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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的传统,新乐郡主就要嫁给这长子……恐怕新乐郡主肯定是不愿意的。”
皇帝听着,微微颔首。大盛女子一向从一而终,改嫁虽然并非没有,可是改嫁给继子,却是闻所未闻,在大盛,这可是不伦!
岑隐还在有条不紊地继续往下说:“……一旦如此,两国之间必有风波,而依安平长公主与新乐郡主之间的‘关系’,这件事也唯有封炎能‘劝’她依从蒲国的规矩。”
皇帝眯了眯眼,觉得岑隐说得不无道理。
新乐郡主和亲蒲国多年,已经许久没有她的消息了,而许家人也早就不在朝堂上了,如今也唯有安平与新乐郡主还有几分过去的旧情。
如果由封炎前往蒲国,想来新乐郡主也会给封炎几分脸面,再者,许家人也毕竟还在大盛,自己需要由一个合适的人选去“委婉”地提醒新乐郡主这一点。
但是……
皇帝的右拳又开始轻轻地敲击桌面,心里还是有几分迟疑:就这么放封炎离京前往蒲国,他实在是不放心啊!万一封炎从此一去不复返了呢?
岑隐像是随口又提了一句:“皇上,安平长公主殿下留在京里,想来封公子行事也会‘谨慎小心’的……而且,他也已经定了亲。”
他言下之意是,有安平和端木绯在京里,封炎哪怕是离京,也会有所顾忌,不敢起什么歪脑筋。
皇帝眯起了精明的眼眸,面露沉思之色,还是没有说话。
岑隐也没有再说话,屋子里静了下来,寂静无声。
岑隐慢慢地饮着茶水,抬眼朝窗外望去。
他绝美的脸庞上神色淡淡,没有一丝涟漪,狭长的眸子也是平静得犹如无风的湖面般,窗外随风婆娑起舞的蒲杨树倒映在他乌黑的瞳孔里,摇曳的树影令他的眸子看来越发深沉。
世人多是只知蒲杨秋季凋谢得早,却不知它柔而坚韧,生命力极强,哪怕是在干涸的河床上也能扎根生存。
一旁的内侍一直在仔细地观察皇帝和岑隐,见岑隐的茶喝了大半盅,正想给他添茶,就听皇帝蓦地开口道:“阿隐,你去拟一份奏折……”
內侍的斟茶声陡然而止,岑隐则站起身来,抚了抚衣袍后,作揖听命。
当日傍晚,安平长公主府正门大开,迎来了一众天使,才刚定亲的封炎接到了一道刚出炉的圣旨,命他为使臣出使蒲国。
此时封炎已经换上了自家蓁蓁亲手缝制的新衣,有些不舍地看了看自己的新袍子,庆幸幸好袍子里头还穿着旧裤子。他小心地撩起他的宝贝新袍子,跪在地上领了旨。
“臣接旨。”
封炎高抬双手,接过那道明黄色的圣旨,眼帘微微垂下,那双漂亮的凤眼似清澈又似幽深,眸子里复杂得难以捉摸。
来传旨的天使来去匆匆,前后不过一盏茶功夫,公主府就闭上了大门,又恢复了平静。
圣旨里要求封炎三日后就出发,封炎当晚就拟了一份名单,次日早朝后,他出现在了御书房。
“皇上舅舅,外甥这次出使蒲国,想在使臣团中再加几个人选。”封炎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名单呈给了皇帝。
封炎身上还穿着端木绯给他做的那身紫色衣袍,心里美滋滋的:这身衣袍不仅是蓁蓁亲手所制,而且母亲说了,看颜色与料子,应该和蓁蓁的新衣裳是一套的。
御案后的皇帝没注意封炎的那点小心思,默默地垂眸看着手里的名单。
这份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就是温无宸。
皇帝盯着“温无宸”这三个字,微微蹙眉,瞳孔变得幽暗了一些,似是随口道:“阿炎,无宸一向闲云野鹤,从不理会朝政,你有把握说服他吗?”
封炎看似低眉顺眼,其实目光正在痴痴地看着袍角的那几片竹叶,心里赞叹,自家蓁蓁的绣工可真好。
听皇帝一问,他依依不舍地抬眼朝皇帝看去,抱拳道:“皇上舅舅,此行去蒲国,为的是和蒲国新王表达我大盛的交好之心,外甥行武,年纪又小,从不曾出使他国,就怕到时候考虑不够周详,有无宸在,也可以提点外甥一二。”
他理所当然地说着:“只要皇上舅舅下旨,无宸自会答应的。”言下之意是他根本就还没征求过温无宸的意见。
皇帝看着几步外的封炎,少年的跳脱让他心里是既放心,又不太放心。
皇帝没再说什么,低头再次看向了名单,这张绢纸上列的名字,除了温无宸外,还有一个名字引来了皇帝的注意。
慕瑾凡。
皇帝凝眸盯着慕瑾凡的名字又看了半天。
慕瑾凡是宗室子,皇帝刚刚才罚过泰郡王给他作主,又缓了慕瑾凡母家的刑,想来慕瑾凡如今定是真心感激自己的,封炎这次特意把慕瑾凡的名字加进去,怕也是对自己表明态度,想让自己安心吧。
皇帝其实也没完全猜错,这次虽然是皇帝主动下旨把出使蒲国的差事交给封炎,但是以皇帝多疑的性子,他必会在使臣团中放几个心腹才会真正安心。封炎主动把慕瑾凡放进去,也算是占了一个名额,如此才不至于让他自己太过被动。
皇帝静静地又盯着名单片刻,眉头微动。
一旁服侍笔墨的内侍从皇帝微妙的表情变化已经看出了皇帝的心思,急忙磨起墨来,在屋子里原本的熏香、书香和茶香中,又加入了淡淡的墨香。
皇帝拿起一旁的一支狼毫笔,笔尖沾了沾墨,就在封炎漫不经心的目光中,在名单的最后又添了一个名字。
皇帝放下了狼毫笔,再次看向与他一案之隔的封炎,随口问道:“阿炎,你觉得如何?”
封炎耸耸肩,意思是,无所谓。
至此,使臣团的成员算是彻底定下了。
皇帝的心事也算放下了一半,眸子闪现些许笑意,与封炎道起家常来:“朕听说你母亲昨日给你去端木家下了小定?”
一说到这个话题,封炎的脸上就乐开了花,原本还有一分骄矜、两分漫不经心的俊脸笑得有些傻乎乎的,点了点头说:“是啊,皇上舅舅。”
定了亲,蓁蓁就算是他家的半个人了。
皇帝看着他傻乎乎的脸,脑海里再次浮现端木家的那个小丫头单纯可爱的面庞,再次有种自己把好好的一个女娃娃推到狼窝里的感觉……哎,幸好阿隐体察圣意,替自己送了份贺礼去,也算是稍稍弥补了一番。
皇帝一看到封炎就想起端木绯,突然觉得有些无法面对这个外甥,挥了挥手,就把他给打发了。
封炎从善如流地退下了,他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呢,也没功夫在宫里陪皇帝耗着。
封炎马不停蹄地出了宫,骑上奔霄,只选了个方向,老马识途的奔霄就知道他的心意,一路朝权舆街飞驰。
于是,不到午时,他就出现在了湛清院里,走的当然不是正门。
“呱呱呱!”
“坏坏坏!”
小八哥正在窗口的方几上又是跳脚,又是扑扇翅膀。
端木绯眼神呆滞地看着小八哥,心神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充耳不闻。
这只小八哥啊,实在是太不容易讨好了,她今天好心地帮它把鸟窝清理了一遍,换掉了里面的旧干草,填上新的干草,还给它放了几朵它喜欢的五色碧桃的干花。
结果,这只“鸟”心难测的八哥怒了,跳脚地质问起它的旧干草,足足地对着新窝叫嚣了半个时辰都不停歇,把几个丫鬟也给吓跑了。
唔,还是团子乖!
端木绯抬手摸了摸另一个窝里蜷成一团的小白狐狸,忽然手下一颤,小狐狸警觉地抬起头来,与此同时,小八哥好像是哑巴了似的不叫了。
再下一瞬,眼前一暗,似有什么“东西”挡住了窗口的阳光。
只要看小八哥和小狐狸的样子,端木绯就猜到来人是谁,也唯有“他”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了。
端木绯一时都不知道是该同情两个小家伙,还是该同情自己的好。
端木绯转过头,直觉地对着窗外的封炎露出乖巧的微笑。
“封公子。”
端木绯当然认得出封炎身上那身紫色的衣袍是自己昨天才送出的那一身,目光下意识地在他身上流连了一圈。
那衣袍穿在封炎身上恰恰好,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还有那袍角以孔雀羽线和金缕线绣的竹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给这袍子添了一丝贵气。
唔。自己的手艺挺好的,才三天功夫就把衣袍赶了出来,而且这么合身!虽然她是在宫里多玩了几天,但也没耽误荒废了正事对不对?端木绯心里还颇为自得。
封炎被端木绯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心里迟疑地想着:不知道他是不是该转个圈圈让蓁蓁瞧瞧这衣裳穿在他身上有多合身多好看……
可是,他突然转圈的话,蓁蓁会不会以为他很奇怪?
封炎正迟疑着,那只原本“僵”掉的小八哥又动了,扑棱着翅膀飞下了方几,它似乎是忘了该怎么飞,好像母鸡一样边飞边走地跑出去了,“坏、坏”的叫声远远地传来……
端木绯真心为自家胆子比麻雀还小的爱宠感到惭愧,客气地说道:“见笑见笑。”
“哪里哪里。”封炎想也不想地脱口道。
跟着就是一阵沉默,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瞬,觉得他们的对话有些奇怪,都默默地低头,有志一同地望向了窝里的小狐狸。
小狐狸用冰蓝色的眼眸充满鄙夷地看了他们俩一眼,懒得理会他们,径自闭眼睡觉。
沉默蔓延了片刻,封炎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地说道:“蓁蓁,我马上要去一趟蒲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