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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上南巡,岑公子应该是会留京吧?”
“十有八九。”端木宪捋着胡须点了点头,眸子幽深,凝重如墨。
皇帝最近越来越多疑了,肯定不放心让任何一位皇子监国,所以这一次南巡肯定也是和之前罢朝时一样,由司礼监主政。
端木绯并不意外,勾唇笑了,歪着螓首看着端木宪,“既然如此,祖父不如去请教一下岑公子。”
端木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捋着胡须的手也停顿了下来,神色间露出一抹若有所思。
他倒是没往这个方向想过,说不准会有意外的收获也不定。
端木宪凝重的心情稍稍松快了些。
端木绯提点了一句后,笑得更可爱了,不再说朝事,兴致勃勃地盯着端木宪问:“祖父,江南好玩吗?”
端木宪也曾陪着皇帝两下江南,说起江南来如数家珍,说江南风光秀丽,水天一碧,说西湖“水光潋滟晴方好”,说烟雨楼台听春雨,说起渡江游览长江……
端木绯听得聚精会神,眸子如寒星般璀璨生辉,心里惋惜地叹了口气:去江南是好,可若不是伴驾,会更好。
至于端木纭的心神早就跑远了,在心里至少给出行列了七八张单子,单子上的物品还在持续不断地增加。
皇帝九月要南巡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每次圣驾南巡,京中不少宗室勋贵和文武大臣都会伴驾出行,于是乎,京里上上下下也开始准备了起来。
更有不少有心人在等着,皇帝这一次会命谁来监国理政。
六月初十,皇帝定下了九月初一出行。
京中也随着这道诏书变得愈发热闹了,尤其是京中的那些铺子一个个客来客往,不少府邸都忙忙碌碌地为出行采购相应用品,那些掌柜的都赚得盆满钵满。
这才短短几日,端木纭就已经为出行准备了三辆马车的东西,可是根据她列好的单子,这才是其中的一半而已。
端木绯很想说,还缺什么的话,路上也可以买的,可是看着姐姐兴致高昂的样子,还是没说出口。
反正,姐姐高兴就好。
端木绯跟端木纭一起用了午膳后,就出门去了章府,目的当然是为了探望章岚。
楚氏也在府中。
楚氏对端木绯的印象不错,觉得端木家的这个小姑娘聪慧灵巧得很,知道小姑娘特意来瞧女儿,便亲自带她去了章岚的院子。
见端木绯与女儿处得好,楚氏也有心与她亲近,一边走,一边与她说着话:“岚姐儿也想亲自来迎你,不过她刚痊愈,不能吹风,我让她在屋子里等你。”
“这些天可把岚姐儿闷坏了,昨天她知道你要来看她,兴奋得大半晚都没睡着。”
“不过这些话,你可别跟她说,这丫头啊,最爱面子了。”
楚氏笑盈盈地对着端木绯眨了眨眼,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仿佛有了一个小秘密般。
“章二夫人,您放心,我的嘴最牢靠了。”端木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笑容璀璨。
一瞬间,端木绯有些恍惚,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过去,就好像她还是楚青辞,在楚家与姑母一起说说笑笑。
话语间,章岚的院子出现在前方。
章岚早就知道端木绯到了,在堂屋里等着端木绯和楚氏。
彼此见了礼后,端木绯上下打量起章岚来,章岚看着清减了一圈,一头鸦羽般的青丝简单地挽了一个纂儿,鬓角戴着两朵碧玉珠花,身上穿了一件柳色暗纹绣玉兰褙子,下头搭配一条翠绿的百褶裙,看来优雅而不失清爽。
章岚的脸颊光洁如玉,泛着健康的红晕,这代表着她的痘症已经好了。
端木绯勾了勾唇,忽然笑意又僵住了,注意到章岚右额鬓角的位置上留下了一点米粒大小的痘疤。
端木绯目光微凝地盯着那个小小的痘疤。
留下了痘疤,那就说明这里曾被抓破过……
端木绯皱了皱眉,楚氏也注意到了端木绯的异状,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女儿额角的痘疤,往前走了两步,抬手往她的额角抚了抚,提议道:“岚姐儿,你还是把鬓角的头发放下来,剪个刘海,把这个痘疤遮一遮。”
“母亲,不妨事的。”章岚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才这么点痘疤不碍事的,这要是剪个刘海,那岂不是显得小孩子气了?
章岚的心中不禁浮现自己留着齐刘海的样子,越想越觉得绝对不能剪。
“……”楚氏动动脚趾头,就知道女儿在想什么,心里有些一言难尽,母女俩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在一起,彼此胶着着,谁也不肯退让。
楚氏笑眯眯地说道:“娘来帮你剪。”
娘,你别闹了!章岚用眼神说,嘴里说的是:“母亲,父亲说了不许您拿剪子的。”上次娘亲拿了剪子的后果就是剪破了她自己的手指。
楚氏从容应对:“那就让端木四姑娘帮你剪好了。”
“……”章岚嘴巴张张合合,想要委婉推了,就听端木绯一唱一和地说道:“章二夫人,我的手艺很好的,上次我姐姐在皇觉寺不小心被烧掉些头发,就是我给她剪的头发,梳的头。”
在两双灼灼的眼眸下,章岚根本无力反抗,莫名地就在圈椅上坐下了,解开了她的发髻,由着端木绯在头上忙忙碌碌,先剪了刘海,又给她梳了个新发髻。
当章岚看着丫鬟手中的铜镜时,小脸上勉强笑着,却是掩不住其中的欲哭无泪。
不是说端木绯梳得不好,她梳得太好了,自己头上的发髻是在双平髻的基础上加以改良,与青色的丝带一起编了一缕缕的小辫子,缠在发髻里,就像是她头上缠了绿萝似的,衬得她的娃娃脸愈发粉雕玉琢了。
真可爱啊。端木绯与楚氏交换了一个心有戚戚焉的眼神。
心满意足的楚氏借口还有内务要处理,把这屋子留给了这对可爱的小姑娘。
章岚连忙请端木绯坐下,又让丫鬟奉茶,跟着郑重其事地对着端木绯福了福,致歉道:“端木四姑娘,上次我身子抱恙不得已爽约,还请姑娘海涵。”
看着可爱的小表妹非要做出端庄严肃的样子,端木绯心里就是一阵忍俊不禁,努力地忍着笑,神情轻快地挥了挥手道:“小事一桩,姑娘不必介怀。”
端木绯叹了口气,似是不经意地说着:“最近出痘的人可真多,之前蹴鞠比赛就因为锦绣县主的表妹厉姑娘出痘而延期了一次。”
“我上次跟你说过,我四月时也出痘了,那时候可难受了,我姐姐担心得不得了,一直守在我榻边,跟着我瘦了一圈。姐姐说,估计是她带我去戏班看戏时染上的。”
说着,端木绯好奇地凑过去问章岚:“章五姑娘,你可是在女学染上的?”
端木绯问了,章岚就想了想,“不是女学,五月下旬女学休沐……”算算日子,她应该是在五月二十日左右染的痘症,“而且,那天我从端木家回来后就没再外出了。”
五月十九日,她是直接从端木家回的家,中途没去别的地方,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是在家里染上水痘的。
章岚不禁眉头一动,她是聪明人,立刻就想起了一件事来。
五月二十日,她接到了端木绯派人递来的帖子,当晚,针线房送来了新制好的中衣,让她试试尺寸,针线房的媳妇子看起来还很急的样子,她就试了。
那身中衣大小正合适,那媳妇子留下中衣就退下了……
想到某种可能性,章岚瞳孔微缩,握了握拳,努力冷静了下来,把疑惑暂时压下。
端木绯一直在留意章岚脸上的细微变化,见她神情中似是想起什么似的,端木绯也就没再继续出痘这个话题,改而说起了蹴鞠。
“章五姑娘,你那天没能去看蹴鞠比赛,我特意买了一个皮鞠送给你。”端木绯抬手做了个手势,碧蝉立刻把手里红漆木匣子打开了,匣子里装的是一个桃粉色的皮鞠,颜色粉嫩鲜亮得很。
章岚还记得那日她去端木府,端木绯的屋子里堆着一大堆小孩子的玩具,彼时,端木绯还美滋滋地说:“……这些都是哥哥姐姐为了哄我开心送我的……”
所以说——
端木绯是觉得她是姐姐?!
想到这一点,章岚的小脸就变得无比的纠结,很想告诉端木绯自己都十四岁了,而端木绯才十二岁而已!
她们两个,要是论起序齿来,姐姐当然是自己!
端木绯看着章岚那张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笑得更欢乐:她的小表妹可真是可爱!
她只作不知,抬手示意碧蝉把那个皮鞠送到章岚的跟前。
章岚迟疑地把那桃粉色的皮鞠拿在手里,她在端木家见过小狐狸玩皮鞠,小狐狸身子小归小,玩起皮鞠来,灵活极了,想着章岚有几分跃跃欲试,可又觉得和小狐狸一起蹴鞠好像似乎可能不太端庄……
章岚的小脸更纠结了。
“章五姑娘,下次你去我那里的时候,我们和团子一起玩蹴鞠好不好?”端木绯笑眯眯地说道,“我姐姐还给小八亲手编了一个藤球,在藤球里放了铃铛,小八每天玩得可开心了!”
听端木绯说起这番情景,章岚顿时露出向往之色,原本的纠结瞬间就忘得一干二净,连忙点头道:“好啊。”她笑得樱唇弯如上弦月般。
只是这么看着小表妹可爱的面庞,端木绯就觉得心情畅快,笑得欢快,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
六月盛夏,天气正是炎热,屋子里放着一个冰盆,其中一扇窗户敞开了半扇透气,偶尔有暖风徐徐地飘进来,夹杂着花木特有的清香。
气氛温馨闲适。
端木绯在屋子里呆了半个多时辰,方才告辞,又让章岚好好去歇个午觉。
章岚派人送走了端木绯,之后,她让人把母亲楚氏叫了过来,自己则取出了那件上月新送来的中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