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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和担当的风险,贾志坚让傅尚良在银兴订了三桌.以市政府的名义招待刘局长他们。赶到银兴酒家,又想起这一段人民银行也辛苦了,贾志坚又亲自给裴行长打了电话,要他叫上楼处长一起过来喝酒。

    裴行长和楼处长一到,沈天涯就让服务小姐上菜上酒。贾志坚发话道:“中午的酒没喝够,就被打断了,我们这是第二次握手了。”回头笑问刘局长:“晚上不会有逃税抗税事件了吧?”刘局长说:“晚上他们要逃要抗我们也不管了:”贾志坚又大声说道:“刘局长教导我们说,今晚有逃税抗税也不管了,大家一定要尽兴啊,干杯尸众人哄地笑起来,举了杯.其乐融融喝开了。

    贾志坚这一桌算是主席了,除了几位局长行长外,还有沈天涯楼处长几位,大小都是带长的。喝了两轮,便分批到另外两桌上去给税警们敬酒,然后税警那边又派代表过来给领导们敬。你来我往的,慢慢大家就喝得差不多了,然后各自回到自己席上聊天说笑话。免不了又要说些社会上正在流行的段子,都带点荤味,好像装着大鱼大肉的碗里还少了油水似的。

    先是贾志坚带头说了一个,大家大笑,说贾市长的笑话真精彩,他们从没听过这么既含蓄又带色的妙段子。其实这个段子他们好多人早就听过了。

    接着傅尚良说了一个,大家又笑,要裴行长说,裴行长也说了一个,风格与贾志坚和傅尚良说的相差无几。其他人说的也大体一样。最后轮到了沈天涯,他说:“我没掌握什么好段子,因为我天天研究财税工作去了,终于研究出了昌都市财税收入上不去的原因。”

    有人没听出沈天涯话里的意思,说:“席上不谈工作,贾市长主持财税工作协调会时你再分析原因吧。”傅尚良知道沈天涯话里有话,说:“让天涯说说吧,是什么原因?”沈天涯说:“原因出在在座各位领导身上,想想看,政府姓贾(假),财政姓傅(副)”沈天涯还没说完,傅尚良打断他说:“这个说法在机关里流传了好久了,你们都把账算到了贾市长和我的头上,也太不公平了吧。”沈天涯笑笑,说:“政府是假的,财政是副的,关系还不大,税收流(刘)失,银行老赔(裴),岂不更加恼火?”

    大家抬眼望望刘局长和裴行长.才意识到这两位的姓也有问题,于是都笑起来,说:“怪不得昌都市的财税收入这么难上,都是吃了你们的亏。”沈天涯又说道:“税务流失也好,银行老赔也好,我们还是不怕,最怕就是金库是漏(楼)的。”

    大家愣了愣,才将目光扫向楼处长。原来在昌都市人的嘴里“漏”和“楼”区别不大,昕上去都是不平不仄的。于是这个指着楼处长道:“原来根本的问题还是出在你身上,我们都是白干了。”那个说:“是呀,就是政府不假,财政不副,税收没流失,银行没赔,可你金库是漏的,钱再多也漏得千干净净。”说得贾志坚也乐了,说:“这个问题你们要向组织部门反映反映,今后任用干部时,绝对不能出现这么重大失误。”大家又说了些玩笑话,很快到了十点多,这才欢喜而散。也许是贾志坚调动公安干警帮助平息了抗税风波,也许是贾志坚出面请的这顿酒喝得开心,到了三十日晚上,刘局长又主动敷了一千万税款到财政金库里,算是完成了省税务局定的任务。至于市人大通过的预算收入数,尽管市委常委集体做出决定,今年税务超收分成奖不再以市人大预算数为准,就以省税务局定的完成任务数为基数,超过部分实行四六即税务四财政六分成,刘局长他们也直摇头,打死他们都没辙了。看样子,他们确实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再也没有什么余地了。

    收入这头连市人大预算都达不到,而支出那头又超出预算一大截,中间的差距便拉得更大。傅尚良和沈天涯将账算给贾志坚听,说把金库里的钱全部拿出来,除能拨足单位人头经费外,所剩无几了。贾志坚表态说:“先把人头经费拨走吧,所剩的几个小钱,考虑一下欧阳书记和顾市长签字的部分报告,特别是常委宿舍楼基建费,报告在财政局放了两年了.欧阳书记和顾市长亲口跟我说了好几回,宿舍楼也已交付使用半年多,市委行政处被施工单位逼得连班都上不了,扬言元旦前不交钱,他们要把住户都赶走,封死单元门,这次无论如何要解决好,除此之外,别的什么业务费基建费购置费统统转移到下年度再开支。”

    傅尚良又提醒贾志坚,还有省里下拨的指标也得考虑一下。贾志坚明知故问道:“省里的指标省里会来钱,还要市里出钱?”傅尚良说:“省里的指标大都是从市里上解给省里的资金里抵扣,我们的上解资金向来就没交足.等于省里的指标还没下来,钱我们就已经先花掉了。”贾志坚说:“这是你们财政的事,我管得这么细?”傅尚良不好跟领导争执,又笑道:“还有贾市长你老人家亲自签的报告,也得考虑考虑吧?”贾志坚说:“我签的报告随你们吧,反正我这个常务副市长向来做得窝囊。”

    一旁的沈天涯自然不好插言。他知道贾志坚越是这么说,越在乎自己签的那些报告。不过贾志坚自己心中清楚,他直管财政,财政再困难,傅尚良和沈天涯就是把其他任何人的报告都压住,也会把他签的报告先摆出来,排到最前面的。

    沈天涯当然用不着担心贾志坚签的报告,他暗暗担心的是他许过硬愿的几笔钱,一是曾长城安排给楠木村的十六万元,二是列入基建资金里的人民医院的二十万元,三是已经答应郭清平的昌宁县委机关的十五万元,这三笔钱,沈天涯是一点也不能打折扣的。

    不过从目前情况看,这三笔钱中,叶君山二舅那笔钱好办,省里戴帽的,就是年底拨不出去,来年年初反正也是要拨的。人民医院那笔钱问题也不大,贾志坚召集傅尚良和沈天涯商量过了,市本级基建费连续两年没安排了,市委市政府几大家机关的报告都在财政局压了几年,贾志坚已在不同场合给他们许愿,今年再困难也多少得安排一点,造表时人民医院的钱沈天涯顺便就造进去了。恼火的是昌宁县委申请购置费的报告,贾志坚明确指示,去年安排过购置费,今年一分钱也不安排了,沈天涯知道是不可能因为自己有一个报告而开这个口子的,何况昌宁县委又不是本级单位。

    沈天涯琢磨了许久,这三笔钱对他本人来说,其实最重要的是昌宁县委的那一笔。这是郭清平专门陪着人家送来的报告,郭清平是欧阳鸿的秘书,沈天涯要通过预算处长这个跳板跳得更高更远,还得郭清平在欧阳鸿那里多插柳常栽花。其实昌宁县委的事郭清平并不是办不了,非得求你沈天涯,他完全可以让欧阳鸿在报告上滴一滴墨水,贾志坚和傅尚良还敢不买账?可这还算是他沈天涯的人情么?人家郭清平是看得起你沈天涯,给你一个机会呀,你就呆在预算处,那么多资金要从你手上经过,如果你连这点小钱都兑不了现,还怎么好意思要人家在欧阳鸿那里替你说话?

    这么想着,沈天涯便暗下决心,再怎么的,也不能让昌宁县委那笔钱落了空。

    沈天涯把贾志坚和傅尚良初定的已经列入安排计划的报告拿出来仔细查阅了一遍,看看有没有可以压住暂不安排的。然而这些报告不是欧阳鸿顾爱民贾志坚签过字的,就是傅尚良事先重点打过招呼的,每一份报告的背面,沈天涯都用铅笔标着或欧或顾或贾或傅一类的字,并注明哪月哪日收到的报告,哪月哪日或欧或顾或贾亲自或托秘书打来电话做了强调。可想而知,这些报告不管抽走哪一个,沈天涯都没有这样的狗胆。后来沈天涯又动过从这些报告中各匀一点钱出来的念头,这个念头只在脑袋里稍一浮现就被打消了,因为他和傅尚良根据经费报告商量资金安排表时,已经进行了几轮压减,早到了再也无法压减的地步,沈天涯想从中再榨些油水出来.绝对没有可能了。

    也是被逼无奈,沈天涯只得躲到外人进去不了的局机要室,打电话到省财政厅向曾长城讨主意,问他那里还有没有余地。曾长城说:“你以为就你昌都有困难?省里的日子好过?”沈天涯笑道:“省里经济发达,又集中了全省财力,蛋糕大嘛。”曾长城说:“省里蛋糕大,可分吃蛋糕的人也多,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天涯当然知道。何况已经到了三十一日,省里跟市里一样,能安排的资金已经安排下去.不能安排的资金也无从安排了。沈天涯其实并不是要曾长城给他再安排一笔什么资金,他已经想好,只能打楠木村那笔钱的主意了。沈天涯说:“你能不能把楠木村那笔十六万元的资金改一个帽子?”然后把自己的难处跟曾长城说了。

    曾长城当然是理解沈天涯的,说:“你这也是实情,不过我已跟你说过,那笔钱早就安排好了的.上午我已嘱咐处里的人用电脑把指标发到各地市,现在再改动,怎么来得及?”沈天涯说:“我刚才在网上查了,指标还没到。”曾长城说:“那你等等,我去电脑房里问一下,再给你打电话。”

    曾长城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说:“算你快了半步,上午电脑出了病毒,刚刚修好,马上就要发指标了。”沈天涯说:“这个病毒可帮了我大忙。”

    回到预算处,沈天涯撇开外单位要指标的人,把自己关进了电脑房。打开电脑,等了一会.预算局的指标通知就到了,楠木村那十六万元戴到了昌宁县委的帽子下。沈天涯舒了一口气,拨通了郭清平的电话。

    郭清平天天跟欧阳鸿在一起,自然也知道今年的财政形势是个什么样子。这个时候沈天涯解决他的问题,说明沈天涯是用了心的,他于是显得格外高兴,说:“我听说今年连欧阳书记签过字的报告都不能完全兑现,昌宁县委的经费你竟然利利索索给解决了。”沈天涯说:“在财政局里.郭秘跟欧阳书记的待遇一样,都是重量级的。”

    郭清平便在那头朗声而笑了,说:“天涯,你真够哥们儿。”

    过去郭清平都是客气地喊沈天涯为沈处,今天他突然改口喊他天涯了,沈天涯心里不禁一热,觉得自己跟郭清平成了零距离哥们儿,以后还有什么事情不好办的?

    到晚上十二点关账,能拨的款拨走了,不能拨的只能留待下年再说。

    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贾志坚傅尚良他们到预算处转一圈,说几句慰问的话,先走了。沈天涯跟处里人核对了几个数字,关掉电脑和灯光,也出了预算处。

    乘电梯来到楼下,回头望望十二点以前还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财政大厦,此时已人去楼空,变得死寂一片。沈天涯不觉想起那句老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真是利在人在,利止人去啊。这利的含义当然比之于古人更为丰富,其中既有公利也有私利,或者说是公利私利夹杂在一起,兼而有之,是没法分出彼此的。

    沈天涯心头生出无限感慨,顿觉疲惫已极,只想就地挪个枕头,立即瘫倒下去。

    按惯例,辛苦一年,三十一日晚上关完账后,处里人要找个酒家好好搓一顿,一是放松放松,二是辞旧迎新,共祝新年的到来。但今晚沈天涯没有一点兴致,谎说自己头疼欲裂,不作陪了,要大家找个好点的地方,痛快一番,花多少钱他都认。小宋他们就夸沈天涯开明,决不辜负领导期望。还开沈天涯玩笑,一定是夫人在家等着,憋不住了。沈天涯随他们怎么说,说声对不起,站到路边去拦的士。

    很快过来一辆小车,吱一声停在了沈天涯前面。却不是的士,而是廖文化的车。沈天涯估计廖文化是刚送傅尚良,特意来送他,就上了车。不想傅尚良还坐在车后,对沈天涯说:“刚才跟贾市长去看望了一下银行金库里的同志.忽想起一件事,怕过后忘了,估计你还没走,就让小廖把车开了过来。”沈天涯说:“老板请发话。”傅尚良说:“我有一个朋友在日本读博士后,春节期间要回来探亲,他特别精通茶道,我想送他一件精品茶具。我不懂这方面的行情,听说你有一批茶友,帮忙选购一件如何?”

    选购一件茶具,傅尚良也这么郑重其事,也不知他的那位朋友是什么高人。沈天涯忙点头道:“这事我应该还办得到吧。”傅尚良说:“不是办得到,而是要办好,一定不能弄个假货,那人家是识别得出来的。”沈天涯说:“好.我一定给老板选件真品。”

    回到家里,已经快一点了,叶君山还没睡。沈天涯知道她睡不下,因为她还没有得到沈天涯的确切消息。当沈天涯告诉她人民医院那笔钱已经解决,预算处已将单子打到医院的开户银行户头上,叶君山别提有多高兴了,捧住沈天涯的脸猛咬猛啄起来。

    叶君山当即就拨了范院长的电话。那范院长也没睡,看来还在等着那个报告的消息,叶君山电话刚拨通,他就接住了。叶君山兴奋地向他表了功,又说了祝愿新年快乐的话,才放了电话。

    洗了澡,身子一挨到床上,沈天涯就昏沉沉地只想睡死过去了。可叶君山还处于亢奋状态,想有所作为,以这种浪漫的方式感谢沈天涯和迎接新年的到来。可将沈天涯搓揉了一番,见他仍像抽了筋的蛇一样,软绵绵地没一点反应,只得作罢。

    第二天是元旦,全中国人民都在放假。沈天涯一直躺到下午四点多,还迷迷糊糊地瘫在床上.是床头的电话机骤然响起,把他叫醒。

    电话是郭清平打来的,说:“上午陪欧阳书记去慰问下岗困难职工.傅局长也在场,欧阳书记几次提到你,还说要争取机会把你送到省委党校学习一段,提高提高。”沈天涯用无比感激的口气谢过郭清平,心里却想,是东方公司那笔贷款办得漂亮,这次又把楠木村十六万元的帽子戴到了昌宁昙委头上,他们才把你当成了自己人。

    挂掉电话后,还在床上躺了一阵。却没法入睡了,究竟已经睡了十多个小时。大约五点的样子,听到有人敲门,家里来了客人。很快叶君山就进了卧室,告诉他二舅和祝村长来了。沈天涯自然知道他们为何而来,只得艰难地爬起来,穿衣下床。在大柜前的落地镜里猛地瞥见自己披头散发,眼睛浮肿,脸色蜡黄的样子,沈天涯不觉吓了一跳,心想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

    沈天涯只得来到晾台上,拧开自动洗衣机上面的水龙头,用刺骨的冷水在脸上猛搓了几把,然后回到房里拿毛巾把脸抹干,又找梳子在头上刮了几下,再回到镜前一照.这一下像个人样了。

    开门来到客厅,二舅和祝村长正一边吃桌上的水果,一边跟叶君山说着家常。见沈天涯出来了.两个人立即欠起身来,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沈天涯在他们对面坐下,说:“年底忙得不可开交,一直没睡过安稳觉,元旦放假,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二舅用通晓世故的口气说:“财政局是实权部门.年底好多单位要去办事,你当然没空休息了。”祝村长也说:“是呀是呀,沈处长可是公家的当家人,工作肯定累一点,累是好事,说明能力强,上面信任,今后出息大。”

    正寒暄着,叶君山从杂屋房里提着半边壮硕的羊肉出来了,扔到砧板上,告诉沈天涯是二舅和祝村长带来的:同时拿了刀,从上面割一小块下来,扔到盆里。又找来一个大塑料袋子,将砧板上的大块羊肉裹好,塞进冰箱上层的冷冻箱里。

    接着叶君山进杂屋房里抓出两只鸡,对客人说:“你们跟天涯聊,我把鸡拿到门口,让蒋老头修好,今晚你们就在我家吃你们拿来的土鸡和羊肉。”祝村长说:“我们今晚还要赶回去,家里事多。”二舅也说:“不杀不行吗?放谋房里养着吧,两只鸡都要下蛋了,乡下土鸡生的蛋比城里饲料鸡生的蛋香:”

    沈天涯还以为是叶君山从街三买回来的鸡.心想,没给人家解决经费,今晚吃起这羊肉和鸡肉采,哪里安心?

    沈天涯这么自忖着,等着二舅和祝村长问那个报告的事,不想他们偏偏对此只字不提,好像压根儿就没这回事似的。沈天涯只好自己开口了,说:“本来楠木柯的报告,我是准备放在市里解决的,连表都造好了,谁知今年市里财政短收严重,市委领导送来的报告都没有解决,楠木村的报告也被刷了下来。”

    说到这里,沈天涯停了下来。抬头去看对面两个人,就见二舅的额头一下子灰了,好像祖坟被人挖掉了一样。祝村长的脸色也拉得老长,目光里全是失望的神色=他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无助地望望沈天涯,又望望正在播放着喜气洋洋的元旦节目的电视屏幕,只差没掉下泪水来了。

    沈天涯见状,有些于心不忍了,好像是自己欠了他们的大债似的。其实通过各种关系跑到市财攻来要钱的也不止一个楠木村,并没有几个地方能要得到钱,二舅和祝村长他们的失望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何况除了今天他们送的羊肉和鸡,沈天涯没有得过他们别的什么好处,问心无愧。尽管妃此,沈天涯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自在,安慰他们道:“市里没法解决.我又把你们的报告递到了省财政厅,省财政厅的经费也已安排完了,就看搞完决算后还有没有一些余钱,只要有可能,我还是会给你们想办法的。”

    这话又让他们看到了一线希望。

    祝村长这才告诉沈天涯.他们已在村里人均集资了一百元,公路的粗坯子已经拉下来,但村民究竟没有什么经济来源,想再集资已经没有可能,所以才特意跑到市里来,想多少弄点钱回去,着手第二期工程。二舅也说,二期工程任务更大,还要修一座桥,没有二十几万是拿不下来的。

    沈天涯知道如果不给楠木村解决点钱,他是没法交代的了。只好答应他们,上半年一定给他们想办法。也许是失望之后又见到了。希望,两人就喜得好像沈天涯答宜的钱已经到了兜里,抱拳向他直打拱手。

    话说到了这一步,两人也不想再呆了,准备出门。因为没给人家办成事,沈天涯执意请他们在家吃晚饭,说:“你们也看见了,君山修鸡去了,你们不吃了饭再走,她会怪我不留你们的。”祝村长说:“上次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次我们就不吃饭了,那条路是离不开我俩的,我俩不在场,没人做主,就要坏事。”二舅也说:“天涯,祝村长说的没假,你还是让我们走吧,反正以后还会来找你们的。”

    说着话,两人都站了起来。

    沈天涯这才发现,一直坐着不动的祝村长,原来一只衣袖是空的。沈天涯讶然一惊,捞起他的衣袖,说:“这是怎么了?上次还是好好的嘛。”祝村长笑笑,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是修路开山时放炮炸的。”

    听这口气,祝村长像是说一件跟自己没挨边的小事。沈天涯在钦佩这个祝村长的大度的同时,责备道:“放炮也不小心一点?”二舅说:“那天也是怪,一次放了六炮,晌了五声,等了十多分钟,另一声还没响,我们以为有两炮是同时响的,六炮听起来才像是五声,就是还有一炮不响,过了这么久没动静,绝对是哑炮了,工程又拖不得时间,祝村长等得不耐烦了,就走了过去,偏偏这时炮响了,炸走他一只手臂。”

    沈天涯不免心生感叹,心想祝村长他们确实不易,说:“这究竟是一只手啊,又是农村人,少一只手,今后怎么办?”不想祝村长一点也不在乎,反而豪放地说道:“我那只手若换得来一条宽阔的公路,这是多么合算的事情?”

    闻言,沈天涯不禁大为感动。

    这天晚上,二舅和祝村长虽然已经走了,叶君山还是做了他们送的土鸡和羊肉,温了他们送的乡下米酒。嚼着香喷喷的羊肉和土鸡肉,喝着芳醇的乡下米酒,沈天涯心上很是愧疚:他眼前总是晃动着祝村长那只空洞洞的衣袖,后悔不该让曾长城把安排给楠木村的那笔资金调换了一个帽子。

    沈天涯把杯里的米酒倒进嘴里后,对叶君山说:“元旦过后,把处里的事情理一下,我要到楠木村去一趟。”叶君山说:“去干什么?”沈天涯说:“去看看他们修的路。”叶君山说:“你又没给人家解决问题,好意思下去?”

    沈天涯又喝一口米酒,说:“我会想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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