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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阳!”
远远地,碧澜厅厅外传来了一个少年明朗轻快的声音,人未到,声先到。
循声望去,两个高大俊朗的少年正并肩朝碧澜厅的方向走来,一个着碧衣,一个着蓝袍,昂首阔步,如清风朗月,意气风发。
刚刚出声喊舞阳的人正是简王世子君然。
君然的手里如平日般拿着一把折扇,漫不经心地摇着,这大冷天的,他和身旁封炎一样都只着了一袭单薄的锦袍,步履间却不见一丝瑟缩,十四五岁少年郎血气方刚,阳火正旺。
封炎和君然的出现一时间引来不少人审视的目光。
不过,封炎的眼中根本就看不到别人,只顾着看端木绯,觉得她今日这身青莲色的衣裳真是好看极了,衬得她的肌肤白皙似雪,跟着,他心里又有些后悔,早知道他今日也穿这个颜色了!
等封炎、端木绯、端木纭、舞阳、涵星和君然六人彼此见了礼后,一旁的楚青语抓着机会上前了一步,对着君然和封炎盈盈一福,温柔地笑道:“世子爷,封公子。”
此刻,楚青语的眼神早不复之前的冰冷,望着封炎的眸子里眼波流转,似是含着那夜空的璀璨星辰般,红润的嘴角微微翘起,笑容清浅温雅,端的是光华逼人。
君然对着任何人都是一张笑脸,笑眯眯地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楚三姑娘。”
楚青语又不动声色地看向了封炎,得体地说道:“封公子,腊月时,我在露华阁偶遇令堂安平长公主殿下,与殿下相谈甚欢,不知道殿下最近可好?”
她知道封炎最敬重的人就是他的母亲安平,她想要与封炎搭上话,就必须投其所好。
楚青语仰着小脸,一脸殷切地看着封炎,嘴角的笑意更深。
谁想,封炎似是恍然未闻般,目光怔怔地看着端木绯,眉头微拧。
四周静了一瞬。
楚青语的笑容差点没僵住,外表看着还是从容大方,指尖却已经掐进了柔嫩的掌心里。
君然笑眯眯地摇着折扇,早就见怪不怪了。
阿炎这张脸啊,长得像他娘,一贯的招蜂引蝶,那两年在北境的时候,就没少招那些爱俏的小姑娘,不过阿炎那会儿没开窍,对姑娘家都是爱理不理的,半晌蹦不出一个字,一直到他认识了端木绯。
“端木家的小丫头,”君然利落地收起了折扇,故意对端木绯笑道,“今天还要不要继续玩木射啊?”
想到端木绯昨晚跟着封炎学木射的样子,君然笑得一双眼睛都眯了起来,哈哈,真是太好玩了!
端木绯先是眸子一亮,然后就无奈地摇了摇头,皱着一张小脸说:“许是因为昨天玩木射的缘故,今早我的右胳膊就有些酸痛……”
封炎的眸中掠过一道流光,薄唇微抿。
果然,他刚才就觉得蓁蓁的右臂有些不自然,是他大意了。
君然怔了怔,戏谑地说道:“端木家的小丫头,本世子告诉你,你这是平日里动得太少了才会这样。这个时候啊,就要以毒攻毒,再多动……”
君然说了一半,戛然而止,俊脸上瞬间就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某人真是太狠了,在他的右脚上狠狠地踩了一脚。这要不是为了自己光风霁月的形象,君然早就抱着脚跳起来了。
“别听他的。”封炎一本正经地说道,“蓁……正好我那里有药酒,端木四姑娘,我让人去给你取来。”封炎说着就做了个手势,小厮落风知情识趣,立刻就领命而去。
“……”端木绯其实想说她那里有药酒的,偏偏封炎根本就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的小脸上又是一阵纠结,哎,俗话说的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实在是不想拿封炎的东西啊。
“蓁蓁,待会我给你揉揉胳膊。”端木纭温和地看着妹妹安抚道,“多用药酒揉揉就会好起来的。”
舞阳、涵星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都围着端木绯说着话,把一旁的楚青语忘得一干二净。
楚青语僵立原地,看着封炎和端木绯二人的眼神与话语间流露出来的那一抹不同寻常,眸底又渐渐变得幽暗起来,似乎又酝酿起了一场无形的风暴。
楚青语捏了捏拳,樱唇微动,还想说什么,却见忽然前方飘来一片明黄色的祥云。
前方十来丈外,一群人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皇帝和皇后朝这边走来,跟在帝后身旁的除了几个皇子外,还有身着异族服饰的耶律辂和耶律琛等北燕使臣。
后方的几名内侍高高地举着两个明黄色的华盖为帝后遮挡阳光,一行人看来声势赫赫。
碧澜厅的四周顿时骚动了起来,帝后赶到的消息眨眼间就传遍了左右两个厅堂,一众公子姑娘也包括舞阳、端木绯一行人纷纷出厅相迎。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参见父皇,母后。”
众人皆是俯身或作揖或屈膝地给帝后行礼,一道道声音叠加在一起,如雷鸣般响彻四周。
“免礼!”皇帝抬了抬手,看似随意地说道,“今日游园赏春,大家也都别太拘谨了,莫要辜负这难得的迎春宴!”皇帝嘴角含笑,仿佛与平日里没什么差别。
众人自然又是一番谢恩,这才直起身来。
游园赏春?!就站在皇帝右侧的耶律辂似笑非笑地看了皇帝的侧脸一眼,嘴角在皇帝看不到的角度勾出一个讥诮的弧度。
今早皇帝特意急招他来此游园,耶律辂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知道皇帝忽然想要加快和亲的进程,肯定是事出有“因”。
耶律辂已经吩咐手下赶紧去打听了,只不过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消息。
反正他也不着急,着急的是这位大盛皇帝,而自己需要琢磨的是该如何在原来的和谈条约上,再加些价码。
耶律辂漫不经心地抚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锐芒。
从去年秋猎归来后,耶律辂心底其实积累了相当的不满。
长庆这贱人派人掳走自己,还羞辱了自己一番,可是,大盛皇帝还想着硬要把长庆塞给自己,自己拒绝后,这和亲也就没下文了,这两个月来,大盛皇帝就把自己一行人“随意”地晾着。
如今,终于轮到这位大盛皇帝来求自己了!
想着,耶律辂的目光飞快地从前方那些青春靓丽、风姿绰约的姑娘们身上一掠而过,眼底却有几分意兴阑珊,撇了撇嘴。
这些姑娘家容貌是还算是娇艳,可是年纪最多也不超过十六岁,根本就还没长成,青涩单薄得紧,一个个都就像那没成熟的果子般,既生硬又酸涩,根本就难以下口!
哎,这些大盛人啊,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口味,在他们北燕人看来,这女子还是要过了双十年华,才能慢慢成熟,有风情,更解风情!
比如那位长庆长公主,就是一个天生尤物,二人不过是一夕之欢,那床笫之间的旖旎风情已经足够他回味不已。
不过,长庆这种女子他在北燕也见多了,总是管不住自己的裙摆,是个男人都要勾一勾……轻浮得很。
不像是……
耶律辂灼热的目光停在了不远处的封炎脸上,脑海中浮现另一张有着同样凤眼的明艳脸庞。
他最心仪的女子还是安平。
平平是姐妹,相比长庆,安平多了一分矜持尊贵,容貌艳如阳,性格烈如焰,又是嫁过人的妇人,知晓床笫之乐,却不似长庆那般来者不拒,放浪形骸。
若是自己能得安平一亲芳泽,再结连理……
想到这里,耶律辂的心头火热一片,他定要让她在他面前展现万般风情,娇媚如花……
可惜啊,佳人不在此处!耶律辂又不免觉得一阵惋惜。
“耶律二王子,”这时,皇帝转头看向了耶律辂,笑着问道,“你来大盛也有几个月了,可曾坐过我们中原的画舫?”
耶律辂骤然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对着皇帝微微一笑,用标准的大盛话说道:“大盛皇帝陛下,还不曾。今日本王可要借陛下的光领略一番画舫春光了。”
皇帝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率先跨出步子,朝崇明湖的方向走去。
崇明湖畔,已经停了一艘两层高的巨大画舫,足有二三十丈长,画舫上张灯结彩,雕梁画栋,飞檐朱窗,描金绘彩,仿佛一栋华丽的殿宇漂浮在湖面上,波光潋滟之间,更添几分朦胧与华美。
看着前方那富丽堂皇的画舫,公子姑娘们皆是眉飞色舞,交头接耳地说着话,人群中的端木绯也是看着同一个方向,一张小脸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她还不曾坐过画舫呢!
此刻,倒春寒的微风虽冷,可是端木绯却似乎已经感觉不到了,眼里只有那雕栏画栋的画舫,眸子如宝石般闪着璀璨光芒。
封炎只是这么看着她,嘴角就抑制不住地翘了起来,心里想着待会游船的时候,他可以顺便捞几尾鱼先送给蓁蓁!
帝后和耶律辂走在最前方,皇帝一边走,一边随意地与耶律辂闲聊着:“耶律二王子,你在大盛这段日子可还习惯?”
“多谢陛下关心,我们北燕人一向随遇而安。”耶律辂淡淡一笑。
皇帝干咳一声,又道:“之前你刚到大盛,朕怕你水土不服,如今休息了一段时间,朕也放心了,这两国和亲之事也早该议一议了。朕知道你和长庆皇姐两情相悦,若是两国能因此永结同好,那也是一桩美谈啊!”
耶律辂却是骤然停下了脚步,一脸真诚地说道:“大盛皇帝陛下,您误会了,本王与长庆长公主之间只是一场你情我愿的露水姻缘而已。早就已经结束了。”
闻言,皇帝的头不由抽痛了起来,笑意微僵。
对于和亲之事,他本来以为挺容易的。
按大盛惯例,选一个合适的宗室女册封为公主或者郡主嫁出去了就是,没想到这耶律辂一来就先与长庆纠缠不清,后又觊觎起安平,把那些风流艳事弄得人尽皆知,最后发展到如今这不上不下的尴尬局面……
偏偏,现在南怀占了滇州,军情十万火急。
无论如何,他必须赶紧定下大盛和北燕和亲之事。国难当头,这大盛的姑娘自当为国牺牲,至于那个耶律琛也不难办,随便指给一个皇子为侧妃也就是了。
皇帝眸光闪烁,含糊地安抚了一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话语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岸边,一块长长的木板从岸边一直延伸到画舫上。
众人踩着木板鱼贯地上了画舫。
画舫一层的船舱就如同一间宽敞的厅堂般,船舱两边的窗户都嵌着一块块透明的琉璃,里面一片通透明亮,布置得华贵雅致,桌椅案几摆放得错落有致。
皇帝率先在主位的御座上撩袍坐下了,皇后自然是坐在皇帝身旁的凤座上,其他的宾客也在宫人的指引下按照身份高低落座。
端木绯和端木纭两个无品无级的小姑娘也就是借了舞阳和涵星的光,位子还算靠前,同时,又有宫人手脚利索地给宾客们上了茶水点心瓜果。
茶叶与点心的香味渐渐弥漫在船舱里,约莫一炷香后,画舫就破开湖面,缓缓朝东前进,在湖面上荡起一大片涟漪……
那些公子闺秀皆是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只见岸边的景致随着画舫的行驶缓缓后退着,远处的崇山此刻看来似乎别有另一种“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感觉。
若非是帝后在场,这些少年少女们恐怕早就纷纷跑出船舱,去甲板上尽情赏这一湖美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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