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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不觉到了幼儿园门口,卓小梅说:“上我家去看看吧?”罗家豪说:“今天就免了吧。你告诉博文,下次我做东,请几位同学聚聚。”顺便给了卓小梅一张名片。卓小梅也将家里的电话告诉给了罗家豪,说声再见,下了车。
走进办公室,打开墙头的铁柜,去翻找申报示范幼儿园的附加材料时,不知怎么的,卓小梅却老是集中不了思想。原来罗家豪的影子一直留在脑袋里,让她无心做事。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罗家豪已不是当年的罗家豪,他变得温和而沉稳,幽默而自信。而这些恰恰是最能提升男人的品位的,能让一个看去并不显眼的男人变得很有魅力和磁性。相比之下,秦博文就逊色多了,虽然他外表英俊,肚子里也不缺少知识。记得谁说过这么一句话,知识并不是智慧。想想也是,知识若不能转化为智慧,那样的知识又有何用呢?
跟罗家豪短暂的接触,竟让卓小梅生出如许的感慨来,这可是她事先没想到的。
不过日子仍像过去一样静静地过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只有秦博文一天天消沉下去。他在外面转了两个月,无果而归。维都市是个农业大市,经济不太发达,就业门路少,秦博文的专业能用着的地方不多。何况中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时过境迁,秦博文的知识结构一天天老化,已不太跟得上社会的发展。更要命的是他观念落后,摆不正自己的姿态,大事做不来,小事不想做,总是高不成低不就,自然找不到自己想做也能做的事情。
卓小梅很替秦博文担忧,怕他就这么垮掉。想起罗家豪,跟他开句口,让秦博文到他那里去打一份工,问题应该不会太大。立即找到罗家豪的名片,打算给他挂个电话过去。要去揿号码了,又犹豫着放下了话筒。还不知秦博文会是什么态度呢?看来得先跟他这个当事人说好了,再跟罗家豪联系。
晚上卓小梅做完家务,又将兵兵哄到床上睡下,坐到拿着遥控器不断调着电视频道的秦博文身边,用一种不经意的口吻说到了罗家豪的名字。秦博文却毫无反应,眼睛仍死盯着屏幕,像是压根儿没听到卓小梅的话似的。卓小梅以为电视里的节目太精彩了,没法转移秦博文的注意力,拿过他手上的遥控器,换了个频道,又把音量调低,说:“跟你话呢,你耳朵到底长没长在脑袋上?”
秦博文的眼睛离开了屏幕,头往沙发上一靠,望起天花板来。卓小梅说:“听说罗家豪办了个公司,你如果愿意,可以跟他说说,到他那里去做做事。”
秦博文的目光还留在天花板上。
卓小梅说:“老同学了,我估计他这点面子还是会给你的。如今找个工作不容易,尤其像你这种年龄的人,知识老化,技术过时,施展才华的地方越来越少。当然只要放得下臭架子,调整好心态,能以一颗平常心正视现实,而不是老想着自己是名牌大学毕业生,又做过多年国有大型企业的高级工程师,还是能找到发挥自己才能的地方的。”
秦博文还是屁都不肯放一个。卓小梅知道这些大道理秦博文也不是不懂,换了一种口气,说:“你听过刘欢唱的重头再来那首歌吗?其实三十多岁也不算太老,只要振作起来,完全可以重头再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秦博文这才冒出一句:“你原来是想从头再来。”卓小梅一时没完全反应过来,说:“不是我要重头再来,是你要重头再来。”秦博文身子坐直了,点着卓小梅的鼻子,说:“卓小梅,今晚你得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我要重头再来,还是你要重头再来!”卓小梅这才闻到了秦博文话里的火药味,意识到戳着了他的软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卓小梅感到既委屈又无奈,心头不觉生出毛毛火,低声吼道:“你以为我怕重头再来不是?姓秦的,你不要不识抬举,像你这样的不中用的男人,街边如果倒根竹竿,可以扫着一打。”
也许男人最忌讳的就是“不中用”三个字,秦博文顿时便从沙发上弹起来,双眼鼓得狗卵般大,瞪着卓小梅,半天说不出话来,变了形的脸由红而紫,又由紫而青,最后成了寡白。卓小梅以为他要发作,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最后秦博文哼一声,转过身,蹬蹬蹬去了卧室。等他回到客厅时,手上多了一样东西:卓小梅的坤包。他从包里掏出一个不大的电话本,取下夹在里面的一张名片,重重地甩到卓小梅前面的桌上,吼道:“我就知道,你要跟他重头再来!”
那是罗家豪的名片。
一张小小名片,秦博文也发这么大的脾气,不是小题大作么?
不过卓小梅明白,秦博文并不是发名片的脾气。当年秦博文跟罗家豪和魏德正虽然是要好的同学,但秦博文成绩略在两位之上,暗地里并不怎么把他们放在眼里。不想此一时,彼一时,十多年下来,魏德正和罗家豪混得人模狗样,成了世人眼中的成功男人,偏偏他秦博文落到如此地步,自然如鲠在喉,很不好受。
如果仅此而已,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各人活各人的,也就罢了,岂料罗家豪一只脚竟插到了他和卓小梅的中间,叫秦博文怎么不有想法呢?
原来那天秦博文闲着没事,在街上瞎转了一气,回到幼儿园,见门口停着一部崭新的2000型桑塔纳,也不怎么在意,低着脑袋准备绕过去。岂料车门开了,下来一个女人,竟是卓小梅。这让秦博文深感意外,想不到卓小梅也有专车护送了。时下有权有钱的人最时兴的就是包二奶,卓小梅虽然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了,却风韵犹存,那成熟女人特有的魅力却是小姑娘们没法比的。秦博文脑袋里的弦绷直了,身子一闪,躲到了路边的墙角。透过车窗往里一瞧,驾车的人原来是罗家豪。
当时卓小梅背对着秦博文,没有发觉后面那双正紧盯着自己的眼睛,跟罗家豪扬了扬手,转身进了幼儿园。秦博文很不是滋味,罗家豪的车开走了半天,他还立在墙角回不过神来。倒不是老婆坐了人家的车,天就会塌下来了,而是罗家豪不比别人,当年也是喜欢过卓小梅的,肯定是贼心不死,才又粘上这个旧时的梦中情人。何况今非昔比,当年自己占着上风,比罗家豪有优势,才赢得卓小梅的芳心,现在整个颠倒了过来,优势已到了罗家豪那一边,那可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
仅凭卓小梅坐了罗家豪一回小车,当然还不能说明问题,秦博文也就忍了。卓小梅下班回家后,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从此多了一个心眼,开始偷偷查看卓小梅的手机和坤包。手机上好像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却在她的电话本里发现了罗家豪的名片。不过秦博文还是理性地认为,一张名片算不了什么,如果因此跟卓小梅闹翻,并不值得。他已经想好,先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在没有发现卓小梅与罗家豪更为重要的证据前,不能轻易出手。谁知这天晚上卓小梅竟在他前面提到了罗家豪,还说什么重头再来。秦博文怒不可遏,捅了卓小梅的底,要她给个说法。
两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没想到另一个房间里的儿子兵兵被吵闹声惊醒,爬下床来,开了房门,怯怯地望着两位大人。他们只顾吵闹,对此浑然不知。秦博文依然站在客厅中央,挥着罗家豪的名片,嗓门越来越高:“卓小梅你也不想想,以为自己只十八岁,满身是花,罗家豪还会喜欢你。我看你那不是花,而是一身的贱骨头!”这话够损的,卓小梅火气上窜,吼道:“我是贱骨头又怎么的?我这骨头再贱,还有人喜欢,我把这贱骨头随便搁到哪里,总比搁在你这个没用的男人面前强。”
两人的吵闹一步步升级。然而男人嘴皮上的功夫,一般是没法跟女人相比的,加上卓小梅的咒语越到后面越发狠毒,秦博文一时气极,又无力还击,顺手操过桌上卓小梅刚装满开水的热水壶,挥过头顶,咬着牙根,狠命朝地板上砸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热水壶炸得粉碎,整个屋子都跟着猛地一震,仿佛发生了地震一般。几乎是同时,两人身后一声尖厉的惊叫,兵兵栽倒在了房门口。
两人都吓住了,愣怔片刻,才奔向房门口,赶忙扶起兵兵。
兵兵倒是没伤没痛,只是脸上那天真活泼的笑容已不复现,取而代之的是那痴呆的傻笑。那清亮的目光也变得混浊而空洞,像两只电力不足的灰暗的灯泡。他再也认不得秦博文,好像从没有过这个爸爸似的。在卓小梅面前还算温顺,却不会叫她妈妈,总是痴痴笑着,左一个奶奶右一个奶奶的。
卓小梅后悔莫及,不该与罗家豪见那一面和接他的名片,不然也不会跟秦博文吵这一架,将儿子吓成这样。她带着兵兵四处投医,该检查的检查了,该化验的化验了,却既没查出什么,也没化出什么,最后只得在幼儿园老师的引荐下,跑到一位老中医家里,给兵兵开了个方子,吃些中药试试。试了几个月,也不见有什么起色。
倒是两个人不再为罗家豪吵闹,似乎压根没发生过这么一回事一样。其间罗家豪曾几次给卓小梅打电话,想约她出去吃顿饭,说说话,都被她婉拒了。卓小梅并不埋怨罗家豪,兵兵成了这样不是他的错,可她不想再愧对兵兵了。兵兵是卓小梅心头的痛,为此她不知暗自流过多少泪。卓小梅如今别无他求,一心要寻回过去那个聪明可爱的兵兵。
秦博文也终于下了决心,拿出家里的积蓄,和汽车制造厂一位姓邹的工人师傅一起买了部的士,轮班上街跑起了出租。如今出租车多如过江之鲫,但只要跑得勤快点,一个月下来每人也能拿上一千五六,比过去上班并不差。
兵兵怎样才能好起来呢?卓小梅脑子里总是装着这个问题。
想着这些是是非非,乱糟糟的屋子不知不觉便已收拾妥当。抬头看看墙上的石英钟,时间也不早了,卓小梅走进厨房,开始做晚饭。
饭快做好,秦博文回来了。这一个月他跑白班,天黑前交班,每天都这个时候回来。因车是他和邹师傅两人各出一半的钱购的,跑班时间一月一换,除了的士应缴税费,比如所得税、养路费之类共同承担之外,各人的收入归各人,多跑多得,少跑少得。一班跑十二个小时,毛收入总有个一百二三,少的也有百来块,如果碰上运气好,还会有一百五六,甚至两百也难说。卓小梅从没过问过秦博文的收入情况,但他很自觉,每天的收入都会留一半给家里,余下的第二天加油和应付别的用途。
进屋后,秦博文把该留给家里的钱放在卧室的柜子里,找几件换洗衣服,去了卫生间。等他回到客厅,卓小梅已将饭菜端上了桌子,一家人坐下来吃饭。兵兵傻是傻,吃饭还自觉,卓小梅不用怎么操心,只给他盛盛饭夹夹菜就行了。三人都不说话,这倒挺符合孔圣人“食而不语”的古训。那次大吵之后,夫妻俩除了有话非说不可,一般都不怎么搭腔。
吃完饭,秦博文打开电视,正巧碰上地方台播放天气预报。他的眼睛就睁大了。现在他唯一要关心的就是天气情况,如果哪天天气差,那他的生意肯定会不赖,特别是有骤然而至的雷阵雨之类,街上行人没带雨具,不坐的士还不行。因此秦博文总希望天天都有暴风骤雨。天气预报播完,秦博文进了卧室。他有阅读的习惯,睡前要躺在床上看一会儿闲书。这是他读大学和当工程师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快二十年了都是如此。可自从做上的士司机之后,因为奔波劳累,每次手上的书没看上两行,眼睛就睁不开了。他床头的一本书搁了一个多月,还停留在前面几页。
卓小梅不可能这么自在。她先将药罐坐到灶上,开了气熬着,然后收拾残局。洗涮完碗筷,将饭桌和灶台擦抹干净,药已熬好。拿杯子倒了药汁,放上少许白糖,走进客厅,将兵兵扯到身旁,给他喂药。开始兵兵不太配合,卓小梅只得哄他道:“兵兵,乖孩子,来来来,妈妈给你喂药。”兵兵一左一右晃着头,说:“我不要妈妈喂,我要奶奶喂。”卓小梅只好改口道:“好好好,奶奶给你喂,你快点喝,啊——”
兵兵这才听话地仰起头,喝起药来。
卓小梅有些无奈,那个可咒的夜晚之后,兵兵再也没喊过她妈妈。作为母亲,还有比这更令人伤心的么?为了让兵兵恢复记忆,卓小梅曾让他奶奶过来陪护了一个月,天天叫他喊奶奶,兵兵却像从没见过奶奶似的,生死不喊她奶奶,只肯喊卓小梅做奶奶,搞得奶奶又尴尬又伤感,不禁老泪纵横了。
给兵兵喂了药,又逗他睡下,已过了九点。卓小梅有些疲惫,洗了澡,正要休息,有人揿响了门铃。打开门,是副园长苏雪仪,后面还跟着园里的会计董春燕。一个单位的同事,上班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下班后各人有各人的家务要忙,难得串门,卓小梅对两位的到来,感到意外而又惊喜,说:“你们没敲错门吧?”董春燕嘴快,说:“要敲错门,也只能敲错群众的门,哪会敲错领导的门?”
卓小梅说:“我这是什么领导喽?最多算个工头而已。”将两位请到沙发上坐下,又倒了水,呈上水果。董春燕喝口水,说:“县官不如现管,我们直接归你这个工头管着,吃喝拉撒睡,生老病死退,哪一样不是听你这个工头的?”
董春燕说的也没错。中国是从计划经济时代走过来的,好多事情一下子没法完全脱离旧时体制,过去连企业都是用行政手段进行管理,至于行政部门和事业单位那更是几十年一贯制,什么都一把手说了算。说得好听点这叫做一把手负责制,说得直白点也就是家长制。家长制的最大好处是家长可以随心所欲,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而家里人什么都不用操心,一切由家长操持和担当了,一个个乐得清闲省心。不过这就要取决于家长的德行和能力了,如果德行不太差,能力也不错,一家人的日子还过得下去,否则这一家子就有好戏看了。只是家长的能力和德行往往是靠不住的,所以不少单位总是搞得不亦乐乎,乌烟瘴气,实属情理之中了。
幼儿园自然也不例外,人财物的支配权都在园长一人手里,园长确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家长,所以董春燕才有此说。不过幼儿园单位不大,也就百来号职工,除了二三十个退休人员,其余不做教师和保育员,就得搞后勤,一个萝卜一个坑,都是明摆在那里的。那几个经费,一部分是政府给的人头费,另一部分就是幼儿家长交的学杂费和伙食费,整个家底有多大,开支到了哪里,不用掐手指便一清二楚。也就是说这个家长是没有太多特权可使,好多暗箱可供操作的。卓小梅便感叹道:“这个工头不好当啊,谁愿意做这个工头,我让贤,还掏钱出来请客。”董春燕说:“这是你想让贤就让得了的么?你头上的乌纱帽可是机关事务局发文任命的。”卓小梅说:“这是紧箍咒,哪是什么乌纱帽?”董春燕说:“怎么不是乌纱帽?我见过你的任命文件,后面还带着一个砂罐,注明是正科级。”
卓小梅清楚砂罐是单位里的人对括号的形象说法。将两个括号写在纸上,还别说,真的像煮药的砂罐。幼儿园是事业单位,不像什么科什么局那样的行政部门,一听就知道是什么级别,因此主管部门给幼儿园这样的单位一把手下任命文件时,只得特别加以注明。大家都明白,级别不级别对企事业单位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可这是几十年的习惯做法了,企事业单位都会跟行政级别挂钩,主管部门任命这些单位的头儿时,喜欢在后面带上一个砂罐。这个砂罐是主管部门安慰企事业单位头儿们的,这些头儿们却真的觉得自己有了这个砂罐,便跟砂罐里说的级别成了一回事,心里窃喜。
想那企事业单位头儿的砂罐,还白纸黑字写在主管部门的红头文件里,那级别究竟有据可查。还有连砂罐都没有,也硬往行政级别上附会的。那一般会用“相当于”三个字来自封,比如助教相当于正科,讲师相当于副处,副教授相当于正处,一般教授相当于副厅,一级教授相当于正厅,博导相当于副部,院士相当于正部。也不知几时会倒过来,说正科相当于助教,副处相当于讲师,正处相当于副教授,副厅相当于一般教授,正厅相当于一级教授,副部相当于博导,正部相当于院士。
卓小梅正心猿意马的时候,一直不太吱声的副园长苏雪仪并没忘了刚才董春燕提到的机关事务局,问卓小梅:“今天下午,据说费局长来过幼儿园,卓园长还跟他打过招呼,也不知他来做什么?”卓小梅心想两位大概是专门来打听费局长的,也就开玩笑道:“是呀,费局长下午确实来过幼儿园,也没别的事,是告诉我机关事务局缺一个副局长的位置,问我舍不舍得放弃园长的宝座。”
两人开始还怔了怔,旋即明白过来,说:“卓园长要高就了,真是可喜可贺啊,明天我们就把园里职工喊到一起,给你开个隆重的欢送会。”
又开了两句玩笑,苏雪仪收住脸上笑容,说:“卓园长真能离开幼儿园,那你就赶快走,动作慢了,只怕以后想走都走不了喽。”
卓小梅总算明白了她俩今晚的来意,但还要故作糊涂,说:“雪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董春燕发急了,说:“卓园长你就别绕圈子了,费局长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苏雪仪也说:“我是吃过晚饭后,春燕打电话问我,听说下午费局长到幼儿园来过,问我在不在场,我才跟她来找你的。”董春燕说:“我也是听几位老师说的,才特意去问苏园长。”
卓小梅这才想起,近来外面有些风声,说市里正着手事业单位改制工作,准备先定三十家单位作为试点,据说事务局打算将机关幼儿园报到改制办去。改制是个冠冕堂皇的说法,说穿了其实就是将单位卖给有钱的老板,实行私有化。怪不得下午卓小梅见费有志在幼儿园门口东张西望时,心里总是忐忐忑忑的,感到有些不安。只是当时她手上提着兵兵的中药,一心念着回家熬药,并没将费有志跟改制的风言风语联系上。主要还是卓小梅一直不太相信这种改制会改到幼儿园头上来,因为幼儿教育属于公益性质,国家是有明文规定的,要继续加大投入力度,哪有说卖就卖出去的道理?还有就是机关幼儿园背靠着市委机关事务局这棵大树,市委领导怎么会先拿自己眼皮底下的单位开刀呢?没想到园里的职工如此敏感,还只听到费有志的大名,便生出种种想法。要在平时,费局长到幼儿园来一趟,而且又是星期天,那是不会引起园里职工注意的。
经苏雪仪和董春燕一说,卓小梅又警觉起来。下午在门口碰上费有志,她就想过他或许有什么意图。但卓小梅不愿往坏处想,安慰两位道:“你们就别多心了,下午费局长跟我说过,他是送走客人后路过机关幼儿园,随便进来瞧瞧的,他毕竟是机关幼儿园的主管领导嘛,关心关心下属单位,也是他的本分。何况我也反复分析过了,市里再怎么改制,一下子也不会改到机关幼儿园头上来的。”
苏雪仪将信将疑,说:“费局长的话不是托词吧?”董春燕也说:“幼儿园门外是市里的主街道,费局长哪天不从这里经过,可为什么平时他不来瞧瞧,现在市里要搞事业单位的改制了,他跑来了?我看他肯定是来踩点的,如果看中了,好早些下手。”
卓小梅虽也怀疑费有志带有这个目的,却还是不便附和,只是说:“我看你们有些神经过敏。”拿起两个水果往她们手上递,说:“吃个苹果,蛮脆的。”
两位哪有胃口?不肯伸手。
又聊了一阵,见时间不早了,苏雪仪两个站了起来。到得门边,苏雪仪说:“如果幼儿园一改,我们这些人下半辈子看来只有喝西北风了。”董春燕也说:“如果谁要卖我们的幼儿园,只要卓园长你做主,我们都会挺身而出,誓死保卫幼儿园,园在我在,园亡我亡。”
说得卓小梅笑了,说:“放心吧,没这么严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