓下了马速,然后稍稍调转马首,朝李家的马车而去。
李家的马夫虽然不认识岑隐,却识得随侍他身后的人都是东厂番子。见岑隐朝自己这边而来,马夫吓到了,脸色发白。
等在一旁其他的路人和车马也都吓坏了,一个个都呆若木鸡地看着岑隐的方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暗暗地交换着眼神,有人趁着东厂没注意就赶紧走人,也有人好奇地等着看热闹……
李家的马夫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硬声道:“小……小人是李家的,马车里是我家太夫人……”
话到一半,马车里传来一个惊慌的叫喊声打断了马夫:
“太夫人!太夫人……”
女子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昂凄厉。
岑隐想也不想地翻身下马,直接掀起了马车的车帘。
车厢里,李太夫人软软地倒在长椅上,一旁穿着一件铁锈色褙子的嬷嬷正俯身查看李太夫人的状况,嘴里喊着“太夫人”。
随着车帘被挑起,马车里登时亮堂了不少,一股夹着些许雪花的寒风也随之刮了进去。
嬷嬷转头朝岑隐看来,见他进了马车,吓了一跳,支吾着问道:“你是……”
她想问岑隐是谁,可是下一瞬就看到了马车外的东厂番子,吓得剩下的话都噎在了嗓子口。
岑隐弯腰凑近李太夫人看了看,李太夫人双眸紧闭着,脸色略显苍白,从她微微翕动的鼻翼,可以确定她只是昏厥了过去,人还有气。
“李太夫人可有什么旧疾?”岑隐连忙问道。
嬷嬷听岑隐一语道出主子的身份,想着对方也许是李家的熟人,忙答道:“老夫人有多年痹症,发作时,颈项和双手疼痛麻木,严重时,还会晕厥过去。”
“可有药?”岑隐微微蹙眉,紧接着又问道。
嬷嬷从惊吓中回过神了,忙点头道:“有有有。”她慌张地从腰侧的荷包里取出一颗小指头大小的药丸,然后又俯身把药丸喂到李太夫人口中。
冷静下来后,嬷嬷的动作利索了不少,在李太夫人的下巴抚了一下,那药丸就咕噜地顺着她的喉咙咽了下去。
“太夫人。”嬷嬷用帕子擦了擦李太夫人额头的冷汗,又连着唤了两声,但是李太夫人还是一动不动,双眸紧闭。
“小蝎,让人去请太医。”岑隐下了马车,对着小蝎吩咐道。
“是,督主。”小蝎连忙让一个东厂番子去请太医,然后又作揖禀道,“督主,前面有个医馆,不如先请个大夫过来给李太夫人看看如何?”
岑隐点头应了,小蝎便亲自跑去不远处的回春堂请大夫。
紧接着,岑隐又派人去端木家报讯,又让人去把李廷攸给叫来。
看着马车外的那些东厂番子,嬷嬷心里复杂极了,忐忑有之,恐惧有之,感激有之,也只能对着岑隐连连道谢。
那些东厂番子起初还不解他们督主居然会管起这等闲事,等听到端木府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位李太夫人是端木四姑娘的外祖母啊!
难怪!督主对四姑娘真好。那些东厂番子不着痕迹地交换着眼神。
也不用岑隐再吩咐,他们已经十分机灵地把周围的那些闲人都清了场,普通百姓又哪敢对上东厂,没一会儿,街道上就变得空荡荡的,只是剩下了李家的马车和东厂的人。
风更大了,雪也下得更大了。
很快,小蝎就从回春堂请来了大夫,那大夫看来六十来岁,头发花白,明明是腊月下雪天,额头却是布满了汗珠,两条腿抖得好似筛糠似的。
“人在马车里。”小蝎抬手朝马车里指了指。
“是,大人。”那老大夫颤颤巍巍地唯唯应诺,气喘吁吁地上了马车,神色惶惶。
他以袖口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了,怎么就被东厂盯上了呢!
嬷嬷急切地对着那老大夫道:“大夫,劳烦您给我家太夫人看看,我家太夫人患有多年痹症……”
嬷嬷把李太夫人的病症大致又对着那位老大夫说了一遍,那老大夫先给李太夫人把了脉,然后又摸出一个银针包,从中取出一枚银针。
他连着深吸了两口气,手才算稳了下来,飞快地在绝骨、后溪、大椎、风府等穴道连扎了好几针……
很快,李太夫人就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声,眼皮微微颤动。
“太夫人!太夫人!”
嬷嬷自然注意到了,激动地喊了起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李太夫人的眼睫颤动了两下,眉头微动,这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眼神还有些恍惚,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李太夫人眨了眨眼,想起身,嬷嬷连忙把她扶坐了起来。
李太夫人还觉得有些头晕,抬手抚了抚额,下一瞬,一张绝美的面庞映入眼帘。
马车外,岑隐也朝她这边望来,两人之间相隔不过丈余。
李太夫人的眼睛瞬间瞪大,几乎瞠到极致。
这还是李太夫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岑隐,脑海里忍不住又想起今日在端木府的种种,一时有些闪神。
嬷嬷见李太夫人神色不对,以为她是身子不适,紧张地又叫了一声:“太夫人,您觉得怎么样?您方才晕过去了……”
“我没事。”李太夫人这才回过神来,觉得身上还有些乏力。她揉了揉一侧的太阳穴,这才想起了晕倒前的事,可是岑隐他怎么会在这里……
似乎看出李太夫人的疑惑,嬷嬷就把方才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也包括是岑隐令人请来了大夫,以及他派人去请李廷攸了……
李太夫人听着,看着岑隐的神情更复杂了。
若是去京中问问岑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可以猜到,专权擅势,独断独行,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岑隐可不是一个会多管闲事的人,那么他之所以对自己“另眼相待”的原因也显而易见,因为她的大外孙女——端木纭。
李太夫人的耳边又响起了端木纭的那句话:“岑公子还躲着我呢,但是……躲不了多久了!”
看来岑隐对纭姐儿果然是……
李太夫人一不小心又闪了神,好一会儿才又回过神来,对着马车外的岑隐欠了欠身:“多谢岑督主。”
岑隐只是微微点头,薄唇紧抿,一句话也没说。
小蝎在一旁给岑隐撑着伞,油纸伞在岑隐的脸上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衬得他狭长的眼眸越发深邃,幽深如海,神情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让人不敢亲近,也不敢与之攀谈。
马车外的车夫几乎是一动不动地坐在车儿板子上,噤若寒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朝这边而来,外面的一个东厂番子叫了一声:“四姑娘来了!”
端木纭和端木绯是骑马赶来的,姐妹俩赶得急,脸颊上蒙着一层红霞,气喘吁吁。
“岑公子!”端木纭冲在前面,率先停住了马,神色间掩不住的焦急,“外祖母怎么样了?”
“她醒了,应该没大碍。”岑隐微微侧身,声音不自觉地变柔,让端木纭看到马车里的李太夫人。
端木纭不觉得岑隐的态度有异,可是李太夫人却是清晰地看到了差别,看着原本周身覆着一层冰的岑隐彷如春雨化雪般,变得柔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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